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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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魅影-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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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心芳亭,只见亭前台阶下站着两名带刀护卫,一身栗色银丝团龙锦袍的北堂陌坐在亭中,修长的指间撷着一只玉杯,正侧脸看着亭外稍显暗沉的湖面。
  “臣即墨晟,见过皇上。”即墨晟站在亭下行礼。
  北堂陌似被惊到,手微微一抖,杯中的酒微泼出来,弄湿了他的手。他转过脸,看见即墨晟,脸上顿时浮起笑容,道:“免礼。”
  即墨晟谢恩,走进亭子,在他对面坐下。
  北堂陌从袖中拿出手绢,一边擦着手指一边道:“都退下吧。”
  亭下护卫领旨退下,却并未走远,而是一左一右地封住了通往心芳亭的两侧道路。
  北堂陌擦完了手指,执起桌上酒壶,给即墨晟斟了杯酒,道:“近来我觉得宫中甚是无聊,便来你这里逛逛,不想来了之后,发现你这里似乎比宫中更无聊,连歌姬舞伶都未曾养得一个。”
  即墨晟谢过之后,道:“父亲一向不喜热闹,臣也甚少闲暇,这府中向来清寂,皇上若是为寻芳而来,臣只有向皇上告罪了。”
  北堂陌抬头看了看他沉寂如水的表情,忽而一笑,道:“我一直在好奇,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你在这府中都是如何生活的?除了理政,看书,练武,你还做什么?独居寡处,不需要亲人,不需要朋友,甚至,连女人都不需要,你难道从未觉得,心中空荡吗?”
  即墨晟抬眸道:“皇上所说的三件事,便是臣日常生活的全部了,因而,臣无暇顾及心中是否空荡,更不曾觉得心中空荡过。”
  北堂陌嘴角泛起一丝有些阴冷的笑意,端起酒杯道:“如此说来,那位影小郡主,你又将她置于何处?”
  即墨晟一怔,语气有些冷道:“皇上今日若是为讨论此事而来,臣只能再次告罪。”
  天色愈加昏暗,暗到,即墨晟已看不清北堂陌此刻究竟是何种眼神,只看到他的眼睛微微地闪着光,看着自己。
  “看起来,果真是个特别的存在啊。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为了讨论她而来的。”北堂陌语调平平,向即墨晟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即墨晟端起酒盏,与他一同饮尽,还未放下玉杯,便听北堂陌轻笑道:“一个将死之人,也不值得旁人多加议论。”
  即墨晟心口一震,抬眸看向北堂陌。北堂陌却转过脸,于轻柔的夜风中深深地呼吸,转眸看着即墨晟笑道:“府中的芍药和海棠长势不错。”
  即墨晟收回目光,执起桌上的酒壶。
  北堂陌看着他第一次为自己斟酒的手,心中竟有些暖暖的感动,但他唇角泛起的,却仍是那缕一如既往的邪魅笑意,道:“看来,我不得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天已完全黑了,园中的园景宫灯都亮了起来,北堂陌低垂着眸,修长的指节在石桌桌沿轻击了几下,抬眸看着即墨晟,道:“我很奇怪,那女孩年纪不大,哪来的这么多想取她性命的仇人。百州和殷罗,都有人派出了高手想在路上截杀她。”
  即墨晟心中一乱,自己杯中的酒溢了出来,他努力平稳着心神,放下酒壶。
  “我很少见你如此紧张。”北堂陌蓦然道。
  即墨晟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确紧张,他从不知,小影在殷罗和百州会有仇人,他原以为,只要北堂陌不去动她,她就是安全的,她定然能活着来到这里的,当然,也许,北堂陌只是在骗他,他喜欢看他失了常态。
  北堂陌执起筷子,从砂锅中夹了一块鹿筋放到即墨晟面前的碟子里,道:“这头鹿是我今天下午刚猎到的,特地带来让你尝尝。”
  即墨晟道了谢,拿起筷子,却又停住。
  北堂陌看着他,半晌,给自己也夹了一块鹿筋,道:“我说话是算数的,我也很想保全你的自信,让她还能活着来见你。但,这女孩太会躲了,而今,连我的人都失去了她的踪迹,她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即墨晟终究还是放下了筷子,对北堂陌道:“皇上,臣此刻心中甚是烦乱,为恐失礼君前,请皇上准臣先行告退。”
  北堂陌闻言,看了看即墨晟严峻的表情,笑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谈了半天,主题没有切入,倒将你的胃口搅了,是我的不对,我自罚一杯,向你赔罪。”言讫,仰头便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此时在府中,稍大一点的举动都有可能惊动汐华园的父亲,即墨晟心中不快,虽不愿继续在此与他攀谈,但见他如此,也只得闷闷坐下。
  “我买了一些殷罗今年新研制的烟花,据说,比以往的任何一种都要好看,五十两黄金一盒,你和我同来欣赏一番,是否物有所值。”北堂陌说着,轻挥一下左手。
  耳边轻轻传来嘭的一声,湖对面,一点火星冲天而起,到了半空,突然炸开,几十个小火星四散分开,随着轻微的噼啪作响,那几十个小火星又各自炸开一朵朵焰光之花,每一点组成花型的小火星又各自炸开,几十朵花顿时又变成几百朵花,这样重复足有五六次之多,耀眼绚丽的焰光笼罩了整个即墨府上空,恰似下了一场金雪,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即墨晟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抬首,他独自饮着酒,俊美的脸庞在焰光的照耀下格外的灿烂夺目,只是,犹如玉雕一般,没有一丝表情。
  五十两黄金一盒的烟花还在继续燃放,半个雪都烈城的百姓都跑出了自己的家门,极力踮着脚抻长了脖颈向即墨府的方向张望,唯独这燃放烟花的人,近在咫尺却不举头去看。
  绚丽如梦的场景中,北堂陌也沉寂了表情,执着酒壶,一边给即墨晟斟酒一边问:“你说,若是将这烟花放倒,将这飞溅的火星换成锋利的铁片,再将它放到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去,情形会如何?”
  闻言,即墨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抬头看向北堂陌,目光复杂。
  “怎么?觉得我这想法可怖吗?”北堂陌端着酒盏,悠然一笑,道:“在殷罗,有一个人,正在研制这种令你即使用想象也觉得可怖的武器,也许,不久的将来,它就会真正出现在战场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和死亡气息,不可抗拒的,所向披靡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即墨晟的眉头微皱起来,但没有说话。
  “若是有一天,一支带着这种武器的军队出现在我平楚的边境上,你说,我该怎么办?”北堂陌问。
  即墨晟眉头紧皱,沉默半晌,道:“臣不知。”
  北堂陌看着他,忍俊不禁地一笑,道:“除了等死,难道,我还有第二种选择么?”
  即墨晟侧脸看看亭外飞雪一般的火星,沉思不语。
  “我很庆幸有你这样尽心尽责的丞相,因为你将朝内朝外一应政务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我才有精力去关注外面的情况。不幸中的万幸,我的人失去了那女孩的踪迹,却无意中发现了李铸的行踪,你定然听过李铸的名字吧,三国之内唯一的一个铸兵之神,三国军队都想得到的旷世奇才。现今看来,倒是殷罗的霖国公运气好一些,控制住了他。”北堂陌夹起碟中晶莹剔透的鹿筋,慢条斯理地品尝。
  “荀放如此做法,实欠考虑。”即墨晟道。
  “殷罗黄金遍地,富得流油,发动战争,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少实际的好处,也许,他们只是想用这绝世神兵来震慑百州和我平楚,让他们得以在那富庶之地永保统治地位。但,我却不习惯整天生活在别人的剑锋下。我不愿看到这武器落在殷罗那班脑满肠肥的人手中,也不愿看到百州那些文邹邹的人聚在一起讨论如何使用它,所以,我只好决定去把它拿到我们平楚来,你认为如何?”北堂陌问。
  即墨晟微微一怔,拱手道:“臣以为,不论此物在哪一方手中,都将引起三国争端,最好,是毁了它。”
  北堂陌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只是,制作的图纸可以烧掉,会制作的人也可以杀掉,但,人脑子里的记忆,可以言传身教的东西,你该如何去确定它是否已经真正的毁灭,而没有一丝一毫泄露出去呢?”
  即墨晟看了他一眼,纠结着眉宇陷入了沉思。如此可怕的武器,他并不认为掌握在北堂陌这样的人手中会是一件好事。
  “已经被创造出来的东西,必然有它存在的现实意义,所以,我从未想过要将它彻底毁灭,我也不想费神费力去确定别人是否掌握了它,我只是不想冒险,我需要你父亲的帮助,但你的父亲决定,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你。”
  即墨晟倏然抬头看他,却只看见他眸中一片明亮的笑意。
  “你知道,若论悄无声息地凌厉行事,平楚没有哪支军队比得上你即墨一族的黑翎军。当然,你若不喜欢,大可选择拒绝。不过,李铸的藏身之地,与那位影小郡主失踪的地方非常靠近,或许,你可以派你的心腹,随着我的人一起去碰碰运气。”北堂陌嘴角勾着邪气的笑纹,眼神却有些清冷地看着即墨晟道。
  半个时辰后,北堂陌走出了即墨府的大门,上车之前,他回过身,对身后的即墨晟道:“你或许不知,我是打心底不希望她出事的,要是她死了,我还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言讫,在即墨晟压抑而沉静的眼神中,他浅笑着登上自己的车辇,消失在府西的拐角处。
  北堂陌走后,朱峤跟在即墨晟身后进了府,却见他重又回到了心芳亭,重又在石桌边坐了下来,停了片刻,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即墨晟一向不好饮酒,今日这番举动,倒让朱峤着实地费解心慌起来,虽心知定与北堂陌有关,但又不便相询,只得来到桌边,接了他手中的酒壶,替他斟酒。
  即墨晟静默无语地饮了七八杯,原本玉白的脸颊上已有红晕浮现,便用手扣了杯子,侧脸看着暗沉的湖面,半晌,道:“阿峤,跟我来书房,我有事交代你。”言讫,起身便向书房疾行。
  朱峤怔了一怔,放下酒壶,顾不得唤人来收拾,忙忙地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即墨晟来到书桌前,站立片刻,突然一手撑在桌上,似乎稍有醉意。朱峤见状,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捧到他手边。
  他却不接,垂首闭眸,胸膛微微起伏。阿峤担忧地轻唤:“少主……”
  “去把我的剑拿来。”他眉眼不抬,静静道。
  自去年秋季开始,他每天处理完政事,在就寝前,必定要练半个时辰剑,朱峤见他要剑,便去墙上取了剑,呈给他。
  即墨晟抬头,朱峤惊异地发现他的眼中竟有一层水光,然不等他细看,即墨晟拿过剑便旋身出门。
  朱峤忙跟了出去,即墨晟却拔出长剑,将剑鞘往他那方一扔,他连忙伸手接住了。
  只见银光一闪,即墨晟舞剑长吟:“未得长无谓,竟须将、银河亲挽,普天一洗。磷阁才教留粉本,大笑拂衣归矣。如斯者、古今能几?”
  只闻剑锋嗖嗖,剑光寒寒,他声音却转似沉痛:“有限好春无限恨,没来由、短尽英雄气。暂觅个,柔乡避。”
  剑气过处,将园中那两株开得如云似霞的海棠荡得花瓣如雪花般四散飞洒,纷纷扬扬,似卷在剑端。
  “东君轻薄知何意。尽年年、愁红惨绿,添人憔悴。两鬓飘萧容易白,错把韶华虚费。便决计、疏狂休悔。”说到悔字,腕下一转,剑锋斜走,只削落海棠朵朵,嫣然翻飞,花香柔卷,氤氲袭人。
  他自仰天长啸:“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拼沉醉。天下事,公等在。”吟毕脱手一掷,剑便生生飞插入海棠之下花坛中,剑身兀自轻颤,四下悄无声息,唯那一天被剑气扬起的花瓣雨,无声无息的落着,绵绵不绝。
  朱峤站在门边,看着即墨晟黯然伫立在那花树之侧,粉色晶莹的花瓣不断地落在他的衣上肩上,却无限萧索。
  他眼中泛起了泪,又悄悄抬手拭去。他知道少主一直是压抑的,身上扛着家事国事太多的事,他心力交瘁得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可他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除了一些于他而言毫无实际意义的浮华虚名,什么都没有。
  今夜,他终是将心中的抑郁情绪发泄了出来,可即使这样,却也叫人看得心痛难忍。
  




第120章 苦中作乐

  殷罗东北起伏连绵的山峦中,从南至北纵深大概三分之一处。
  小影手中执着匕首,在浓密的野草灌木中小心前行,阿媛跟在她后面,“小影,你确信我们这是在往北走吗?”阿媛伸手撑住一旁的树干,有些气喘地问道。
  小影回过身,也有些气喘吁吁道:“没错的,走了一上午了,我们歇歇吧。”
  两人又累又饿,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了,将野草枯叶踩平了便坐了下来。
  阿媛将腰间的水壶解了下来,两人都喝了几口水,阿媛道:“看来,今天你我又要饿肚子了。”
  小影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环顾四周,道:“你我也不过在这山中混吃混喝了两个月而已,怎的这山神如此小气,将飞禽走兽都藏得不见影踪,难道,是怪我们没有向他拜拜?”
  阿媛失笑,道:“饿两天倒也没事,只是这山林如此之大,我们不可能搜寻得完全,万一错过了那李铸的住处,此番,我们无功而返不说,还损失了两匹马。”两个月前,两人进入山林不久,便觉山中林木茂密,牵着马委实不便,便将两匹马都丢在了林中。
  小影用匕首削着一根树枝,道:“我也觉得奇怪呀,走了这么久,愣是一个活人都没遇见,看到的那几家屋舍,也都是空的,这也未免太衰了。”
  阿媛叹了口气,抬头,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上密密麻麻地缠着藤蔓,藤蔓上开满了艳红如血的娇艳花朵,顿时又来了精神,站起身向那棵树走了过去。
  小影无奈地摇头一笑,阿媛这家伙,不管身处多艰难的境地,只要有花,她就能苦中作乐。
  阿媛来到那树侧,转头对小影笑着叫道:“小影,这花很美呢,我给你做个花环。”
  “我才不要呢,你当我是你的马哟,对你层出不穷的花环来者不拒。”小影站起身,拍拍裙裾上的草屑,边向阿媛走去边道:“有本事你给我织条裙子呀。”
  阿媛道:“好呀,只要你敢穿,我就给你织,到时你春光外泄,可别怨我。”
  “在这深山老林,泄给谁看……”小影一语未完,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个灰影正迅速向阿媛靠近,转头一看,疾喝:“阿媛小心!”同时将手中匕首狠命向那灰影掷去。
  阿媛转身,只见一匹硕大的灰狼正腾身跃起向自己扑来,白森森的獠牙几乎就碰到自己鼻尖了,她甚至能闻到从那血盆大口中散发出来的腥臭之气,正吓得心魂欲裂,狼爪已按上了她的肩,一下将她扑倒在地。
  “啊!”她一声尖叫,一手死命抵住狼下巴,一手摸出袖间飞刀,闭着眼睛对着狼身就是一阵猛扎。
  小影四顾,确定周围再无其他的狼后,有些虚脱地在阿媛身旁一屁股坐下,拍着胸口道:“好了阿媛,它已经死了。”
  听到小影的声音,阿媛从方才的狂乱中回过神来,睁眸,只见狼脖颈上深插着小影的匕首,早已耷拉着舌头断了气,她奋力地将狼尸从身上推开,心有余悸地坐起身来,揪着胸口的衣襟道:“天呐,吓死我了。”
  小影看着因沾了狼血而显得有些滑稽的阿媛的小脸,呵呵笑道:“叫你胡说八道,看,把色狼给招来了吧。你就庆幸还好只招来一只,而不是一群吧。”
  “庆幸你个大头啦,原本就好久没有洗澡了,现在又沾了狼血在身上,倒霉死了。”阿媛一边小心翼翼地擦着脸上脖颈上的血渍一边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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