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江山一孤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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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江山一孤骑-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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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连过三界的人呢!”
  关山月一怔道:“你不是说庄中的男人都需经过测验吗,那我在船上遇见的哪个王师爷,以及其他的那些男人呢?”
  玉芳道:“王师爷通过了第一界,在第二界中被嚇昏了,所以他的地位比其他人略略高些,可是还不如沈先生!”
  关山月奇道:“沈先生又是谁?”
  玉芳微笑道:“沈先生是主人的朋友,他是在第三界中不支而昏倒了,主人待之以宾礼,这已经很少有的人才了,很多人在第一界中就嚇死了!”
  关山月奇道:“你的主人真奇怪!怎么会想出这种怪主意!”
  玉芳一笑道:“主人把在第一界中能留住性命的人役之为奴,在第二界中留住性命的人拔之为管事师爷!”
  关山月飞快地道:“在第三界中能留住性命待之以宾,假如有人能通过三界,你主人又将待以以什么态度呢?”
  玉芳神容一庄道:“敬之为敬!”
  关山月啊了一声,玉芳道:“主人不相信有人能通过三界,不过主人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够赢得他的尊敬,主人很寂寞……”
  关山月莫名其妙地道:“你主人不甘寂寞,自为人之常情,可是他将通过三界的人视为仇敌,倒是令人不明白!”
  玉芳神色一怔道:“主人学可通神,功与天齐,他最欣赏一句话,自古圣贤多寂寞,因此对一个才能堪与他匹敌的人表示尊敬!”
  关山月道:“尊敬一定要用敌意来表示吗?”
  玉芳道:“不错!朋友可以由接交获得,奴仆可以用权势罗致,天下最难求者,惟敌人而已,这个道理你懂吗?”
  关山月道:“我不明白,我也无法明白,照你主人的行事的手段说来,他杀人不眨眼,仇敌不知几许……”
  玉芳大笑道:“你这样想难怪不明白了,因为你连敌字的意义都不了解,你说的是仇而非敌,仇与敌之间的差别很大!”
  关山月一皱眉道:“仇与敌有何不同之处?”
  玉芳想想道:“你杀了一个人,哪个人的妻儿父母亲朋来找你拼命,必欲杀你而后快,这是仇,却不能算为敌!”
  关山月似解非解地道:“那要怎么样才能算为敌呢?”
  玉芳笑笑道:“敌是一个人具有了一种你所心折的条件,使得你去想尽方法超过他,所以敌只是一个竞争的对象……”
  关山月笑了一下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玉芳颇感不悦地道:“难道这又不对了吗?”
  关山月含笑道:“对是对的,不过对于这种人不应该含有敌意……”
  玉芳道:“那该如何呢?”
  关山月庄容道:“对于具有一种能刺激向上进取的力量的人,我同样含有敬意,这种敬意使我设法去接近他、学习他……”
  玉芳微笑道:“那与主人的尊敬方式并无二致,只是字眼上的不同!”
  关山月摇摇头道:“不!这差别太大了!”
  玉芳一怔道:“刚才你对我的话一点都不懂,现在却又似乎比我更明白了,我倒要请教,差别在那里……”
  关山月道:“对于一个倾心的人,我设法去亲近他,视之如良师益友此为之敬,假如是含有敌意,那就是设法去破坏他……”
  玉芳哼了一声道:“此迂儒之论也,见贤而思齐,最多只能做到与那个人一样,以主人的才具而言,能够被他看得上眼的人已经很不错了,有谁配做他的师傅呢?所以在主人的心中只有一个敌字而无师焉……”
  关山月摇摇头道:“此乖谬之论也,人不能每一样都精,是故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如师,三人行,行必有我师焉……”
  玉芳忽地一笑道:“你好像是在背唐代那个糟老头韩愈的文章……”
  关山月道:“不错,韩文正公这一篇师说乃千古名言……”
  玉芳笑道:“主人则认为唐代所有的大家中,唯此人最可杀,照他这种说法,似乎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可以做人的老师!”
  关山月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孔子也会说苦不如老农,吾不如老圃,圣人也认为人寿有限无法把一切学问都集于一身……”
  玉芳哼了一声道:“孔子曾问礼于老聃,他对老子并没有敬之如师,相反的还排斥老子的思想,逼得他骑牛出关不知所终!”
  关山月不禁一怔,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有一部分人认为是受了孔丘排斥之故,因为孔子第二次去见老子时,所持的理论似比老子更为透澈精辟,这件事是否真的如此,却没有一个人讲得清楚。
  玉芳又冷笑道:“孔子是万代共尊的圣贤,主人则认为他只有这一件事行得最可取,因为他对老子所取的态度便是一个敌字……”
  关山月轻叹一声道:“你主人是一个狂人!”
  玉芳微笑道:“对了!主人平常就以狂自许,所以他立身处世的准则无一不狂,所以他最尊敬狂人……”
  关山月多多少少对个神秘的人物总算有了一点了解,因此不多问了,玉芳又笑笑道:
  “我希望你能比主人狂得更厉害!”
  关山月微怔道:“这……”
  玉芳道:“是的!照你的胆气而论,亡魂黑狱的第一界是吓不倒你的,可是我希望你能狂得连过三界……”
  关山月忍不住道:“狂与胆气根本不是一回事!”
  玉芳笑道:“绝对是一回事,狂者无惧……”
  关山月连忙道:“你弄错了,我只听说勇者无惧……”
  玉芳摇摇头道:“想渡过主人的亡魂三界,又岂是一个勇字所能做到的,主人的亡魂黑狱,就是勇仁智三界,第一界是测验人的勇气,第二界是测验人的心术,第三界才是测验人的智慧,惟大勇大仁大智者……”
  关山月摇头笑道:“那我恐怕不行,智仁勇三德并具,是一个完人了,从古至今,我还没有听说有那样一个完人出现!”
  玉芳笑道:“所以主人才自叹寂寞,不过主人对于那三德兼具的人说法与你不同,主人认为那是一个狂人!”
  关山月道:“胡闹!完人怎能以狂字冠之!”
  玉芳笑道:“只有绝顶狂人才能通过黑狱三界,这个问题我们不必讨论,现在你的肚子一定饿了,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关山月是有点饿了,但是见她除了面前一堆火外,什么都没有携带,不禁有点奇怪道:
  “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玉芳摇摇头道:“不!只要你提出名目,举凡尘世所有,我都可弄出来给你吃,假如我没有那么把握,就不会问你了!”
  关山月见她说得如此有把握,乃故意难她道:“我想吃火腿敦豆腐,鱼翅羹,暇米炒白菜,还要一笼热腾腾的新鲜馒头,外加青葱甜酱……”
  这些东西并不出奇,可是在这四无人烟的崇山密林里,任何一样材料都无法找得到,倒要看她如何交代!
  谁知玉芳轻轻一笑道:“这些东西的确很费事,幸好还难不倒我!”
  关山月不信道:“你上哪儿找这些材料去?”
  玉芳笑道:“何必去找呢?鱼翅虾米是干海味,随身带着,火腿豆腐白菜馒头,只好就地取材,现做现吃……”
  关山月被她说得怔住了,眼睁睁地盯着她,只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绸帕铺在地上,陆续取出一些小瓶小包放在上面!
  一瓶甜酱,一瓶盐,一包虾米,一包干鱼翅,一小袋黄豆,一袋小麦还有一些不知内容,约莫有几十包!
  她把黄豆跟小麦倒出来,然后撮口作了一声轻啸,只听头上一阵掠空急响,一头巨鹰穿林而入!
  她对那头巨鹰比了一阵手式,然后取出一个绸布袋子交给它,巨鹰衔着口袋,振翅升空而去!
  关山月一笑道:“这头鹰是你们豢养的么?”
  玉芳一面用手搓着黄豆,一面点头道:“不错!这是主人训练的灵禽,专供差遣之用……”
  关山月笑道:“难怪你说得那么有把握,原来还带着一个好听差的,任何找不到的材料,只要告诉它一声就行了……”
  玉芳摇头道:“不行!它笨得很,只能做些粗活儿,差不多的事还得靠我自己,譬如说做豆腐啦,蒸馒头啦!”
  关山月一怔道:“你要在这儿临时做那些玩意儿?”
  玉芳瞪大眼睛道:“自然了,你开出菜单我只有照做……”
  关山月笑道:“我只开开玩笑,并不真想吃那些,你随便弄些东西吃吃算了,不必费心……”
  玉芳摇头道:“不费事!我做得出来。”
  关山月道:“你或许能做得出来,我却等不及吃!”
  玉芳笑道:“我保证你等得及,最多半个时辰,我完全可以弄好!”
  听说她只要半个时辰,关山月倒又不信了,可是玉芳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已把黄豆与小麦都用手搓成细粉!
  关山月虽然惊于她手上功力之深,却仍不信她能在半个时辰内能完事,因为看她的样子,熬豆浆,凝豆腐,发面粉,蒸馒头,都需要在这里赶现成,何况还要调制其他菜肴,没有锅,没有蒸笼,这一切都不可能……
  可是玉芳并不理他在旁边唠叨阻止,迅速地将火分为几个小堆,折了几根树枝,搭成三角支架!
  巨鹰很快就回来了,那个口袋中装满了水叨在口中,一只脚抓了一把白菜与青葱,另一只脚抓着一条活的野猪!
  玉芳先把水袋接下来,又拌开几块绸布,调和豆粉,放在火上去煮,然后取下野猪,撕了一条后腿。把剩余的猪身丢给巨鹰,由着它叼到一边去撕食!
  她却忙碌异常地和面粉,加酵母,也用绸布作锅,在另一堆火上开始蒸馒头,然后提着猪腿,洗去外毛,吊在木架上薰火腿,最后开始洗白菜,煮鱼翅羹,熬猪油,炒白菜,豆浆煮沸了,她又加人点石膏,使豆浆凝成豆腐!
  薰好火腿后,再来炖豆腐,不到一个时辰,居然把所有的菜都烧好,直把关山月看得目瞪口呆!
  不但是她的动作令人咋舌,那些使用工具也妙到不能再妙,一块绸布盛水不漏,遇火不燃……。
  这简直是奇迹,可是奇迹完全是在他的眼前发生的,使关山月不能不信,玉芳最后用掌劈开一段粗树!
  又用树干切成碗状,盛着肴,一一放在关山月前面,瞧着他满面惊容,忍不住得意地笑道:“急就文章,只能做出一个样子,可谈不上可味,等你到了厉魔山庄,我再好好地烧几样拿手菜给你品品味!”
  关山月张大了嘴,呆呆地发怔,玉芳又笑道:“你为什么不吃呀?”
  关山月努力使自己从惊诧中觉醒过来,装作不经意地看看面前热腾腾的菜肴,笑笑向她道;“有肴无酒,殊为憾事!”
  玉芳笑着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幸好我早作了准备,否则临时酿起来多麻烦,不过这酒母冲水很烈,你喝得惯吗?”
  说着又用树干挖了一个酒杯,满舀了一杯水,抖开一个小包,加入一点白色的粉末,立即酒香冲鼻!
  关山月的口中直流唾沫,却因为全身无力,还是干瞪着眼,玉芳也发觉了,用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道:“照主人的吩咐,我应喂你吃喝才对,可是我想到你心里定很蹩扭,还是让你自己动手吧!”
  经她一拍之后,关山月觉得上半身可以活动了,连忙运动了几下手臂,感到异常舒适,不禁皱眉道:“我又不会逃走,你干吗要限制我的行动?”
  玉芳笑道:“这不是怕你逃走,而是节省你的体力,使你在到达厉魔山庄后,有着充分的精神去应付一切!”
  关山月哼了一声,不再开口了,举起木制酒杯猛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之味,由喉头直下肚肠!
  玉芳一笑道:“我告诉你这酒凶得很,干吗那么急呀!”
  关山月脸羞得通红,只好大口吃菜,以抵制那酒的烈劲,虽然玉芳说这是急就文章,关山月却觉得这几味小菜烧得比他以前所尝过的名厨手艺还要可口!
  一阵狼春虎咽,关山月喝干了杯中酒,吃光了盘中菜,最后生葱蘸甜酱夹馒头,也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玉芳始终在旁边淡淡地笑着,直到关山月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满足地吁出一口长气后,她才含笑道:“我真没想到你的肚量比那猪还宽,早知如此,我应该多准备一点份量,免得你说我小气……”
  关山月讪然道:“不!我是真的饱了,这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饱的一次!”
  玉芳笑道:“这么说来,你这么大的个子,还是饿着肚子长大的!”
  关山月道:“饿肚子是不会的,不过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什么是口腹享受,你的菜烧得太好了。”
  玉芳笑了一下,显然十分满意他的夸奖,可是关山月想了一下,突然敲着自己的脑袋叫道:“该死!该死!……”
  玉芳一怔,忙问道:“什么事情不对劲了?”关山月赧然道:“我只顾自己吃,忘记你了,你还没有吃……”
  玉芳一笑道:“你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不是太迟了吗?”
  关山月低下了头弄得更难为情!玉芳却笑道:“别害臊了,我不吃没有关系,看你那份狼吞虎咽的吃相,我觉得比自己吃着更高兴……”
  关山月连忙道:“这是怎么说呢?”
  玉芳笑道:“琴报知音,马逢伯乐,假如你对我弄出来的东西只吃两口就搁下了,我的心里才难受呢!”
  关山月听她这一讲,心中虽是好过一点,可是仍然感到十分不过意,低下头以愧疚的声音道:“我刚才吃得太猛了,应该给你留一点……”
  玉芳笑笑道:“男子汉该粗豪一点才有英雄气魄,我倒是很欣赏你那种狼吞虎咽的气慨,你累了吧,擦擦脸早点休息……”
  说着取出一块纱巾,在水中浸湿了递给他,关山月称谢接了过来,擦了一下脸,忽然怔住了。
  玉芳又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啦?”
  关山月诧然道:“你……你怎么不怕水?”
  他记得厉魔山庄上的人个个畏水如避蛇蝎,可是玉芳洗莱烹饪以及刚才为他送巾擦脸,不断地与水接触……
  玉芳一笑道:“厉魔山庄上只有男人不能沾水,女人是不怕的。”
  关山月怔然道:“这是为什么呢?”
  玉芳笑道:“主人说男人是土做的,所以不能沾水。”
  关山月颇觉失望,因为他对厉魔山庄的人个个畏水之事,一直认为是个难解的谜,好容易把谈话引到这个上面,满以为可问出点结果了,谁知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迟疑片刻,他才装做不经心地道:“那么你主人认为女人是什么做的?”
  玉芳微微一笑道:“你想呢?”
  关山月又是一愕,没想到她会来一句反问,可是为了要对这个问题作进一层的了解,他还是信口答道:“既然男人是土,女人定是水做成的了!”
  玉芳哈哈大笑道:“妙极了,你居然与主人的说法差不多,我真想不到你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会说出这种论调……”
  关山月仍是不得要领,只好继续装糊涂道:“你主人是怎说的?”
  玉芳笑道:“主人也说女人是水,不过比你更详细一点,他说女人除了水之外,还加上火一般的热情与残忍!”
  关山月嗯了一声,表示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可他却又变更了话题,用另一个方法探询道:“你主人怕不怕水呢?”
  玉芳愕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主人自然不怕!”
  关山月眉头一扬道:“这么说你主人也是个女的?”
  玉芳狡黠地一笑,道:“你怎么会想到主人是女的?”
  关山月道:“他既然不怕水,自然不可能是泥土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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