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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苏灵兮一只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穆辞月，却是气愤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猛烈地咳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她的阿湛竟然死得如此痛苦吗？
穆辞月却毫不在意，依旧带着浅浅地笑意，像是说着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你可知道，看着他一日一日憔悴下去，一日一日痛不欲生，一日一日离死亡更近一步，我有多么开心吗？哈哈哈哈……”
“你这毒妇！”苏灵兮狠狠地骂道，“他好歹也是你的丈夫，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你以为是我愿意这样的吗？”穆辞月突然怒吼一声，死死地盯着苏灵兮，眼中竟满是悲痛之色，“你可知道，在你出现之前，我和他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当年不过十四五岁，父兄为了自己的仕途，将我送入宫中做了太子妃。那个时候，我总是会想家想到哭泣不止，都是他来安慰我，为我擦干眼泪哄我说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那个时候我是那么地爱他，以为可以和他长相厮守，做他的皇后，一直一直好下去！可是好景不长，不过一年你便出现了！从那之后，他便没有正眼瞧过我！每当漆黑的深夜，在凤鸾宫中一人独坐到天明，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一开始，我只是恨你，以为杀了你便可以让他重新回到我身边。可是我错了，即便他以为你死了，你依旧在他心里占据最主要的位置！为了你，他甚至要杀了我！一朝恩爱，却落得背信弃义，夫妻反目的下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是你让我明白只有权势才是可以依靠的，是你逼得我成魔，是你逼得我杀了他！”
“分明是你自己心肠毒辣，休要找那些借口开脱！”苏灵兮忿忿地说道，胸口激烈地起伏，“当年阿湛他只是怜惜你，当你是个温婉的小妹，却不知你竟如此狠毒！”
“小妹？”穆辞月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件极其可笑荒谬的事情，然而这笑声中却又充满了苦涩，“小妹！你可知当年我们也曾花前月下，也曾海誓山盟！他也曾说过欣赏我，也曾许诺会一生怜惜我！只不过我轻信了他，忘记了他是太子，是皇帝，是这个世间最容易负心的人！我承认，他很爱你，可是他那么爱你又能如何？他还不是有后宫三千，佳丽无数？他还不是每三年便选一次秀女，还不是和形形色色的女人有了孩子？他那么恨我，还不是为了稳住我而和我生下了朦皎？他可曾有那一刻彻彻底底地属于你一个人？帝王之爱，真真是可笑！哪个女人生来会贪恋权势？哪个女人不想被人爱被人呵护？还不是你们让我对所有人绝望，只能依靠自己和无边的权利！”
听到穆辞月这一番话，苏灵兮的贝齿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面对几近疯狂的穆辞月，道：“他从不曾真正属于过我，但是他的心一直在我这里。如你所说，他是皇上，权衡利弊，他必须雨露均沾。可是他至少是真心对我，在后宫一众妃嫔当中，他能一直疼惜我、爱护我，这便足够了！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知足！”
穆辞月被她辩得一时无话可说。但片刻之后，她又露出那种阴毒的笑容，一步步逼近苏灵兮身边，脸靠着苏灵兮的脸，道：“无论如何，他最终是死在我的手里！他最后的命运，是被我所掌控的！其实当年你儿子倒也有些本事，找到了个郎中查出了我下的毒。那郎中开得药也有几分作用。可是还不等他痊愈，就开始对付我们穆家，将我哥哥查办！所以我只能动手，还不等到完全解毒，我就杀死了他！我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就是要让他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我就是要让你们生不能相见，死不能相别！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苏灵兮还想说些什么，可说胸中血气一阵剧烈翻涌，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气愤难当，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素色的衣衫上，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辛烁接到萼姑姑的消息匆匆赶到慈宁宫。一进宫门，他便看见萼姑姑不住的垂泪，梦回在一旁不住地轻声安慰着。辛烁努力使自己不去看梦回，而是来到萼姑姑面前问道：“姑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后怎么会不见了呢？”
萼姑姑抹着眼泪，平息了一下情绪，才道：“本来都好好的，就是中午不知何人给太后送来一封信。太后看完之后，脸色就不大好，便说要自己休息！老奴见问不出何事，便也没有在意，只道是太后累了。可谁知刚刚老奴进来伺候，却发现屋里根本没人，太后娘娘她不知了去向！”
辛烁闻言也是着急万分，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萼姑姑的话，又问；“姑姑，你刚刚说有人给母后送来一封信，那封信现在在哪？”
“应该就在软榻边的小几上，没人再动过。”萼姑姑说道。
辛烁急忙在小几上翻出了那封信，拆开来一看，脸色瞬间灰白。只见那信上草草地写着：“欲知辛湛死因，独往水清宫相见。”
辛烁脸色严峻，立刻吩咐崔喜道：“去找几个侍卫，马上随朕去水清宫！”
第十六章 别离（1）
辛烁立刻带着崔喜及几个侍卫，匆匆赶往水清宫，萼姑姑则由梦回看护着留在了慈宁宫。一路上辛烁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可是偏偏，他的眼皮跳个不停，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搅得他心神不宁！
还没走到水清宫，只在西侧的永巷里，辛烁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素色的身影扶着高高的宫墙，蹒跚地向他们走来。那人看上去憔悴至极，面如金纸，神情还有些恍惚，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能把她吹倒在地！
辛烁心中一阵抽痛，上前走了几步，试探着喊道：“母后……”
素衣女子闻言抬起头，看见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众人走过来，像是来寻她的。为首的是一个高大挺拔、英气逼人的男子，穿着杏黄色的衣服，上面绣满了九条五彩金龙！他关切的面庞越来越近，她好像听到他在喊：“阿灵，阿灵……”
是他！真的是他！时光在那一刻倒退到二十多年前，他来丞相府提亲。那个时候，他也是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那么耀眼夺目，让每一个见了他的少女都禁不住春心荡漾！他在开满了紫薇花的园子里找到了她，然后温柔地笑着，伸出手轻轻地却认真地说道：“阿灵，我来接你来了！”
“阿湛……”她回以同样温柔美丽的微笑，开心地应着。她也缓缓地向他伸出手去……然而，还未等她的手触到他的，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是你，是你逼我成魔，是你逼我杀了他！”
“啊，不！不要杀他！”她抱头大叫着蹲下，胸中一阵剧痛袭来，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苏灵兮重重地昏倒在地！
“母后！”辛烁惊呼一声，立刻冲上去抱起昏迷不醒的女子，然后冲崔喜大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这一日夜里，慈宁宫彻夜灯火通明。整个宫殿里的宫女太监则是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皇帝、众妃嫔以及所有的太医都守在这里，焦急万分。
而慈宁宫的主人，苏太后苏灵兮，则面无血色地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双唇紧抿。梦回用汤勺再次尝试着给她喂药，可是就如同之前所尝试的一样，汤药全部流了出来，丝毫喂不进去！萼姑姑坐在床边紧紧拉着苏太后的手，哭泣道：“小姐，求你了小姐，求你喝下去吧，求你快点醒来吧！”
“怎么样，可能喝下去一点？”辛烁在一旁焦急地问。下午他带人去水清宫找太后，却发现她昏倒在永巷中，至今未醒，情况十分危险。之前太医会诊，每个人把脉之后都是连连摇头，让他更加慌张。太医院首座黄太医说，若是太后能喝下药去，并且及时醒来，倒还可能有救，可是如今……
梦回无奈地冲辛烁摇摇头，道：“太后娘娘怕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她本来身体就虚弱多病，最忌讳的就是受到刺激，引起情绪强烈波动！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次太后好像受了极大的打击，整个身子气血翻涌，内息全乱，五脏六腑皆受了重创！这幅身子已经饱经风霜，受不住这般折腾！如今她昏迷不醒，水米不进，脉象时有时无，怕是，怕是……”说到最后，一向冷静的她也不禁哽咽起来。
辛烁无力地瘫坐在一边。原本，他知道母后身子很不好，梦回也说，若是不受任何刺激好好调理着，也最多有三年可活。可是如今，老天连这短短的三年都不肯给他们母子，早早地便要把母后带走了吗？
辛烁等人在慈宁宫苏太后床榻前守了整整一夜，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他去早朝，苏灵兮才缓缓苏醒过来。她双目微张，望着床前一众眼圈通红、神情疲惫的人，她有些惭愧地道：“又让你们担心了……”
萼姑姑拉着她的手始终不曾松开。如今见苏灵兮终于醒了，她噙着泪拼命摇头：“小姐莫要说那些疏远的话！只要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梦回，快去把药端来喂娘娘服下！”
梦回连声应着，端来桌上的药。从昨天夜里到现在，这药一直煎了泼掉，泼掉再煎，如今这碗还温着。萼姑姑扶着苏太后坐起来，又亲自端了药来喂。原以为太后醒了，便可以喝下药去了。哪知萼姑姑才喂了一勺，太后还未咽下便兀自呕吐不停！一勺褐色的汤药还是被吐了出来！
萼姑姑和梦回见状心急万分。梦回只得好言相劝道：“娘娘，您一定要尽力喝下药去，这样才能对身子好呀！”
苏太后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况且我也熟知一些医理，如今这副身子，恐怕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罢了，罢了，就让我随他去吧！梦回，你去请皇上过来，我很想看看他……”她的声音很是微弱，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便剧烈地喘息起来，好像极其劳累。
梦回强忍着泪水，连连点头：“娘娘您稍等，梦回这就去请皇上过来！”
等梦回匆匆赶去请辛烁了，苏灵兮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望着床前一直伺候着她的萼姑姑。看着苏萼鬓角生出的几丝白发，还有眉角的细纹，她颇有些怜惜地道：“萼儿，怎地不过一夜，你就苍老许多？”
苏萼抹了抹眼泪，强打起笑颜，有些嗔怪地道：“还不是给小姐您吓得嘛！昨个皇上寻了您回来的时候，您是那么憔悴不堪，真真把萼儿吓坏了！所以小姐若是不想萼儿早早地就变成个老太婆，就快点好起来，千万不要再吓萼儿了！”
然而苏灵兮闻言却苦笑着摇摇头，道：“对不起萼儿，这一次，咳咳……这一次我恐怕真的撑不过去了。我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太累了，咳咳……这一生，仿佛自打年少入宫开始，便没有再消停过！我真的很想休息一下！”
“小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苏萼急忙劝道，“先皇他若是知道您现在竟然如此悲观，在天之灵也会心疼！”
一提起先皇，无意间又触碰了苏灵兮的伤痛。她的眼睛瞬时噙满了泪，拉着苏萼的手，痛心地道；“萼儿，你知道吗？昨日我是去水清宫见穆辞月了。穆辞月告诉我，是我逼的她成魔，咳咳，是我逼得她害死了先皇！她说若不是我出现，她和先皇还会继续恩爱下去！我只道是她嫉恨我和先皇的感情，却不知是我自己先插足到了他们之间！咳咳，是我害了先皇！咳咳咳咳……”说着，苏灵兮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咳得更加厉害了，接着她竟又吐出一口血沫来！
苏萼大惊，急忙取了一旁放着的丝帕为她擦去嘴角的血沫。她急得满脸通红，嘴里不住地道：“小姐快别听信那妖妇的谗言！先皇他爱的只有您一人，哪里有什么你插足别人之说呢？明明是那妖妇嫉妒，害了您又想害先皇，如今又想为自己寻借口开脱！小姐怎么可以听信呢？”
“不是的萼儿，不是的……”苏灵兮流着泪摇头，眼中是深深的哀戚之色，“也许穆辞月一生都充斥着谎言，可是这次我知道，她没有说谎！从她的眼神我可以看出，那股浓烈的恨意的确是由爱而生的！她是因为我才恨他的！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你知道他死得有多痛苦？若是没有我，他现在一定还好好得活着……”一边说着，苏灵兮的神智都有些恍惚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极其悲哀！
此时正好梦回去寻了辛烁回来了。辛烁刚一踏进寝宫，便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传来，不停地重复着“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他心里一惊，急忙阔步来到苏太后的床榻前，急忙问道：“母后，母后你怎么了？”
苏萼一见辛烁来了，仿佛见到救星一般，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拉住辛烁的衣袖，哀求道：“皇上您可来了！小姐她一直在说胡话，您快劝劝她吧！她又咳出血了，老奴真的很怕！”
“母后你怎么了？”辛烁听了萼姑姑的话，将苏太后搂到怀中，柔声安稳着，“母后，没事了，儿子就在这里，没事了！”
听到辛烁温厚的声音，苏灵兮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她拉着儿子的手，泪眼婆娑：“烁儿，穆辞月说，是母后害死了你父皇，咳咳……如果这是真的，你可抱怨母后？”
“母后休要说那些傻话！”辛烁拍着她的背安慰，努力使她平静下来，“那妖妇是故意说这种来刺激母后的，母后怎就听信了呢？儿臣知道，母后爱父皇还不及，又怎么会害他！若是您继续说这样的傻话，儿臣才会抱怨母后呢！如今您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激动，请母后为了儿子着想，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苏灵兮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的口中不断地咳出血沫，并且越来越多，到后来竟演变成每一声咳嗽都咳出一大口血来！萼姑姑不停为她擦拭着，然而很快一条雪白的丝帕便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梦回见状不妙，急忙上前来把脉。而辛烁则将苏太后放平，不停地道：“母后快别胡思乱想了，快好好休息！”
然而梦回把脉之后，满面悲哀地冲辛烁和萼姑姑摇了摇头。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空有一身的本事，如今却也到了山穷水尽，束手无策的地步了！
苏灵兮自知大限已到，反而比任何人都平静。她把梦回叫到床边，声音极其虚弱却努力地说道：“梦回，我、我想再求你一件事……”
梦回听到苏太后叫她，立刻答应着：“娘娘请说！只要梦回能做到，就一定会做！”
苏灵兮满意地点点头：“自打你来到我身边，我、我总是在让你帮我做这做那，但却还未来得及报答……但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放心、放心不下！我想求你、求你在我走后照顾你萼姑姑！她跟了我半辈子，我、我放心不下！还有皇上，皇上他还年轻。我深知你的才能，所以请你、请你在他困难时一定帮他……”
“太后放心！您和萼姑姑对梦回恩重如山，梦回一定照顾好萼姑姑！还有，当皇上需要时，梦回也一定竭力帮他！”梦回强忍着眼泪答应着。
见梦回答应了她的请求，苏灵兮释怀又感激地一笑。她用尽全身气力抬起手，轻抚着辛烁清逸的脸庞，温柔地说道：“烁儿，母后真的很想、很想看你平定四海，看你儿孙满堂，看你的国家长治久安！可是、可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