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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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歌-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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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海棠,自然一同用晚饭。想起当年她与我说的那番话,此刻二人独自相对而坐,多少会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她许是想找话题,却正好戳中了我的痛处,“姐姐,你和二哥这么多年,肚子怎么一直不见动静?”秋兰闻得此言,忙轻轻咳了一声,替我回道:“大夫说娘子身子不大好,早早怀胎生子并非好事。爷疼惜娘子,便让娘子先好生养着,过几年再说。”

    去年早春,我曾受过一次风寒。医了好一阵子,待痊愈后,迪古乃又请大夫来了一趟。我知道他又起了要孩子的心思。毕竟这几年,大氏每几日便会往我屋里送补汤。若调养身子,早已差不多了。遂迪古乃才想请大夫来给我把脉,看看我身子是否宜怀孕。我无法再逃避,总是要面对这一日,或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请来的大夫姓罗,如今每半月会来给我把一次脉。他当时所言,与之前拓雅请的那位胡大夫差不多。不过此人心有计较,并未把最坏的那种可能说出来。只模糊地跟迪古乃说:“不能心急,仍需再养上几年。”迪古乃虽然失望,但也不能强求,便让罗大夫继续看顾我身子,一直到今日。

    迪古乃见我难过,还曾安慰我了好几日。我深知他心里急切,却反过来安慰我不必担心、无须着急。心里便愈发难受,一连几月闷闷不乐。直到他开始经常带我去那片草原,整个人才恢复了精气神,露出了笑颜。

    也就是去年的夏末秋初呵。离现在并不遥远,却是我在古代最快乐的时日之一。扬鞭策马,下河摸鱼。或是叫上阿律他们,几人一同马上击球。每当我欢快大笑时,总有双俊眸子欣慰地望着我。每当两人眼神交触时,我都忍不住想要出声痛哭。

    那一瞬,我心底暗暗起誓:倘若注定是飞蛾扑火。我也不愿再回头——

    “娘子。”秋兰将茶递给我。笑道:“娘子愈发爱走神了。”我微微一笑,夹了一块水晶驴肉放入海棠的碟中。“尝尝这个,秋兰的手艺呢。”海棠笑了笑,低头吃了起来。我喝了口茶。淡淡笑问:“侧妃近来身体可好?”她边吃边点头。最后咽下一口茶,说道:“桃萱很是孝顺,日日去陪母亲说话解闷,倒胜过了芷蕙这个亲侄女。”

    我一笑。还是问了句:“元寿可好?”她愣一愣,许是不曾想过我会主动问及元寿。我见她满嘴油光。不禁向秋兰笑道:“你瞧她,多大的人了,倒像个孩子似的。”说罢亲自抽出绣帕给她擦了擦。

    海棠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可愿意一直当孩子呢。”说毕,又继续道:“元寿自然好,个个把他当宝贝宠着,可不就快宠上天去了。”我勉强笑道:“你二哥就这一个儿子,侧妃王妃不宝贝他还能宝贝谁。”芷蕙言行刻薄,又骄纵喜奢,她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亲自送海棠回屋后,我与秋兰缓步往回走。

    我见她面色犹豫,便停下道:“有话要说?”秋兰垂下眼,低声道:“方才想起娘子白日所言,觉得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我掐下一片树叶,睨了她一眼,“该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没谱?”秋兰点点头,凑了过来,掩面道:“前些日子,奴婢曾瞧见萧大人与紫月私下有过来往。原本并不在意,但经娘子早上一说……”

    我“噢”了一声,秋兰疑问道:“娘子莫非早已知晓?”我摇头笑了笑,“今早说起萧裕时,我看那丫头脸色泛红,想必确如你说,二人有过来往。”秋兰问:“要不要告诉爷?”我道:“爷回来后,我会跟他说。萧裕受爷看重,不同于其他攀附之人。若他是真心喜欢紫月,并非打其他歪心思,成全了他们,对爷不失为一件好事。”

    鼻翼里全是属于他的气息,我还未睁眼,双唇已勾出了一抹微笑。有双手拂开我鬓边的碎发,他亲吻我的耳垂,低低笑道:“既然醒了,还不快睁眼。”我推开他的脸,颇有点泄气地问:“你怎知我醒了?”

    迪古乃抵着我鼻尖,语气暧昧地回道:“你身子这样敏感,我随便碰一碰你——”我脸一红,试图用一声埋怨来掩饰“怦怦”直跳的心口,“下回我若睡着,不准再闹醒我。”说罢又捧起他的脸,嫌弃地说:“一身的酒气,还不快去洗漱。”他“唔”了一声,却仍赖在床上,只好依着他亲热了会儿。

    秋兰的声音从锦绣软帘外传来:“娘子,热水备好了。”我披衣起身,迪古乃道:“你睡吧。”我没好气道:“睡个鬼,哪里还睡得着。”他嘿嘿一笑,将我打横抱起,朝屏风后走去。

    迪古乃泡在水中,我则坐在他腿上,给他擦洗身子。趁着他闭目养神,我把萧裕和紫月的事说与了他听。迪古乃闻后睁开双眸,淡淡道:“让秋兰好生盯着。”我面露不解,迪古乃揽住我,轻轻摩挲着我的脊背,“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我极其看重他,万事还是要仔细为好。更何况,萧裕是否欲追随我,还是个未知数。他平日言语谨慎,我也不好过多与其深交。”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紫月说,城中杂货铺的伙计都夸你治军有方。完颜亮大人,您不是要低调做人,怎么还真的做出一番政绩来了?”他哈哈笑回道:“没办法,随便认真一下,就如此受百姓爱戴。”我嗔他一眼,迪古乃敛了笑意,认真地说:“丝毫无作为也不妥。”我点点头,迪古乃很快又露出笑意,说道:“那老婆就准许我常常去醉仙居喝酒玩乐可好?”

    我“扑哧”笑道:“要去便去,我会派人盯着你。”迪古乃在中京为官,可以有所作为,但绝不能太出色。若有类似“受百姓爱戴”的传言进了合剌耳朵,再让其他与迪古乃不和的小人挑唆一番,合剌对迪古乃的忌惮必会不减反增。若是那样,迪古乃估摸不会再被重用,也很难再有出头之日。

    迪古乃挑起我下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唐宗有观音婢,我有宛宛。”我不觉笑道:“观音婢乃一代贤后,我怎敢与其相较?”他抱我入怀,大掌轻抚我每一寸发丝,“谁说宛宛做不得一代贤后?”我浑身一僵,他大力拥着我,不容许我动弹半分。

    不久,迪古乃召集阖府下人们听训。大意与我那日训斥紫月所差无几。又彻底整肃了一番,还真查出了几个下人与外人私下来往,收取贿赂。严重者,被迪古乃下令杖毙。初犯者,亦杖责了五十大板,以作警示。此后,再无人敢犯。

    许多为官者的腐败,皆从宅内的家奴开始。外人不能轻易见着主人,却可通过贿赂家奴,探听到主人的消息。舍得花重金者,更能托上等家奴,为其在主人跟前美言或是引荐。久而久之,买官卖官,或是包庇犯罪之事,便会愈演愈烈。若一旦传出去,不仅败坏主人清廉名声,更被套上了结党营私之罪名。前者倒并不算太可畏,后者……

    迪古乃平日极少请人来府中,若不得不与人来往时,则常选在醉仙居等花街柳市。或是结伴进山打猎击球,这是他们女真人的民族习性,自然无可厚非。且来中京两年,他几乎皆是如上回那般简单过了生日。我问过阿律,他说送贺礼的人很多,却一一被迪古乃退了回去。并称身体抱恙,不便开宴邀请众位官员前来贺寿。却在合剌寿辰之时,派人四处寻找宝物,送去上京进献给合剌。

    古来帝王最忌讳大臣私下结成党派,迪古乃自是明白。更何况合剌对他并不十分信任,谁敢说这中京城内,就没有合剌的人?

    我摇头笑了笑,翻身朝外望了一眼。地毯上扔着几件衣裳,皆是他昨夜激情狂乱所致。这家伙在床上从不知节制,却能如此韬光养晦、将隐忍之道用的滴水不露。我揉了揉酸痛的后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秋兰闻得动静,问道:“娘子醒了?”我应了声,道:“进来吧。”旋即便见她端着水挑帘而入。

    可目光触及地面,我才意识到刚犯了迷糊。秋兰瞥见一地狼藉,秀脸瞬间红至耳根处。我暗自腹诽了迪古乃一通,勉强收拾好表情,平平说道:“先去把窗子打开,透透气。再把花瓶中的水换了,不急着伺候我穿衣。”她小声“嗯”了一下,快步而出。

    ……………………………

    注释:观音婢乃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氏,唐高宗李治的生母。观音婢是她的小名。她十三岁还是十二岁来着就嫁给了李世民,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德皇后。(未完待续)

正文 第211章 春心

    宗干忌辰将至,迪古乃于四月底独自回京。

    也许此次回京,合剌会另外委任他要职也未可知。说不定届时,我们又得返回上京而居。

    不过几年前,迪古乃已和其他爷们迁出王府。便是回去,生活也不会改变多少。辽王妃如今管完颜充的家事还管不过来,怎有闲心横加插手迪古乃的后院。完颜充原本就妻妾成堆,后来又娶了宗干二十多位侍妾,只怕连屋舍器皿都分配不来。女人一扎堆,麻烦和争执必定少不了。且多是年轻女子,脾性不够成稳,若闹起事儿来,估摸辽王妃可有得受了。

    但她未必会觉烦恼,丈夫病逝,自己又无儿子。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也好体现她作为一个王妃的价值。免得儿女们自己过自己的,哪天一不小心就把她给忘了。

    堂前,孤高的白玉兰开得蓬勃如云。五月的微风夹着浅浅清香,翻动着我随意捧起的一册书。秋兰和紫月伴于身侧,手持针线纱绸,绣着两柄夏日团扇。我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她们。秋兰喜爱兰花,从她的名儿也可以看出。此时她飞针走线,扇面上已出现了一朵嫩黄色的蕙兰。我合上书,脱口笑道:“一千一华而香有余者兰,一千五七华而香不足者蕙。”

    兰花品种繁多,而蕙兰独属于中国特有,栽植历史亦十分悠久。古有孔子曰:“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又有李太白诗云:“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蕙即蕙兰,芷即白芷。二者常并称,被古人赋予了极其美好高尚的意义。我曾想过,若以后生了女儿,便以这二字为名。可是天不遂我愿。居然有人用了这二字,还是一个浅薄倨傲的女人!

    思及此,我脸色微变。心里有些不舒服。秋兰未觉,只一味笑着接话道:“奴婢打小喜爱蕙兰,只可惜蕙兰名贵稀有。并非人人皆可有幸观之。奴婢也只能偶尔从书中可以瞧见。不过如今,跟在娘子身边,可是年年都有这个福气了!”我笑了笑,回道:“咱们地处北方,这些花儿都矜贵得很。若非悉心照料,只怕风一吹、天一冷就枯萎冻坏了。以后倘若有机会往南去,给你培植一园圃的蕙兰瞧瞧。”

    秋兰笑点头道:“奴婢可记着了。”说毕,她脸上露出一抹鄙夷之色,又道:“大氏闺名也不知谁帮她起的,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名字。”我轻哼一声。“只怕她连蕙兰和白芷是什么都不知。”

    紫月接道:“可不是。记得有一年初春,宫里的花房往府中送了六盆蕙兰。王妃邀各位娘子一同去赏,那大氏见了蕙兰,竟说‘这是什么花儿,真瞧不出哪里好看。还不如仲春时开的芍药美呢。’当时娘子还差点把茶喷出来了呢。”

    我闻后嗤笑道:“仿佛是有这么一件事。”说罢端起茶,却瞟见紫月的团扇上,盛开着几朵粉粉嫩嫩的桃花。我心微微一动,紫月问:“娘子觉得如何?”我淡淡笑道:“你绣工出挑,自然极好。不过我虽也喜桃花,可绣在团扇上。到底显得有几分轻佻。”

    她并未失望,低头含笑而答:“奴婢知道。娘子人前就用秋兰姐姐的蕙兰扇,这把桃花扇便搁在枕旁,供娘子午后小憩时使用。说不定爷看着喜欢呢。”我见她话里有话,轻轻咳了一声,笑斥道:“鬼丫头。”

    秋兰和她掩嘴嗤笑,我低头饮茶,却早已是满面红霞。

    喝完茶,我念及一事,试着开口道:“人们常把少女比作桃花,紫月如今正值十九——”我话未完,她红脸截道:“奴婢哪里还是少女呢。”越是心中不坦白之人,遇事便愈沉不住气。看她反应如此,心想自己大抵没有猜错。

    秋兰佯装严肃道:“你着什么急呀,娘子话还未说完。你这可是以下犯上,该罚你三天不准吃饭。”紫月一听,忙丢下绣活,向我磕头赔罪:“奴婢知错,求娘子恕罪。”我嗔了秋兰一眼,却未即刻扶起紫月。而是拿起她方才绣的桃花扇,悠悠道:“这柄团扇,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或是——送给其他人也可——”

    紫月惶然抬眼,表情难以置信,眸中渐渐浮起一层惧怕和忧虑。我盯视着她,温和说道:“你怕什么?我可有说过——不许你与那萧相公来往?”

    闻得此言,紫月瞬时哭了起来,连连认错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子不要告知爷此事,否则奴婢……奴婢一定活不了……”

    我道:“你倒是诚实,一问便承认了。”她仍旧哭泣着,拽着我的裙裾央求:“奴婢不敢欺瞒娘子……”秋兰看我一眼,我示意她扶紫月起来。这丫头许是怕极了,死活不肯起身。我又笑又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偷偷摸摸与他私下来往。若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你是要把我的脸也丢尽吗?”

    紫月惊得摇头,哭泣道:“奴婢没有……奴婢虽身份卑贱……”她羞愤不已,急得说不出话来。我暗自后悔,弯腰扶她,“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说,快起来好好说话。”她见我如此说,泪眼中透出几分惊诧。我道:“你自己说吧,若不想我们误会,你便照实了说。”

    秋兰帮她擦了擦眼泪,紫月哽咽道:“多谢娘子。”

    晚上,秋兰为我更衣,准备就寝。

    她小心问道:“娘子如何打算?”我一时未答,在床前坐了下来。

    去年一下雪日,我吩咐紫月把一碗牛乳燕窝送去书房给迪古乃。靠近书房时,她不慎滑倒,幸而遇上从书房出来的萧裕,这才没有失手摔落燕窝。她平日哪里与其他男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当时自然是面红耳赤,连谢谢也没有说。直到萧裕无意之中拾到了她丢失的绢子,才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却彼此皆未流出那些心思。然而,但凡经历过爱情之人,大抵都明白这种感觉。不用多言,仅仅是眼神碰撞,也能生出异样的情思吧。这般小女儿态,我又如何不懂,如何不能理解。他们二人,确实不曾有过越轨之举,我之前那几句话,着实不妥。

    我问:“萧裕有无妻室?”秋兰答道:“他今年三十,自然早已成家。”我叹气道:“如此一来,紫月嫁给他,岂不是只能做妾?”秋兰不以为然道:“娘子好心成全他们,已是紫月天大的福气。何况能嫁入官宦之家,总比给了普通百姓、家奴要好。娘子未免操太多心了。”

    我静默无语,心里也觉得自己好笑,我又何尝不是身为人妾!

    ……………………………………

    隔日起来,紫月端水进屋,双眼红肿不堪,许是昨夜又哭过。我把手浸入热水中,淡淡说道:“若嫁给萧裕,你可就做不了正室。你若不在意,等爷回来了,我便去跟爷说,把这事办了。”

    她捧着巾帕的手微微一抖,眸中的喜悦和娇羞难以掩饰。可她仍是嘴硬道:“娘子玩笑呢,奴婢不曾说过要嫁给他。”我接过巾帕,笑一笑未语。秋兰走过来嬉笑道:“行了,咱们娘子一向好心。你就别害羞了,赶紧磕头谢恩吧。”

    紫月涨红了脸,杵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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