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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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歌-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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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手背青筋鼓动,十指的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越来越多的鲜血流了出来。我尖叫一声,附近的侍从急忙赶来,从他手里抢下匕首,我捧着他鲜血横流的左手,颤声道:“你是个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我怎么会为你这个疯子心痛……”

    “歌儿……不要恨我,不要……离开我。”他按住我的后脑,发疯似地狂吻,我泪水涟涟,双唇颤抖,心中一声哀叹,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069章 逃避

    屋外电闪雷鸣,暴风疾雨,卷着水汽的风冲开半掩的窗子。烛光摇摇欲灭,一如这冷寂的夜晚,虽有温度,却暖不了人心。

    花涟推开里屋的门,我抬头,声音有一丝哽咽,“义父的手怎么样了?”她走近我身边,给我倒了杯热茶,“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天热,大夫说要好生注意着,免得化脓了。”我低头喝了口茶,点点头,花涟依着我坐下,小心试问:“小娘子不进去看看?”

    我默默无语,望着那道门槛,心头一片怅然,最终摇了摇头,走进另一间屋子里,“我今晚睡这儿,不用伺候我洗漱了,我不想洗了。”

    熄了灯,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床榻上。这间屋子是每次乌林荅香来时住的,家俱很少,床幔锦帘皆是素色,看得我满眼冷冷清清。闭上眼,却辗转反侧,入睡艰难。

    “还没睡吗?”有把倦怠的声音猛然响起,一只手掀开了床幔,我身子往里一缩,“你何时进来的?”说完目光落在他缠着软布的左手上,心口微微波动。

    完颜宗翰将灯盏搁在案几上,在床边坐下,我侧过脸,闭起眼睛。

    “歌儿——”他低唤,我捂住耳朵,拉上被子,把头蒙在里面,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不知是何时,隐隐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我忍不住探出头,屋里空无一人,满地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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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一个好消息从遥远的五国城传来,安慰了我无限自责的心。宗贤拿来柔福写给我的信,我读完后一阵激动。柔福说——她要成亲了,嫁给一个和她两情相悦的男人!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我要去五国城,去参加她的婚礼,然后……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看书吧:WWW。KANSHUBA。ORG'整 理一下我混乱的心绪。给自己一些时间,直到完全看开后,再决定,要不要回来……

    完颜宗翰这两日都没来,希尹来看过我一次,只是坐在一边,不停地叹气。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堆起笑脸把他请出去了。

    走出明珠阁,我回身,静静地看了它很久。这个承载了我多少欢声笑语的地方,这个我一直抗拒着不愿住进去,后来却舍不得离开的地方。我微微而笑,后退两步,“再见了……好好保重。”

    花涟和秀娥并肩走在我身侧,玲巧正指挥着泰阿丹往马车上搬行李。我见她俩一直面色犹豫,像是有话要说,於是停下来笑道:“你们若是不愿和我一起去五国城就留下来吧,毕竟路途遥远,那边条件也不如这里。”

    秀娥摇头苦笑,拉着我嗔怪道:“小娘子说什么呢,你去哪儿我们自然得跟着。我们只是在想……还是和元帅打声招呼……才妥当。”我脸色一黯,继续朝前走,淡淡道:“义父公事繁忙,还是不要去吵着他了……再说,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她俩互看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我走出府门。

    “你怎么来了?”宗贤骑着一匹白马立在车旁,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像是要出远门。他翻身下马,走近道:“路途太远,我不放心你们这几个弱女子,我送你去。”我吃了一惊;当即拒绝,“还好啦,泰阿丹会和我们一起,还有另外五名侍卫。你身在朝中,怎可随意离开?还有子衿——”

    “别再说了。”他摆摆手,折回骏马旁,浅笑道:“其实我也想看看柔福……快走吧,再不走,天黑之前我们赶不到下一个庄子了,晚上就只得睡在路边了。”我耸耸肩,算是答应,反正路上有他同行,我也会安心一些。毕竟除了泰阿丹功夫还算强外,那几个侍卫都是小喽啰,万一遇到什么盗贼流寇,我们这一车子女人,还不把他们给兴奋死。

    上了车,宗贤在外面轻声道:“不跟迪古乃说一声吗?”我掀开车帘道:“已经说了,昨儿差人给他递了信,应是知道的。”话方出口,便见一脸冷峻之色的迪古乃骑马立在街角处,提着马缰绳,没有过来的征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和他默默的凝视着对方,直到马车缓缓启动,我才收回视线。只是他,仍停在那里,目送着我离去。

    我环视了车厢一圈,不觉一笑,花涟还真是细心,把迪古乃送我的那柄匕首也带上了。匕首……我心里一紧,完颜宗翰流着鲜血的手掌还清楚的浮现在眼前,我伸出手,仿佛可以看见,他的血染红了我的手指,染红了那枚绿松石指环……

    行了半会,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宗贤在外面道:“兀术和孛迭跟来了。”我闻后脸色顿沉,一把掀开车帘跳了下来,看四周的景象,应是已经出了城,远处依稀可以望见从前居住的别苑。

    两个人,两匹马,立在五步之外,我紧走几步,平平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兀术本是一脸笑意,见我口气不善,露出几分惊讶,想要拉起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他不再坚持,依旧带着笑意低头问我:“本来是昨日要走,但为了你,我决定再留一日。”我不说话,目光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孛迭,竟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让我觉得可怕。

    “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话。”他握住我的肩膀,紧紧的,不容我再次躲开,“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有没有我?若有,我就带你离开,从此去哪儿都带着你,不是不喜欢会宁的天气吗?我带你去燕京,去汴京,甚至去临安也可——”

    他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因为我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我见他表情痴怔,往后退了一步,扬起下巴冷语道:“从前,我念你性子豪爽,为人坦荡,将你视为知交好友。而你,却让我失望至极,跟你走?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半点情分,我没你这个朋友!”

    孛迭冲上来叫道:“爹爹对你这么好——”我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爹对我好?你爹若是对我好,就不该在那晚的宫宴上说出那句话!”兀术听到这里时,黑眸一沉,脸色晦暗,我接着道:“兀术,你以为我心里不清楚是吗?你和孛迭,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因此厌恶粘罕?让我离开他?呵呵,我告诉你,我即便是离开他,也断断不可能跟你走!你说你爱我,这就是爱我的方式?让我得知这么残忍的真相,你这是在伤害我……”

    说到最后,我已经是语带哽咽。兀术脸上闪过一抹心疼和懊悔,却转瞬即逝,变成了三分讶异,七分妒色,“你果真是深得柔福宠爱的那个小宫女?你背上那块胎记……”我撇开脸,挤出一句话:“我是谁都不重要,我只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是任何人的。”说完转身快步朝回走,宗贤紧跟在侧。走了几步,身后爆出兀术的一声怒吼:“颜歌!不管你从前是谁,终有一日,你一定会是我兀术的女人!”

    我脚步一滞,呼吸有些困难,宗贤扶住我紧张道:“没事吧?”我点点头,借着他的力气慢慢向马车移过去。

    回到马车里,花涟她们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我有些尴尬,兀术方才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大得都快传进城里去了。她们一定也听见了,个个都闭着嘴不说话,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我靠在车窗边,将帘子勾了起来,宗贤策马在旁,不时扭头看我一眼。我撑着下巴,淡然笑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他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兀术他……欺负过你?”我目光一沉,摇摇头,不说话。我晓得宗贤在想什么,兀术刚刚提到了我背上的胎记,既是一个女人的脊背,若非亲密之人,岂会看得到,他会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理之中。我堆起笑,继续问:“你就没有别的疑问吗?比如,我与柔福为何那样投缘?我到底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还是汴京皇宫里的人?”

    他一笑,脸上水波不兴,缓缓道:“你是谁,我并不愿去探究。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的过去,你也应该放下了,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你走的那么矛盾、那么痛苦,粘罕……你不必再怨他的……”

    我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愈发觉得他难以捉摸。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无欲无求,姿态高雅,给人亲近之感,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走近。回想着和他认识以来,他身上也有许多让我疑惑的地方,而且很多,不止一处。

    “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倒是有兴趣极了,不介意我问你几个事儿吧?”我趴在窗子上笑问,他侧身道:“你尽管问,我能回答一定不逃避。”我清了清嗓子,想了想道:“我和迪古乃遇到老虎那晚,你为何也在山林里?不对,我觉得你经常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乱逛,不会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吧?不然也太频繁了。”

    只见他忽地敛了笑意,眉眼间袭上一抹哀愁之色,我心想难道还真是心情不好?半晌,听得他淡淡道:“我是去怀念一段情,悼念一个人。”我不觉诧异,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记起那回和他一起喝酒时,他似乎说了一句“我这一生,怕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人了。”这是和他方才口里的那个人有关吗?

    我试着问道:“她——”宗贤继续道:“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还记得吗?那年你问我为何不即刻娶了柔福,我说我府里刚有过丧事,不愿那么快娶别的女人进门。”我恍然大悟,脱口道:“记起来了,就是她……去了?”宗贤微一颔首,视线移向路边的丛林中,不再言语。

    最爱的女人?那子衿算什么?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我不愿多想,世间情感复杂,纷纷扰扰,皆难论断。

 第070章 送别

    日头逐渐隐在远处连绵的青山之间,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小村庄里。这里离京城不远,驿馆的条件并不算差。小厮们个个都精得很,看得出宗贤是朝廷里的人,服务尤其殷勤。准备的屋子也都是最好的,我随处逛了一圈,望着宗贤道:“若不是有你同行,咱们哪有如此好的待遇,即便是手头充裕,也未必花的出去呀。”

    他牵马进槽,摇头但笑不言,有小厮过来问:“晚饭大人有没有要特别嘱咐的?若是没有,小的马上去准备。”宗贤看了我一眼,我道:“我只想喝粥。”那小厮飞快地瞟我一眼,陪笑道:“这不太好办,咱们这破地方,稻谷贵如金,平日里大家都食面,很少备着。昨日还有些,但来了几个南方人,吃光了,现在已经没有了,小娘子是汉人吧?”

    我无语,还以为这是个简单的要求,宗贤拍拍我的肩膀叹气道:“去五国城还远着呢,这一路上的吃食可比不得你从前在明珠阁里的山珍海味。你可想好了,别行到半途哭鼻子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咬咬嘴唇气道:“你别小瞧了我。”说完郁闷的走回屋子,食欲全无。

    望着一桌子奇奇怪怪的饭菜,我迟迟拿不起来筷子。虽然我知道面前这些吃食是女真人很寻常的传统食物,有些还是完颜宗翰非常喜欢吃的,但我从未吃过。明珠阁里四个厨子,三个汉人,一个女真人,每次的饭食皆是以我的喜好为先。宗贤说得对,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五国城不比从前去燕京、云中,那都是往南边走,饮食习惯与中原无异。而这次是往东北方向走,越走越荒凉。

    最终,我拣了几个炊饼,带着一壶寻常的茶回了自己屋。坐在昏暗的油灯旁,一脸不情愿的啃了起来,方吞进去几口,便被噎着了。花涟见状忙倒了一杯茶给我,急急的喝进口里,眉心一皱,“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我拿绢子边擦嘴边道:“怎么全是茶末子?”

    花涟委屈的看我一眼,定在原地不说话。我无奈一笑,再次端起茶杯,皱眉喝了进去,罢了罢了,以后终究是要习惯的,不过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带点茶叶稻米上路呢?话又说回来,路上够用,去了五国城照样是这种日子,迟早迟早。

    “小娘子何时歇息,奴婢伺候您沐浴。”啃完了那几个饼子,秀娥进来问,我起身道:“就现在吧,也无事可做。”她笑点了头,下去准备了。

    泡在水里,觉得无比舒服,奔波了一天,上午又和兀术费了口舌,身子乏得很。忽有一股花香袭来,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竟是花涟捧着一袋茉莉花瓣进来了。我又惊又喜道:“真是奇了,你打哪儿弄来的?”她神秘一笑,走近浴桶,全部撒进水里,屋里顿时花香四溢,沁人心扉,“今儿早上出门时摘得,方才收拾东西时才想起来,这不就拿过来了。”我一笑,想用一个拥抱来表扬她,花涟急忙躲开,嗔道:“小娘子真不害臊。”我嘻嘻笑道:“你又不是外人,我为什么要害臊?”她听后抿嘴一笑,往里兑了点热水后又去拿寝衣了。

    我坐在床沿,举袖闻了闻身上,淡淡的茉莉香,似有似无。花涟在后面给我拆发髻,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也不知元帅此刻在做些什么?”我低头看了眼指环,心头黯然,这还未走多远,就已经开始有些想他了。

    忽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传进耳中,我侧身看了眼花涟,她愣愣道:“小娘子是不是听见了什么?”我点点头,不由自主的下床,行至窗边往外看。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似乎不止一匹马,仿佛有几十匹同时奔驰,蹄声急而不乱,在夜晚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声势浩大。我心跳得有些快,双腿软绵绵的,滑坐在窗下的椅子上。

    片刻之后,马蹄声在驿馆外戛然而止,随即院子里一片慌乱,人声嘈杂。我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不会是土匪流寇,打劫来了吧?这倒是比我心中所想的要有可能的多。

    花涟面色有几分不安,关上窗子,轻声道:“奴婢出去看看。”我“嗯”了一声,她转身出门,我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心口依旧不能平静。只听有阵阵脚步声急促而来,我猛一转身,房门被大力推开,我手一抖,紧握在手里的梳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因他急冲过来而卷起的风吹乱了我的发丝,一双臂膀紧紧抱我入怀,“歌儿……你真的要离开我吗?”我鼻头一酸,心头难忍激动,用力吸了吸鼻子,“完颜宗翰,你跟过来做什么?你真的很烦知不知道。”

    他收紧臂膀,我胸骨勒得有点疼,轻轻哼了一声,嗫嚅道:“你放开我,好疼。”他微微松开,却仍然抱得紧紧的,“不放,我怕放了,就永远回不来了。”我一听,感慨万分,忽然念及一事,想推开他,“你手怎么样了?方才是骑马过来的?有没有弄伤?”

    完颜宗翰身子一颤,抚着我的脸,带着委屈和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歌儿,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临走前都不愿见我一面,你知不知道,我回去见明珠阁人去楼空,差点要疯掉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低下头,启唇道:“我没有恨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他闻后紧搂住我,喃喃道:“是我的错……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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