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来风满楼般的怒气。我已看清此人就是江陵王上官毅,却无法理解他变幻莫测的神情。
我甩开他钳住我下颌的手,强作镇静地退后一步,向他屈身一礼,“纪柔无意打扰王爷饮酒赏花,先行告退。”说罢,赶紧开溜,扭身之际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我不明就里仰头看他,他只是阴冷地盯着我,“你竟然还敢戴着她的玉簪!”
言罢,他伸出另一只手扯掉我绾发的玉簪,我的长发瞬间如瀑布般披散下来。月色下他的脸满含悲愤之色,攥着我的手骤然收紧,痛得我的手腕犹如断掉一般。
四下无人,眼前又是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子,我心下越发紧张害怕,不禁往后退去,他抓着我始终没有放手。不几步,我的腰顶住一样硬物,我回头一看是一张石桌,上面还放着酒壶和一只酒杯。想来是他刚才在此独酌,却被我闯了进来。
此刻我已是退无可退,他却步步紧逼,离我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碰到我的脸了,我上身向后仰,竭力离他远些,他却越发逼近过来。我用他没抓着的那只手一把抄起石桌上的酒壶冲他扔过去,他一偏头,酒壶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了,我趁他分神,狠踹了他的腿,同时大喊:“救命!”
他索性俯下上身,将我压向石桌,冷哼一声,“本王在此饮酒,谁敢过来!”
俗话说狗急跳墙,危急中我这个平日思维大条的人竟生急智,张嘴就喊:“有刺客,保护王爷!”
他一愣,想捂住我的嘴已来不及了。十几条黑影刷地出现在树林里,我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救兵啊!
上官毅只向后摆了下手,淡淡地说“没有刺客,你们都退回外院,不必侯在这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救兵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仿佛没有来过一般。四周静悄悄的,我只能听见花瓣落地的噗噗声,还有我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再次俯身,将我紧压在石桌上,脸悬在我上方几寸的地方,这个姿势及其暧昧,我的后背硌的生疼,心跳得似乎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作为前世有五年婚龄的熟女,我明显感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望着我的目光也越来越迷离,春末的衣衫单薄,隔着衣衫我感到他身体紧贴我的地方传来灼灼热气。危险信号啊!我一时僵住,欲哭无泪。
他不出一言,伸手揪扯我的衣服,棉布的单衣本来就薄,“嗤”的一声,我只感到身上一凉,大半的臂膀已暴露在空气中。我如梦初醒,疯狂地挣扎起来,剧烈扭动的身体却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他闷哼了一声,炙热的唇已烙在我的脖颈胸间。我吓得连哭的忘了,只是抵死挣扎。
前世在大学里,一天熄灯后同宿舍四个女孩躺在床上卧谈,不知谁提出了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测试题“遇到**,你会怎办?”并给出两个选择答案“A、抵死不从B、假意奉承,伺机逃跑”。我记得众人都选了明智的“B”,只有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抵死不从”,让室友们大跌眼镜,因为她们知道我是最胆小怕死的人,人生哲学向来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对于我如此不畏**,大义凛然,室友们纷纷鼓掌,上铺的燕子更是一跃而下,假装采访我,“楚楚小姐,请问你在危急关头坚贞不屈,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你的脑海中是否想到了深爱的恋人,想到了中国妇女五千年来的传统美德?”
我嚅嗫道:“我就是想若是没跑成反而惹恼了他,来个先奸后杀怎么办?”
燕子一头栽倒在我的床上,以后我更是落了个贪生怕死的恶名。
而此刻我真的应了自己的选择,不是我不想急中生智,力挽狂澜,而是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全是他急促的喘息声,我的全部心智都用来抵抗他在我身上的肆虐,却感觉顾此失彼,况且他的力气那么大,死死地将我压住,任我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他的禁锢。
当他用膝盖顶开我紧拢的双腿时,我张嘴惊叫,未及出声,就感到撕裂般的疼痛。也许,我可以做些什么让自己不这么疼,毕竟,猪肉咱吃过,猪跑咱也不是没见过(我坦白因好奇看过少儿不宜的光盘,瀑布汗)可是,我做不到。我干涩僵硬的身体本能地抗拒他的侵入。
大滴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到鬓发里,“嗖”地就不见了。我在疼痛中渐渐力竭地放弃挣扎。
前世曾听过一句名言“生活就象一场强*,如果不能避免,就好好享受吧!”
说这话的人一定没被强*过。那种疼痛撕心裂肺,然而比疼痛更让人痛不欲生的是被践踏的屈辱的感觉。他不但在摧残的我身体,更是在摧残我的精神。如果身体上的伤还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心灵上的伤却是永远不愈的惨痛。
透过朦胧的泪眼,我死死地盯着他,我想知道一个怎样的男人能对女人做出这种兽行。月光下,他的眼中有迷惘、有哀戚、有欲望、甚至带着恨意,却不见丝毫的爱意怜惜。
渐渐地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了,我的灵魂好像出离了身体,站在不远处冷冷旁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不堪忍受而产生的幻觉,但那种感觉如此真实。
类似的感觉出现过一次,那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一个夏天,与同学去海滨游泳。我游泳的水平不高,只能在泳池里以不标准的蛙泳游两个来回,中间还得歇一次。本来我只敢在靠近海岸的地方泡泡海水,受不了同学的嘲笑,便向海里走了几步。海底是斜坡的,开始还好,突然一步竟然踩空,原来是那里到了斜坡末端,海一下子深了。我在还没有意识过来时,已经掉到了海里,当然我扑腾着引起同学的注意,一把将我拽了上来。但是我真的看到我蜷曲在水里的身影,我的蓝白条的游泳衣,还有身边的海草,最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看到了我的脸。
就象此刻这样,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旁观者,我看着月色花影下那个高大的男人疯狂地冲撞着身下的女子,也看到那个女子绝望的脸上泪如泉涌。
不知过了多久,他瘫软在我身上。我的意识慢慢回复,厌恶地伸手推开他,勉强站起身。身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我几欲跌倒,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撕碎的布娃娃。前世费明是个温柔的爱人,我们的每次欢爱都和谐甜蜜,而如今我却遭受了如此粗暴的蹂躏摧残。
我胡乱拢了拢身上撕破的衣服,不愿再看他一眼,蹒跚着走出玉兰树林。我拖着步子机械地走着,脑海中一片空白,远远看见海棠提着风灯正焦急地四处找我。
一瞬间,我泪盈于睫,在这里只有她是我的亲人。海棠快步走过来,扶住惊魂未定的我,“小姐去哪了?我找您半个时辰了!”
我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海棠举起风灯,看清我的模样不禁大惊失色,“小姐,你,你怎么了?”她又移动风灯往下看到我裙摆处的点点血迹,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半晌回过神来,“小姐你受伤了!”
我不想吓到她,勉强止住颤抖,“出来散步,遇到恶犬,咬了我。”
海棠年幼单纯,不疑有他,忙上前扶住我,“小姐要出来也叫着我呀,快回去,请个郎中看看!”
我忙摆手,“不要不要,并不严重,睡一觉就好,千万别声张。”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我现在是知道了为什么大多数的强*案破不了,受害者往往是打掉牙往肚里咽啊!
倚靠着海棠回到屋中,我将海棠轰回隔壁她自己的屋子,不想让她看见我受辱的模样,她忧心忡忡地放下一盒金疮药,拗不过我的一再要求,无奈离去。
身上还有他留下的气息,让我烦恶不已,可我实在没有力气再沐浴了,只勉强擦洗一下,换了件衣服,又把沾了血迹的白衣仔细藏好,怕被海棠看见。然后,我倒在床上,死了一样地睡过去。
我睡得并不踏实,噩梦连连,梦中我见到费明满面哀戚向我伸出双臂,我飞奔过去,却不敢接受他的拥抱,而是在他几步之遥处,慢慢蹲下身子,抱紧双臂,将头扎进胳膊里,呜呜哭泣,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好好生活,可是我过得不好,很不好……”
——
第十一章 心湖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海棠多次提出请郎中,都被我拒绝了。海棠发现我的玉簪不见了,我也只说是那晚跑丢了。海棠愣了一下,很快如释重负,连声说“丢就丢了吧!”
我虽然躺在床上,脑子却没闲着,心湖、玉簪?太多的疑问让我无法再置之不理。
我好一些后,就将海棠叫到床边,开门见山地问她:“心湖是谁,那个玉簪是怎么回事?”
海棠一惊,“小姐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忧然一叹,“到现在你还要瞒我吗?”
海棠一下子跪坐在我的床边,眼泪顺着光洁的面颊滴落下来,滴到我的薄被上,晕成一个个湿润的圆圈。
从她的叙述里,我知道了另外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心湖的故事。
沈心湖的爹沈泊亭当年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官拜二品。广元十年皇上让他出拟会试的考题。大考前她家失窃,她爹以为只丢了银两,未太在意,不想放在书房内拟的考题被人偷窥了去。于是有了市井上贩卖试题,考生作弊的案子,竟有朝廷官员也牵扯进考题买卖,使那一年的会试乌烟瘴气,惹得天颜震怒,将几名贩卖考题的主犯判了秋后立斩。沈泊亭因失职致使考题外泄,也判了流放,妻女收为官奴。沈泊亭自悔不已,于流放前就忧心而逝。他的正妻沈何氏和十岁的女儿沈心湖就这样来到江陵王府。彼时江陵王府初建,于是十五岁的上官毅遇到了在王府为奴的沈心湖,对她一见倾心,竟然不要任何王妃、侍妾,只一心等心湖长大。
上官毅对心湖爱若珍宝,知道她喜爱玉兰花,便在府中种植了一大片广玉兰。几年后,心湖出落得亭亭玉立,如空谷幽兰。二人情意甚笃,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卿不嫁。
按说上官毅若收心湖为侍妾也是易如反掌,可是上官毅偏要娶沈心湖为正妃,不愿委屈了她。可是心湖毕竟是罪臣之女,不得为妃,于是上官毅准备假报心湖已死,为她做个新的户碟。说白了也就是做个假身份,好名正言顺地娶她为妃。
筹划之中时,心湖的母亲沈何氏病重,这事就耽搁了下来。两年前心湖的母亲病逝,心湖哀伤不已。上官毅报了心湖母女双亡,让心湖护送母亲的棺木回老家正阳府同泽县,安葬母亲,入土为安。同时消失一段时间,领了新的户碟再回来,丧期过后就娶她做江陵王妃。
上官毅本想亲自护送心湖,不想沿海倭人屡犯,虽是小打小闹,但是骚扰百姓,抢了东西坐船就跑很让东昌国头疼。皇上让江陵王去监军。于是上官毅只好派了二十名家丁护送心湖和母亲的灵柩,并约定三个月后亲去同泽城接回心湖。
心湖在同泽将母亲与父亲沈泊亭安葬在一起,就在同泽城住下静等上官毅。
同泽城不算太大,很快就有传言,一位倾城倾国的神秘佳人入住城中,彼时,我在同泽城内因美貌已负盛名,但众人都谓二姝容色不分伯仲,但论风度气韵,我多有不及。一日我爹私访民情,在酒肆中一人大放厥词,说什么:“若能娶得知县的独女和那位绝色美人二人为妻,才叫前世修来的福份。”我爹气恼他当街辱我名声,着人将他关进了县衙的牢房里。也算是我爹为官期间唯一的一次假公济私,执法过严。
我自幼对容貌一向自负,听闻有人胜过我,很是好奇。那日去城外的通古寺上香,竟然巧遇为母还愿的沈心湖。二人一见起了相惜之意。互报年庚,心湖长我一岁。半日下来,相谈甚欢,于是在佛祖前结了金兰之好。我们二人互换了信物,心湖将头上的兰花羊脂玉簪拔下来插在我的发髻上;我将手上一只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摘下来,套在她的皓腕间,那镯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从未离身。
我们年龄相仿,又都是倚年玉貌,自然交好,常常聚在一起闲话嬉戏,以姐妹相称,甚是亲厚。
后来贺拓哈萨脱来犯,我爹带领满城将士百姓苦撑了十余日,城内早已弹尽粮绝,援兵还未来到,只好在城头装出兵壮势强的门面,令哈萨脱不敢孤注强攻。
哈萨脱派信使给我爹一封信函,我爹在县衙的大堂内拆开阅读,开始尚面色平静,看到后来竟将信仍在地上,大骂哈萨脱狼子野心。我爹一向温文尔雅,从不高声说话,此刻竟然气得须发皆立,令一干师爷幕僚面面相觑。有胆大的拿起信一看,原来哈萨脱说可以退兵不攻,但要我爹给他白银五千两,食盐百担、锦缎千匹。最后,他还说听闻知县之女美貌无双,竟让我爹将我也送给他,否则明日卯时进攻,势要铲平整个同泽城。也难怪我爹生气,我爹一直视我若掌珠,我娘死后,更是与我相依为命。
我爹面色沉郁,“我与他同归于尽,在所不惜。”
有师爷道:“大人需忍得这一时,援兵马上就到,此刻宣战,实属不智啊!以城中兵力不足以抵挡哈萨脱的铁骑,需与其**,拖得时间,待得援兵赶到,城中百姓方能得救。”
我爹闻言恨声道:“我如何不知,可是难道真要我将阿柔交给那蛮夷?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娘?”未及说完,那么刚毅的人亦是眼圈泛红。
旁边一幕僚思忖着说道:“小姐自是万万不可交给那厮,听闻不久前同泽城来了位一绝色女子,现住城东,可以此女代替小姐。”
我爹立刻想起了那日酒肆之中醉鬼的话,只迟疑道:“让别人家的女儿代替太过阴损……”
旁边人上前道:“两害相遇取其清,时间紧迫,大人快拿注意,救全城百姓于水火。”
我爹虽然愧疚不忍,但终是舍不得我。于是派兵捉了沈心湖,在最后期限前,将筹得的银两、食盐、布匹及沈心湖送给了哈萨脱。
哈萨脱喜得美人,见城中也没什么油水了,欲休整一日转天撤兵。当晚哈萨脱回到军帐中,见到心湖欲图不轨,谁料那沈心湖十分贞烈,未免受辱,竟抽出哈萨脱的战刀抹脖自尽,血溅当场。
是夜,上官毅率两万亲兵赶到,我爹也打开城门与援军里应外合共同作战。上官毅一马当先,杀到哈萨脱帐中时,见心湖身体尚有余温,但已是香消玉殒,回天乏术。上官毅悲愤欲绝,怒杀了哈萨脱,并大败其骑兵。
在混战中,我爹身中流矢,奄奄一息,弥留之际未对我这个独女的未来做任何安排,只嘱咐手下人一定要找到那个代我送给哈萨脱的女子的家人,好生厚待。未及说完就面带愧色,含恨而终。
于是就有了皇上于金殿之上托孤,江陵王将我领回府中的事。
海棠边说边哭,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她抬手抹泪,“心湖小姐与王爷的事我也是来到王府后偷偷问了春好和翠儿她们才知晓的。海棠不是有意不告诉小姐的,小姐当时不知哈萨脱要小姐之事,更不知老爷让心湖小姐代替。后来自从知道心湖小姐替小姐送死,只说对不起心湖小姐,几次欲自行了断。这一年来小姐为此事郁郁寡欢,落得一身的病,险些去了。我见小姐醒来竟将以往的事都忘了,我是真的替小姐高兴啊!只愿小姐再不要想起来才好。今日小姐问起,海棠不敢不说,只是小姐一定要保重身子,才不枉心湖小姐送了性命。”
我听了心下戚戚,可怜沈心湖花样年华便香消玉殒,而纪思远也为此事惭愧自责,死不瞑目。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我醒后,府中众人对我充满冷淡敌意,也明白了上官毅为何对我满怀恨意。他将我领回府中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只为了报复我害他心上人枉死,现如今又粗暴地**了我。只是,我虽然然能理解他的恨意,却无法原谅他在我身上干下的恶行。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