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我的怀抱越来越紧,我却感觉不再分明。汗水模糊了本就看不清晰的视线,越发听不见耳边他焦急的声音。呼吸一阵紧促,脑中眩晕袭来,短暂的清醒过后,我眼前彻底被黑色笼罩,再不能感受他给我的温暖。
又是习惯性的恶梦,什么可怕的都有,毒蛇,黑血,滴血的剑,还有好多好多。有母亲的面庞,有转身的子玄,还有浑身是血的李业。
我记得我在哭喊,记得我身旁流淌着鲜血,还有我嘶哑了声音。那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孤寂世界,是笼罩了死亡气息的修罗地狱,是我无法逃脱的可怕梦靥。
一阵一阵,一场一场,一遍一遍,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折磨着我。
我庆幸我活着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里,红玉欣喜的脸逐渐放大。
“娘娘,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她激动地嚷道,又朝着外面唤青衣快些来。
半撑起身子,我手上有些发软,看着忙碌的这两个人在我面前一个劲的又是说话又是忙碌的,心里却好似缺了什么。
他不在。
怎么能如此依赖他,我晃晃头,不再去想。
青衣端着一碗药,急急走到我面前,“太医说,娘娘醒了就要赶紧把药喝了。”她说着,舀起一勺药,递到我嘴边。
我的头尚有些晕,也一时没有力气说话,背靠上红玉垫的软垫上,一勺勺将药喝完。
“娘娘昨晚可真真是险些吓死人呢!人一晕,本已备下的参汤就喝不下了,逼得皇上用……。”青衣放下药碗,感叹的语气,仿佛是我昨晚命悬一线一般,然而却是停下没有说完。
我也没有心情问她后面的事,总之我是醒过来了。
红玉也在一旁开口说道,“对呀,奴婢两人就不说了,皇上昨晚可是寸步不离地守了娘娘一夜,到今天早上,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守了我一夜。
回忆起梦中那个时不时传来,却找不到方向的声音,原来,是他在不知疲倦地唤我,让我感觉那个世界并非全然没有生气和希望的。
青衣替我披上件薄衫,“娘娘昨晚一直发烧。太医说因为药性太大,又加之娘娘原本手上的伤处理过晚,愈合的不是很好,而今平添一处伤口,才会突然之间发了烧,以致威胁到了性命。还好娘娘洪福齐天,又有皇上在侧,躲过了这一劫。”
原来不是醒过来,又是活过来。不过是造个假伤口,我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难怪睁眼来就看见红玉一脸的惊喜。
“直到天明时分,娘娘才退了烧,我们也都才松了口气。但想着昨夜之事不能外露,所以皇上见娘娘没事了,也就没等娘娘醒来,便直接赶去了朝堂。
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皆是说李业如何守着我,又有多担心。在我听来,似乎有意要当一次红娘。可惜,我自知已然心死,对李业纵使多了一些不能无视的喜 欢'炫。书。网',却也是没有了可能的。
抬手摸摸嘴唇,昨夜咬的伤口还好不深,否则今天也不好去见特意没有上朝,在府中专等我的父亲。一场无烟战场,免不了口舌之争。
见我摸着自己的嘴唇,青衣突然说了一句让我心下一紧的话,“皇上的手伤得可不轻,看着就骇人。娘娘身上越痛,就咬得越深,是以皇上也一起痛着,却又好似感觉不到一般。”
昨夜难受之下咬的竟是李业的手,而我,几乎用了残余的所有力气。想起灌到口中的血腥味,我都不敢去想他的伤。
旧伤未愈,他又添了新伤。
失神片刻,想起今日要回将军府,撩开自己衣襟,想看看那伤口如今是何模样了。然而,撩开所见,只是一层厚厚的纱布。
红玉伸手替我理好衣衫,劝道,“娘娘还是不要看了,就这样包着才好得快。若非万不得已,也不要扯下来,小心动了伤口,又流血。”
也罢,这就起身由红玉服侍着穿好衣服,虽拉扯得有些痛,动作小一点也是可以忍的。待收拾妥帖,我忽然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憔悴面色,竟比林昭容还要惨白。
无奈叹了口气,“青衣,去将柜中那盒胭脂拿来。”一直嫌那盒胭脂色重了些,便放这没用,本想着日后赏赐给宫人,却没想到今日还用得上它。
亲手描完妆,我看着镜中恢复神采的自己,扯出淡淡的笑。可惜,脸上再怎样光鲜亮丽,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
喝完红玉端来的一碗药粥,看了看身上的宫装,要青衣换取件素色衣衫穿上。
一切准备妥当,红玉见我就要走,问道,“娘娘不等皇上回来了?”
李业回来若是看到我这副模样,会是怎样的心情。父亲要我回去,他断然不会为我硬上这一次,但又何必要他看见我这副模样,又得狠一次心呢。
他把我摆在什么位置,又是怎样看我的,我很清楚明白。
朝她摇摇头,我迈出有些虚晃的步子,平静说道,“出发吧。”
作者有话要说:接连两章字数都少啊。。。我不是故意的。。。
第二十四章 眉上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内个~本来不准备今天更的,但是听说明天学校停电一天,而且言子有两堂考试,所以就提前更了。明天~~~就不能更咯~
打滚,求打分~~求戳~求撒花~求包养~还有。。。求霸王票啊~ 我恍恍惚惚醒来,却疲惫得不想睁开双眼。记得自己回来之后,便一头栽倒,眼中最后一眼所见是李业。
算不得是装睡,但过了一会儿便隐约听见有人说话。
“皇后娘娘今次没有发烧,故不时便能醒来。臣已配了方子,娘娘坚持服用一段时间,便能大好了。”是傅太医。
“你方才替皇后看诊之时说的虚劳之症究竟是何病症?”是李业的声音响起,追问道。
虚劳之症,究竟为何病症?我又怎会有?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皇上无需太过担心。虚劳之症是由于体质虚弱,正气不足,又或久虚未复,又或心中郁结失养所导致的。方才皇上说娘娘夜间多梦,也是多少因为此病。”
原来此为虚劳之症,也不是什么大的病症,却让人整日难受,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我自进宫以来,虽面上笑脸迎人,心中却是始终郁结,常常于梦中洒泪而醒,不想到来回往复,竟到了了这个地步。不过,依傅太医方才之言,想来我也不用太过担心。
傅太医说完,李业却没有声音。大概是他怕李业有些不信此病症无大碍,连药方都说给了他听。
“臣配的方子中人参,熟地黄,甘温益气养血。辅以白术苦温,以健脾燥湿。茯苓甘淡,以益脾渗湿,二者相合,协助人参补脾肺之气,以助气血生化之源。当归辛苦温,白芍酸苦微寒,二者养血合营,协助熟地,以益心生血,调和肝脾。炙甘草和中益气,川芎活血行气,此四药相合,共为佐使药,全方共奏补气养血之功。都不是太过名贵的药材,皇后娘娘只需每日服用,两三月余便能康复。”
静躺了一会儿,才听见李业一句“知道了,有劳傅太医了。”
“那臣就告退了。”
随着傅太医的脚步声渐远,床幔被掀起了,我感觉到他一点点走过来。熟悉的气息逼近,我忽然没来由地不想睁开眼。
“你告诉朕,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有那心结,让你忘掉过去,心里留一点点位置给朕。”他的声音响起,比以往还有温柔。
他竟是如此地在乎我,在乎到祈求那一方位置。我该不该承认,在我心里,他早已侵占了一方天地。
我分不清楚他的所在,亦不知他在我心里究竟有多重要。但有一点我很明白,我的心里有一块地方因他而暖化、柔软。不似母亲,也不似子玄,是单单属于他的地方。
一双手滑过面庞,我心里一怔,衾被下的手紧紧握住了,未敢动上分毫。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温软的唇瓣落在我的额际,似薄云一般轻柔。
蜻蜓点水一般,他竟吻了我。
在我“昏睡不觉”之际。
我霎时加快了心跳,想必脸上红云顿生,连呼吸都需要刻意稳住。他的手依旧停在我的脸上,抚过我的眼帘,抚过我鼻尖,我的唇,所经之处,引起灼烧。
然而,这只手很快就挪开了。
“青衣”,他突然唤了一声,“去把傅太医找回来,皇后似乎开始发烧了。”他说着将手放在我的额头,又试探一阵。
我这哪里是发烧,都是被他那双作怪的手害的。
傅太医来了,我偏又没有发烧,岂不奇 怪{炫;书;网。没办法再闭眼下去了,我索性微微睁开眼算了。
“终于醒了。”见我“醒”了,他紧蹙的眉却不见舒展,抬手又探了我的额头。余温未去,还是微微发烫。
我一句话没说地躺着。
却是不知能说什么。
青衣传来的傅太医自然是白跑了一趟,摸了我的额际,脸上表情诧异,连说“皇上多心了”。
待傅太医走后,我想起傅太医的表情,不觉笑了,忘了适才自己脸红的事,倒假意嗔怪了李业一句,“哪有你这样疑神疑鬼的。”
他无奈一笑,“你一发烧,朕可禁不起,还是谨慎些好。”要我躺会床上,他自己端了一碗药凑到我嘴边,“快趁热喝了。”
我向来不喜喝药,总嫌味苦。以往喝药,总要有人追着才肯喝,如今不想看他皱紧了眉目,却是仰头便尽数喝下了。
因那苦味微微蹙眉,他塞了颗蜜枣到我嘴里,“知道你不喜 欢'炫。书。网'喝药,每次喝药都得吃上一颗蜜枣。”
的确,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母亲、子玄追着要我喝,然后再塞进一颗甜果子。
咽下蜜枣,看着他眉头紧皱,晕了头的我不禁触上他的眉。
他太爱皱眉了,生气也好,难过也好,着急也好,总爱蹙眉。一个“川”字列在眉间,即便是笑了,也隐隐可见。
“我不喜 欢'炫。书。网'你皱眉。”嘴里突然就飘出了这句话。
他拉过我放在他眉间的手,放在脸际,舒展了眉目,“既然皇后不喜 欢'炫。书。网',那就不皱了。”一句简单的话,便是一个小小的承诺。可惜这样的承诺,我承受不起。方才的话,由心而出,未顾及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想他却认了真。
我还不能好好地看好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每次都是皇后、皇后地叫,总让人心里不畅快。你我算是朋友,私下里,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不找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又撇开话题。
却不想,更加撇不开。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因为在朕心里,你就是朕的皇后。从大婚那一夜起,朕的皇后之位就给了你。也只有你一人,才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陪在朕的身侧。”
他最终还是点破了。
可惜,你身旁的位置为我而留,我却没有勇气站在那里。
他复又握住了我的手,“朕忽然不想放你走,不想只是朋友。”灯火中,他眼神灼灼,要我不敢迎上。
那只握住我的手分明是受伤的,却用了力气,令我拉不回自己的手。
若不放我走,那我帮他的原因也不复存在了。一切都是为了自由,都是为了本心向往的那份谁也给不起自由。远离尘嚣,过我自在生活,没有爱,没有恨,不需要失望,也用不着痛心。
我狠狠用力,终于抽了出来。
他看着我,再一次皱紧了眉,“若你想要以朋友身份相处,朕不会逼你,朕会等,等你心甘情愿地留下。”伤情的眉目,牵起我的心痛。
他的手开始流血。那纱布包裹之处是我咬下的伤痕,他却未看上一眼,只盯着我,也只在乎了我。
“你在流血。”我顾不得尴尬的情形,拉过他的手。
白纱已红了一半,伤口必定裂得有些大。我急了,连忙遣青衣去找傅太医。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这就是你我上天给下的缘分。胸口各一刀,手上包了纱布也皆受了伤。你我就是夫妻,就是一起患难,一起受伤的人。”他明明说了不会逼我,却还是道出了这样的事实。
竟如此的巧合,形同了一体。
我蓦然松了手,却言语道,“我不信缘分,也没有勇气去接受任何的未知。我只是想要那一份自我。”我给了太多的感情,却收获了更多的无情。
“你不是没有勇气。你只是没有忘记,所以你容不下其他,包括朕。”他深深看着我,“如果有一天你忘了宋子玄,请一定要记得你的身后还有朕,在静静等着你。”
我只是不够爱他。我爱子玄,所以我为他进宫;我不够爱他,所以我不愿长驻宫中。这一份感情不知在何时生根,等到它已枝繁叶茂我才陡然惊觉。而我能做的,只有修枝剪叶,不要它在我心里占据太多地方。
“我只当今日的事未曾发生。你还是皇帝,我还是萧家人,如你所说,我们只是相互的盟友。”
对不起,若我迷失了方向,我只能回归起点重新开始,盟友而已,没有其他。
他笑得越发让人心痛,“你只当没有发生,朕却将它记在心里。任何时候朕都记得,朕说过,朕的皇后只能是你。”
傅太医急急赶来了,已是第三次了。
他任由傅太医包扎,不再看我。这是他作为一个帝王的骄傲,不管有多情深,不管有多希望,一席话后,他还是那个他,藏住了心里的等待。
忽然觉得,我是自私的。
傅太医包扎完后,就退下了。而他便真的没再提起,坐到了案旁批阅奏折了。自郭公公将玉玺奏折搬来,就没有搬走了。
“皇后不是问过朕国库之事吗?”他突然说了句话,拿起一份奏折朝我递来,“你看看这张密奏。”
他转变得太快,语气像平日里一般,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接过细看,不过是写着民间商人间的来往盈利。
“萧拓暗中勾结了潭州米商,为其计谋筹集资本。”他解释道。
我看那密奏中所言之事,的确是潭州最大的米商暗中分运粮草,只不过打着卖往边陲百姓的旗号。
我看完之后,他又翻出一张地图,指着一块地方,说,“这里是尚国,也就是现今协议停战的国家。”接着又又另指了一处,“这里是梁国,近年来蠢蠢欲动,所以我朝的军队已在此部署了重兵。而部署在这里的兵马大部分是萧拓的部下,所以萧拓如果真的要发起战争,这里就是他的大本营。如今他们以卖为名,往边疆运送稻米,实则是在为一场大战事先作好准备。”
我朝边境概况我是知道的,只是不如他看的透。黎国南面靠海,北面与尚国和梁国接壤。此两个国家中,尚国的民族近百年来已经有些与我黎国同化,不再是个马上民族,生活习性也有些趋同。而梁国不同,一直都是以马上骑射闻名。
我扬了扬手中奏折,“这与你方才说的国库一事有何关联?”
他一笑,有些不屑说道,“他萧拓知道暗中买通米商,朕又怎会不知。为朕赚钱的商家,除了米商,还有钱庄,丝绸坊。不仅如此,就连为萧拓养马的马贩也是朕的人。”
这到让我惊讶了,“苏相的手段还真是多,这么多人都被他拉拢了。”
他却摇头,“这些人最好不要涉及苏相,以免萧拓觉察,暗中换掉。朕说过,朕当年外出巡游过一些日子,在这期间结识了不少生死之交,其中也不乏生意场上的人。这些人和朕联系极少,故萧拓很不容易发现。而苏相的确培植了其中一部分,不过却不是隐藏得那么深。”
原来不是这样,“所以你平日里消耗的那些钱财皆由他们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