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旸怔怔的看着她,心头翻滚满是痛意,是他害了她吗?
“宛梨——”他猛然伸出手,语气慌乱而急促,“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对她说过很多谎话,但也不是全然都是假的,他说“无家可归四海漂泊”那是真的,他说“在江北的一些小镇,小伙子会亲手做一个花环送给喜欢的姑娘”那也是真的——
温宛梨却无心再听,也不敢再相信了,满眼泪光盈盈欲坠,“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既然无情就不要做出多情的模样,一而再的出现扰乱她的心肠,她自认足够坚强坚定,但对着他却从来都做不到……
他说的是真的,她却一点也不相信,也许以后她都不会再相信……陆明旸刹那间心如刀绞,身形微微一晃,月光下的脸苍白的出奇,幽深的眼里翻滚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感。
夜色太深,温宛梨看不清楚,她也不敢看的太清楚。
晚风愈凉,庭院那头隐约传来笑语欢声,这一条小道却分外寂静幽然,萦绕着丝丝凄冷苦涩的气息。
沉默良久,陆明旸终于攒足力气微微一笑,那笑里完全没有了洒脱唯有深入骨髓的悲凉,“那么,请至少收下这个东西吧。”
温宛梨看着他手里的小锦盒,疑惑道:“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陆明旸慢慢的走过来,温宛梨本想避开,但见他神情倦然竟然就没有动,任他把锦盒放到自己手里。
陆明旸松手后退,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就像一个生疏的朋友,哪怕他们曾经多么亲近如今也只剩欲笑不能的苦涩。
“这是护心丹,你吃下去,对身体有好处。”顿了顿他淡淡续道:“如果你怀疑里面有毒,可以先让宋仰秋检查一下,不过请你记得要吃。”
她没有怀疑啊,如果他想杀她何必用这么费心的手段?随手一动想必就能把她捏死。
温宛梨想要解释,陆明旸却已经转过身,树叶的影子在他身上摇摇晃晃,月色也变得破碎凄零,“很抱歉,今晚打扰了。”他说着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陆……”温宛梨下意识的开口,话到嘴巴却化作无声,呆呆的站了半晌,才打开那个芙蓉刻花的檀木锦盒,里面是一颗密封的蜡丸,有淡淡的药草气息。
他说这是护心丹,也就是说他一早就知道她有过心痛的毛病,并且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偷走了解心丹?既然如此,现在又何必送她什么护心丹,是他忽然良心发现,还是又别有所图?
温宛梨摇头苦笑,她永远猜不透那男人在想什么,永远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累了也怕了,她不敢再傻傻的去付出去相信,因为她怕会连累更多的人。
况且,她怎能因为一个满嘴谎言居心叵测的男人,而去辜负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
陆明旸其实并没有走得太远,他只是翻出了围墙,然后就背靠着墙慢慢滑落下来,湖蓝色的衣襟隐约透出一点血红,他捂着胸口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夜凉如水,月秋意已经很深了,陆明旸靠坐在墙边仰头望着月亮,慢慢逸出一丝怀念的笑,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温宛梨的那个晚上,月色也这么美。
如果他不是杀手,不必听命于人受制于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是不是就可以像宋仰秋一样,可以向温宛梨提亲然后欢欢喜喜的昭告天下他要娶她为妻?
可惜他不是,所以他不能,他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杀人,也不能避免被人杀,不知哪天睡着了就再不能醒来。
所以他晚上从没睡过安稳觉,唯有白天才能偷得几分光阴假寐。
他终于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子,犹豫许久才敢鼓起勇气去向她告白,他无比真诚的说出那一句话,但她一点儿也不相信。
他本来还在想,如果温宛梨相信他并愿意跟他走,那他就算拼了命也要争取脱离无极门,然后给她一个平静安乐的生活,尽一生的时间来弥补她陪伴她……还有爱她。
陆明旸忽然笑出来,却用一手捂住了刺痛的眼睛,原来这就是报应,他用背叛来回报一个女子的信任,然后用自己的真心告白换来一句“请你离开”。
温宛梨泡了茶,回到温暖热闹的庭院,宋仰秋笑吟吟的把一个喷香脆甜的香酥递到她的嘴巴,她在老夫人暧昧的目光下红了脸,轻轻的咬了一口,暗中注视的人都偷偷的笑起来。
九十九个“家好月圆”,果然是长长久久,家好月长圆。
温宛梨不知道那颗护心丹是陆明旸冒了极大的危险,从戒备森严的王府药房里偷出来的,虽然最后侥幸逃脱,但也身中一掌一刀。
他本该好好的在床上养伤,但他没有,他只是穿上了温宛梨为他挑选的袍子,仔仔细细的束好了头发,然后来到宋家,找机会把护心丹交给她,并且对她表白。
温宛梨也不知道,陆明旸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向她告白——当一个人明知自己随时会死去,却仍然决定去爱人,那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多么坚定的情意。
…………
作者有话要说:'霸气书库:www。87book。com'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据说今年月饼又涨价了,阿眠大概只能望梅止渴画饼充饥T T
至于小陆和小梨,筒子们和我一起继续纠结吧(望天)
谢谢小轩的长评(实在太激动)什么时候小玉happy梅雨guten……也能给我一个长评我就可以
含笑九泉了(好像用错词了+ +)
飞来横祸
深秋的天深远辽阔,映着几抹轻淡的云,宋家院内依然宁静安然,像黄叶轻轻落在湖面,悄然无声。
偷得浮生半日闲,宋仰秋在书房里眷写医书——温静怀遗留下来的医术有许多已经残旧了,所以得空重新抄写一份,以免失传。
宋仰秋忽然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温宛梨,“梨儿,昨天吃了那药,你感觉还好吧?”虽然已经再三确认过,那的的确确是珍贵的护心丹才让她吃下去,但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也许并不只是因为那颗药。
温宛梨站在沉木书架前,正为他整理着繁多的书籍,闻言回头一笑,“我没事啊,怎么了?”她小时虽有过心痛的毛病,据爹爹说阿娘以前也有过类似症状,但都不甚严重,只要平常注意调养就好了。
其实她有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把陆明旸送药来的事告诉了仰秋,当然略去了陆明旸告白的话——那些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说出来岂不是引人笑话?仰秋必定也不会相信的。
温宛梨却是想错了,如果宋仰秋听到了未必会不相信的,一个男人是不会轻易把“喜欢”说出口的,何况现在,陆明旸已无需再对宛梨说谎。
宋仰秋迟疑片刻,问道:“他是怎么取得那护心丹的?”护心丹虽没有解心丹的神效,但对于护心养心还是很有用处的,究其天下也不会超过三颗,任何人想要得到都不容易。
而陆明旸却为了梨儿而取得了护心丹,并专程为她送来?
宋仰秋捏紧手中毛笔,心口的隐忧再次翻腾而起:这让他如何相信,陆明旸对梨儿毫无异样心思?
温宛梨摇摇头,“他没说。”她也不想去追问,更不敢深究,如果这就是他偿还的情,那她就接受,从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温宛梨低下头,但一刹那,宋仰秋已清楚的看到她眼角的那一丝黯然和悲戚,轻浅却确实存在。
宋仰秋手指一颤,凝满笔尖的墨汁几乎要垂坠下来,他匆忙站起,笑得有些僵硬,“梨儿,不如我教你习字吧。”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因为不想让她察觉自己内心的波动:他不敢问她心里是不是还有陆明旸,生怕有些事,一问就破。
“写字?”温宛梨眼眸一亮,走过桌旁,羞涩的笑着,“我好久没有拿过笔了呢。”小时候爹爹有教过她习字,所以粗浅的字她认得,但动笔少,写的并不漂亮。
见她神情,宋仰秋就不禁心肠一软,铺开一张宣纸,让温宛梨在椅子上做好,把笔递给她,“先写个‘梨’字吧。”
温宛梨点点头,拿笔的姿势有点僵硬,抿着嘴小心翼翼的落笔,一笔一画都勾勒的很认真,可惜端正有余笔力却不够老道,提笔回锋太过刻意而使字体略显怪异。
宋仰秋却没有取笑,只是接过笔然后也写下一个“梨”字,落笔自然,构字严谨而不失洒脱,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在笔下活了起来,就像梨花的枝条,秀丽挺拔。
温宛梨既是好奇又是惊羡,仿佛一只可爱的雀儿,宋仰秋眼神一柔,让她握住笔,然后自己握住她的手,“来,我教你。”
他的手修长,刚好把温宛梨的手笼在掌心,温热的触觉让温宛梨微微一颤,在他的带领下移动着手腕,墨迹逐渐描绘出娟秀的线条。
“这样,会了吗?”宋仰秋目光一转,恰好对上了温宛梨的侧脸,她挽着乌黑的发髻,肌肤莹润如玉,此刻却浮着一点淡淡的红晕,如花落玉盘弥漫轻浅的胭红,动人之至。
宋仰秋心神一恍,情不自禁的附下头,炙热的呼吸靠近温宛梨的耳畔——
“少爷、梨姐姐,不好啦!”书房的门忽然被大声敲响,同时响起的还有翠满焦急惊慌的叫喊。
宋仰秋如梦初醒,蓦然抽身退开,暗自舒了口气平缓急促的心跳,走过去拉开门,“翠满,出什么事了?”
“碧柳小姐被一个恶贼挟持了!”
什么?!温宛梨猛然站起,忘了手中还拿着笔,一个用力之下笔尖重重的压到了宣纸之上,浓墨瞬间晕染了秀雅的“梨”字,如一团阴影笼罩了日光。
一向平静的温家如今被吵杂的人声所包围,许多人聚拢在门外,目光惊恐的盯着门内。
其中最担忧害怕的莫过于温静怀夫妇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刚刚才吃完饭还没歇一口气,忽然就听女儿一声惊叫,冲出门来一看,就见一个大汉挟持了女儿!
“叫所有人都走开,不然我杀了她!”高壮的大汉粗声威胁着,左额上一道暗红色的疤横过左眼划到鼻梁,让他本就凶恶的长相多了几分狠戾,黝黑的大手正掐着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温碧柳的命正捏在他的手里。
温碧柳惊恐的眼里已带上水雾,只凭着一股傲气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她不过是刚吃完饭在院子里散散步,就忽见一个人影冲了进去,惊魂未定就被一把捏住了脖子,成了这不速之客的护盾!
“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别伤了我的女儿。”温静怀试图婉言相劝,李晴秀已经急出了泪,一脸焦心的看着碧柳。
“没什么好说的,给我让开,否则你女儿就没命!”段虎粗吼着,神情警惕,手掌毫不放松的捏着手里唯一一根救命草。
如果不是被人追杀,他用得着逃到这穷乡僻壤来吗?本想在这里捞点油水再去寻个地方躲躲,哪知刚翻进一户人家就被人意外发现。
一路逃窜过来,知道这样跑也不是办法,如果惊动了官府那就更糟了,必须得尽快脱身才行,心念电转间恰好见到这大门没关还有个少女站在院中,于是恶念顿生:就不信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女人死!
“碧柳!”人群中一阵骚乱,纷纷让出一条路,原来是温宛梨和宋仰秋赶到了,温宛梨发髻微微散乱,脸色苍白,宋仰秋眼神里也满是担忧。
温碧柳睫毛一动,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泪水忽然涌出来,李晴秀更是急的频频跺脚。
“碧柳小姐!”又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挤开人群冲到最前头,见到来人大家都不由得一阵哗然——竟然是秀才林易程公子!此刻他发簪歪斜衣衫蒙尘,哪有平常温文儒雅淡然如水的模样?碧柳遇险他竟如此紧张?
林易程看见温碧柳脖子上的黝黑大掌,瞳孔如遭刀刺般狠狠一缩,大声疾呼,“你放了她,我来做人质!”碧柳小姐可千万不要遭到什么伤害!
段虎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不必废话,给我让开!”一个男人即使看来再如何柔弱无力,总比一个女人存在更大威胁,而他现在要的是绝对的安全!
林易程不料他毫不讲理,脸色瞬间惨白,看着他挟持着温碧柳一步步走出门来,没有人敢拦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温碧柳逃远。
“碧柳!”温宛梨忧心如焚,提着裙摆匆匆的追赶而去。
温静怀和李晴秀本也想跟过去,都被宋仰秋拦住了,“叔叔婶婶,你们在家等候,我和宛梨去便好,那人只是为了脱身,应该不会伤害碧柳性命的。”
说完他急忙跟上宛梨的脚步,虽然他也不赞成她冒险,但他也知道她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他陪她。
令人惊讶的是,林易程也跟了上来,而且神情慌乱,显得比任何人都还紧张忧虑,先前曾听说他向碧柳提亲,难道这林易程真的对碧柳上心了?
“天哪,碧柳怎么办?”直到人影远去,才有人拍着胸口叫出来。
“报官,赶紧报官!”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刚才已经叫二娃子悄悄的去报官了!”
“来了来了,赵捕头带人来了!”
喧闹声几乎要掀了屋顶,青木镇何尝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
“恶人在哪里?”赵同带着几个衙役匆匆赶到,气都来不及喘,马上问道。
“带着碧柳往那边去了!”有人指向西边。
赵同脸色沉重,扬手一挥,喝道:“追!”
青木镇向来平静,不料近来却出现了两个恶人,一是江洋大盗桃如色,偷盗聂老爷家财宝尚且不提,竟还欲图糟蹋良家妇女,实在不可饶恕。
可说也奇怪,桃如色在犯案后就不见踪迹,直到很久之后才在一座废弃老房子里找到他的尸体——当时他的尸体已经腐烂发出恶臭,所以才被人发现了。
虽不知是何人杀了桃如色,但毕竟是少了一个祸患,本想着青木镇可以回复原来的安宁了,不料今日又出现一桩挟持案件。
不管如何,保卫青木镇是他们的职责,一定要保证人质平安返还!
李晴秀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温静怀扶着她,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前面,遥望着即将往西山落下的夕阳,忧心忡忡的祈祷:谁都不要出事啊!
谁都没有看见,一道颀长的人影在墙角微一停顿,就轻淡如烟的朝着落日奔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霸气书库:www。87book。com'
嗯。。大家知道的吧,下面会发生啥
飞蛾扑火
西边,经过一片开阔的农田,就是一片银杏树林,深深杏黄的叶子落了一地。
晚霞满天,本该是宁静安详的好风景,却被一阵粗声喝骂所打破。
“站住,别再过来了!”段虎带着一个人,无法逃的太快,他本想入了林就弃人逃跑,没想到还有几个人不屈不挠的追了过来。
“求你放了碧柳小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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