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律仁嘲讽地一笑：“呵呵！不愧是大汉来的女子，总是讲究一个从一而终。”
雪颜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往事依依
更新时间2010…7…15 8：35：42 字数：2826
呼律仁说：“冒顿将你在雁门关外晾了大半天，也没见你这么生气，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你就急眼了。”
雪颜急道：“喂！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往清楚里说，什么叫做我急眼了？我怎么急眼了？我急眼了吗？”雪颜被气得有些语无伦次。
呼律仁淡淡地说：“你瞧瞧你，脸都白了，还说不急？”
雪颜一顿，只得放缓了语气：“好吧，我不急。那你好好说，为什么要提那些事？”
“你指的是哪些事？”呼律仁揣着明白当糊涂，故意不接雪颜的茬儿。
雪颜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是，你为什么非要重提雁门关外的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无论对于大汉，还是对于匈奴，都是一件不愉快的往事。我想，作为匈奴的左贤王，你也一定不愿想起这么不愉快的往事吧。”
呼律仁说：“如果我是大单于，我一定不会让你那样难堪。”
雪颜说：“可是你不是大单于，你只是左贤王啊！对了——”雪颜突然想起俞古凡的话，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以前你差一点儿当上大单于啊？”
呼律仁一言不发，只是给雪颜递过来一碗水：“我可真是佩服你，在千军万马前说了那么多话，昏迷了一天一夜，水米未尽，还受着伤，现在，刚刚苏醒，居然还能喋喋不休这么长时间。我跟你说过了，话太多的女人，是不会讨男人喜欢的。”
雪颜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教训别人的人，也不会讨女人喜欢的。”
呼律仁皱紧了眉头：“我说，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雪颜也觉得很累，就不再吭声，闭目养神。
呼律仁摇摇头，准备出去给雪颜拿些吃的东西过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惊叫，他紧张地转回身来，以为是突然出现了刺客。没想到，什么也没发现，雪颜还是好好地躺在榻上，只是她一脸紧张：“这么说，我在你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了？”
没看见刺客，呼律仁松了一口气：“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一天一夜又怎么了？一天一夜，你能捡回一条命来就不错啦。”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雪颜使劲儿摇着头，“我要说的是，冒顿大单于一天一夜没找到我肯定会着急的。而且，如果他发现我在你这里……”
“那又怎么样？”呼律仁不屑地说，“他自己没本事保护好自己的女人，那就由别人来保护好了。”
“他那是不得已。”
“不得已就可以丢下自己的女人不管吗？让一个女人替自己顶着千军万马，自己却逃走了，真是丢我们匈奴勇士的脸！换了别人……”
“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好不好！”雪颜突然截断他的话头，大吼一声。
呼律仁震惊地看着雪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雪颜流着泪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在冒顿大单于心目中究竟是什么位置，我自己清楚，不用你来告诉我。”
“你既然知道，那么……”
“我能选择吗？”雪颜抬起泪眼，显得无助而凄凉，“我替皇上皇后的亲生女儿来和亲，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愿意，没有人关心过我能否接受这个决定。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了一件礼物送给你们的大单于，而这件礼物还很不一般，因为她关系到你们的大单于是否满意，是否不再对汉朝发兵掠夺。所以，我虽然是一个人，可是在你们的眼里，不过是件礼物，和那些汉朝送给你们的茶叶丝绸牛羊粮食一样性质的礼物。所以，这件礼物必须完好无损，否则，由于这件礼物的破损或者丢失，你们的大单于会再起刀兵的。”
呼律仁沉默了一会儿，歉然道：“对不起雪儿，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想让你过得平安，不想让你受苦。你也看到了，我们匈奴，也不是那么太平的，这些年，总是有几个和呼吾涅斯、俞古凡一样的人想要一争单于之位。有一段时间，想当单于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每天战祸不断，牧民们无法正常生活，老人孩子们始终生活在恐惧和危险之中，后来，大家提出，每人划一块地方，分而治之，互不干涉，这样，大家就都能做单于了。”
“可是，这样的单于当上了又有什么意思？”雪颜不解地问道，“再说了，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难保不推翻互不干涉的约定，一旦权力的yu望膨胀起来，他们还是会对觊觎已久的邻近的地盘发起攻击的。”
呼律仁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正是因为这样，当年，还不足以统一匈奴的我放弃了大单于之位。”
“因为只有冒顿才有能力不让匈奴四分五裂？”
“正是这样。”呼律仁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青草地，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我只有二十三岁，我的父亲也耆罕陀大单于刚刚去世，随着他的去世，那些早就想当大单于的人立刻从蠢蠢欲动变为明目张胆，各自拉起大旗，纷纷自立为王。我很想改变这种状况，可是力不从心。当时，冒顿实力最强，收服了好几个部族，渐渐的，我与他、还有另外一个单于形成了三方分立之势，谁也不肯退让一步，都想吞并另外两方，成为草原霸主。”
“那么，你的力量肯定是其中最薄弱的了？”雪颜一边猜一边问。
“是啊。当时，拥立我的只是一些父亲的老臣，虽然忠心耿耿，可掌握的兵力不足。他们都劝我拼死一搏，绝不能将我父亲辛辛苦苦得到的单于之位让给别人。刚开始，我们互相打了几仗，我的损失最为惨重，几乎折损了近一半的兵力。那些老臣们没有退缩，鼓励我一定要坚持到底。可是，我想了好几个晚上，突然发现，这样打来打去，遭殃的都是草原上本来安居乐业的牧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就为换得一个单于的称号，真是得不偿失。于是，我决定放弃。我主动联络冒顿，告诉他，只要他能结束这种四分五裂的局面，我就不再与他相争，让他成为草原上独一无二的霸主。”
“冒顿肯定同意了。”
“他当然会同意，终于有一个对手主动放弃，他干嘛不同意？于是，我们联合起来，收服了另外一个单于的人马，至此，几年的战争终于结束，草原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牧民们又可以迎着晨曦放牧，孩子们又可以嬉戏玩耍，女人们又可以随意到河边浆洗衣服，而停止了几年的牧歌和舞蹈，又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唱起来跳起来了。”
“那么，你真的心甘情愿将单于之位让给冒顿、一点儿都不想夺回来吗？”雪颜不相信一个眼看就要达到权力巅峰的人突然走下来会如此平静。
“当然不是。”呼律仁白了雪颜一眼，“一个女人，只管站在男人背后安享荣华富贵就可以了，不要显得这么聪明。”
雪颜不服气地说：“可是，这些事情是明摆着的么，即使是我这样无知的妇孺，也能一眼看穿。”
呼律仁没办法反驳，只得接着讲道：“刚开始，我的确是心甘情愿的，我想，只要我的家乡能得享永久的平安，即使不做大单于，那也没什么。可是后来，我发现冒顿是个穷兵黩武的家伙，总是喜欢发动战争，除了经常骚扰西边的月氏国、大宛国和乌孙国等小国家之外，还对汉朝的富庶虎视眈眈，这些年来，总是骚扰汉朝边境，弄得两国百姓都不得安宁。当然，每当你们汉朝嫁过来一个公主，这种情况就会稍稍好转。所以，我是多么希望，你们汉朝的公主能长命百岁，永久地守住这和平，哪怕她们是那么屈辱地换来了和平。可惜的是，她们一个比一个短命，当然，有的是因为思念家乡忧思过度，有的是因为天生柔弱不服水土，有的则是不讨大单于欢心加之别的阏氏排挤，反正，来了没多久，就都在这里做了孤魂野鬼。”
“所以你想推翻冒顿大单于，自己来坐这个位置？”
“是的。我不想打仗了，我想每天沐浴在草原的阳光和清风里，和心爱的人一起纵马飞驰，唱歌跳舞，哪怕什么都不做，一起看日出日落，那也是一种享受。”
第五十一章 心酸告别
更新时间2010…7…16 10：36：59 字数：2629
雪颜突然又想起来那夜在枫林中呼律仁对自己说过的话，就故意岔开话题：“那么，你作为地位仅次于大单于的左贤王，力量也不可小觎，再说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实力也一定今非昔比了吧。”
呼律仁怒道：“你难道就真的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吗？我早就说过了，你迟早总要做的我女人，你还是装糊涂。这，是不是你们汉家女子所擅长的，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雪颜正色道：“左贤王，既然你心怀远大志向，那就不要感情用事。我想，你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推翻冒顿大单于吧，更何况你不想发动战争，让百姓罹难。那么，你想过没有，我总是出现在你的身边，冒顿他迟早会起疑心的，他本来就对你不放心，认为你是威胁他单于大位的最强劲的对手。”
呼律仁笑道：“他早就起了疑心了，否则，他也不会将自己最得力的大将军派往长安跟踪我。”
“什么？冒顿他派人跟踪你？”雪颜一边思索一说，“那么，是不是那次在太子府的花房……”
“还好，你不是很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呼律仁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
雪颜不得不又翻他一个白眼：“我本来就不笨，你刚才还说我很聪明呢！出尔反尔。”
呼律仁严肃地说：“雪儿，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翻白眼的好，本来很美的一双大眼睛，全是白眼仁儿，多吓人哪！”
雪颜生气地一嘟嘴：“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不要打岔。”
“那你刚才也打我的岔了。”呼律仁的表情颇有些委屈。
“我打岔？”雪颜莫名其妙，“我打什么岔了？”
呼律仁说：“刚才我说，希望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在草原上听风看雨，正说着，就让你给打断了。”
雪颜脸一红，直觉地认为呼律仁说的那个和他听风看雨的人就是自己，可是人家没明说出来，自己也不好意思对号入座，就哼哼哈哈地说：“哦，那你们一定是草原上最幸福的一对儿了。”
呼律仁脸色突变，猛然冲过来抓住雪颜的胳膊，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像火焰一般紧盯着雪颜，但是不说话。就在雪颜觉得自己快要被烤化了的时候，呼律仁终于开口：“你不要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雪颜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虚弱的身体，可没想到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猛然一动，立刻头晕眼花，竟然向一边栽倒过去。
呼律仁眼疾手快，将雪颜扶住，自责不已：“都怨我，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你了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经呼律仁这么一说，雪颜这才觉得饥饿难耐，并且，她的肚子照例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见到呼律仁的时候总是处于极度饥饿状态，几乎每一次都能让他听见这种不雅的声音，显得自己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呼律仁止不住大笑：“这次，你是不是还能吃得下半个烤鸡？”
雪颜并不认为自己应该为居然能吃得下半只烤鸡而难为情，反而兴致勃勃地说：“如果再有一只烤全羊，那就更好了！”
这回轮到呼律仁翻白眼了。
雪颜故意惊呼：“哇！你可不能翻白眼，你一翻白眼，那么漂亮的褐色大眼睛就不好看了！”
呼律仁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你想吃烤全羊？”
“对呀。”雪颜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呼律仁打算邀请自己吃烤全羊。
呼律仁说：“你身为大阏氏，想吃多少烤全羊没有，干吗这么眼馋？”
“可是我自从来到匈奴就霉运不断，不要说烤全羊，就是平常的饭也没好好吃过几顿。”雪颜掰着指头一一数给呼律仁听，“来到这里才两天，就被当作不详之人被隔离了起来，虽然大单于那里也做了烤全羊，可我们只能闻到香味儿，连羊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然后，我就在迷路的途中被绑架了，受尽折磨，更享受不了你们草原上著名的烤全羊了。”
呼律仁说：“好吧，那我就请你吃一顿烤全羊，不过，你不怕大单于会着急了？”
雪颜一听，刚才快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愁眉苦脸，半晌说：“就算是要回去，我也要先吃饱肚子啊。”
呼律仁说：“你等一等。”
说完出门，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只金黄色的烤全羊。
雪颜惊愕地合不拢嘴＇3ǔωω。ｃōｍ＇巴：“你……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呼律仁点头道：“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否则，现烤哪来得及？”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烤全羊？”
呼律仁摇头：“我并不知道你想要吃烤全羊，只是我很想让你再尝尝我的手艺，因为那次的半只烤鸡，你似乎没有吃饱。”
雪颜想翻白眼，可是看在那只烤全羊得份儿上忍住了。她的脑海里，没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概念。
看着雪颜目不转睛盯着烤全羊，呼律仁善解人意地为她将那只香喷喷的烤全羊用刀切成一个一个的小块，装在碟子里，递给她。
雪颜看着他熟练地分解烤全羊，突然想起了那支青灰色的短剑。这支短剑，她在和亲的路上一直随身携带，放在衣服里面，到了匈奴，怕被人发现，就藏在了自己的箱子里，只是在被隔离的那几天里，每天晚上悄悄拿出来端详一番。
饱餐了一顿烤全羊后，雪颜有些伤感地说：“我该走了。谢谢你救了我，照顾我。”
然后，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对于一个甘冒生命危险从千军万马中救出自己的人，雪颜认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表达该有的谢意，可是，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无法倾诉出来。
呼律仁倒不在意：“是的，你是该回去了。”
雪颜踌躇半晌，说：“那么，我以后可以不叫你左贤王、叫你呼律仁吗？”
呼律仁点点头：“当然可以。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直呼其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对了，我叫你雪儿，你不反对吧。”
雪颜说：“不会。你是第一个这么称呼我的人。”
呼律仁和雪颜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好。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完了，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
还是呼律仁先打破了沉默：“雪儿，那支短剑，还在你那里吧。”
雪颜不知道呼律仁为什么又提起了那把短剑，就点头道：“是的，还在我那里。除了我，谁也没有见过它。”
呼律仁又说：“你……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和大单于说吧。”
“左贤王英勇无畏，于千钧一发之刻救了傲雪阏氏，请大单于奖赏。”
呼律仁笑了：“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够做我的……”
雪颜飞快地打断他：“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早。如果你真的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那么，一切都等到那一天再说吧。”
呼律仁笑了：“那好，一言为定。”
雪颜淡淡地说：“还是顺其自然吧。”
“莫非，你舍不得冒顿？”
“呼律仁！”雪颜叫起来，“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只是汉朝送给冒顿大单于的一件礼物！而这件礼物，现在必须要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