我惊得愣住——竟是多日不见的小圆！
对上我的目光，小圆别开了脸，不愿看我。
“怎么不回我的话？”刘盈喝了一声，“啪”的一下，甩开了鞭子。
“我……”我吸口气，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不认识她。”
“是吗？”刘盈鞭子一甩，狠狠地打在小圆身上。
“嗒”地一声，落进皮肉。小圆的身子颤了颤，哑着声音呻吟了一下，仿佛已经叫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认识，我可认识！”刘盈握紧了手中的长鞭，咬牙切齿，“她叫小圆，原先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因为勾搭太子，被太子相中，在这里买了个宅子养着，以为我不知道！”
“啪！”她发了狠，又是一鞭。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跟我抢男人！”刘盈的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叫你看看跟我抢男人的下场！”
小圆“噗”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太子妃！”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去拉住她的手，“抱歉我睡了三年，失去了许多记忆，还烦太子妃帮我回忆回忆，依着咱们大玄国的律法，杀人该当何罪？”
刘盈转眸看我，冷冷地笑，“好呀。我便告诉你，依着我们大玄的律法，杀人者当诛。可是，”她猛地抖开我的手，“啪”的一下甩开鞭子，那重重的一鞭又落到了小圆身上，“像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贱人，死多少都不会有人知道。若是换成你这样的贱货，虽然是只骚狐狸，但因着你那权倾朝野的爹，这一条贱命也金贵了！”
“啪！啪！啪！”她的鞭子一阵狠甩，满是恨意的双眸死盯在我的身上，仿佛现在正在肆意鞭笞的不是小圆而是我！
在这样下去小圆必死无疑！
“太子妃！”我顾不得其他，冲上去死死抓住她的腕，不让她继续，“快住手吧！就像你所说，她不过是一个贱人，贱命一条，太子妃高高在上，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刘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垂眸看我，“任无月，你这是在为她求情吗？”
“我……”我犹豫一刻，索性放开了话，“她是我的侍女。我……替她向太子妃求情。”
“很好。”太子妃笑着将我推开，走到小圆面前，抓起她的脸面向我。小圆咬着牙，竟怎么也不肯跟我对视。太子妃发了狠，狠撂了一巴掌过去，这才顺利地将小圆的脸掰了过来。
“看清楚了，小贱人！”刘盈对小圆道，“如果你今天死在这里，就是你面前这个女人害死你的。她明明知道我这么恨她，居然还为你求情。她这一求情，你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别想活了！”
“太子妃，你……”我一时控制不住怒火地上扬，冲上去想跟她理论。却见她一扬手，左右侍女便将我制住，不许我再向前。
而刘盈的鞭子，在稍稍停歇之后，更加狠厉地落在了小圆身上。
“啪！啪！啪！”鞭声中小圆早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那双绝望的眸子，将眸光定在我的身上，莫名的冷。
怎么办？
“出了什么事……”正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立刻生出一线希望，抬首去看来人。
却见进门的太子正愣在当场，目光在我们几个人中游了一圈后，居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刘盈不慌不忙，“太子，你来这做什么呢？”
“我……”太子支吾一阵，随后答，“我路过，看见外面有人围着，好奇，过来看看，过来看看……”
“是吗？”刘盈提着染血的长鞭朝太子笑，而后走过来将侍女手中的我拽过来，对太子道，“我今天抓到一个专门勾引别人夫君的狐狸精，特地请任妹妹过来看看我是怎么修理狐狸精的。结果你看，任妹妹胆小，看到一半就吓得脸色惨白了。”
太子瞪大了眼睛看我，不回话。
刘盈丢开我，走到小圆面前，“太子也来了，我们继续好不好？”
我看见小圆原本毫无光泽的眸，已经全部暗淡下去。
“快住手！”我还想去拦，却被太子拉住，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过去。
背过身的刘盈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太子急忙将我放开，一拉一扯间我被摔到地上，太子急得追进一步，但看见刘盈，没敢再有动作。
气氛僵持，直到又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发生了什么事？”
这把声音听得我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妖孽，你终于来了！
第68章 第 68 章
妖孽踱进大门，淡淡地扫视一阵众人，而后俯首，“微臣参见太子，太子妃，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刘盈见着妖孽，奇（提供下载…87book）怪地问，“安侍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妖孽还未回答，太子便先截断了他的话，“安侍郎，这个女人可是你养在外面的小妾？”
“太子？”妖孽皱着眉看了太子好一会，终于在太子的眼神下屈服，“太子说的是，微臣知罪。”
“太子妃最恨男子三妻四妾，安侍郎你在我手下做事，一定要检点。现在太子妃已经帮你将这不要脸的女人教训过了，还不快谢过太子妃？”
妖孽的目光在小圆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俯首，“有劳太子妃。剩下的请交由微臣自己处理。”
刘盈不回话，只咬着牙看着太子，满脸的恨意。
太子像没看见，拉过她便走，“人家的家事我们就不要管了，走吧走吧。”
太子妃一走，宅子里的守卫也全部撤走，这里很快变成了空宅。
妖孽走过来，将我从地上带起来，问我，“受伤了吗？”
我摇头，走过去解小圆身上的绳子，有些激动，绳子怎么都解不开。
妖孽看看我，上前拿过绳子一震，那绳子变作几段，小圆的身子也从木架子上软了下来。
我抢上去抱住小圆，朝妖孽道，“你给她看看，她伤得很重。”
妖孽面色沉静，对我道，“她不是伤得很重，她是要死了。”
“还有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妖孽没有正面答我，只淡然道，“不关你的事。你帮她收收尸，这事到此为止。”
我不再说话。这样的小圆，在妖孽眼里，原本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花心思救她？
“咳咳……”怀中的小圆吐出一口血，醒了过来。
“小圆。”我低声唤她，“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帮你完成。”
“呵呵呵……”小圆在我的怀里笑，满身的血迹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她问我，“小姐，你把我害成这样，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心中一震，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妖孽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贪慕虚荣就要付出代价。你自己应得的，与人何干？”
“不是这样的！”小圆在我怀里激动地辩解，“我弄成这样，都是小姐害的！”
“是吗？”妖孽扫我一眼，而后冷冷地发话，“你倒说说她如何害了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让你就是死也死不安生！”
“噗！”小圆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仿佛极其辛苦，却强撑着一口气，望着我道，“我……八岁进相府，一直呆在夫人身边。夫人和蔼，待下人从来就和气，在我被派去服侍小姐之前，夫人从来没有大声跟我说过话。我这一生的噩梦，就是从服侍小姐开始的。小姐……小姐的脾气很坏，常常骂我，还不检点，出去勾三搭四，却总是让我呆在相府替她受过。我想不通，凭什么小姐……小姐这样的人……”她大喘着气，恨恨地看我，“凭什么所有的人都宠着你护着你？凭什么老爷、夫人、太子，甚至姑爷，都向着你。勾引太子的人，明明就是你，为什么最后被罚做苦役的人是我？难道就因为我只是个奴婢？”
她说到激动处，一把抓着我的手，一双灰暗的眸里仿佛泛出血色一般。
我被那样的眸子看得一阵阵地发寒，只能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小圆，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像要将我拆骨入腹一般，“在相府服苦役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那里，我一定要报仇！我要把小姐踩在脚下，让她也尝尝那种位居人下的痛苦。所以，我不走。”她看着我笑，冷冷地带着可恐的寒意，“我要留在小姐身边，找出小姐的缺点，伺机报复小姐。我想了好多办法，可是都行不通。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太子和小姐的对话，太子说，将来他继承了皇位，还是要把小姐纳进宫的。那时我便动了太子的心思。我听说在宫里，母凭子贵，如果太子肯带我进宫，而我又比小姐先生出儿子的话，不就可以将小姐比下去了吗？”
小圆说到后面，已经带了哭腔。
“不是这样的小圆……”我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我不要你可怜我！”小圆一口截断我的话，激动过甚，又是一阵好咳，咳出一滩血来。
“我……”她自激动中平缓过来，抬起首来看我，“我是错了。我不仅没能向小姐报复，还让小姐看了笑话。可是小姐，”她直勾勾地看着我，染血的目光像刺刀一般直刺过来，“我恨你，做鬼都不放过你！”
“不是这样的，小圆……”我不争气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我不知道……”
“小姐在害怕……她怕我……哈哈哈哈……”小圆望着我笑，疯狂而快意。
那笑声想最尖利的刀子刺进耳膜，我痛得受不了，急忙拿手捂住双耳不敢再听。
怀中一空，却是妖孽将小圆抢了过去，将一枚银针刺进了她的心口。
小圆还在笑，“你杀了我呀！杀了我呀！”
“我不杀你。”妖孽一边下针一边回话，神色从未有过的冰冷，“我要救活你，不惜一、切、代、价。”
“不！不！”小圆终于显出惊恐来，从地上坐起来，她一把将妖孽推到一边。
妖孽大概是没想到虚弱的小圆还有这样的力气，一时不备，竟被推倒了。
小圆推开妖孽之后，不顾一切地爬到我的面前，攥住了我的手。我已经被吓懵了，只觉她死死握着我的手冰一般的冷，止不住一震。
“放开她！”妖孽冲过来，奋力地想将小圆的手从我的手上扯开，吼叫声中竟有慌乱，“我叫你放开她，听到没有！”
可那只手，仿佛在我手上生了根，凭妖孽如何使力，就是不肯从我手上挪开半分。
“求我原谅你，快点求我原谅你！”小圆瞪着血红的眼看我，歇斯底里。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就像小圆抓着我的手一般，死死拽着我不放，“我……求你……求你原谅我……”
“呵……呵呵……”小圆高兴地笑，满脸的血色像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我不原谅你，小姐。除非，你替我报仇。”
“报仇……”她瞪大了眼睛，抓着我的手倏然收紧，几乎要将我的手骨折断，“替我，杀了太子。”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咯！”妖孽直接将小圆的手指掰断，这才将我的手从小圆手中救下。
“没事了。”妖孽拥着我，冷道，“她死了。”
我抓着他的衣领，不可抑制地抖，“还没有……她的眼睛……还睁着……”
感觉到妖孽将手伸了过去，没一会他对我道，“已经合上了。我们回去吧。”
我危颤颤地点头，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感觉到什么，我不受控制地看了小圆一眼。
已经死去的小圆在我望过去的一瞬突地——睁开了双眼！
“啊——啊——”
尖叫过后，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妖孽不在身边。
小绿一直候在一旁，见我醒了，急忙过来扶我，“小姐，您可醒了。”
“恩。”我应了声，问，“……姑爷呢？”
“姑爷早晨去兵部了，要奴婢派人把姑爷叫回来吗？”
我犹豫许久，摇头，“不用了。”
“小姐昏迷许久，应该饿了，我去厨房给小姐端些吃的来。”小绿说完，就要下去。
“等一下……”我叫住了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小圆呢？”
小绿垂了垂首，回我，“今天早上已经让小圆的家人把小圆的尸首带回去了。姑爷给了小圆家一笔银子，让厚葬了。”
“哦。”我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小圆的眼……合上了吗？”
小绿怔了一下，默了一会才回，“不曾。”
“哦。”我又应了一声。
小绿出去，房间里冷清清的，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小姐。”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我猛然一震，吓得几乎从床上掉下来。
“小姐！”一个身影跪到脚边，急切地解释，“小姐没事吧，小绿该死，吓到小姐了。”
是小绿……不是小圆。我看了她好一阵，终于喘过气来，“我没事……没事。不关你的事。”
“小姐？”小绿仔细地看了我一阵，起身将我从床上扶下来，“小姐要是没事，就吃些东西吧。”
我连连点头。
小绿便从炖盅里勺出小碗温热的粥，试过温度之后，放到我的手中。
我接过来，吃了两三口，只觉味如嚼蜡，便把碗放下了。
“不合胃口吗，小姐？”小绿小心地问我。
我摇头，“我吃不下，你先下去吧。”
“是。”小绿听话地收了碗，退下了。
有点冷。我在桌旁坐了一会，不知为何总觉得脊梁阵阵的发寒，于是起身，想四处走走。
方才起身，突然听得“咯”地一声，从窗口处传来。我心一跳，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却是窗帘打在窗台上的声音。
我松口气，正要迈步，却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扑”地一下直接摔到地上。
我“呀”地叫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想躲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放脸盆的架子，脸盆在架子上晃了两下便从上面砸了下来，房间里顿时兵乓乱响。
“小姐！”小绿从外面跑进来，看见缩作一团的我，急忙过来安慰，“小姐别哭，我这就去把姑爷叫回来。”
“不要……”我慌张地抓着小绿的手，哭着哀求，“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第69章 第 69 章
马车出了子爵府，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朝兵部府衙奔去。
“来者何人？”车刚停稳，兵部的人便出声询问。
我来过兵部，而今轻车熟路，也不需人指引，直接从马车上下来便往里走。
门口守卫本要拦我，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我便从他身边穿过去了。
小绿在后面解释，“官爷，这是子爵夫人。我们来找安侍郎……”
一路疾走，我迈进兵部大门。
还未到下班时间，兵部官员正在议事，我闯进来的时候，议事的声音渐渐地静了下去，正在动作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只管呆呆地看我。
我的眼里只有妖孽，三五步冲上去，我将他紧紧抱住。如影随形的恐惧终于稍稍平息下来，我只顾求他，“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好害怕，陪着我好不好？”
四周静谧得像没有人在身旁一般，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我微抬了首去看妖孽，唤他，“妖……夫君……”
妖孽的大掌压在我的脑袋上，将我压回怀里，哈哈地笑，“夫人调皮，唤我回家吃饭呢。众位同僚，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没有人回他。他自顾起身，抱了我便往外走。
那些隐隐约约的议论全被他抛到了身后，“那便是当年京城第一美人了……”
妖孽抱着我一路出了兵部，上了马车，小绿识趣地出了马车，跟车夫坐在一起。
我窝在妖孽的怀里，用四肢紧紧地将他缠住，恨不能再生出七八只手来抱他。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内功的关系，他的体温总比常人的温度高些。自从小圆死后我就一直觉得背后阴森森的，妖孽的体温让我觉得暖和多了。
“你噌够了没有？”妖孽白我一眼，对我的乱动表示很有意见。
我没再敢大动，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后，安分下来。
“我很害怕，妖孽。”我低声向他倾诉我的恐惧，“我总觉得小圆一直跟着我。”
妖孽垂着眸看我，一双长眸清清冷冷，“世上没有鬼。”
我努努唇，回他，“可我心里有。”
他勾了眉，定定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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