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清寒- 第31部分

　　　　午膳便在两人各怀心事中过去了。看着下人们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觉着吃饱了必须要出门走走方才有益身心健康，便拉了云雀出门。却不想还未走几步，便迎面遇上了一群人。

　　　　她们见到我，都下跪请安。看着她们手中端着的木质托盘中的东西，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为首的一个看起来稍年长一些的女子恭敬的道：“姑娘，这些是宗主命我们送来的，请姑娘过目，如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好修改。”

　　　　果不其然，她们手中捧的便是我今晚的穿戴了。想象着那七重纱衣穿在身上的感觉便只能无语望天……

　　　　我略略点了点头，“你们拿进去放下吧。”

　　　　“请姑娘随我们进屋试衣。”

　　　　于是，不容我开口拒绝便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房间。心知抵抗无效，便只好任由着她们为我更衣。转眸看一眼站在一旁的云雀，那丫头正一个人偷乐！不过，她终于是笑了，是不是便不生气了呢？其实，我挺为自己感到不值的，分明不是我的错，却还要想方设法让她不生气……叹口气，继续低头研究身上这七重的纱衣究竟有没有七层。

　　　　两个丫鬟抬着一面大的铜镜到我面前，“姑娘，请看一下是否满意。”

　　　　我抬眸往镜中望去，这是我么？身上的衣裙是鲜艳的红，如同晚霞一般绚烂。层层轻纱如同云雾般轻笼着，忽的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自己竟是着了一袭红色的嫁衣……我猛地一惊，如何会出现这样的情景？难不成是这几日考虑该不该嫁给姬慕夜考虑多了，如今穿上这红衣便出现了幻觉么？肯定是这样了！

　　　　该是从未穿过如此华丽的衣裳，看着那曳地的裙摆我竟不知道该如何迈步。

　　　　站在一旁的女官道：“姑娘，可有什么不满的么？”

　　　　我转过头看她，将心中的不满道出：“这裙子可否改的短一些？”

　　　　那女官一脸惶恐的模样，“姑娘，这云织烟罗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这裙摆不能改短……”

　　　　这一件衣裳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我再次无语望天，“那能否换一件？我不穿这裙子了。”

　　　　“万万不可，这是宗主亲口吩咐的。”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我低头看了一眼裙摆，想着万一晚宴之上我因踩了裙角而跌倒，那该如何是好？

　　　　云雀上前一步，“我觉着这俗气的红色与姑娘的气质不配，该要换一套素色一些的。”

　　　　我倒觉得这红色的穿着也不错，正想开口说不用换了，云雀却凑到我的耳边，“今晚，作为墨家人而留在此的墨嫣定会到场，她喜穿红衣。”

　　　　原是如此，可为何她穿红衣我便不能穿了呢？我看了看云雀，低声道：“正因如此，我更要穿着一袭红衣，青梅说她总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与我过不去，今日那便由我来与她过不去一次吧。”

　　　　听了我的话，云雀笑着点头，眼中透出期待的神色。
50。第二卷　忘尽前尘…第四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下
　　　　申时刚过未几，便又有一群人走进了我暂时休憩的别院。

　　　　我认命的坐在铜镜之前任由她们为我梳妆。眼看着披散的长发被她们绾成了复杂的发髻，看着她们将华丽的步摇发饰插到我的发间，我慢慢觉得今晚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穿着这样华丽的衣裙，满头琳琅，真是累死人……

　　　　经过半个时辰的忙碌，她们终于是停手了，“姑娘，请先在此等候，晚宴很快便会开始。”

　　　　对她们挥了挥手，她们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云雀站在我身后歪着脑袋看我，许久才开口，“我还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平日的姑娘，如此华丽的妆容将你的清雅都掩去了。”

　　　　听了她的话，我往着铜镜中仔细的瞧了瞧自己的模样，依旧是本来的眉眼，却不知为何看着有些陌生，看了许久竟连自己都有些认不得自己。无奈的叹口气，“云雀，过来帮我将这些头饰取下来。”

　　　　云雀应一声，上前为我卸妆。

　　　　片刻之后，看着镜中素净的眉眼，这才是我吧。云雀找来一条与衣裙同色的丝带将我的发梢松松的绑起来。

　　　　忙完这一切，我们两人满意的相视一笑。还未待我们开口讲话便听到门外有人讲话，“姑娘，晚宴即将开始，我来引姑娘去大殿。”

　　　　因着裙摆的缘故，云雀扶着我缓缓地走到门口，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直跟着姬慕夜的那个年轻护卫，似乎叫姬岚！

　　　　他看到我之时明显的呆愣了一下。我对他笑了笑，“有劳了。”

　　　　他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姑娘请随我来吧。”

　　　　许是知道我穿着这件衣裳不便走快，姬岚在前面缓步的走着，云雀扶着我在身后跟着。这试剑山庄实在是有些大了，这一路竟是走了快要一盏茶的功夫，还未走到头。

　　　　在走过一座假山之时，姬岚忽的停住脚步转过头看我，“姑娘，关于以前的事你真的都不记得了么？”

　　　　不想他会问这个问题，我愣了愣，点头。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接着往前走。我和云雀面面相觑了一番，转头跟着他往前走。待我们走至大殿旁的偏殿之时，晚宴似乎还未开始，大殿之内只有下人们来回忙碌的身影。

　　　　姬岚将我带至偏殿之后便离开了。我找了张椅子坐下，因着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来打发这无聊的等待时间，便只好四处张望起这个偏殿来。一番打量下来，觉得这试剑山庄倒是比山上的星罗宫来的华丽一些，正感慨着这守山的护卫们好福气，转而又想到那星罗宫除了宗主及其家眷，以及一些他的亲信能够进入，是不对外开放的，而这试剑山庄才是星罗宫接待各种宾客的地方，自然是要华丽一些。

　　　　正盯着偏殿的门口发呆，却不想一个白色的身影进入了视线。淡淡的天光从他的身后照入，白衣之上泛起一层光芒，晃得我微微眯起了眼，才看清门口之人是落寒。

　　　　我站起身，提起裙摆朝他走去，“落公子，可真是巧，在此地遇见。”

　　　　他唇角微扬，“姑娘如此打扮，真真是绝色。”

　　　　不想他会如此一说，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公子过誉了。”

　　　　他自我的身旁经过，咫尺之间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芙蕖花香。原来，上午我闻到的那股花香是他身上的气息。转过身看着他卓然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动。虽不算是怦然心动却也算是一大动了！这让我有些吃惊又有些惊恐，忙将视线移到了一旁。

　　　　因着心中的异样，我也不敢靠近他，便转了个方向朝着门口走去。从门口望出去，是一片青翠的竹林，也不知道这试剑山庄管理园子的是什么样的高人，竟能将反季节的花木养的这般好！

　　　　感慨之间便看到姬慕夜一袭华服朝着我走来，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遇上了什么好事，如此高兴。

　　　　他走至我的面前，伸手为我理了理鬓边有些微乱的发丝，“歌儿，你这般真美。”

　　　　这是今日第二个人这般赞扬我了，着实让我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心里开始小小的觉得今日我真的是很美！

　　　　我微微红了脸，看着他笑，他亦是微笑着看着我。被他这样看着我，我觉得时间都快要停止了。就在我以为要这样被他看到地老天荒之时，身后传来接连两声清脆的碎裂声。

　　　　猛地转身，发现云雀和落寒的脚边都掉落着一只已然摔碎的茶盏。姬慕夜看了他们一眼，语气淡淡的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大殿吧。”说着便拉起我的手快步的往大殿走去。我只好提起裙子跟上去，心中默念着可千万不好摔倒才好！

　　　　今夜的登场可谓是万众瞩目，姬慕夜牵着我的手走进大殿之时，已然是宾客满座。我们进去后，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所有人都站起身恭敬地朝着姬慕夜行礼。

　　　　我看似从容的走在姬慕夜的身旁，实则心中依旧惦记着千万不要被裙角绊倒一事，身旁之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完全没有发现。

　　　　忽的感觉到姬慕夜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将我往下拉，我回神一看，如今整个大殿都坐下了，只余我一人突兀的站着。我转头看一眼姬慕夜，他对着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坐下。目光扫过地下人的脸上，大多带着淡淡的嘲弄的表情。

　　　　不知怎的，我并未听从姬慕夜的话乖乖坐下，而是缓缓地开了口：“今日，我本没资格站在这里，只因着我与宗主的一纸婚约，我才能够站在这里一睹诸位豪杰的风采。小女子在此先干为敬了！”其实，开口我便后悔了，我就该在姬慕夜看我的时候便乖乖的坐下的，如今这般宗主还未开口我便抢了他的风头实在是有违规矩，只是话说到此，这酒还是得喝的！

　　　　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颇烈，辣的我直皱眉。待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我才抬眸往着下面看去，却发现没有一人举杯。我想我这下实在是丢脸丢大了！悻悻的正要坐下，却听得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姑娘好酒量！落某敬姑娘一杯！”

　　　　我循声望去，落寒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继而，在座的其他人也端起酒杯，齐声道：“吾等敬姑娘一杯！”

　　　　这样便为我解了尴尬，落寒这一举动让我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些。我甚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奈何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我这边，我有些失落的低下头，缓缓地在姬慕夜的身边坐下。

　　　　方才一直笑而不语的姬慕夜端起面前的酒杯，朗声开口：“歌儿天真，诸位莫要见怪。”

　　　　“宗主言重了。”

　　　　我坐在姬慕夜身旁看着这上下一心何乐融融的样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方才我该称病不出来的！

　　　　因着方才说多了话引得尴尬，席间我便只顾着低头饮酒用餐，前前后后开口不过是应了姬慕夜几个语气词。

　　　　许是这般独自喝酒，喝的有些多了，我抬头往着席间望去，却发现落寒似乎在看着我。我朝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一笑便又喝下一杯酒。醉眼朦胧中，似乎看到他掩在面具之下的双眸泛着淡淡的绿光。我抬手轻轻拍了拍额头，觉得定是自己喝多了眼花了。

　　　　伸手想去拿酒壶，却不想被姬慕夜抬手按住，他不动声色的从我手中拿过酒杯，低声道：“不想再丢脸，那就不能再喝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席间这么多人，万一万一我喝醉了，那岂不是太丢脸？于是便不敢再碰那酒杯。

　　　　姬慕夜对站在一旁的侍女道：“去为姑娘沏杯茶。”

　　　　热茶很快便被送到了面前，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对我笑笑。

　　　　我端着查缓缓地喝着，酒劲过了不少，我这才有了兴致打量一番这大殿。却不想这大殿的顶端中央是镂空的，今晚月色甚好，浅浅淡淡的月光照进来，在中央的地面投下一块斑驳的光影。

　　　　我看着那光影有些恍然，忽的殿中响起丝竹之声。看来酒过三巡之后这乐舞助兴便要开始了。一个红衣的舞姬已然到了中央，我转眸望去，却是愣了愣，那个站在月色下盈盈而笑的不是那日见到的墨嫣姑娘么？她怎的成了助兴的舞姬了？

　　　　墨嫣对着姬慕夜盈盈一拜，眼波流转间，果真是国色天香！

　　　　水袖舞，眼波淼，莲步移，姿生花。

　　　　看着她步步生花的舞姿，我心下有些唏嘘，男子该都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如此婀娜多娇的女子吧！不知为何目光竟朝着落寒飘去，发现他正垂着眸视线落在身前的桌子上，似乎正在发呆。不知怎的心下有些高兴，这高兴地感觉却将自己吓了一跳！为何我会去在意他的目光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知音之间的惺惺相惜么？我不解……

　　　　那漫天飘舞的红纱如云烟一般笼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红绫两端的银铃发出细碎而清亮的声音。只见墨嫣足见一点，整个人便如一只火红的蝴蝶一般翩然飞起，手中红绫如同水浪一般扑面而来，红郎之间隐约还能看到淡淡的银光！我猛地一躲，才惊觉那红绫本不是朝着我而来，但是我这一躲却躲到了红绫之前，方才这一躲已然用去了我所有的敏捷反应，我呆愣着看着迎面而来的红绫竟忘了躲闪。

　　　　就在我任命的觉得今晚我注定了要再次在众人面前出丑之时，眼前忽的扬起一片黑影将直直飞来的红绫挡住了。我被姬慕夜的衣袖遮了视线，只听见银铃落地之时发出的细碎的声音。待衣袖拿开，我才发现那条红绫已然碎成无数片，静静地飘落在地。
51。第二卷　忘尽前尘…第五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整个大殿寂静无声，那些乐师们忘了演奏，呆愣的看着我们。

　　　　墨嫣“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宗主赎罪，嫣儿不是有意的。”

　　　　我转头看了看姬慕夜，他脸上的表情冰冷，看来是有些生气了。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也并不都是墨嫣的错，若不是我那一躲，该也不会出现这般情况！于是决定开口为她说说情。

　　　　我伸手悄悄扯了扯姬慕夜的衣袖，“宗主，这件事并不能全怪她，我也不好。如今当着这么多英豪的面你如若开罪于她，他们墨家便更有理由与我过不去了。”

　　　　姬慕夜转眸看我，“他们要敢动你，便是与我过不去！”他的声音冷沉，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看来我又说错话了！

　　　　我觉得现下与他说不通，便站起来，走到墨嫣面前伸手将她扶起，“墨姑娘，宗主怎会因此小事生气？既是墨姑娘一舞助兴，那我便为大家奏一曲如何？”

　　　　说着便走到落寒面前，“落公子，不知可愿与小女子合奏一曲？”

　　　　落寒站起身，对着我微微一拱手，“姑娘想要，落某自当奉陪！”

　　　　很快，乐师便将他们使用的一张雕花的凤尾琴连着琴案搬到了大殿的中央。我原是想就在他们演奏的角落中弹一曲便好了，谁知他们如此的殷勤，我还未说话便帮着我把琴搬到了众目睽睽之下！我心中有些苦涩的朝着那个乐师点头致谢，年轻的琴师羞赧的转身快步走回了角落。

　　　　我施施然走到琴案前，坐下。琴是好琴，只是从未弹过，抬手挑动琴弦试了几个音，找到了一些感觉，便转头看向落寒。他把转着手中的玉笛，划出一道道青碧色的光芒。他缓缓地走到我的身旁，唇角带着优美的弧度，“不知姑娘想要奏什么曲子？”

　　　　我以前学过什么曲子我是尽数忘干净了，如今脑中记得多也只有白日里与他合奏的一曲良宵引，只是在座的豪杰大多都听过那一曲了，如果现下再弹奏那一曲似乎有些不太好！我又开始后悔我为何要为了帮一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人而将自己至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见我不说话，落寒指间的玉笛转一圈，凑到嘴边，悠扬的笛声便响起来！在我听来竟是如此的熟悉！我抬手，拨动琴弦，流水般的琴声便倾泻而下！我闭上眼，仿佛看到了空谷幽兰带着清晨微微的露珠悄然绽放，落寒身上淡淡的芙蕖花香飘入我的鼻中。恍然间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一情一景都是那般的熟悉，可是细想却抓不住脑中飘过的记忆片段！却是努力地想要抓住，它们便越快的消散无踪！

　　　　一曲罢，我依旧有些恍然，看着指尖微微颤动的琴弦，心中的那根弦也跟着颤了颤。

　　　　姬慕夜放下酒杯，浅笑着看我，“想不到一曲抑郁伤感的幽兰竟是被你们演奏的如此欢快，真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