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把几个小宫女都看住了,谁都不许和别宫的人太过频繁得接触,免得又被算计上什么。本嫔都成这样儿了,若是谁被暗算了,本嫔可救不了!”沈妩肃着一张脸,拿捏着强调训话。
明音二人也只有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这一下午折腾过去之后,皇上回来用晚膳的时候,才带来几个消息。
皇上不久之前刚下旨,罢黜了几个洛阳的地方官。其中有一个从四品的官员,直接被抄了家,搜查出不少罪证,全家流放。当然这倒霉的人,就是前几日与沈娇联系的人。
因为沈妩的腿伤成这样,皇上自然是不敢与她同床的,但是又不想分开睡,就让人另外搬了一张床放在内室。
花会的举办失败,再加上洛阳地方官不少人受牵连,这几日几乎没人再敢来烦扰皇上。齐钰索性乐得清闲,只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批阅奏折,其余一律陪着沈妩。
有时帮她捏捏腿,有时又去翻箱倒柜找一些幼儿读物,躺在床上与沈妩一起读着,偶尔还交流一些心得。
“阿妩,你瞧这句‘融四岁,能让梨’,从小朕就觉得这句话是错的。”齐钰倚在沈妩的侧腰上,呈一种平躺的姿势,他轻轻扬起手中的书,手指着那句话给沈妩瞧,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沈妩已经昏昏欲睡了,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三字经。越看越让她觉得,自己跟这些名士大家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失败的人,满脑的害人思想,满肚子的防人之道。
此刻听到皇上又要发表高谈阔论了,她面前的睁开眼眸,睡眼惺忪地瞧过去。书上的字还有些迷糊,她不停地眨眼睛,才勉强瞧清楚那句话。
130瑞妃没了。。。
“这句话主要讲得是尊老爱幼;爹娘都是这么教孩子的;有何错处?”沈妩轻声地嘟哝了一句,算是回应皇上的话。
对于她这种敷衍的态度;皇上明显十分不满意。直接扬起了手中的书,就往她那张柔嫩的脸上招呼。沈妩立刻被拍得惊醒了,困意慢慢散去。
“那皇上就说说这话错在哪里,嫔妾洗耳恭听!”沈妩强打起精神,瞪大了眼睛看过去。脸上带着几分嗔怒的神色;似乎若是皇上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就要冲上去咬他一般。
皇上晃了晃手中的书;低声道:“朕七岁的时候;母妃怀上九弟。朕十一岁的时候;母妃离世。后来朕就带着九弟一起在后宫里生存,九弟幼时性子比较倔强。如果按着上面所说的四岁就要让梨,若是他不让,难道朕还要跟他抢么?”
齐钰一脸的不满,紧皱着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究竟要不要抢。
沈妩听了他的话之后,是彻底醒过来了,哪里还睡得着。亏他想得出来,连这点都要质疑!
“皇上既然觉得错了,那就去抢吧!后宫里,应该不缺梨子吧?”沈妩懒得和他纠缠,只是有些诧异地追问了一句。
齐钰偏过头来,瞧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副不满的神色,像是觉得沈妩今儿一直在敷衍他一般。顿时心底高昂的情绪就有些低落,英气的眉头紧蹙,他暗自想着: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性格缺陷已经十分不明显了,而且还有好转的迹象。
这会子如此冷遇他,是伤好之后,继续让他用五指兄弟解决生理需求的节奏么?齐钰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皱缩一下,他再也不要捏痛自己的兄弟了!
“阿妩,你既然如此不喜欢看《三字经》的话,就换成唱童谣吧?前几次唱得挺好的。”皇上边说边从她的侧腰上坐起,随意地穿上鞋子,就往书架上寻找那本《地方童谣两百句》。
但是悲剧发生了,那本书册不翼而飞了,任齐钰翻遍大大小小的角落,就是没瞧见。
躺在身后的沈妩有些心虚,那首歌她已经连续唱了好几日,恳求着皇上换一首。皇上竟像是着了魔一般,硬是不同意,于是她便自作主张地把把那本书给扔了。
“书呢?李怀恩!”齐钰找得满头是汗,都没发现那本书,气得脸色都泛白了,他极其愤怒地扬高了声音,冲着外面喊了一句。
李怀恩一听他这语调,就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进来了。也不敢走近,只立刻行礼,低声道:“皇上有何事?”
齐钰猛地转过身,将手里拿着的《三字经》一下子扔到了李怀恩的脚边,冷声问道:“朕让你派人好好收拾这一摞书,为何那本《地方童谣两百句》不见了!你让姝修仪待会子照着什么唱歌?”
李怀恩一听原来是书丢了,先送了一口气,待挺清楚书名的时候,脸色又立刻暗沉了下来。的确,那本书就相当于皇上的命疙瘩一般,有时候肚子一人翻看,脸色都会变得好看许多。
“奴才罪该万死,当时书册放上去的时候,的确是一本都不少。奴才亲自清点过的,还请皇上恕罪!”李怀恩连忙低声求饶,脸上带着几分苦不堪言的神色。
他也不知道那书究竟去哪里了啊,姝修仪躺在这里休养,他总不能派个人进来,日夜不离地守着吧。
李怀恩想到这里,便下意识地偏过头瞧了一眼沈妩,这不看还好,一看他的心中便警铃大作。姝修仪的脸上露出几分同情的庆幸的神色,当她对上李怀恩的视线时,便立刻闪躲般地移开了。
“姝修仪,您替奴才说句话啊!要不然皇上真的会弄死奴才的!”李怀恩直接跪着转过身,双膝撑着地对着沈妩的方向跪行而去。
沈妩瞧着他脸上那如丧考妣的神色,最终还是不忍他替自己受过,便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对皇上说道:“皇上,这事儿虽然全赖李总管。但是他平日里对您一直服侍周全,只这一件事儿没办好,就算了吧。若是皇上还想听那首《送别》的的话,也不用再找书了,嫔妾已经会唱了!”
听着沈妩劝慰的话,齐钰脸上暴怒的面色明显缓和了些。
李怀恩听到沈妩的话,脸上露出惊诧十足的表情。他没想到沈妩竟然这般说他!现在仔细一琢磨,这书八成就是姝修仪收起来了,此刻却把罪责全赖在他的头上。姝修仪,您真不仗义!
“行了行了,还杵在这里作甚!既然姝修仪都替你求情了,朕就不再追究了,没有第二次!”齐钰冷声地开始撵人,李怀恩一脸的悲愤难耐。
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哀怨地看了一眼沈妩,又转过身去瞧了一下齐钰,最后一扭身跑了出去。那急速狂奔的模样,像是也不再害怕皇上治他的罪一般。
你们两个奸夫j□j,等着!李怀恩心底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出了大门。脸上的神色依然难看得很,气哼哼地走了出来。
不过片刻,屋子里便传来了女子轻柔的吟唱声,让人心底一阵舒坦。当这熟悉的歌声一响起来,众人便知又到了皇上听小曲的时候了。说实在的,这还是头一位在皇上面前展露歌喉的妃嫔了,最重要的是来回就那么一首歌,皇上还听得乐呵呵的。可见,他对姝修仪爱得深沉!
瞧见李怀恩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明音便凑了上来,轻声道:“李总管,您这又是怎么了?要不要把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逗我开心一下?”
面对明音这样的问话,李怀恩的脸色更加暗沉。有其主就必有其仆,瞧瞧明音这刁钻的模样,活脱脱就是被姝修仪给带坏了!
李怀恩冷哼了一声,怒瞪了她一眼,便扭过去不理会。即使心底有火,也不好冲着明音发。
明音此刻可不是龙乾宫的小宫女了,而是姝修仪身边的大红人儿,他自然不好仗着身份高些来压制她。
明音讨了个没趣,抬手摸了摸鼻尖,便站在原地不说话。
沈妩这边是一片缠绵悱恻,沈娇那里就是一片水深火热了。她是直到很晚了,才有太医想起来这位已经被罢黜的妃嫔,提着药箱过来,替她诊治。
“里头的骨头断了,需要静养,不能乱动。尽量吃些流食,少喝水,不然很麻烦。”来诊脉的太医还算仁德,依然态度温和地诊治,匆匆开了一张方子,就让小宫女送去司药司那边去抓药。
太医的话只是含糊带过,他并没有仔细说清楚。一开始沈娇还不以为然,当晚实在是太饿了,便忍着疼吃了一个馒头。伙食质量虽然下降了,但是管饱还是有的。又大口地喝了两碗飘着几片菜叶的青菜汤,这才算是吃饱了。
只是到了晚上,她便受罪了。早就想解手,可是此刻在外面守夜的人,几乎已经睡死过去了,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喊。好不容易才叫起来,她却连动都不敢动,只是干瞪着眼。
那一晚她极其难熬,直憋到凌晨了,她才咬着牙让人搀扶起来。好容易解决了,她却痛得浑身冒汗,泪眼婆娑。
药喝了好几日,身上的疼痛却是一点都没有缓解,相反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每日清醒的时间倒是不多。太医也不再来了,一直秉持着皇上所说的,只要不死就好。身边伺候的宫人们,也越发倦怠了,很少让她喝水,饭菜也只有很少的分量。
不过这司药司的宫女,倒是极其负责,每日必定把熬好的药端到跟前来,看着沈娇喝完了才离开。
可惜这么一碗药的时间,也拯救不了沈娇。如此几日的冷遇,倒是把一个几日前还如花似玉的娇修容,生生地折磨得不成人形,瞧着都甚为可怜。
经过这么几日的休养,沈妩是吃得好、睡得香,除了遭受皇上的压迫,每日《送别》不离口之外,一切都是那么惬意安然。
这日,皇上和沈妩在榻上下棋,棋盘上黑白双方紧咬住对方,显然是旗鼓相当。沈妩的腿已经能弯曲起来了,只要不碰到脚腕,她就不会再喊着痛。
两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看,暗想着要如何才能把对方逼进死胡同。忽然李怀恩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
“皇上,皇上。”李怀恩边跑边急切地呼唤着皇上,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
齐钰从冥思苦想之中回过神来,有些不满地看向李怀恩。如此没规矩地喊叫,李怀恩又不是个新入宫的小太监。只是他刚瞧了李怀恩一眼,脸上不耐的神色就已经收敛了起来。
李怀恩的面色十分阴沉,齐钰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皇上,姝修仪。”李怀恩好容易才停下脚步,声音里却是带着剧烈的喘息,显然跑得急了,他慢慢地平息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宫里头方才传来消息,瑞妃娘娘没了。这夏日天气热,恐怕遗体存不了几日,太后让您赶紧准备回宫呢!”
李怀恩的话音刚落,整间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瑞妃竟然没了!
131没有留恋。。。
齐钰的眼神微微一闪;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显然是没想到身居高位的瑞妃,竟然会死了。他们临行前;这个霸道嘴巴厉害的瑞妃,还生龙活虎地和人打架来着。
沈妩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诧的神色,她从来没想过,浸淫后宫多年的瑞妃,竟也会就这么没了?而且太后那边传递消息的时候;连句像样的说法都没有;只是催着皇上赶紧回宫;显然这其中必有隐情。
“先把太医找过来。”齐钰的脸上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他挥了挥手;打发身旁的小内监下去找太医。
李怀恩通传完消息之后,见皇上并无多大的反应,便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他轻咳了一声,慢慢地退到一边。
“阿妩,该你走棋了!”齐钰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棋盘上,轻声对着她说了一句。
沈妩回过神来,将手中捏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两人继续厮杀。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不过皇上和姝修仪在走棋,他也不敢打扰,只是垂手立在一旁。
“啧啧,爱嫔的棋艺果然高超,朕应对着都有些吃力。这盘和局吧!”皇上边说边抓起他那边的几颗棋子,朝棋盘上一丢,脸上露出几分赞赏的神情。
沈妩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她方才分了心,已成败局。却没想到皇上愿意和棋,看样子心也不在此处。
“朕问你,依着姝修仪脚上这伤,此刻能赶回京都么?”齐钰捧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冷声地询问着一旁的太医。
那个太医连忙往前站了一步,慢慢地弯身行礼,轻声回复道:“回皇上的话,姝修仪脚上的伤已经出现发痒的症状,证明慢慢愈合。不过伤口毕竟较深,还是不能太过颠簸,所以坐的马车应该比较平稳才行。连着赶几日的路程是没有大碍的!”
对于他的回答,齐钰慢慢地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成,若是赶路的话,朕会派人把你安排在朕和姝修仪的马车之后的一辆车上,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随传随到。”皇上拍案定了下来,吩咐完太医之后,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李怀恩,让各人准备东西,明日一早便出发!”齐钰这回又把李怀恩叫到面前来,敲定了回宫的时间。
当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各人都忙碌了起来。原本还有好几日才是归期,忽然提前了,不少人都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洛阳是个富饶的地方,街市上极其热闹,所以不少人的行李都增添了一倍的东西,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拾好,当真是有些困难。
明音和明心也带着几个小宫女,连夜地收拾东西。好在沈妩这腿坏了,几乎没有看到什么好风景,更没有出去逛街,所以行礼并没有增加,只是按照原样收拾回去即可。
皇上和沈妩躺在一张床上,两人皆是平躺着,只是各盖各的锦被,中间还留有一小段距离。
灯已经灭了,沈妩却睡不着,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帐顶,脸上露出几分怅惘的神色。前世的瑞妃如何死的,她都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希望这一世不要弄得不明不白才好。
“哎——”沈妩长叹了一口气,兴许是想起自己前世的死,心底有些惆怅。
“叹什么气,不吉利。”身旁的男人立刻就开口了,声音压得有些低沉,但是因为两人睡在一起,倒像是在耳边悄声呢喃一般,带着几分磁性。
沈妩有些失笑,头一回听到叹气也不吉利的。她将胳膊伸出锦被之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看着黑暗之中皇上的侧脸。窗外的月光有些倾泻进来,只能依稀瞧到他侧脸的轮廓。
“瑞姐姐去了,皇上会舍不得么?”沈妩手摸着下巴,忽然就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方才那番问话,几乎是出于自己的本能,无法控制一般。只是心底非常想知道罢了,兴许是透过瑞妃的死,来忖度上一世她死的时候,皇上是怎样的心境。
“不会,到目前为止,这个世上只有朕的母妃离世之时,朕舍不得过。”兴许是此刻偏暗的环境,又或许是那几分倾泻到他身上的月光太过柔和,竟让他这般毫无防备地将心底的话告诉沈妩。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显然对瑞妃,是真的没有一丝舍不得和留恋。沈妩的眸光暗了暗,心口一凉,明明告诫自己不要期待,却总是忍不住带有了希望。
毕竟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即使是个畜生,也该培养出感情来了。
“皇上对瑞姐姐印象最深的地方,在哪里?”因为皇上方才的表现,沈妩的胆子也大了些,直接开始将心中好奇的问题都抛了出来。
齐钰轻皱着眉头,细细想了一下,然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朕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朕不喜欢她,朕不喜欢聒噪的女人。”
沈妩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皇上有一副钢铁铸造的心肠,刀枪不入,即使是知道了瑞妃的死讯,一开口却也没一句赞扬的话。
“若是硬要从她身上,找出一点朕喜欢的地方。那便是得理不饶人!至少不会随便就吃人亏,不过现在从她已经离世看来,这唯一的优点,也面临着要消失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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