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点头，指了指火场。叔叔相信自己吗？
伊梨的眼里闪过一抹古怪的得意之色。
三娘站直身望着慕容赫：“你也怀疑小安？”
“我不相信谁，也不怀疑谁，事情的真相需要证据，何况小安也承认了这场大火的确因他而起。”
“你不信也罢，那什么令牌本就不该送给小安，等火熄灭了，你自己到火场里找回吧！”
三娘说着，抱起小安，准备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此时，她心中已做出决定，就算冰雪封路，她也要带着小安想办法早点走。
慕容赫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慢着，我没说不信。”
低沉的嗓音饱含分量，目光坚定不允许她就这样退场。
小安张着一双小鹿般的黑眼睛，满心感动地看着慕容赫。他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叔叔，可是，他做错了事，惹出了大祸，叔叔一定不喜欢自己了……
三娘轻轻挣脱他，将小安搂紧几分：“谢谢，我和小安不是心虚，而是相信清者自清。孩子受到了惊吓，请恕我们先告退。”
伊梨听他们一对一答，脸色更加难看：“慕容将军信他们，那就是不信我了？这是对我的侮辱，我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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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过自己始终沉默着的小女儿，也气愤转过头，不打算再理会慕容赫和三娘。
救火工作正在紧张地进行，好在天气寒冷，帐篷之间距离较远，士兵们人多力量大，火势很快小了。
跳跃的火光让伊梨微微扭曲的脸色忽明忽暗，这场戏发展到这里，根本还不足以发泄她心头的积怨。
她怨的是慕容赫！
可恨的是慕容赫竟然当自己面，说信任那对讨厌的母子。
慕容赫面色沉重，拉住六七岁的小女孩，低头问：“你来说，你娘说的是真的，还是小安说的是真的？”
伊梨想不到他会转而问自己女儿，慌忙把孩子藏到身后，厉声道：“慕容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不信任我还不够，还要来逼迫一个小孩子么？你有这些功夫不会去帮忙救火，也不去救我的父亲相公，反而来袒护一个寡妇，你安的是什么心？”
小女孩显然也吓坏了，口里反复只咬了一句话：“那火……是因为他才点燃的！都是他的错！”
小安垂下了头，咬着唇瓣匍匐在三娘瘦弱的肩膀上。
“娘……娘，我自己下来走。”大约感受到三娘逐渐沉重的呼吸，他松开搂住她脖子的小手，缓缓滑落到地面。
一样碧绿色的小东西，忽然从他的衣服里掉落。
“那是什么？”伊梨的目光似乎格外敏锐，第一个发现小安脚边的东西。
三娘和慕容赫循声低头，脸色同时变化。
小安将那东西捡起，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小脸蛋充满了迷茫和惊疑，嗫嚅着不可置信：“这是……叔叔送我的令牌……怎么会……”
伊梨指着他道：“好了！真相大白，你们现在该知道相信谁了？请慕容将军还我一个公道。”
小安还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令牌怎会又从自己的衣服里掉出来，他张大眼睛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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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50 割舍
三娘接过那令牌，果然上面一个清晰的“赫”字，她也震惊地无语。
视线缓缓扫过伊梨得意带冷笑的脸，再落到慕容赫面无表情的脸，最后是小安茫然无措的脸……
“慕容将军，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伊梨道。
没错！那令牌就是她之前故意在问小安话时，帮小安理了理领口趁机塞进他衣服里的。她才满有把握令牌迟早会掉出来。
开慕容赫向来是个讲究原则的男人，证据皆在眼前，小安也承认过自己未经许可就进入帐篷，大火也因他而起……
“小安，道歉吧！”慕容赫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字道。
“这事肯定另有蹊跷！”三娘嘶哑的嗓音一提高，更是难听，听得慕容赫不禁皱眉，伊梨则是嫌恶地瞪着她。
效“道歉吧，孩子。”慕容赫将目光锁定小安，上前握住他的手。宽厚的掌心传递着温暖，小安的眼中满是泪水。
“我……”小安抿着唇。
“做错了事就该道歉，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行为。叔叔希望你至少有敢于承认的勇气。”
小安乌黑的眼中掠过受伤，小嘴倔强得抿着。
三娘信自己的孩子，从头到尾都信，就算证据在眼前，她也信。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爱这孩子，也没人比她更了解这孩子。
孩子嘴里叙述的那一段经过肯定就是真相。
“我……我……”小安低下头，偏偏承认错误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不出来。
“小安可以为这场大火的事道歉，对不起的是乌珉国的将士们。但是，小安说没做过小偷的行为，就是没做过！”三娘不能忍受，关乎孩子的问题，她的心绪不再平静。
慕容赫一对浓眉不悦地拧起：“你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吗？长期以往，孩子长大了如何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也不关你的事！我只知……身为一个母亲，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冤枉和委屈。”三娘飞快地将小安的手从慕容赫手里拉出，用力抱起孩子。
“如果伊姑娘觉得我们是燕楚国人，不该在这里受到客人的待遇，那么……明天一早我就会带孩子离开！”
“我哪敢那么认为啊！”伊梨嘴上否认，心里正偷笑。
“没错！伊姑娘的确没权力这么认为。”慕容赫看三娘抱着小安已走出两步，那单薄而孤傲的身影让他心口急促抽痛，“你和小安是这里的客人，由我说了算，由老将军说了算！”
三娘抱着小安在雪地里顿了顿脚步，眼睫微垂：“谢谢。”她去意已决，小安今夜不小心酿成大祸，她也无颜继续呆下去。
小安泪眼朦胧，看见慕容赫笔直地站立在那里，背后是一片被大火烧毁的狼藉。雪光映着红色的点点火光，他抽噎道：“对不起……叔叔，对不起，娘娘……”
三娘在帐篷里收拾包袱，小安怔怔地站在旁边。
“娘娘，我们真的要离开吗？”
“恩，明天一早就走。这里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迟早都要离开。”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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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你舍不得叔叔？”
“恩……”小安又飞快地摇头，望着她纤细的身子，“娘娘身子不好，天这么冷……”
“你不用担心那个，娘娘最近身体还不错，你皎月爹爹给了我抗寒的药呢！”
小安咬着唇瓣，烦恼的心事全写在脸上。
三娘将包袱打了个结，走过去抱住他，默默叹息。
“对不起，小安，因为娘娘……又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不是！今天不关娘娘的事，是小安自己乱跑……”
“娘娘都明白。”三娘想起伊梨在说话时，不断变幻的神色，她已能确定几分，伊梨的这场栽赃戏必是冲着自己。
可惜这场意外教人措手不及，她的心为孩子疼痛。
不知道那慕容赫有什么魔力？小安如果再跟他多相处下去，恐怕就更舍不得了。所以，这地方迟早要离开，且越快越好。
“娘娘，叔叔对我们那么好，你真舍得吗？”
“娘娘现在唯一舍不得的只有你。”三娘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发现出慕容赫的面庞。
怎会这样？她赶紧甩甩头，定是许久许久没得到过他人关爱，她跟小安才会如此依恋……
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那扭曲不堪的容貌连自己看了都厌恶，何况是一个传说只爱美人的慕容赫？
这五日他没出现，但她却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传言。
原来，慕容赫在乌珉国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小安望着她的举动，看到她眼底的黯然，幼小的心灵猛然明白了什么。或许他还不懂得“自卑”的涵义，但娘娘流露的哀伤，他能看懂。
那个叫伊梨的女人是因为讨厌娘娘，才故意指责自己是小偷的么？
“好，我听娘娘的，明天就走……”
“恩。”
三娘的手心还握着一样东西，是刚才忘记还给慕容赫的那道令牌。她想，就算要离开，也该去正式给他一个交代吧！毕竟这段日子以来，是她欠他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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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情动
夜色宁静，空气里烟火的气味逐渐消散。
天空沉沉地压下来，风冷得刺骨。
三娘一出帐篷，就看到漆黑夜幕下，一个笔直孤拔的高大身影。
他……怎会在这里？竟也不敢进来？
咖慕容赫双手背负在后，默默望着天空出神。他不是不敢进帐篷，而是在问自己进去的理由。
如果走进帐篷，他该对这对母子说些什么？
挽留吗？还是告诉他们，明早就会遵照他们的意愿送别……
聆为何如此不舍？这种心情该是冷漠著称的慕容赫所拥有的么？
离开五日，其实是回去一趟京城见了皇上，拿着谕令准备开春时跟凌楚大干一场。这一遭让他的心情变得平静不少，只是心里有根弦总在隐隐牵挂着什么。
他无法解释这种心情，要说牵挂三娘，实在毫无道理。
要说牵挂小安那孩子……他也感觉不可思议，毕竟在这之前，他每年都能见到来军营过节的其他小孩子。
“慕容将军。”三娘来到他身后。
他有所察觉，缓缓转身，两人的目光对上，心底都是微微一震。
三娘撇开怪异的思绪，伸出手去，慢慢打开掌心。
碧绿色的令牌静静躺在那里，不远处的帐篷透出朦胧光线，那令牌被折射出古朴幽暗的颜色。
“这个还给你。”她等待着他接过。
慕容赫皱眉：“这是我送给小安的，既然送出去，就不可能收回。”
三娘依然平举着手，道：“谢谢好意，可是你难道还没发现，这份礼物已经给小安带来麻烦，还让他闯了祸，让军营都受到了损失吗？”
“不过是一两个帐篷而已，谈不上损失。”
在沙场上连生死都已看透，几个帐篷算什么？何况只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过。
然而，慕容赫却无法从三娘蒙着黑纱的脸上移开。
幽暗光线下，她的眼睛闪出一种如星子般迷人的晶亮。可是，目光那么坚决，那么冷静，让他悄然流窜在血管里的热情如被泼了冷水一般。
“不！或许对于你来说，只是帐篷的损失，而对于小安来说，是一场难以忘记的屈辱。他不过是想去找你，就连进入伊姑娘的帐篷，也只是为了要回被人骗走的令牌。”
三娘说着，突然抓起他的手，将令牌塞进他的手里。
她的手指那么冰凉，有着难以察觉的轻颤，但即使隔着黑纱手套，感知敏锐的他也发现了。
慕容赫下意识不想接受退还的令牌，他从来也是个性子固执的人。结果，他反手一抓，正好将她的手握住。
“我说最后一遍，令牌给小安！”
“我也说最后一遍，不要！不要这不吉利的东西！”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顽固？”
“是，我就是顽固。你不知道看到小安被冤枉时，被你逼迫着要承认不曾犯过的错误时，我的心有多疼！”
不知不觉，三娘激动起来，她的手指也忍不住颤抖。
可是，慕容赫却是牢牢握着，也不放开。
她的眼里染上了泪光，心酸与指责毫不掩饰，他的心情不自禁地缩紧。
“我……很抱歉。”慕容赫艰涩地说，喉咙干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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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声抱歉有什么用？你不知道孩子的心有多么单纯，多么脆弱，多么需要我们去呵护！可是，就因为这个东西……”
三娘说着，用力抽回手，将令牌扔在地上，狠狠吸了一口气。
“因为这个东西不知怎地从他衣服里掉了出来，便成为不可抹灭的证据……不是我身为一个母亲就故意袒护他，若要我在孩子和伊梨两人之间选择，我毫不犹豫相信的定然是孩子！”
慕容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的嗓音很陌生，但是她的语气很熟悉。
她倔强地不肯屈服的眼神也异常熟悉。
眼前的女子与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影子渐渐重合。
“我不会指望一个陌生人相信我们，毕竟你跟我们毫无关系，不是吗？”
三娘冷淡地说完，情绪开始恢复。
“并不是毫无关系。”慕容赫沙哑道。
三娘惊疑地睨视他。
在她的注视下，慕容赫竟觉有些紧张，他捡起雪地上冰凉的令牌，清清嗓子：“当初伊姑娘问我为何会对你们母子如此特别？我回答的是‘投缘’。从第一次见到你和小安，我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很投缘。”
“那又怎样？投缘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三娘僵硬地回答，她怎么感觉那其实是种同情呢？
“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对你们好。就算我们之间从前没有任何关系，但我的心……”慕容赫迟疑了一下，抓起她的手做了个唐突之举，将那小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已会为你们牵挂。”
三娘连表情都僵硬住了。
四周更为寂静，夜空里只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两人静静对望，一个俯首，一个抬头……
他的血液又开始热切地流淌，像是生命顷刻间找到了全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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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爱的错觉
他无暇细想这其中原因，若是真有奇迹发生，他相信奇迹背后必有不为自己所知的联系。
被他注视，三娘逐渐屏住了呼吸，只觉一股热气从手套外传递进去，迅速蔓延全身。
不知怎地，她的脸颊上窜起了两团火，有些眩晕。
被动地望着他，恍惚陷入两潭暗不见底的深渊里。
咖为何……
为何他握她手的时候，她的心……会加速跳动？
为何他那样深深凝视她的时候，她会……产生一些错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看过她？
聆他的眼睛带着魔咒，像波澜壮阔的潮水，凶猛地涌来，快要将她淹没了一般。
白花花的星星在眼前闪耀，三娘张开嘴巴用力地呼吸。有东西扼住了她的颈子，一些模糊的疼痛让心脏跳动变得无力。
慕容赫慢慢地眯起了黑眸，手指自有意识地触上她的脸颊。
黑色面纱飘落。
落在雪白的地上。
“不要……”
魔咒瞬间被解除，三娘急促地推开他，自己匆匆往后退开。
她赶紧弯下身去捡那面纱，这时，更强烈的眩晕席卷过来，她努力支撑着站起身，却晃了一晃……
“三娘！”
她听到慕容赫焦灼急切的呼喊，纤细的是身子蓦然挺直。
咬着牙，以极慢的速度转身，那微微扭曲的面容像雪一样白。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早上请为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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