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经年(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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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经年(清穿)-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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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是每天都来看望我,却绝口不提外面的事。我也不问,这似乎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
 “四爷。”我听见脚步声叫了出来,可是那帘头一挑,却是李德全。我看着他,我有多久没见他了?他在我眼中,一直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他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涌上心头。我鼻子一酸,唤道:“谙达。”他身形一怔,叹了口气道:“醒了?那就随我去吧,皇上在等着呢。”我点点头,穿上鞋子,随他走出了这间屋子。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莫名其妙地紧张。
灵堂里一个阿哥也没有,大概是康熙遣走了他们,楠木棺木前一个苍老的白色影子格外注目。我伏地:“奴婢给皇上请安。”他却打断了我的请安,摆摆手,示意我起来。我站起来,对视他的眼睛。无法掩饰的悲哀充斥着他的眼睛,他似乎更加苍老了,就算是帝王,也无法决定生老病死,甚至他们还要比普通人更加辛苦地掩饰自己的悲哀,眼前的仿佛不是那个千古一帝,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面对自己的亲人死去的无可奈何。
 “她走之前见过你?”康熙缓缓问道,语气是那么悲哀。我道:“是。”“说了些什么?”康熙问道。“说了所有奴婢应该知道的事情,还有…。。”我揶揄着,“还有对皇上的话。”他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我低下头:“苏麻喇姑…。她请求皇上拆除茉园。”康熙的身子明显一怔,向后退了几步,靠在棺木上,嘴中喃喃道:“她这是…。要断了一切啊。”我不知道康熙是什么意思,只默默站着。
 “你知道茉园在哪儿吗?”康熙看着我,缓缓发问。我摇摇头。他叹了口气:“就是从前你被幽禁的地方。”我惊讶地看着康熙,突然想到那天他说“那原是苏麻喇姑的住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苏麻喇姑,康熙……原来是这样!茉园茉园,那是苏麻喇姑的名字啊,苏茉儿。我突然想到苏麻喇姑在提起康熙时候眼中露出的难得的柔和…。。还有她不肯就医,一定要等到康熙回来,可惜她终究是没有等到啊。
康熙眼神涣散,似乎沉浸在回忆中,那一定是属于他们的最美好的回忆吧,他们的茉园,他们的种种……。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苏麻喇姑的无奈,她让康熙拆除茉园,等于是拆除了他们的回忆。
 “不,不可能,朕不可能拆了茉园!”康熙突然说道,语气却是无可奈何的。“皇上。”我唤道。他转过来看着我。“这是她最后的心愿,她深爱着皇上,必然希望皇上能够励精图治,成为大清的圣主。茉园和皇上都在她的心中,有时候,爱,不一定要有多深刻的表示,真正的爱扎根在心里,既然皇上也深爱着她,又何必在乎一座园子呢?”康熙看着我,颓然坐下:“朕竟不如你看得透彻。是啊,真正的爱…。你下去吧。”他无力地挥挥手,我关上门,这个场合,只属于他们的场合……
久违的皇宫因为苏麻喇姑的逝世变的分外清冷,皇十二子胤裪住守数日,百日内供饭,三七诵经,以报其恩惠。
同年,上谕将苏麻喇姑灵柩移入安奉殿,以嫔礼安葬。
苏麻喇姑的丧事期间康熙派人将我带到乾清宫的暖房,我几乎足不出户,苏麻喇姑曾叫我必定忠于康熙,这也算对我的一句忠告吧?
我跪在乾清宫的石青地板上,康熙在披着折子,我不禁有些恍惚,这样的情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发生过。“起来吧。”康熙的声音传来。“是。”我站起来,腿有点发麻。“朕拟了两道圣旨,李德全。”康熙道。李德全接过圣旨,一步一步来到我面前,他依旧那么恭敬的表情。我接过圣旨。“看看吧。”康熙吩咐。我小心地打开第一道圣旨,那抹明黄像是一根毒刺。
 “马尔汗之女兆佳氏知书达礼,秀外慧中,今赐皇十三子嫡福晋。钦此。”我嘴角浮出一抹苦笑,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历史终究还是按着它的步伐发展下去,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股苦涩在心头?我定了定,打开第二道圣旨。
 “罪籍伊尔根觉罗氏服侍苏麻喇姑间玩忽职守,知情不报,致其不治,今赐其白绫,以告苏麻喇姑在天之灵。钦此。”
 “看清楚了?”康熙道。“是,奴婢看清楚了。”我一字一句道。半晌,康熙摆了摆手:“你走吧。从此不必再回来了。”我对这个结局早就有所预料,我是不可能留在宫中的,康熙没有杀了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奴婢谢皇上恩典。”我磕头,从前,我跪他是因为不得已,而今天,我不仅是以秦淮的角度,更是以苏蓝柠的角度跪他,是真正地发自内心。
 “还有,朕谢谢你对朕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朕对不起你,朕记得以前在曹家的时候,朕曾答应给你一个恩典,你当时说要什么全唐诗》现在看来,朕要食言了,这个要求怕是不成了,不过这个恩典朕依然留给你。”康熙放下最后一道折子,看着我。恩典?我不知道现在还奢求什么,但是终究是康熙的好心,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记着。我伏地:“奴婢谢皇上恩典。”康熙眯了眯眼,道:“从此后你便再也不是奴婢了,淮丫头啊,朕多久没听到你的自称了?”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在宫中,康熙对我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他就像是除阿玛外的另一个父亲。我怎能不感动?“秦淮…。。谢皇上…。恩典。”我的泪水终于喷涌出来,分别,不是不难过的。我本想着逃脱这个牢笼,可是…。。这一刻不是我想要的吗?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皇上,十三爷求见。”小海子恭恭敬敬地说。康熙沉吟片刻,道:“传。”复又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李德全,带她去偏殿。”李德全“喳”了一声,领我到了偏殿,我知道康熙是为了让我再看胤祥一眼,而我却没有了勇气。
 “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
我捂住了嘴巴,才不让它发出声音,而我分明感到眼泪划到捂住嘴巴的手上,胤祥的声音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变得有磁性有魄力了,他的又长高了,一身藏青的衣衫衬得他愈发意气风发,挺拔俊朗。那个记忆里略带孩子气却又处处想着护着我的胤祥,已经长大了…。。他的眸子明亮,线条明朗……我使劲看着他,我要将他的样子记在脑子里,这样,我走到了哪儿,都看得见他……
 “平身吧,老十三啊,京里的难民处理的怎么样了?”康熙淡淡的发问。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已和四哥将各个官员捐献出来的银子分发给难民,京中的难民虽说情况已有所好转,可是仍有大批难民涌入京城,儿臣此次前来,正是求皇阿玛兴修四川,陕西等地的大坝,一来可以解决连年的水灾,二来可以让大批难民有活计可做。”胤祥的回答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以工代赈的做法的确一举两得,不至于让劳动力荒废,三百年后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就用这个方法解决了美国的失业问题。
果真,康熙带着赞赏的声音:“不错,解决难民事关国计民生,这件事就交给你和老四去办,任何情况都务必及时上报。”
 “是,儿臣这就去办。”
 “嗯,等一下。”康熙叫住他,“老十三啊,自你分府以后,就一个侧福晋,朕瞅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给你指个嫡福晋了,也好替你管好府中内务。”
虽然早就知道康熙的圣旨了,可是亲耳听见他说,心还是不可预料地漏跳了一拍。我屏住呼吸,听着胤祥的回答,他的眼睛里的那种自信和清明陇上了一层淡淡的隐忍。我注意地看到他握紧了拳头,关节发白,翠玉的扳指显得分外突兀。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胤祥跪下。
我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差点跌坐下去,我突然想到,我在期待什么?期待胤祥抗旨说不愿意娶兆佳氏吗?我想让胤祥抗旨吗?我想让他因为一个早就与他毫无交集的人得罪他的皇阿玛吗?我想要他的一辈子失去自己父亲的重用吗?无数问号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发疯般地摇头,不,不是的,胤祥的决定不也是我所希望的吗?不是已经决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了吗?不是已经决定永远离开皇宫了吗?
马车猛烈地颠簸着,虽然康熙放了我,但是我仍旧不能回家,我的阿玛额娘,以及所有亲人,宝儿,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死了。
我曾听人说过,我们是两条平行的线,永远不可能有相交的一天,可是,说这话的人不知道两条线从不同的起点出发,即使相交了,它们还是要沿着自己的轨迹运动下去,运动下去……它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其实平行的线挺好的,至少它们不用相交,便不用承受分开后的痛苦……还可以,远远地相望着,默默看着对方的生命轨迹,而我和胤祥,却注定只能相忘。
我选择了在晚上走,康熙对我的决定没有什么意外的,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我没有选择去见任何人,包括四阿哥,巴勒,八阿哥…。。
我和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平行的线呢,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临行前我求李德全将那支梅花簪还有一封信交给四阿哥,我信任李德全。突然想到如果我回到了现代,我可以对人说“雍正皇帝曾经追求过我。”然后他们都笑了,想着想着我也笑了出来,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一个人,所以没有人会笑,除了我。我暗想我自娱自乐的本事真是被几年的幽禁生涯和那段辛者库哑巴生涯锻炼的愈发老道。辛者库,不知道碧云怎么样了?她现在还在担心我的安危吗?金嬷嬷有没有为难她?我被这些疑问弄的满腹心事,罢了,她毕竟什么也不知道,她的人生还没有定型。以她那么温婉的性子,总有一天会有机遇走出辛者库的。
 “姑娘,就快出京城了,我们这究竟是去哪呀?”车夫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爷子,姓赵,挺健谈。是呀,我要去哪呢?所幸我带了充足的银两,可别遇上劫匪才好。
 “嗯…。。就去苏州吧。”我想了想说道,苏州,秦淮河……记得以前曾与胤祥有过这个约定,今夕何夕,竟只有我一个人去实现了,不过这样也不算太坏,我还奢求什么呢?
 “苏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呀。”老赵笑道,“姑娘是去小住还是久住?若是小住我可以等姑娘住好了,再载姑娘回来。”
我笑道:“不回来了,我在京城…。。没有亲人了,只想着到苏州去投奔亲戚。”老赵替我惋惜道:“唉,没想到姑娘也是个苦命的人。我也打小没了爹妈,这种苦呀,只有自个儿知道。”我苦涩一笑:“再苦,也得活下去呀,有个去处总是好的。”老赵道:“姑娘长的如花似玉,将来嫁个好人家,这日子呀只会越过越好。”嫁个好人家?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没有接话,却掀开帘子,向外望着,一片夜色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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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又见秦淮
当老赵问及我的名字,我的确是愣了一下,半晌我立马回过神来:“我姓秦,单名一个淮。”“原来是秦姑娘呀,这名字倒真是和姑娘要去的地方相配,苏州城就有条河叫秦淮河。”我颔首而笑,秦淮河呀,我怎么会不知道!
 “秦姑娘,前面就是客栈了,要不要歇息一夜再上路?”老赵热心地问我。赶了这么久的路,的确很累了全身上下被颠得不成样子,休息一下也好,于是我道:“成,那您就停吧。”老赵停下车后,我和他一前一后走进了老赵说的这家云来客栈。地处郊野,客栈不算太好,但也算干净,“小二,两间上房。”我道。那小二便点头哈腰地走了,过了一会儿,那小二便来招呼我们上楼,我走在前面,怔怔地发着呆,不由得和迎面走下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对不住。”那人连声道歉,我心觉好笑,明明是我不看路,他却来和我道歉。我一抬头,那人也怔怔地看着我,“你……。你是……”
 “在下王露,敢问姑娘芳名?”
 “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眼前的人,一身素色长衫,分明是那个王露,也就是四阿哥所说的邬思道!我脑袋一热,本想安安稳稳地到苏州,没想到住个店都会遇到熟人,我只希望他不要认出我来才好,忙不迭想走,他却猛地叫住我:“杨姑娘!”我步子一停,看来当时四阿哥并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和真实姓名。我转过身,缓缓道:“王先生有何指教?”他先是一愣,马上了然笑道:“记得那次在杜康斋,姑娘曾说过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如今我们又相见了,算不算得上是有缘呢?”我想着如何打发这个缠人的邬思道,我是只身出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如今宝东急着赶路,恐不能与先生一叙。”我说着便要走,他却不依不挠:“姑娘留步,敢问姑娘要去何方?”我恨自己刚才干嘛说要赶路呀,可是看他问的急,没办法,只好道:“苏州。”他抚掌而笑:“如此,正好,我也要去苏州,姑娘可是一人?”“还有一个车夫。”“姑娘只身一人赶路恐有不便,既然我同姑娘也算半个旧识,不妨一道?”他道。我刚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我只身一人赶路的确难保路上会遇到什么,虽然他看上去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是他可是邬思道啊,这个雍正的第一谋士遇到什么事也肯定有化险为夷的办法,和他一同去倒也无妨。遂道:“既然先生也去苏州,那就一道吧。”他笑道:“常言道,人生四大喜,这他想遇故知,就是其中一喜,虽说在下与姑娘并不算太熟,但是也算的上是半喜吧?不知在下可有幸与姑娘小饮一番呢?”我见这邬思道不像是小说中的那种老态龙钟,一脸高深莫测,倒像是个唐伯虎般的风流才子,想了想,便道:“好。”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刚想出门,又想到一个女子出门在外难免有所不便,不如换个男装吧。想定便翻出随身带着的男装,戴上瓜帽,我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束,要是有把扇子就更好了,就可以去调戏秦淮河边的小姐了。
邬思道见了我的装束,不由笑道:“杨姑娘这身可真是俊朗,男儿莫比啊。”我嗔他一眼,谦虚道:“王先生过奖了。”突然又想到我对老赵说我叫秦淮,而对他说我叫杨宝东,万一到时候露馅了怎么办?
 “王先生去苏州干什么?”我问道。“我去哪儿都无妨,四海为家,兀自漂泊罢了。”他抿了一口酒。听了他的话我不免佩服起来,这个邬思道,这么受四阿哥的重视,可是却宁可四海为家,不拘泥于功名利禄,果真是个君子啊。既然是这样,看来他已经离开四阿哥了?我告诉他真实名字也无妨了。
 “王先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姑娘但说无妨。”
 “我先罚酒三杯。”我说着端起酒。
我抹了抹嘴巴,道:“不瞒王先生,我其实不叫杨宝东,杨宝东是我编出来懵先生的,我其实叫秦淮。”
他了然道:“原来是秦姑娘,宝东…。宝东…。。秦淮…。。哈,这怎么是姑娘的错呢,秦淮河东起宝华山,南起东庐山,姑娘并没有欺瞒,是在下愚昧,没有悟出姑娘的意思罢了。邬思道自罚三杯!”他拿起酒,一饮而尽。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的自称是邬思道,开来他也打算坦诚相待了?我笑道:“既然我们都隐瞒了真实姓名,算是扯平了,邬先生也是豪爽大气,不拘小节之人,秦淮敬邬先生!”
 “秦姑娘过奖了!”
这一来二去,酒过三巡,我们都有些醉醺醺了,考虑到明天还要赶路,便辞了他,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回了屋。
邬思道也雇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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