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眸中染过一抹悲凉,低声道,“当年王爷救了老夫性命,老夫定当以此生回报,老夫即刻便想办法给师弟捎去口信,让他为老夫去寻那雪蛛,老夫恳请王爷,若是师弟能够帮上此忙,请王爷在攻打毓枝之时,能留他一条性命。”
“许老尽可放心。”墨宸峻点头应下,许远连忙叩恩,墨宸峻刚想要扶他起来,不料却又吐出一大口黑血……
“王爷,那女子如今何在?看这形势应是那女子有事!”许远急促说道,“老夫要立刻见那女子!”
墨宸峻皱起眉,“柳玉身居府中能有何事?方才早膳时还好好的……清,你即刻带许老前去菡雨苑看一看。”
两人刚刚起身,却忽闻门外传来一阵女子慌张的哭声。
“奴婢求见王爷!柳夫人她……柳夫人她快要不行了……求王爷救救柳夫人……”
“什么?”
三人闻声均是大惊,急忙向外奔去。
王府里竟隐藏如此阴狠之人?
菡雨苑。
脸色惨白,唇色紫黑的柳玉已是奄奄一息,许远为她把过脉,不禁皱紧了眉,问向哭成泪人的婢女,“柳夫人今早可是吃过什么东西?”
“早膳过后,奴婢和莲儿陪柳夫人在湖边散步,想是我们走的路远了些,回来后柳夫人说有些饿,于是便吃了些点心和水果,不料还没过半个时辰夫人就突然开始呕吐抽搐,然后就不省人事了……”小桃哭诉道。
墨宸峻捂住疼痛的胸口,皱眉道,“早膳自是不会有问题,可会是那点心和水果被人做了手脚?”
“那点心和水果都是昨日冷媵姬给夫人的,说是皇后赏赐的太多,她吃不完,我家夫人也不好推辞,就全都收下了,谁知道……”莲儿忽然哭道,“定是那冷媵姬嫉妒我家夫人受王爷宠爱所以才暗做手脚,请王爷为我家夫人做主!”
洛清蹙起眉,沉思不语,墨宸峻亦是一脸异色。
“这点心水果,可还经过谁人之手?”墨宸峻低声问道。
“回王爷,自昨儿个从冷媵姬那里拿回来便一直放在这再没人动,夫人欢喜那盛果品的盒子,说那宫中的锦盒漂亮的很,这才特意让奴婢和小桃把点心水果都换到普通的盘中,把那锦盒用作了摆设,除了奴婢二人就再没有人碰过。”莲儿抽泣道。
看着床上面色泛青的柳玉,墨宸峻的指节顿时咯咯作响。
他虽痛恨冷琬心,这个东峪的倔女人虽是极为惹他心烦厌恶,可是凭直觉,他并不相信她会给柳玉下毒,他认为此事定是有人设的圈套。
那么,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他的王府里竟然隐藏着如此阴狠之人?
即便是女人间的争宠,这下手也太为狠毒了些,他墨宸峻绝不允许府中有这样的人存在。既然此人是想借刀杀人,将冷琬心和柳玉全都除掉,那他便将计就计好了,姑且看看接下去他们还能玩什么把戏……
“来人,立即将那东峪贱姬押来,本王要亲自审问!”他怒喝道。
话音刚落,忽然院中一片喧哗,有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神色慌张,“禀……禀王爷,太子殿下带着御林军包围了王府,已经杀了进来……”
“你说什么?”墨宸峻大怒,心口一阵滞痛,洛清连忙上前暗暗撑住他摇晃的身体,“王爷稍安勿躁,我去迎迎殿下便是。”
“不必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墨煜嵘已经站在门口,冷冷的面容满含杀气,他直直的望着墨宸峻,目光如剑。
还我父皇性命!
还我父皇性命!
“六弟大驾光临我漠王府,提前知会一声本王便自会派人好生相迎,可六弟竟动用御林军染了本王一府的血气,这算是怎么回事?”墨宸峻暗自运气调息,尽量平稳着自己的状况,不让墨煜嵘看出端倪。
墨煜嵘冷冷一笑,“素闻皇兄冷血无情,我看倒也不尽然,只是分对谁罢了。父皇重病在身,从不曾见你前去探望,而如今区区一个女人卧榻,你便这般大张旗鼓的医治看护,你在这儿为这女人费神的时候,可有想过父皇如今怎样了?”
“呵呵,原来六弟今天是来找本王谈论孝道。”墨宸峻一声轻笑,忽而拉下脸来,“恕不奉陪,本王今日没这心情!”
“很好,你没这心情!”墨煜嵘咬牙道,“如果我告诉你,父皇已经驾崩了呢?”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惊,立刻齐刷刷的跪下,惊慌的看着太子,而墨宸峻只是一挑眉,“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驾崩又如何?你来找本王,本王便能让他起死回生?”
“你!”墨煜嵘闻言大怒,“好,你可以如此无情,可我不能!父皇是被你的女人所害,我今日便来找那女人偿命,谁敢阻拦,杀无赦!”
他说罢便扬起手中的御剑,雪亮的厉光闪的人心寒,墨宸峻微微皱眉,“你究竟在胡说什么?”
“回殿下,东峪冷氏已经押到。”
门外传来禀报声,转眼间一道纤弱的身影便被重重的扔了进来,冷琬心伏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她的头发是湿透的,而且凌乱不堪,衣裙上更是脏兮兮,黑一道污渍红一道血渍的交错着,而地面上她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更是让满屋子的人看的心惊。
本是恨她恨到想要亲手杀了她,这个身上流着他痛恨的血液的女人,这个倨傲不懂逢迎的女人,这个不贞不洁的荡妇……可是此刻看到她这样一副样子,墨宸峻的心,竟会难以名说的,涌上一阵痛意……
怒气满胸,他大步上前,扯起她的头发,“只进宫一日便惹出这许多事端,你到底如何……”
话还没说完,他便呆住。
不止是他,满屋子的人都齐齐呆住。
那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如今已经变的红肿不堪,鲜血斑斑,若不是那清亮的黑眸还闪动着几分专属于她的明丽,众人怕是根本就辨不出这便是那貌美倾城的冷媵姬……
“你……”墨宸峻不由皱紧了眉,口中的话似是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一时哽在喉中,忽然迎面一阵冷风袭来,墨煜嵘明晃晃的御剑直直的刺向了冷琬心的背,“贱人,还我父皇性命!”
替她挡剑……
替她挡剑……
眼看利剑就要穿透冷琬心纤薄的身体,墨宸峻想都没想,大手一拉便迅速把她拉进怀里,那凌厉的剑锋便重重的刺向了墨宸峻的右肩……
虽是有些猝不及防墨宸峻会半路拦剑,可墨煜嵘眼中却没有半分犹豫,持剑的手也丝毫没有松软,他明知会刺中墨宸峻,却依然狠绝的刺了下去。
尽管洛清立即出了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墨宸峻的肩头立刻渗出血迹,那血色似是刺激了墨煜嵘一般,他用力拔了剑便继续向墨宸峻的后心再次刺下,口中同时怒喊道,“还我母妃的命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当”的一声,他手中的剑咣然落地,洛清一掌打了过去,墨煜嵘本就清瘦的身体被他的掌风劈倒在地,一旁的护卫扬起剑便向洛清刺过来,院中对峙的两方一见屋内起了争执,也立刻厮杀起来,一时间里里外外混乱不堪。
洛清三两下便将墨煜嵘的几个护卫击倒,墨煜嵘本就年少,加上从小在父皇身边娇惯成长的他从没有真刀真剑的与人拼杀过,是以方才来时的凌厉气势如今已经散去许多,剩下的只是满面的悲愤。
他指着洛清,“大胆的奴才,竟敢对本宫不敬,待本宫登基后第一个便将你赐死!”
洛清收起剑,未语,只是站在墨宸峻身旁,依旧暗中为他输送着内力给他支撑,墨宸峻冷冷一笑,“本王念在六弟年少,权当是六弟的气性话,不予计较,不管六弟是当今太子还是将来做了皇帝,若是想动本王的人,需要先问问本王同不同意。”
他虽是毒发攻心肩上又中了一剑,气息已经有些不匀,可是言语间的霸气丝毫不减,墨煜嵘咬牙说道,“笑话,难道我做了皇帝也需要忌惮于你?你竟说出如此这般大逆不道之话,我早就料到你有谋反之心!”
“六弟抬举了,本王从来没想过谋反,本王只是想以我元熙铁骑横扫天下,扩我元熙疆土,壮我元熙国威,六弟尽可安心好好做你的皇帝,只要别来招惹本王,本王绝不会威胁到六弟半分。”墨宸峻虽是语气淡淡,但面上的一片肃穆之色绝不似诳言。
墨煜嵘似是仍有些不放心般,像是叮嘱,又像是威胁的说道,“好,皇兄要记得你今日之话,如若日后有逆反之心,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墨宸峻看着他,“那么六弟请回吧,本王稍后便会进宫,一同料理父皇后事。”
墨煜嵘原地未动,而是目光狠厉的望着一直被他抱在怀中的冷琬心,“这贱人必须交给我,父皇因她而死,她必须以命来还!”
墨宸峻这才低下头,望向怀中的冷琬心,黑眸掠过几分异色。
为她挡了那一剑不说,他竟然还一直把她抱在怀里没有松手,他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如此这般亲热,即便是他宠极的阿璃,也没有……
虚弱不堪的冷琬心正微微举眸望向他,凌乱的发丝散落在不知是汗湿还是泪湿的额边,有着说不出的悲楚。而忽然意识到她的头正贴在他的胸口,这正是犯了他的大忌……
他恼怒不已,猛然间便松了手,将她重重的落下,目光中又是寒厉一片。
“本王说过,本王不喜旁人插手本王的事。本王的女人,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本王的剑下。”
话音未落,已是满屋生寒。
诛其九族都不足以赎罪
“事已至此,皇兄何必再做戏,我看得出皇兄是想要包庇这贱人,可皇兄也须拎的清孰轻孰重。”墨煜嵘冷冷看着被墨宸峻摔落在地上的冷琬心,“害死皇帝之罪已是头等重罪,就是将她削为肉泥,诛其九族,都不足以赎罪,这恐怕已经不是皇兄能够偏袒的了了,就算问问群臣百姓,也定当不饶!”
墨宸峻冷冷一笑,语气犀利如剑,“六弟说的好,诛其九族……如此说来,便是皇后与本王宁王,都需要为此掉了脑袋,六弟才肯罢休?”
墨煜嵘不语,望向他的眸光里满是深埋隐忍的痛恨,室内是一片令人受刑般的安静,忽然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竟是冷琬心。
“我愿意同太子回宫。”她挣扎着起身,竟摇摇晃晃的向墨煜嵘的方向走去,虚弱的说道,“恳请太子,无论如何让我见皇上一面,亲自面罪。”
她的话让墨宸峻咬紧牙,捏紧了拳,洛清亦是微微皱眉。
“很好,算你识相。”墨煜嵘冷笑道,随即一挥手,“将这贱人押回宫。”
两人上前将冷琬心扭住,便向外拖去,墨煜嵘满是嘲讽的向墨宸峻一瞥,“皇兄,那就稍后宫中见。”说罢拂了衣袖便大步离去。院子里的御林军见他出来即刻收了兵刃,护送而去,院落中顿时寂静下来。
洛清望着墨宸峻铁青的脸色,连忙扶他坐下,里间一直为柳玉解毒的许远这才匆忙而出,见了他肩上的伤口,赶紧一阵敷药疗治。少顷间将他的伤口处理妥当,他才终于咬牙低声说道,“眼下皇上驾崩,我必须立刻入宫,柳玉的事就拜托许老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将我牵制住。”
“老夫必会尽全力。”许远点头道。
“王爷,我随你去。”洛清说道,墨宸峻摇摇头,“你留在府中,恐怕不太平的日子就要来了,之前只是外患,如今添了内忧,你自该知道做什么。”
洛清点点头,“是,属下领命,只是王爷须得多加小心,不能大意。”
墨宸峻没有说话,只是略一点头,便大步向外走去。
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背影,许远眼神示意了下洛清,二人便也向外而去。
她真是为王爷解毒的女子?
方才拼杀的凌乱已经散去,府院中仍残留一片狼籍。
洛清望着一直未曾开口的许远,低声道,“怎么,师傅,有什么打紧的事吗?”
许远看着他,几番犹豫,终是道出了心中疑虑,“你确定柳夫人是为王爷解毒的女子?”
洛清不解,“师傅此话怎讲?”
“你将当日之事再细细与我说来。”许远一脸严色。
洛清便又详细的向他讲起那日墨宸峻中毒前后的情景,言罢,轻声问道,“师傅究竟是有什么疑处?”
“柳夫人为王爷解毒之后,你可是为她细细的诊过?”
“这个……”洛清略一沉吟,摇了摇头,“那晚一是光顾着照顾王爷,二是事毕后又痛又怕的柳夫人精神极度紧张,她除了抓住她的兄长痛哭失声,说什么也不让别人碰,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是个初经人事的女子又面临死亡的恐惧,也不好强行对她做什么,便只是草草把了把脉,给她服下解毒压毒的几味药草,并在日后日日派人煎了药送到她房中,看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身子略略虚弱了些,我也就想着暂且先这样压制,待回了京都再让师傅帮忙。”
许远捋了捋胡须,皱眉道,“为师目前觉得甚是奇 怪{炫;书;网,今日柳夫人所中之毒应该只是剂量并不大混在食物里的砒霜而已,可她体内除了这砒霜,还似混了几种胡乱交杂的毒,让我竟一时辨不清那百日血蛊之毒所居何处,无论脉象还是体征,都似乎与血蛊有异,但她体内又确实有毒,待我要细细辨查之时,她的精神便开始错乱发作,一面是她的哭闹拒阻,一面是她紊乱的心神经络让我根本无从查起。如果不能彻底为她诊疗压制,我很是担心王爷的安危。”
洛清皱起眉,努力回忆起来,“当日确是眼见着柳成将她送入王爷房中,毕竟是王爷房中之事,我怎好留驻,于是便回房研究起解毒之事……柳成追随我多年,他的忠心我自是了解,绝不会对我有任何欺瞒,而那柳夫人也是个爽朗和善的女子……况且,营中再无处子,若不是柳夫人解毒,王爷也断断撑不到今日……可是师傅的话,让我也没了头绪,莫不是这百日血蛊本便是这般奇杂难辨?”
许远叹声道,“也罢,既然如此,也不好妄下断言,待我再观察几日吧。”
夜色里,洛清紧蹙的眉心,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疑霜。
要将她活埋殉葬
一路疾驰,很快就进了宫的墨宸峻,见到皇宫里里外外那一片哀色,不由莫名的烦躁起来。
没错,是烦躁,而不是悲伤。
死的人是他的父皇,可是他为何丝毫感觉不到悲伤?
墨宸峻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是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对生死已经麻木?还是他屡番死里逃生,早就看淡了死亡这两个字?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对于一个从鬼门关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的人,若还会因人的亡故而心生触动,实在是可笑之至。
他直奔枕云阁而去。
一踏进内殿的大门,便看见了那抹跪在地上的纤弱身影,一旁墨煜嵘那铁青的面色,让他自是清楚的很,此次若想要从墨煜嵘手下把她的命救下,怕是要费番周折,而又抬眼瞥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皇后,他心中不由一声冷笑。
东峪……他究竟为何会冒出想要去救那个东峪贱女人的念头?
他本就恨她,更何况她竟然是个不贞的荡妇让他蒙羞,方才在王府时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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