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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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江山-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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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吴歆在通报声中进来了,袁宁压根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只抓住父亲问:“爹,你见过幻真子,他在哪?快告诉我,他能救阿茂。”

袁希荣看见了吴歆,吴歆也见到了他,双方在一见的那一刻有一丝尴尬,但吴歆在听到“幻真子”三个字时,也忘了尴尬,他有些急迫地盯着袁希荣想知道下文。

却听袁希荣说当初他离开晋国,往战火处行医救人,期间遇到了幻真子,他一心要求师,可幻真子不收他,但也不赶他走,就这么任他跟着,前两日幻真子却让他往这个方向来采药,又笑说了上面会有大收获那句话。

袁宁听他说完,惊叫出来:“他在这附近?爹,带我去找他。”她顾不得还有外人在这里,双手合十,只对着侯重茂道:“阿茂,阿茂,你听见没有,幻真子在这附近,我要去找他,只要他肯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说完这些,才略收回点心神,胸口激烈的起伏着,心口复而紧张,一双眼睛睁得圆而大,小心翼翼得问:“爹,他在这附近吗?”

袁希荣看着她那双期盼惶惑,波光滟滟的眼睛,点了点头。她发出一声满足之极的吁叹,她闭上眼,脸上却浮出迷醉、又欢喜得耀人眼的笑容,她瞬间张开眼睛,对着墨砚,笑的那样欢快,嘴角和眉梢一起飞扬,她的声音嘹亮悦耳:“墨砚,你听见了吗?他说他在那里。”

“听见了。”墨砚在笑中落泪。

“爹,快带我去找他。”她回过头来对袁希荣第一句就这样说。

袁希荣看着她点头。

“羽翔。”袁宁扫着屋内的人,“你挑些好手,让他们备马跟我走。你和墨砚留在这里。”她又转头看墨砚:“墨砚,阿茂交给你了。”她说话间,袁希荣将药瓶交给了墨砚。

“墨砚,我会极早赶回来的。”她望着药瓶,清晰无比想着里面的药丸的数目。

她再转首看见了吴歆,她轻轻走向前,屈了屈身:“六王爷,谢谢你。”

“我陪你去吧。”吴歆看她神采飞扬,整个人便光华不定,不由脱口而说。

袁宁摇了摇头,没有同意他,她要走得极快,她只想带自己的人。

她简短的交代完后,就速速走到院中来看夜影,她笑着奔向夜影,夜影像是感触到她的喜悦,那双玛瑙眼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喜气,它歪头看她,她抱住夜影的脖子,在它耳旁道:“夜影,咱们一起去找人来救他。夜影,阿茂可能很快就能来看你了。”

夜影像是听懂她的话,发出津嘶嘶一声嘶鸣,吴歆在院中,看着她就那样对着夜影如痴如醉的笑。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一路马不停蹄飞驰而去。这路上,袁宁见两边掠过的葱茏绿意,只觉得到处是清新明媚,她在马上想:这巴国的冬天总像是春天,大概是意味着阿茂即使在困境,也会迎来让人欢快的春吧。

他们在密密的群山间奔驰,一时到了一处山脚,袁希荣却指着一条弯弯的窄路道:“在这山上。”

袁宁望着那两边尽是野草的山道,曲曲的延伸进去却是看不到尽头。她拍了拍夜影,让它慢慢走着。一时转了几个弯,却是马不好走了,她跳下马来,让侍卫看着,自己和袁希荣并几个人徒步上山。

“看那处,就是了。”袁宁看着袁希荣手指的方向,那里草木掩映下露出一处茅屋的屋角,她心中涌起欣喜,心扑通乱跳,走得更快,那茅屋越来越呈现的更多,她却又有了一点害怕,幻真子是不是真的能救阿茂?他会不会拒绝救阿茂?他不会恰巧不在这吧?她的心头有一门小鼓在敲,敲得她有些空空的发憷,她又看见走动在前面父亲袍角的起伏,又想,自己乱想什么呢?幻真子能让父亲跟随,又指引父亲方向,应当是会救助自己的。不管怎样,只要他肯救阿茂,自己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她想到这,稳住了心神,加快在山路上攀爬。她远远得望见茅屋前还有一座茅草架,晾着些药物,在那些药架之中,有一人身着鹤氅在提笔正在写注什么。

那人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响动,搁下了笔,缓缓站起身来,站到茅草架外,微笑着立在那里看着她。山风微微摆动着他的须发,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顺着风从他身上传递了过来,如果说前一刻袁宁还有怀疑他是否能救侯重茂的能力,可一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心中竟那样从从容容地相信,这个人一定能救他。

她奔跑了起来,她跑上了那个平台,望着那个对自己微笑的人,她激动地颤抖着上千,在几步外不自觉的躬身拜下:“老神仙,帮帮我,就救阿茂。”

她身体一曲,却发现自己没跪下去,幻真子飘飘向前,扶住了她,有一种力量不轻不重地别住了她往下跪的姿势,她听见了他让人的声音:“贵人请起,贫道当不得。我跟你走便是。”

他的声音那样抚慰人,让她不禁想起那一次他救自己,也是这样安定自己心神。她有些讶然听他如此答应自己,欢喜地一时说不出话来,讷讷地唇口微张。

“贵人,走吧。”幻真子举手请她。袁宁这才如梦初醒,一转身令人下山,她让了夜影给幻真子,幻真子这次却没退却,笑吟吟翻身上了,一行人又飞驰回去。

“老神仙,您的药能抑六眼沙蛛之毒。”袁宁在马上不由对幻真子说。

“此毒物产于大漠之中,甚毒。”

“阿茂服了您的药,症状倒不吓人,只是总不能转醒。”袁宁蹙眉道,“老神仙,您这次去用什么药?”

幻真子呵呵一笑:“那药,你们少用了一味引子。”

“什么引子?”袁宁讶然问,边上的人也都十分好奇地望着幻真子。

“血。”

“啊?”袁宁愕然惊叫,须臾笑了,“这好办。”她心中默想,原来少了这个药引子,等赶回去,自己亲自喂阿茂就是,他能喝多少便喝多少。

她简直是喜上眉梢,声音也不由欢喜:“老神仙,除夕那夜阿茂的手动了一下,是要转醒吗?”

幻真子扭头对她笑笑:“病人虽不能动弹,但是神智是在的。”

“你说什么?”袁宁顿时牢牢盯住他,脱口一句。他的意思是阿茂中毒后身体不能动弹,但是却能知道我的行为?啊,那这些天来,他其实能默默感知我的,她的心不知怎的涌上一层狂喜,眼睛却开始酸涩,我就说阿茂是听见了我的话,回应我,才不是那庸医说的什么回光返照。

“机能尽失,动一下,那是需莫大的力量的,恭喜贵人啊。”

她愣愣地瞧着他,原来如此,阿茂对我,总是天下最好的!她在想象,这一动究竟费了侯重茂多少力气。她回过头去,一滴眼泪滴落在马背上,傻阿茂,你不要动,应该把力气都蓄着,你这一动耗了你多少元气。

幻真子在途中并没有休息,他和他们一起马不停蹄赶回了偏僻山村。

袁梨晨一下马也顾不得别的,直接进屋只叫墨砚打水净手,又让人取来一只净碗。墨砚看着她倒出一粒药丸搁在碗中,抬头瞧着幻真子,幻真子微微一点头。墨砚只见袁宁抽出那把嵌宝匕首。“小姐?”她不由讶然惊叫。

话声未落,只见袁宁已划破左手中间三指,殷殷鲜血便淌进洁白的碗中,墨砚正大惑不解,却闻一股异香扑来,那药丸见了血,却像烹茶时烧开的泉水,咕嘟嘟鼎沸起来,那颜色也变得青碧,在翻腾中香气氤氲,一时静止下来液体又变得洁白如乳,身边众人大感惊奇,幻真子上前取了银匙,捏开侯重茂口,喂了下去。

袁宁伸着手让墨砚包扎着,一边盯着侯重茂的动静问:“老神仙,这就解毒了吗?”

幻真子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袁宁不由手一抽,顾不得墨砚尚未扎好伤处,直接一句道:“还要如何?”

“这只能算暂解,要彻底解毒,还得做一件十分凶险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抽啊,回复不显示,其实我都回了,呜呜呜。

解余毒娇花真拼命

“什么事?”凶险她不怕,她只怕没有法子。

“换血。”幻真子只说了两个字。

“换血?”几乎室内所有人都望向他。

幻真子点点头:“对,要余毒尽除就得换血。这样解病人虽能醒来,但日后每隔百余日便会昏阙一次,用此法可再解转醒,但其间患者全身痛楚难耐,好似万蚁噬身……遇雨雪酷热天气,更是有冰火相逼之苦。”

不!那不行!断不能让阿茂受此苦楚,一定要解尽全毒,袁宁想起侯承域每年寒疾发作的情景,那尚且让人觉得痛苦难耐,怎能让阿茂受那样的痛楚煎熬。

“那就换血。”她脱口而出,“怎么换?”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知晓此道,全都望着提出此方法的幻真子。

“贫道会,只是换血是很凶险的事,患者倒无大碍,只是献血者却要全身血液被逼而出,其痛楚比万蚁噬身更要痛上百倍,非常人所能忍,若献血者无极大的忍耐力,心智不强,断不能成,且献血者还得冒极大风险,一旦出岔子,轻则终身残废,重则当场殒命。”

众人顿时瞠目结舌,吴歆率先道:“这太凶险了,难道没别的法子吗?”

“贫道只知此术可解。”幻真子环视众人道。

“换吧。”袁宁轻轻一句,语气平静的如云淡风轻,仿佛并未听到那番凶险,“只要阿茂能好,换我的。”

“换卑职的,我身强力壮。”羽翔插话道,“不说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这等事原应男儿来做。”

“换我的也一样。”墨砚也争着说。

其它人正要响应,幻真子却摇了摇头,“刚才皇后抢先以己血做了药引,却只能换她的才行。”

“小姐!”“宁儿!”“皇后!”“梨晨!”顿时关切的响声此次彼伏。

袁宁对他们缓缓摇了摇头:“没事,就用我的。”她嘴角漾起微笑……眼眸里漾出的憧憬的柔光:“阿茂就该用我的。”她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吴歆看着她,忽然想起阳光下发光的流水,也是这样明澈、活跃又温柔,他看着她那发亮的像流水一样的眼睛定在墨砚身上:“你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因为阿茂在。”

墨砚听了这句话,口唇微张,不自觉地却点了点头,不再出言相阻,袁宁莞尔一笑:“都按老神仙说的去准备吧。”她又对着幻真子道,“老神仙,尽快开始吧。”

众人皆去筹备,袁宁默坐在侯重茂床前,轻轻道:“阿茂,你就快好了,我真欢喜。”幻真子却递了一丸药过来道:“贵人,服了吧,一会要耗好多神气。”

袁宁接过来说了句:“多谢”,张口咽下。幻真子回过身自去筹备,内室静悄悄地便只剩她夫妻二人。

她捧着他的手:“阿茂你说过,我们是天定姻缘,确实是这样,看,幻真子就来救你了。我们说好生生世世永为夫妻的,所以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她在如梦如幻的语调中,将脸颊贴上他的手,感受着与他肌理摩擦的熟悉质感,她歪着头就瞧见了窗外远远连绵的山峦,她嘴角绽开生动的微笑:“书上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依我说,就是所有这些都发生了,我也不会和你分开。”

她似乎感觉到脸颊间他的手指又微微动弹了一下,她嘴角的弧度又弯起了许多,她喃喃笑着说:“我知道,你也是这样的。”

她缓缓直起身,握着他的手,含笑就那样静静地痴痴地望着他。直到众人准备好。

“老神仙,是不是能用麻药?”吴歆忍不住问,他看着那个比花还娇,比水还柔的身体,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娇弱的身体去承受那样的痛楚,他也舍不得让这样一个身体去承受。

幻真子却摇了摇头:“病人身体极弱,若换含有麻药的血,承受不住。”

吴歆蹙眉别过头去。

“谢谢六王爷,我受得住。”袁宁对吴歆点首示意。

“小姐,你要小心。”墨砚忍不住道。

“嗯,你信我。”袁宁对她微笑。

“宁儿,爹信你。我袁家的女儿,承受得起的。”袁希荣静静看着她。

“谢谢爹爹。”袁宁重重给袁希荣礼了一礼。

“大家出去吧,贫道要开始了。”幻真子说话了。

一番流连之后,门终于合上,袁希荣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起佛语。墨砚看他如此,依样学着念着:“阿弥陀佛”。吴歆呆呆地在一旁看着他们。羽翔只叫众人戒严,断不能在此期间出声打扰。

静室内,幻真子对袁宁道:“皇后去后面洗手沐浴吧,贫道给皇上清洗。”

袁宁望着他,点了点头,屈身对幻真子行了一礼:“老神仙,谢谢你。”幻真子却扶住她摇摇头道:“无须虚礼,赶紧准备吧。”

袁宁满含感激的望着他点头,毫不犹豫的转身进去。她再出来的时候,看见侯重茂已被换了一身雪白的宽松布衣,而幻真子正在低头检查一些器皿,他对走过来的她道:“皇后,到时痛楚难耐,可你不能动,贫道得点了你的穴。”

袁宁点点头,坐在榻上,幻真子又道:“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你随时告诉我。”他拿去一支软木递给她:“疼痛难忍衔住。”

她接过,忽又想起一事,心中大惊,唯恐会害了侯重茂:“老神仙,我忽想起我体内原有些残毒,对阿茂可有碍?”

幻真子笑笑:“皇后那点残毒正好趁换血之际消尽呀。”

袁宁听了他这话,禁不住眉开眼笑道:“实在是太好了!”说完衔住那根软木,含笑对幻真子点头。

她这次正襟坐定,只觉幻真子潇洒举臂,舒缓出指,自己身上微微几跳,他已快似闪电般在自己身上封了几十处穴位,她只见他手臂一晃拈起一把小巧精致的剔透玉刀,蜻蜓点水般起伏,她只觉得自己腕上等处一凉一痛,头顶背后一片热气直透过来,眼前渐渐一片鲜红,那股热气越来越烫,也不知是否是自己汗水如浆而下,只觉得肌肤之上,全身百骸之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虫子在争先恐后爬出,速度越爬越快,那每条虫足仿佛带了百条锐利足刺,一只虫足一动便似千针刺过,奇痛奇痒,她只觉得全身上上下下像是被钉上了千千万万的火烧细针,百骸皆沸,身体痛得自发地扭曲,却被穴道制住,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咬牙忍住这环身火烤乱刺的痛楚。

幻真子看她满头冷汗,四肢抽搐,连呼吸都变成颤抖不息地呻吟,忙对她道:“忍住,仔细小心,想些高兴的事。”

眼前一片红色,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大婚那日,满天铺地也是这样鲜艳的红色,他和她都穿着这样的红色的喜服,连红绡帐也是那样的喜气,那天是他们最快乐的日子之意,她仿佛回到那个遍是欢声笑语的日子,一身火红的他似乎轻轻搂住自己,在自己耳畔低低诉述着许多甜蜜的事。

幻真子听她呼呼喘息,呻吟声却减低渐稳,知机不可失,又运掌力。袁宁只觉得那数以万计的小虫渐渐汇聚一处,像变成一把极钝的锉刀,一寸寸割下去,要把自己血肉剥离,她眼前红色渐退,化作细细云雾缭绕,慢慢变成雪白,身上的火炙感渐消,却一点点冷上来,她只觉得好冷好冷,仿佛被人埋在冰山之中,冰痛刺痒痛苦更甚,渐渐全身似乎只剩下一缕残魂余气,她像是忍耐到了极限,只想就此睡去。

“挺住,不能睡。”她听到这样一个声音,忽又觉得身上被重重击打几下,顿时感觉似有千万金刀似暴雨一般刺到,那些尖刀在自己身上锐利的割开,拼命要钻入自己身体,她再也忍耐不住,一声闷吼,软木应声而断。眼前只觉黑暗一片,若不是身体被穴位所制,必定轰然倒下。

她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如一枚花瓣在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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