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清寒- 第92部分

　　　　她站在一棵开的绚烂的桃树之下回眸看我，笑意盈盈之下，竟是黯淡了身后所有的光景。

　　　　那一番景色从此映入了我的脑海之间，而后每每看到桃花灿烂便会想到今日的落月。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152。第四卷　堕天成魔…第二十九章　莫道不消魂
　　　　最终，落月跟着我回来了。

　　　　一梦回首，待我睁眼之时，那个在玉床之上静卧了十万年的女子已然睁开了眼。

　　　　老神主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她抬手触碰着他花白的须发，眼角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她颤抖着开口对他道：“苦了你了……”

　　　　老神主摇头，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只要你愿意醒来，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三师兄将我扶起来，我站起身之时却觉得腿脚发软，一时间竟未能站稳！三师兄一把揽住我的腰才没让我跌坐下去，他有些慌张的看着我，“碧儿，你怎么了？”

　　　　师父急步而来，一把拉过我的手腕，过了片刻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在你体内存在了数千年的另一个灵魂离去，让你的身子一时间无法适应罢了。休养几日便会好的。”

　　　　我听到三师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便扶着我道：“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我却摇头，看着老神主道：“我不走，神主答应了要告诉我以前之事的。”此番我定然不能走，万一下次再找不到他，我该如何是好？趁着现在他还在眼前，赶紧让他兑现了承诺！

　　　　他放开扶着落月的手，转过头看着我，缓缓道：“既然你这样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三师兄不满的看着我，“你现下身子虚弱，便不能等身子养好了再听故事么？”

　　　　师父却是先于我开口了，“不碍事，既然老神主愿意亲口讲这个故事，那你们便听听吧。碧儿的身子坐着听个故事还是可以的。”说着他一挥衣袖，石室之内凭空多出了三把椅子。

　　　　老神主看了眼椅子，胡子抖了抖，道：“你们还可以沏壶茶慢慢喝着！”

　　　　师父在椅子上坐下，悠悠然道：“我正有这个想法。”说罢，身旁又多了一张矮几，上面是一壶热气氤氲的茶，还有几个白瓷的茶杯。

　　　　我同三师兄相视一眼，再看看老神主的表情，忍着笑走到师父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各自为自己倒了杯茶喝着。

　　　　老神主气呼呼的看着师父，“紫微啊，你倒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师父淡然一笑，“我曾说过帮你守护落月，如今她醒了，我对你的承诺便实现了。现下是你欠了我恩情，作为恩人难道你想要我对你三拜九叩么？”

　　　　依旧坐在玉床上的落月掩唇一笑，老神主有些无奈的摆摆手，“算我怕了你了！”

　　　　他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说那过往之事。

　　　　那件事，该是要追溯到十万多年前，那时候老神主还是当时的神族之主。

　　　　他算是神史之上记载的第七位天帝，当时的天妃是他还是天族太子之时他的父君赐婚的，是一个上神的女儿，法力修为颇高，倒是门当户对，不过那位天妃性子冷傲，同老天帝成婚数千年竟是一无所出。

　　　　有一次老天帝出巡，却在人界同神界的交界之处遇上了一个女妖，本是想要降妖的他却不想竟是爱上了那女妖！女妖便是落月，一个单纯善良的小花妖。

　　　　老天帝将花妖落月带回了天宫，那时天规之中还未有不许神妖相恋这一条。不过妖在神界总是要低他们神仙好几等，落月在天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天帝宠爱她，为她修建了一个“落华宫”，于是，她在天宫的那一千五百年便是在落华宫中度过了大半。

　　　　在落月到了天宫的第五百一十载，她诞下了一个男孩，那是老天帝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帝——莫离！

　　　　因着当时的天妃一直未有所出，而天帝的帝位却只能由正天妃的孩子继承，那天妃竟是亲自开了口想要将落月的第一个儿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抚养。落月天真，觉得自己的孩子就该自己抚养，怎能过继给他人，便咬紧了牙硬了脖子不肯答应！

　　　　可最终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花妖，孤立无援的她如何同正天妃斗？最终，她的第一个孩子不再属于她……

　　　　再后来，老天帝被邀去灵山之上与上神小聚，在他离开一月之后再回天宫，却只在落华宫看到了落月留下的一封书信。落月因着受不了天宫众神的冷嘲热讽而一气之下离开了天宫。老天帝发了疯一般的寻她，寻遍了六界的各个角落，却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数十年后，他回到当初他们相遇的地方，却见到了落月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那便是他的第二个孩子——日后的魔尊幽离！

　　　　落月不肯跟他回天宫，他竟索性跟着她在一座山脚下住下，而那座山便是苍梧山。他在山下他们的住处四周植满了桃树，只因着落月便是那桃花幻成的小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只是，他们这样的日子没能过太久，天族不能一日无主，很快，天上的神仙们便派了代表来请他回天。整整来了十回，他才不得不丢下自己的妻儿回了天。

　　　　那时候，他的长子莫离已然满了两千岁，将将历劫飞升成了上神！而莫离，一直认为自己就是正天妃所出，是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者，直到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了两个私下里嚼舌头的小仙的话，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一刻，他竟是无比的痛恨起自己的那个身子，因着他身上流着一只妖的血液！他觉得自己是怪物，觉得天宫中所有的神仙看他的目光皆是带了一丝轻蔑！

　　　　后来，他听说了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弟弟，便寻下了界。幽离性子刚烈，在莫离的一次次挑衅之下，出手将其打伤！于是，天妃下令捉拿这个胆敢伤了天界大太子的小贼！幽离同神龙族的太子交好，于是神龙族为了护住幽离母子，同天族大战，被封印在了神龙虚境之内！而那次大战之时，老天帝正在闭关修炼，待他百年之后出关，却正好遇上了那一场浩劫！

　　　　莫离已然掌管了天界的所有大权，他派人将自己的生母捉了，以她来威胁幽离，幽离一怒之下，原本体内的神妖之血逆行竟是入了魔道，生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明真相的老天帝被告知自己的小儿子逆天而行，反上九重天宫，如今竟是无人能挡！老天帝见到入了魔的幽离，看着他的红发与紫眸，看着他残忍的杀戮，忍着心痛对自己的小儿子挥出了手中的宝剑！

　　　　他们大战三日，最终幽离不敌老天帝与白玘联手被封印在了灵山之上。之所以只是封印而没有处死，只是因着老天帝的不忍。

　　　　落月被莫离带到灵山脚下，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孩子相互伤害，扑身上前想要阻止，却被莫离一掌打在后心，三魂七魄尽损！！

　　　　老天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莫离对他的母亲下毒手却来不及阻止！飞扑到落月身旁，只来得及接住她下落的身子。他想要结果了自己那个心狠手辣的儿子的性命，落月却用尽最后一口气求他放过他们的儿子……

　　　　老天帝为救落月耗尽灵力修为，最终形离神散，却依旧未能将落月救醒，只能让她进入了无尽的长眠之中。我师父与老天帝一向交好，便帮着他将落月的身体藏在北极天宫的禁地之内，以千年寒玉床养着，直到今日。

　　　　那一战之后，老天帝消失于天地间，莫离理所当然的便坐上了天帝的宝座。他抹去了神石之上关于那一战的真相，亲手篡改了历史！他亦是抹去了自己身世中的污点，但是从此神妖相恋这个词便成了他心中的毒刺，每每被人提及，便如同解开了他旧日的伤疤一般，让他感到感受！于是，天条之中变多了一条，禁止天界出现跨种族的爱恋，否则一律严惩不贷！

　　　　于是，便有了日后我与清寒的悲剧，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的复杂……

　　　　老神主说罢，沉沉的叹了口气，一旁的落月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她抽泣着问她的小儿子幽离现在可还好。我们却皆是只能沉默以对，我们怎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告诉她幽离已然不在世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太过于痛苦……

　　　　她泪眼盈盈的看着我们，“告诉我，幽离现在如何？”

　　　　我吸口气，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道：“他有一个儿子，现在也挺大了，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见他……们。”

　　　　她抬手擦干泪水，点了点头，“好，其实只要他们好好的就好了。”她转过头去看着老神主，“莫离……可还好？”

　　　　老神主闭了闭眼，语气有些沉重的道：“他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会有如他那般心狠手辣的孩子！”

　　　　落月摇头，“不要怪他，那时那还小，不懂事……”

　　　　我看着落月的脸，觉得她如此说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母亲，无法真正的责怪自己的孩子，即便是被孩子深深地伤害了，在她的心中，孩子却总是无过的……只是不知待她知道她的小儿子已然被大儿子逼死了，还能这般自欺欺人么？或许永远都不该让她知晓这件事，否则她如何承受得起？
153。第四卷　堕天成魔…第三十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上
　　　　之后，三师兄带着我离开了禁地，而师父他们还留在禁地之中迟迟不曾出来。

　　　　我同三师兄在原本瀑布前的那块空地之上站了许久，相互望望，不知道是该继续等在这里还是先行离开。方才出来之前师父只是让我们先走，并未清楚地说明让我们在何处等他。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刚想张口，目光扫过岩洞口，看到了师父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身旁跟着的是落月。我眯起眼睛仔细望去，却始终未看到老神主的身影，难道他依旧不愿离开这里么？

　　　　师父同落月飞身落在我们面前，他淡淡道一句：“去北辰宫。”说罢便快步的往前走去，我同三师兄相视一眼，抬步跟上。

　　　　走了几步，未听到身后落月的动静，转身，却发现她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再次出现的那片瀑布，满眼的不舍。

　　　　我犹豫片刻，最终抬步走到了她的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声问道：“老神主还在里面么？”

　　　　她缓缓地点头，眸色深深地看着前方。我叹口气，“其实，你可以留在此处同他一起的，当初我带你回来便是与他团聚的，并不曾想过要将你们分开……”此刻我的心中满是愧疚，如若此番分开，落月再出个什么事，我真真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她转过头看我，却是坚决的摇头，“他形散神离，没法离开这里，但我必须要跟你们一同去，莫离是我们的孩子，当初未能将他管教好，出了这样大的事，皆是我们做父母的错，此番我跟了你们去，或许还能出些力，否则，我们便是愧对了天地了……”

　　　　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前方传来三师兄的喊声，落月再看一眼那瀑布，转身迈开了步子。我看着她的背影，闭了闭眼睛，抬步跟了上去。

　　　　我们出得集雪园，大摇大摆的走在宫中的小径之上，我有些不解的轻扯了一下身前三师兄的衣角，他放慢步子退到我的身旁，侧头看我，“怎么了？”

　　　　我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不是说宫里可能有九重天宫的奸细么，怎的现在可以这样招摇过市？”

　　　　他双眉一挑，“那是之前，如今我们的法阵摆起来了，自然就不用怕他们！我们在禁地的这段时间，宫中所有不属于我们北极天宫的弟子已然尽数的被清除出去了。”

　　　　我眨眨眼，忍不住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于是后脑被三师兄无情的拍了一下，“傻丫头，你以为我是在天上安了张网啊！”

　　　　我摸着脑袋，干笑两声，果真是有些呆傻了，怎会作出这样可笑的举动？顿觉万分的尴尬，赶紧丢下依旧在一旁嘲笑我的三师兄，加快步子追上了已然快要转入下一个园子的师父与落月。

　　　　入了北辰宫之后，师父带我们到了一个之前从未到过的密室之内，密室所处的房间便是那间收藏神兵利器的房间，走过那一排排闪着淡淡光芒的神兵，忍不住便想起了那一日师父将白虹交给清寒时的情景，然后意识到自己擅自离开魔宫，他们如若找不见我定然会万分着急，看来得赶紧回去才好！

　　　　我们进了密室之后，师父挥手关上了密室的门，看了我一眼之后道：“碧儿，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魔族在练兵，神龙族已然从神龙虚境之中出来，届时该是会同魔族联手对抗九重天宫吧。”

　　　　师父他缓缓地在密室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淡淡看着我道：“你们可有胜算？”

　　　　我有些苦涩的摇头。

　　　　他漆黑的眸子中看不清情绪，只是那样淡淡的看着我，却让我觉得很是安心，似乎只要他依旧在，便什么都不用怕……自小到大，我便是如此的依赖他，没有师父将我带回北极天宫，我真不知道此刻我会如何，或许都不在这世上了，如何还能这样为了要活下去而拼死一战呢？

　　　　师父平淡的声音回响在密室中，带着些许清冷的气息，“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回来之时我同你说的话么？”

　　　　我低下头，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记得，师父告诫徒儿，如若不想万劫不复，千万莫要逆天而为……”

　　　　他唇角浮起一丝弧度，开口，语气却依旧清冷，“那你可有听为师的话？”

　　　　我抬头看着他，“师父，并不是碧儿好战。这样的逆天之战并不是儿戏，我并不想走到这一步，若不是天帝他欺人太甚，逼……”一个“死”字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差点脱口而出，赶紧改口，“逼迫幽离，我们如何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说着我屈膝跪下，“师父，今日碧儿回来便是想要同北极天宫断绝关系，这样我所做的一切便同你们再无关系……待我离开之后，师父你就昭告六界将我逐出师门一事吧。”

　　　　我话未说完，三师兄便一下子跪在我的身旁，“师父，我们不能这样丢下碧落不管啊！”

　　　　我转头看向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觉得伤心，有些哽咽着开口：“三师兄，我不能连累你们……我们北极天宫上下这么多弟子，我不想他们因着我而卷入这一场战争之中……”

　　　　他有些生气的大声道：“碧落！你不知道我们会为你担心么？”

　　　　“我……”

　　　　我刚开口，师父便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他站起来，低头看着我们，“碧落说得对，她不能连累了我们北极天宫上下。”

　　　　我不曾想过师父会这样说，虽然这便是我来此的初衷，可是亲耳听到师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伤心，却努力地扯起一抹笑意，俯身一拜，“谢谢师父这么多年来的教导与养育，如若此战碧儿得幸能够活下来，定然再次回来拜见师父！”

　　　　一旁的三师兄抢声道：“师父！”

　　　　却听师父淡淡的继续道：“楮墨，为师的话还未说完，你何时能够改一改这急性子的毛病？”

　　　　“啊？”三师兄一愣，随即赶紧低头，“请师父恕罪。”

　　　　师父广袖一动，转身，“你们且起来吧，让人家看到了以为我是个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罚跪的师父呢！”

　　　　这时，听到一直站在一旁的落月发出一声轻笑，我同三师兄相视一眼，缓缓地自地上站起来。

　　　　落月走到我们面前，看了看我师父又看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