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一低头,终是答应,旋即起身跪倒在地,肃容道:“臣妾谢陛下太后信任,臣妾一定好好教养光英,克尽人母之责。”
西太后满意一笑,亲自扶她起来。
这时,吉月从外头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笑道:“太后,陛下,二爷从云中来信了呢。”
西太后高兴地说:“是梧桐的信?”吉月点点头,麻利地拆开信封。
西太后向迪古乃道:“我儿,梧桐去云中已有大半年,你打算何时叫他回来啊?眼看八月十五就要到了,你三弟一人在外头,老身很是想念他啊。”
迪古乃接过信纸,回道:“母亲莫急,朕让他去云中,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有任务在身,岂能去去就回来?”
西太后失望地说:“你呀,从前那么宠爱你弟弟,现在倒是狠得下心。”
迪古乃不置可否,接过信纸,开始一字一字地念给西太后听。
瑶华殿前,迪古乃松开我的手,笑道:“宛宛,朕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未处理,要去勤政殿走一趟,宛宛先进去吧。”
我皱一皱眉,怀疑地问:“现在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莫不是骗我的吧?”
他捏一捏我脸颊,无奈道:“朕骗你作甚?乖乖听朕的话,朕去去就回来。”
我不依,拉着他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迪古乃哭笑不得,我心念一转,乖乖松了手。
我可不要,变成那种疑神疑鬼的妇人。盯他盯地太紧,只怕会惹人烦吧。
他见我不再说话,忙搂着我哄道:“好啦好啦,快进去吧。”说着又低声耳语道:“沐浴后,乖乖躺着,等朕来宠幸。”
我耳根一热,嗔了他一眼。
迪古乃笑一笑,转身的瞬间,神色却变得异常严肃。
我杵在门外,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暗自纳闷:究竟是什么事情,必须得现在去处理。
“宛娘,你回来啦!”
我收回目光,转过身子,笑问:“羊蹄晚上可有好好吃饭?”
他正要回答,似乎又想起什么,突然收回所有笑容,快步跑回了屋。
我不解地说:“这孩子,搞什么呢。”
秀娥无奈一笑,扶着我说:“好了好了,娘娘快进去吧。”
坐定后,茗儿端来西瓜茶点,好奇地问:“娘娘今日去永宁宫,和太后都聊了些什么呢,回来的这样晚。”
我将手放入清水中,淡笑道:“聊了件大事。”
说完,我微一思索,说道:“去库房挑些礼物,分别送去给各宫。就说是本宫近日得了些赏赐,想与诸位妹妹们一同分享。”
茗儿道:“娘娘真大方,皇后娘娘可从未送给其他妃嫔什么礼物,更别提平日里还会有赏赐了。”
我不屑一哼,“皇后的父亲,本就以抠门出名,她作为女儿,能大方到那里去。”我擦一擦手,又笑道:“正是因皇后抠门,本宫才要大方。把她们哄开心了,关键时候才不会生事。”
话说完,珠帘外探入一颗小脑袋,转着乌溜溜的黑眼珠,不满地望着我。
我“扑哧”一笑,“羊蹄,你是想和宛娘躲猫猫吗?”
他哼一声,气鼓鼓地走过来,撇嘴道:“人家是在等你哄我。”
我疑惑道:“哄你?”
卷五蛟龙出海,玄黄迎路 第363章 瘟疫
羊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道:“宛娘变了,自从宛娘抱过光英以后,就不喜欢羊蹄了,今天还为了那小家伙呵斥我……”说罢闷头不语。
我恍然大悟,笑着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他说:“你呀,和小孩子斗气,宛娘真要笑话你了。”
他接过西瓜,狠狠咬了一口。我轻轻叹气,摸着他的头顶说:“你不懂,宛娘今日之所以过分紧张,不仅仅是因光英年幼,更因他是中宫嫡子,两宫太后的心头宝。宛娘正是要护着你,这才一时心急呵斥了你。你想想,万一你今日真闯出什么祸,别说是宛娘,就是你伯父也不能偏袒你。”
羊蹄若有所思,望着我道:“宛娘的意思是,一旦光英成为太子,宛娘也得让他三分?”
我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真会抓重点。”他不依不挠,我轻叹一气,答道:“是啊,宛娘不过是你伯父的妾,如何能不敬未来的皇帝?”
他纳闷道:“伯父对宛娘那么好,为何不改立宛娘为皇后?”
我敲一敲他脑门,嗔怪道:“这样的问题,以后可不准再提。”我牵着他起身,边走边道:“等羊蹄长大了就会明白,即使贵为一国之主,也不能随心所欲。”
子夜时分,迪古乃从勤政殿回来。
我掀开罗帐,问道:“事情处理完了?”迪古乃将外袍随手一扔,笑着扑过来,问道:“爱妃等不及了?”
我伸手抵住他,嗔道:“别闹,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准备水。”
他懒懒地应声,依然紧抱着我。亲热了半会,方才起身脱衣。
浴桶中,迪古乃闭目养神,眉间隐隐犯愁,显得有些苦恼。我从水中捞起手巾,一边给他擦拭胸膛,一边试着问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默了一瞬,睁开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轻叹一气,回头道:“其实今日在永宁宫,我给母亲读三弟的信。隐瞒了一些事情。”
我奇道:“什么事?”
迪古乃重新闭上眼,说道:“梧桐在信中称,云中下面一个村子里。有人感染了霍乱。”
我“啊”一声,接着道:“梧桐的意思是,他想回来?”
迪古乃点点头,我想一想,说道:“那你就快让他回来吧。不然一旦叫太后得知,你可没法交代。”
迪古乃摇头道:“朕方才去勤政殿,就是为了查证此事。近日云中递来的奏章中,并未提及爆发霍乱之事。由此可见,要么就是三弟说谎,要么就是霍乱已经被控制、未成祸患。朕又查阅了典籍。发现霍乱一般流行于脏乱、贫穷的农村,三弟居住在豪华干净的云中城里,怎样也不会波及到他。”
他停一停。语气强硬地说:“这小子,八成是呆腻了,想回来。朕叫他去云中,是让他体验军营生活,锻炼他的办事能力。这才去了半年。他就提出要回来,朕可不能轻易答应。”
我“嗯”一声。说道:“孛迭也在云中呢,他应该会照顾好梧桐的。”
迪古乃握住我的手,叮嘱道:“回头你可别在母亲跟前说漏了嘴。”我笑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虽是这样说,这一夜迪古乃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安稳,想来心里仍是惦记着梧桐。
隔日用完早膳,羊蹄嚷嚷着要去喂鱼,正拾掇东西,茗儿从外头回来,笑道:“娘娘,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羊蹄好奇道:“什么热闹?”
茗儿摸一摸他脑袋,向我道:“陛下方才领着人把光英抱走了,皇后那边哭闹成一团,可滑稽了!”
我闻言脸色一沉,呵斥道:“像什么话!皇后也是你能随便嘲笑的吗?”
茗儿吓一跳,急忙跪下认错:“娘娘息怒,奴婢只是……只是……”她渐渐没了声音,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坐在椅子上,接过秀娥递来的茶,继续道:“从前,皇后确实给过咱们为难,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自然有皇后的架子。且不管她待咱们是敌是友,总归不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今因我的提议,弄得她与儿子分离,本来是我们含愧在先,你不远远避开此事,倒起劲儿地看起笑话来!”
茗儿磕头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错。”
我示意她起来,对秀娥说:“去把底下人都叫来,本宫要挨个嘱咐一番。”
来到锦鲤池,羊蹄便松开我的手,兴冲冲地跑去喂鱼。秀娥在一块石头上铺好坐垫,请我坐下,问道:“娘娘有心事?”
我望她一眼,低头轻叹一气,说道:“还不是有些惭愧,我先后弄得姝妃、皇后与亲儿分开,心里到底生出几分内疚。”
秀娥道:“娘娘后悔了?”
我迟疑一下,摇头道:“不,打一开始,我就决定要这样做。”
微风从湖面上吹来,我拨一拨鬓边的发丝,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缓缓道:“我只是,只是不知,究竟从何时起,我不再拥有单纯的心思,逐渐变得工于心计、擅长权术。这样的我,有些叫人陌生,叫人厌恶。”
秀娥闻后微笑道:“娘娘言重了。”
她轻摇纨扇,目光落在羊蹄快乐的身影上,“娘娘瞧羊蹄小爷,整日欢快无忧,只晓得玩闹吃喝。可是,待他长大之后,进入了官场之后,也会有所忧虑、有所算计,再难像此刻一样,喂鱼时就开开心心喂鱼,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考虑。”
我淡淡一笑,颔首未语。
到了九月,夏天余热已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飒飒秋风。我望着窗外随风飘落的树叶,随口问迪古乃:“咱们何时能迁都啊?”
迪古乃从案前抬起头,说道:“明年年初应该就能。”
他话音方落,茗儿掀帘进来,向迪古乃道:“启禀陛下,萧大人和梁大人在勤政殿请求陛下召见,说是有急事要奏报陛下。”
迪古乃脸色微沉,放下手中的毛笔,“宛宛,朕先去一趟,若是回来晚了,你就先用膳吧。”
我点点头,起身送他出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黑沉,晚风灌入室内,夹着丝丝冷意。茗儿点上灯,一面朝外张望,一面问道:“娘娘,该传膳了,要不要等陛下回来?”
我合上书,问道:“羊蹄回来了吗?”
茗儿正欲答话,羊蹄已从外面跑进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西京爆发瘟疫了!”
我惊得险些打翻茶杯,脱口道:“你说什么?瘟疫?”
羊蹄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好几个村子都爆发了霍乱,听说都死了快一百人了。”说毕,他面色着急地问:“宛娘,你说父王他们会不会有事?”
我回过神,忙安抚道:“别担心,你父王母亲住在王府中,又配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想来应是无恙。”
“陛下回来了。”
羊蹄一见迪古乃回来,便冲上去问:“皇伯伯,你派人去把我父王阿母接回来好不好?”
迪古乃显然已知晓此事,估摸方才萧裕等人正是为此前来。他抚一抚眉心,拉着羊蹄坐下,说道:“朕已经派人去西京了,你别担心,好好听你宛娘的话便是。”
我递上茶,问道:“已经派人去了?情况严重得很?”
迪古乃喝了两口茶,回道:“严重倒不是很严重,只是万一控制不好,就可能会更大规模地爆发。朕已经派高怀贞去查看详情、运送物资,又命太医院加紧研制药方,希望能尽快平息这场瘟疫。”
我又问:“那梧桐呢?你还不打算召他回来?”
迪古乃摇头道:“高怀贞回京时,会把他一起带回来。”我颔首道:“还是叫他回来好,虽然事态尚可控制,但处在瘟疫流行地,总归是不放心。”
大雨一连几日,迪古乃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终日不见阳光。一来是牵挂梧桐的安好,二来是怜惜自己的子民,恨不得亲自去西京走一趟。
从永宁宫请安出来,原本消停了一日的大雨又瓢泼落下,地面上的积水没过脚踝,鞋袜里里外外湿了个透。吉月撑着伞跟过来,说道:“娘娘不如晚些再走吧。”
我笑道:“不用了,姑姑快进去吧,轿子马上就来了。”她见我这样坚持,只好作罢。
茗儿问:“娘娘为何要冒雨回去?轿子不知何时才能来呢。”
我扶着她的手,无奈道:“太后老是问我陛下何时召三爷回来,我这不是怕说漏了嘴吗,还是早点离开的好。”说罢踩着积水继续往前走。
临近瑶华殿时,只见梁珫快步跑来,神色慌张地说:“娘娘可回来了,快去勤政殿劝劝陛下吧。”
我心下微惊,急忙调转方向,疾步而去。
重重雨帘中,迪古乃的声音分外清晰:“谁再拦着朕,朕格杀勿论!”
我心惊胆战地踏上台矶,梁珫将雨伞一丢,扯着嗓子道:“启禀陛下,元妃娘娘求见——”
我早已跨过门槛,双脚带进一滩雨水,弄脏了赤黄的地毯。
迪古乃见状,将手中的奏章一摔,责备道:“外头下着大雨,你跑出来干什么?”说罢又呵斥茗儿:“快准备干净的衣裳鞋子,伺候娘娘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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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蛟龙出海,玄黄迎路 第364章 寒冬
我上前一步,屈下双膝,跪地道:“臣妾与诸位大臣一致恳求郎主三思。”
迪古乃俯身扶我,急得咬牙切齿,“三弟身染霍乱,朕岂能坐在这儿干等消息——”
我打断他道:“郎主不是大夫,不会医术,即便亲自去了西京,难道就能立即平息瘟疫?西京瘟疫流行,本就人心惶惶,物资短缺,郎主九五之尊,若是执意要去,官员和将军们又得紧张郎主的安危。这样一来,郎主驾临西京,不仅不能有所帮助,反而是给地方添乱啊。”
萧裕附和道:“娘娘所言甚是,请陛下三思。”
迪古乃一甩大袖,恨恨地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萧裕看我一眼,叹了叹气,复又磕了一个响头,“微臣愿即刻前往云中,将京中最好的大夫药物护送至疫病区,并亲自照顾王爷,请陛下放心。”
不等迪古乃回答,我已感激一笑,向萧裕道:“大人忠心耿耿,为国为民,不惜以身涉险地。本宫愿拿出白银千两、绸布百匹,请大人一并带去西京,赈济百姓。”
窗外雨势渐小,轻风卷着水汽吹进屋,带来一丝丝寒意。迪古乃坐在案前,手中紧握书卷,眼神却是游离不安,甚是焦躁。
我远远望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毕竟梧桐身染霍乱,是否能够医治好,任谁也不敢下定论。霍乱之祸,在古代向来被视为死亡之兆,感染者十之五六,都难逃一死。
静静地退出书房,我示意梁珫将房门合上。
来到滴水檐下,我低声问道:“你和我说说,三爷呆在家中好好的,怎会突然染上霍乱?”
梁珫瞟了眼身后。哀叹道:“原本这霍乱只流行于底下的村寨,云中及其附近的县城并未受到波及。岂知前阵子三爷带兵出城狩猎,遇上了从疫区出来觅食的流民。双方发生冲突,混乱中三爷被那帮流民劫去疫区,两天后才被韩国王的手下找到。回城后第四日,三爷就开始剧烈泄呕……”
我闻后又气又担心,他明知外头不安全,竟然还在这节骨眼跑出去狩猎!
我默了一瞬,又问:“此事可传开了?”
梁珫摇头道:“陛下为瞒着永宁宫,将此事暂时压下去了。”
我眉心渐渐聚拢。忧虑道:“但愿三弟能平安好转。”
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来得很突然,呼啸如龙的北风势如破竹般撞开门窗,冷冽的寒冬不知不觉中竟已拉开了序幕。
肩头一暖。迪古乃为我披上斗篷,说道:“别坐在风口,当心着凉。”我会意一笑,起身随他走进书房。
见案上堆满了奏章,我小心翼翼地问:“三弟有消息了吗?”
他依旧双眉紧锁。“前日萧裕来信,说有好转迹象,但仍需要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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