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贺宗南没有死,只是脸毁容了,一只手也断了。他突然出现,要跟宁然同归于尽……烈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父子相残?”贺晴晴问他,“你知不知道?”
南烈燃多少了解一点贺宁然跟贺宗南的恩怨,但是他虽然跟贺宁然很不对盘,很讨厌贺宁然跟他明争暗斗,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贺宁然一定绝对不希望贺晴晴知道这些肮脏的事情,那个傲慢毒舌的少年,如果被贺晴晴知道了这些,一定觉得什么形象都没有了——他一定不会愿意的。
所以,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贺晴晴用手按着胸口,勉强喘了一口气,苍白着脸说:“他们说严青出来舍命来想救我弟弟,但是贺宗南好像抱着要一起死的决心,把严青打成了重伤,现在三个人全都重伤进了医院。特别是我弟弟,伤得最重。”
南烈燃在听到她说的时候已经调转了车头,车子飞快地赶往贺氏私立医院。贺晴晴担心不安之极,南烈燃只能拍了拍她的手,心疼地安慰她。
车子赶到医院去的时候,贺晴晴从车子上下来,简直是飞快地往医院里跑。那里早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她了,贺晴晴一见这个架势,心就更加沉了下来——知道这是要不好了!
南烈燃锁了车门,也随着拼命不断奔跑的贺晴晴追了上去。
贺晴晴刚跑进走廊,鞋子的鞋跟突然坏了,她跑了两步,跑得一瘸一拐的。于是干脆将鞋子脱下来踢开,光着脚就跟着引领她的贺宁然的手下跑往病房。
他们一进病房,贺晴晴一下子就惊呆了——贺宁然全身都是血!
秀丽绝色的脸上满是血迹,脸色已经白得成了一块透明的白玉,那纤细脆弱的身子上、洁白如雪的衣服上也全是喷射状溅开来的血迹!
然而,他这样呼吸都困难了,看到贺晴晴进来,脆弱秀丽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笨蛋堂姐,你居然光着脚跑进来。”他笑着说,然而随着最后一个“来”字说出口,一口殷红的鲜血也喷了出来,洒在了洁白的衣襟前。
这个秀丽的、绝色的、单薄而脆弱的、傲慢而毒舌的少年,其实他已经快不行了,完全是为了见贺晴晴最后一面,才撑着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
贺晴晴腿都软了,光着脚走过去,看着全身都是血的贺宁然,她一下子跪倒在他的病床前,紧紧抓着他的手,哭道:“宁然,怎么了?告诉姐姐怎么了?”
贺宁然笑一笑,那笑容脆弱而绝美。
嘴角的血迹映着白得透明的脸,他的纤细手指抬起来,轻轻*着哭泣的贺晴晴的脸庞:“这个堂姐真是没用透顶……以前还觉得你唯一的优点是从来不哭,现在看来你最后一个优点都没有了。”
他吐了这么多血,全身的内脏都几乎碎完了,然后这时竟然眼睛里绽放出清澈纯净的光亮,脸上也带着笑意,白得透明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丝的*——在病床周围跟着他很久的手下全都难过的低下头去。
他们心里有数:这样的贺宁然,分明就是回光返照!
也许,就在下一秒,他就要撑不住了!
贺晴晴已经几次经历生死边缘,到此时心里其实也是知道的,然而理智这样告诉她,感情怎么也不能接受!
她紧紧地抓着贺宁然的手,哭着说:“这个堂弟也是个坏小孩,哪有弟弟老是欺负姐姐的,等你好起来,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完,握着他血迹斑斑的手一下子泣不成声。
“真是个笨蛋。”贺宁然笑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眼睛晶晶亮的看着她,“下辈子也别想。”
“说什么下辈子……”贺晴晴哭起来,“我讨厌听这些!你给我收回这些话!”
她从病床前爬起来,对着病床四周的医生大吼起来:“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救人!医院放着你们是干什么的!”
医院的院长、主任、主刀大夫……全都在这里,因为贺宁然是这家私立医院的主人。
如果能救,他们会不救吗?
但是,贺宁然现在的情况,除非神仙来了,不然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他们都不说话。
贺晴晴心里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然而心里知道又怎样,怎么能够接受?
又跪下去,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贺宁然,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弟弟,除了爸爸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也要走了吗?
不要不要,不要走,他还那么小,他还要许多的年华应该可以挥霍的!
不要走,不要留下她,她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了!
“哎,笨蛋。”贺宁然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顶,一口血又是喷了出来,他抬起纤细的手指擦了擦嘴角,对站在面前的、也是一脸不忍的南烈燃轻声说:“讨厌鬼,你过来。”
南烈燃过去,弯下腰。
贺宁然笑笑,示意他伸出手来,然后将贺晴晴的手费力地抓着,放在了他的手心——他脸上的*也渐渐褪去了,眼睛里的光亮也渐渐黯淡了,连抬起手这样的动作都觉得吃力了。
二十二、变化(jiaying我更了)
贺宁然把贺晴晴的手交到南烈燃手里以后,轻笑一声,嘴角血迹红得刺眼:“没想到这么老套的剧情要发生在我的身上了。不过,南烈燃,你记住,如果你今后对她不好,做鬼我也饶不了你!”
南烈燃紧紧握住贺晴晴的手,一手放在哭泣的贺晴晴的纤细肩头,安慰地传递力量给她。
“这么不放心,就起来跟着我们,虽然我讨厌你,不过你非要赖过来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贺晴晴的手紧紧抓着贺宁然的手,几乎是要把他捏碎一样。
“说的什么话,不准你这样说!不准你这样说!”
她讨厌听到下辈子、做鬼这种话!
贺宁然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她不接受!绝对不接受!
“笨蛋啊……”
贺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又是轻轻一笑,然后眼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贺晴晴。
曾经那么傲慢那么清冷的眼睛里,到这时只有温柔和说不出口的永不能让她知晓的情意。
真是……笨蛋堂姐……
笨死了……
这么笨的人,以后也非得南烈燃这么卑鄙狡诈的人保护着,才能在这个黑暗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吧……
所以,南烈燃,我容忍你和我堂姐在一起了。
虽然还是觉得你配不*,但是,以后我不在,也只有你能够保护她了。
不要让我失望啊……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真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了张嘴,他的眼睛看着南烈燃,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微弱的声音变成了惨淡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他的眼睛也黯淡了。
贺晴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了,眼前只有贺宁然那渐渐低下去的,再也感觉不到的微弱的声音……她扑上去,抱着他哭着大叫:“宁然,弟弟,不要走,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这样子,怎么叫人放心得下啊……
真是放心不下,也……舍不得……
笨蛋……
贺宁然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然而眼里的光亮却彻底熄灭了。
世界一片黑暗。
他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在洁白得近乎透明的、沾满了血迹的脸上,永久地合上了。
再也不会睁开。
这个脆弱的、傲慢的、毒舌的、单薄的,绝色少年,就像他曾经说过的:在被别人艳羡的背后,其实他们的一生多灾多难,永无止息。
他和贺宗南究竟是怎样的孽缘,怎样的恩怨,随着他的去世,将再没有人知道了。
而知道的人,也永远不会提起——
他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秀丽的绝色少年,他的一生,绝对绝对没有任何污点,而他的来生,也绝对会幸福——他们是这么期望的,也是这么相信的!
“弟弟,弟弟……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弟弟,弟弟……”
贺晴晴紧紧抱着他,已经哭得快要晕过去。
“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就这样走了,不要就这样走了!
全身骨骼几处断裂,一只胳膊被活生生扭断的严青在贺晴晴的哭声和病房里所有人的低头沉默中,强自一瘸一拐走到了病房门口,护士要扶住他,却被他推开。
靠在门口,他看着病床上被伤心痛哭的贺晴晴紧紧抱着的贺宁然,身子慢慢地滑下来,靠着门口,跪到了地上。
那只完好的手臂撑在地上,他低着头,眼泪落在地上,四溅开来,是一朵朵无望绽放的花。
贺宁然这个绝色秀丽、如同画中王子的少年,就这样在贺晴晴的怀里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南烈燃甚至不敢让贺晴晴知道:他死之前,全身的骨头到处碎裂,而内脏更是几乎全部被重物击碎破裂,所以才会那样不停地吐血。
他那样纤细单薄的身体,能撑那么长的时间,完全是靠着意志——强烈的想要见贺晴晴的最后一面。
贺宁然这样惨死,南烈燃想不出他和贺宗南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怎样强烈的仇恨,才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贺宗南会这样对他下毒手!
但是看到贺宗南的尸体,他也不想知道了。无论他们之间又怎样的恩怨,怎样的仇恨,他都不想再追究了,相比贺宁然也是这样希望的——就让这一切,随着他们的同归于尽的死亡而彻底告一段落吧!
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对于贺晴晴来说,她所在乎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
那么,真相就随着贺宁然和贺宗南一起被埋入地下吧!
没错,贺宗南也死了。他是等于跟贺宁然一起同归于尽的。
为什么说南烈燃在看到他的尸体之后就断绝了追寻真相的念头——因为贺宗南死之前就早已经被毁容了。
不仅被毁容,而且声带也被割断了。
当日他在公海上失踪,南烈燃想他应该是被贺宁然或者贺宁然下命令让自己的心腹将他毁容割断声带然后推下海的。
贺宁然会这么做,如果从普通人来看,肯定是弑父谋夺家产,但南烈燃知道肯定不是如此。
一定是极度的仇恨在隐忍、谋划后的爆发、行动,但是没想到贺宗南竟然大难不死。
他一无所有,活得半人半鬼,唯一的念头就是跟贺宁然同归于尽——一起死,做鬼也要拖他一起下地狱!
这种可怕的仇恨或是说扭曲的爱,让人毛骨悚然。
南烈燃在太平间放下白布,盖住了贺宗南的尸体,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究竟是怎样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到此为止吧!
唯一重伤而生还的是严青,他的一条胳膊废掉了,肋骨断了两根,刺穿了肺部,全身到处都是伤。
然而比起身体的伤痛,他仿佛更加哀莫大于心死!
贺宁然在垂危之际,交代了遗嘱,除了将一部分的遗产分给贺晴晴以外,大部分的产业交给严青掌管。
因为,他相信严青会好好地代替他,管理贺氏所有的产业。
而其他人也没有意见:论忠心,论能力,论本事,论对贺氏的熟悉程度,真的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严青了。
严青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只是有眼泪从他细长的狐狸眼的眼角落下来,流到了洁白的枕头上。
贺宁然下葬以后,一袭黑衣,头上簪着白花的贺晴晴抱着他黑白的遗像在南烈燃的搀扶下,流着眼泪着离开了墓地。
上了车,她仍然不停地流着眼泪,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贺宁然的遗像,伤心得无法自抑。
南烈燃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不要太伤心了。”
贺晴晴怎么可能不伤心?
她哭着将头靠在南烈燃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人生在世,最最难过的,莫过于生离死别!
而同样一袭黑衣,戴着墨镜的严青,却在手下的保护下,人群都散去了以后,仍然长久地伫立在贺宁然的墓前。
他一只胳膊已经废掉了,软绵无力地在袖子里垂下来,另外一只手杵着拐杖——他的腿虽然不会废掉,但现在也没好完全。
他久久地站在贺宁然的墓前,看着墓碑照片上那个白衣如雪的秀丽少年,他美丽的蔚蓝眼睛依然清冷,只是那白玉一般的脸庞上再也不会有微笑。
他就那样清冷地看着严青。
严青脸上戴着墨镜,然而墨镜下,两行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
过了很久,他转身离开了墓地。
他的背影挺得很直,只是一瘸一拐的步伐,是那样沉重。
当他回到家——贺宁然以前住的别墅里。
现在这一切都是他的了。
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背着双手,那人在看着堂上贺宁然的黑白遗像。
严青慢慢地走过去,忽然抛掉拐杖,跪在了这人的背后。
“干爹。”他低着头叫那个人。
那人由注视贺宁然的遗像的视线收回来,慢慢回过头来,朝跪在地上的严青笑了笑。
“回来了。”他转过身,走到严青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
严青低着头。
那人笑道:“现在贺氏完全被你掌握了,等于就是被青龙会掌握了,我派你们出去,现在你是最先完成任务的。严青,做得好!”
严青却仍然低着头。
那人蹲下,身来,与严青面面相对,忽然抬手摘掉严青脸上的墨镜。
墨镜下,那是一双正在流泪的脸。
——严青,不说话,低着头,却是一直在流泪!
那人皱了皱眉,似乎非 常(炫…书…网)不满这种情形。
然后他像是不愿意太过苛责这个刚刚完成任务的孩子一样,又微微一笑,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墨镜随手丢在地上。
“严青,你知道我最讨厌没有出息的孩子。”他淡淡地说,看到严青仍然跪着低着头,又和颜悦色道:“其实你又何必伤心?他又不是你杀死的,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提早让你完成任务的意外罢了!”
严青低着头,头低得完全俯下去以致于看不清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良久他才说:“是的。”
“新会长接任的日子即将到来,你们都要做好准备。”
“是。”
“青龙会不会忘记你们所做的牺牲和贡献,你们的努力,我们都知道。”那人拍了拍他,“特别是我,你知道我最疼你。”
严青低着头:“谢谢干爹。”
那人呵呵一笑,只是那眼睛里却高深莫测,任你无论如何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好了,我来就是来看看你,好孩子,你做得好,青龙会会嘉奖你。从此你就担着贺氏企业主持人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亲自找你。”
严青将头俯在了地上。
“是的,干爹。”
那人眼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严青跪在地上,直到那人已经彻底地、真的走了,他却还是没有起身。
一直跪在那里。
跪着。
突然,他重重地将头磕下去!
对着堂上贺宁然那张遗像重重地将头磕下去!
一个接一个重重地响头。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粘在了地上,他也仿佛毫无所觉——也许,他只是在用这个方法稍微解脱一些痛苦!
因为——他知道,他都知道!
已经毁容、半人半鬼的贺宗南能找到被严密保护的贺宁然,一定是有人在帮他!
贺宁然的作息时间一定是有人告诉了贺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