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处,她望了思涵一眼,见思涵仍是保持着原先的神色未变,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话,穆夫人这才又说:“我想你也应该知晓,这些年名王一直图谋不轨,对皇位更是虎视眈眈,是以太子奉命要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然而明王虽然幽居于此,手中的兵力还是十分的强盛,是以为保万全,希望你能够与我们里应外合,将名王府铲除殆尽。”
言之凿凿,说的激昂澎湃,思涵却并未被她的情绪感染,只是微微挑眉:“从前我就与赫连风说得一清二楚,这些事我不感兴趣,谁坐江山对我来说也没有分别,是以,你应该另请高明。”
直呼太子的名讳是大不敬,穆夫人立马就变了脸色,“太子爷乃天命所归,将来还要继承大统,怎容得那些个有异心之人存活。你是天朝子民,又被赫连云锦的毒物所害,于请于理,你都不应拒绝。”
思涵静静听了,末了,缓缓的眯起了眸子:“情理?”
穆夫人重重的点头:“为了黎民百姓江山社稷,也为了报赫连云锦对你下毒之仇,你都义不容辞。”
思涵一阵的沉默,她心中十分的乱,此时此刻,她不想想那些事,只想着一个人清静一下。
“你可以先不用答复我,好生的考虑一下,衡量利弊,看看到底如何才对你最最有力。”穆夫人见她不说话,于是再度开口,不断的游说。
思涵却抬手制止住:“不要说了,能不能先请你离开,我想静一静。”
穆夫人还要说什么,可是看着思涵的模样,知晓多说反而不好,于是便微微弯了弯唇角:“好,那你好生的想想,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
穆夫人走后,思涵就坐在那里静默不语。
黄蝶进来,见思涵动也不动,有些发怔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模样倒是有些失魂落魄,当下心中一惊。
“主子,穆夫人与你说什么了?”说了什么竟然能够让侧妃如此的慌乱。
思涵偏了偏头,眸子幽深的望了黄蝶一眼,“我为何会头痛?”
她的神色冷清,略带着疏离,是从未有过的,黄蝶瞧了,心下一惊,“因为。。。”她咬了咬唇,只能接着话来说:“因为主子生病了。”
“那赫连云锦为何让我点安息凝香?”思涵又问。
“为了。。。侧妃能够睡得安稳。”黄蝶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
思涵眸子一紧,仍是不依不挠的问:“那为何我睡不安稳?”
“因为。。。”黄蝶打了个冷颤,被思涵紧逼的直欲说不下慌去,“因为。。。因为主子不适应王府的水土。。。”
“还撒谎!”思涵脸色骤变,呵斥了一声,声音不觉一扬,“这个时候了还骗我,黄蝶,你是不是真的当我傻?”
语气十分的凌厉,还带着歇斯底里的怒吼,似乎要将心中的不满统统的发泄出来。
吓得黄蝶一个激灵,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
“奴婢不敢,主子请息怒。”她十分担心思涵会因为动怒再度血气上涌,大夫说过,头痛一次便会比上一次要剧烈,到了一定的程度,人会受不住,是以她十分的担心思涵的精神状态。
思涵却冷冷一笑:“我也想息怒,可是我能控制的住么?若是换做是你,被人下了药,还浑然不觉,你会不会息怒?”
黄蝶不住的磕起了头:“主子,主子您要打要骂都好,只是千万不要动了怒,奴婢给您磕头了。”
思涵却撇过头去,不看她,目光掠过窗外的风景,夜色那样暗,苍穹那样辽阔,可是她的心境却越发苍凉。
“我以为你虽然是赫连云锦的人,可是待我真心好,我也以为你说的赫连云锦待我真心也是不假,可是,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好么?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便是待我好?”
她的情绪十分的不稳,毕竟事出突然,换做是任何人都很难控制住情绪,她已经极力的压制下了心底的冲动,否则,只怕早就冲了出去。
“不是的侧妃,不能怪世子,都是奴婢的错。”黄蝶一听思涵将赫连云锦都一并怪罪了,越发的急切了起来,跪着到思涵的跟前,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长裙:“此事与世子一点干系都没有,是奴婢糊涂了竟自作主张给主子下了药,世子知道以后痛心不已,还斥责了奴婢。”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毒害我?”思涵任由她扯着,动也动不得,索性就站在那里,眸子微垂,冷冷瞧她。
黄蝶越发的难过了起来:“因为;;;因为要圆满世子克妻一说,从前一直都是如此,嫁过来的女子都是被奴婢下药之后慢慢毒发。奴婢没有想到会有意外,是
以当时主子嫁过来,奴婢就用了同样的招数,这才酿成了大祸。”
原来是这样,克妻还有病入膏肓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以才会不断的有新过门的世子妃以及夫人死去,竟然是这样。。。
可是。。。
“赫连云锦不知嫁过来的是我么?他怎么会。。。”连她都一并毒害,若是知晓是她,应该会提前叮嘱才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好像当初因为一方帕子,世子将主子认作了旁人,是以才未另眼对待。”
帕子。。。
思涵咬了咬唇,难道是袁思雪出嫁那一日,她与思淼外出之时丢失的那方帕子,原来让他捡了去。
怪不得那一夜他会突然出现,怪不得赫连云锦会待她不寻常,怪不得。。。
这样想来,所有的事,似乎才串到了一条线上,从开始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终于串联上了。
“可是后来这么多机会,为何没有人告诉我?为何你不说他也不说?”
黄蝶垂了垂眸子:“因为世子怕主子经受不住,是以不许奴婢说,就是不想主子知道以后会难过。”
她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在屋子里静静的回响,思涵走到窗子前,夜风甚凉,吹起了她的衣衫,在暗夜之中,寂寞孤独地舞着,月色之下,她的面容清冷,水眸在波光月色闪耀下,犹若清泉般清澈透亮。
清冷的月色,散发着幽幽白光,形地萦绕在身上,不由得让人心生寒意。
黄蝶见她神色复杂的站在那里,只当她还在生气,忙上前一步,“主子,您千万不要再生气,您放心,世子一直托人四处找寻毒王的下落,只要找到了他,主子的病便有得救。”
思涵缓缓的回过身子,凤眸中灼灼其华,却并不答她,只望着黄蝶,良久才低低的叹息一声,“这哪里紧要呢。。。”几不可闻。
黄蝶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思涵却缓缓的摇了摇头:“你应该可以预见,若是他得知我知晓中毒一事会是如何的情形,是以,若是真心为王府好,那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世子。”
说的十分在理,如今这样的时候,若是世子知晓了,定然会有所分心,黄蝶忙不迭的点头,目光坚定:“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世子知道。”
思涵略略点头,望着外头寂寂夜色,风声渐起,树叶絮絮碎碎落了下来,和着风,簌簌的响,一下一下敲打在心头。
她沉默良久,最后忽的转过身来,直直的望向了黄蝶:“还有,待会儿收拾一下,从明日起,去浣衣局呆着,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回来。”
她的神色极为复杂,有着黄蝶看不明白的东西,可是黄蝶没有再问,而是顺从的弯了弯膝盖:“是,奴婢遵命。”
☆、V38【腕之朱砂】
第二日,黄蝶便搬离绛云阁,名曰伺候不周。
这不是什么大事,换个丫头原本就稀松平常,是以并未在府中引起什么轰动,只是此事却惊动了几日之后秘密赶回来的赫连云锦。
当下,他就去了绛云阁问个清楚。
要知道,黄蝶是他的人,起先安排在思涵身边是为了监视,到后来知道思涵的身份之后便为了保护她而用,可是如今竟然被赶到了浣衣局,还并未有什么正当的缘由,这教人如何信服。
思涵正在研究用壁炉做曲奇。
前几日尝过后厨烤的点心觉得味道与在现代吃的有差异,便去问了一番,才知晓原来差异出在烤制之上。
在现代用的是烤箱,可是古代没有这些个,只用壁炉来代替。
虽然不能够烤的均匀,可是味道却会格外的香,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聪明智慧,饶是没有那么多先进的机器,可是生活质素并不会比现代差多少。
为了方便起见,思涵请人在院子的边角处搭了个简易的壁炉,黄蝶走后的这两日,她便闲的无事就做各式的点心。
今日尝试的就是花生曲奇。
做法很简单,只是炉火烧起来十分的旺盛,她又不放心别人烤,怕掌握不住火候烤焦,便亲力亲为的在壁炉前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如此,饶是天气并不是过于和暖,仍是热了满头的大汗。
赫连云锦就在这个时候进了云水阁。
倒是没有料到会是眼前的情形,思涵一身白色的袍子,坐在壁炉前不时的加着柴火,神情十分的认真,赫连云锦不由得稍稍停了脚步,站在门洞那里,静静的瞧着。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她的脸映在晚霞中,如桃如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霜姿。
赫连云锦站在身后,手不觉一握,眸底,倾泻而出的光彩,似是一道暖阳,欲将她团团笼罩。
他上前了一步,此时此刻,这样安宁的气氛让他安心,他不动声色,便是想要这样多呆一会儿,只是这个愿望,在人多眼杂的王府是极其奢侈的。
晚秋丫头端着思涵要的柴草,刚走过来,就见赫连云锦负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忙上前一步,微微福身:“世子安好。”
这是按着规矩来的,总不能见到他还不请安,只是却打破了原先的宁静,赫连云锦微微的蹙了蹙眉,转而就见思涵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之下,一下子没了原先的旖旎。
他轻咳了一声:“免礼。”说着,稳了稳心思,方才故作无事的走了上前,最后在思涵的跟前站住。
思涵自始至终望着他越发逼近的身形,却并未先开口,只是拿眼望他,无甚表情。
还是赫连云锦先开了口:“这是在做什么?”她时常会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尤其会在做菜上面花样很多,是以他总会觉得惊奇,这一遭也不例外,他甚至都忘了此行的目的是想要‘问罪’。
“曲奇饼。”思涵仍是仰着头望他,淡淡的应了一句,但见他的脸色虽然尚好,可眼底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显然是过度劳累,于是反问了一句:“你身子还好吧?”
赫连云锦略略点头:“尚好。”
思涵略略点头:“那便好。”却是一阵的沉默。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千言万语,却全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了好半晌,赫连云锦才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我来是想问你,黄蝶犯了什么错,你竟将她送去浣衣局,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也不像在兴师问罪,那语气,倒更像是在闲话家常。
思涵微微弯了弯唇角,却并不答话,而是自顾自的站起了身,顺带将身上的袍子解开递给了晚秋,转而望了赫连云锦一眼,笑道:“外头风大,进去再说。”
这样说着,也不给赫连云锦反应的机会,就率先往屋子走去。
赫连云锦稍稍一怔,还是跟了进去。
屋子里还是如平常一样点了安息香,思涵坐定给两个人倒了水,这才道:“因为她伺候不周,害的我的小白险些丢了,是以才罚她去浣衣局。”说着,缓缓的抬了抬某:“是不是这样也不行?”
赫连云锦一怔,端着茶杯的手就停在那里,眼见思涵顺手将一只兔子抱在了怀中,笑容温和,不由得蹙了蹙眉:“你竟然因为一只兔子而责怪黄蝶,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思涵仍是微笑:“什么叫小题大做?难道兔子就不是生命,难道就不值得人保护?”
赫连云锦直了直身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没有只是。”思涵略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扬手间,宽大的衣袖退至了手腕,白藕般的手臂上点一颗鲜艳的朱砂痣像是血泪一般的,随着手臂摆动,微微颤抖,直晃得人晕眩。
思涵却浑然不觉,仍是微笑言语“她是我绛云阁的人,所以我有权自作主张,世子爷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了。”
“你。。。”没有料到她会如是说,赫连云锦稍稍一怔,愣神间思涵却再度开口:“世子爷,您可千万不要打臣妾的脸,臣妾好歹是侧妃,若是您下令将黄蝶放出来,那臣妾的脸往哪里割
,以后还如何在王府立足。”
笑的越发花枝乱颤,赫连云锦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这样的举止怪异,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赫连云锦凝着眸子,在她的身上打了一转儿。
思涵却是微微一笑:“世子爷想多了,只是觉得做侧妃的感觉还不错,所以就想用这个权利来唬唬人,你放心,待日后你娶个新世子妃进门,到时候我就不管了。”
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谁都不会想到,却预示着两个人的未来,以至于在许久之后想起,思涵都忍不住自问,到底是命运作弄让她一语中的,还是原本就是如此,那些从前和曾经,总是让人唏嘘感叹。
此时此刻,谁都没有预料到未来,两个人,两颗心,各自盘算着各自的心思,从开始,到最后。
*
赫连云锦走后,思涵又坐了一会儿子,也跟着出去,却是到了穆夫人住的昕雪苑,穆夫人似是早就料到思涵会来一般的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
“怎么样?侧妃想清楚了?”
思涵略略点头,一双水眸缓缓眯起,闪过一丝的精光:“我要见赫连风。”
*
大夜里,风萧萧,雾蒙蒙,整个王府笼罩在一层黑与白的阴暗当中。
一辆马车从后巷呼啸而过,所经之处,引起烟雾飞飞,一路狂奔而去。
不多时,在城南的一个隐蔽的庭院门外停了下来,但见那轿夫率先下了马车,快步走到门口有节奏的敲了三下。没多久,只听‘吱呀’一声,原先紧闭的大门大开,紧接着从里头探出个人来。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四十上下,探头朝外瞧了一眼,见四下无异,这才跟着马夫快步的走了出去。
“两位,下车吧!”马夫在轿门外低声的言语了一句,紧接着,轿帘就被掀了开来,突如其来的一道耀眼光线,是中年男子提着的八角灯,晃在眼前,思涵眯了眯眼。
说话间穆夫人在她的身后轻轻推了一把,推着思涵下了马车。
风声渐起,思涵略略凝神,眼见着穆夫人与那个中年男子交换了个神色,却一句话都没问,便跟着进了门。
院落不大,在两旁栽了许多的树木,一路走来,只觉得黑压压的压在心头,就连碧墨苍穹上零星的星辰都看不见踪迹。
风一吹,枝桠呼呼作响,虽然只余下枯叶,却越发让人心生寒意。
内室之中,赫连风姿态优雅的坐在那里品茶,见思涵进来,只是稍稍的抬了抬眸子,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带着男子特有的棱角分明。
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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