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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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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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的反对没有奏效。

勃鲁西洛夫很愤怒,当初拼命要援军,要补给,不给!如今他不要了,却硬塞!最高指挥部里的那些将军难道从不了解前线的情况?他们身边的参谋难道都是猪吗?!

就算勃鲁西洛夫再愤怒,既定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他预料的混乱还是发生了,同时,由于长时间的战斗,又得不到充足的补给,进攻部队的疲惫也达到极限,面对奥匈帝国和德国集结的增援部队,俄军的进攻变得后继乏力。九月底,沙皇军队在一战中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也是取得最大战果的一次进攻,画上了休止符。

此次进攻让沙俄帝国挽回些许“颜面”,也通过东线战场牵制了西线的同盟国军队,却也成为加速沙皇垮台的又一因素。

庞大的军费和损失,迫使沙皇再次同意了增发纸币的要求。不到一百亿的黄金保证,即将发行的卢布却是三百一十四亿!这笔“钱”将彻底摧垮俄国的经济。

十月初,欧洲的战况继续焦灼,华夏的出口额也翻了几番。

农民种出的粮食,牧民饲养的牲畜,工厂流水线下的产品,无论是大型工厂还是家庭作坊,只要有合格的产品,就完全不愁销路,只要肯干活就能赚到钱!

游手好闲的人减少了,乞丐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大量的农场和工厂都在招工,从南到北,即便是西南几省最偏远的地区,新开工厂里的机器都是日夜不停。

只要肯干活,一夕之间变得富裕不太可能,至少能填饱肚子。

不只是华夏人,在英法相继“出让”部分西南边境争议土地后,滇桂等省靠近边境的小厂和作坊里,还出现了东南亚人和印度人的面孔。

他们的工钱只有华夏人的一半或是三分之一,但生活却比国内好了太多,想方设法穿过边境的人数越来越多,云南督帅龙逸亭等人不得不在边境增派军队,以遏制这股“越…境…偷…渡”的势头,还遣返了一部分,其中多数是印度人。可就算如此,“外劳”还是只增不减。

十月中旬,关北大世界正式营业,在关北剧院基础上,扩建三倍不止的三层建筑,集合了剧院舞台,影院,杂耍戏班,相声,评书,皮影戏,甚至是西洋歌剧和新式歌舞。还有别出心裁的游戏室,也足够吸引眼球。

这里不只有各种娱乐,也有各种小吃铺子,每间的面积都不大,生意却相当好。

开业当天,李谨言特地请白老等人来听戏,京城和天津的几位大家都会连续登台半个月,还有从南方请来的戏班子和杂耍班子,虽然受到电影和西洋文化的影响,此时国人最为追捧的,仍旧是传统的戏曲和文艺。

“外祖父,邓老,冉老,章老,孟老,孔老,赵老,这边请。”

李谨言尽职尽责的充当了一回“导游”,如果能把这老几位哄高兴了,说不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之前为《官场百态》去向白老请教,虽然“受益匪浅”,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偶尔回想,都是满眼辛酸泪,他从不知道,这些老先生不只精通传统文化和国学,对官场的了解也不逊于白老。被他们一番教导,李谨言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戏台上开场,锣鼓声起,李谨言请几位老先生入座,又叫人送上茶水和果品,转头就见李副官出现在包厢门口。

“怎么?”

“言少。”李副官从军装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电报,“大连发来的电报。”

李谨言展开电报,扫过一眼,上面只有八个字,已到大连,货物完好。

看到这张电报,李谨言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嘴角差点咧到耳跟,第二个反应却是扭头,看向坐在包厢里,正津津有味听戏中的几位老先生……

215、第二百一十五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0月15日;运送古董文物的货轮到了大连;原本该九月底抵华的德国教官团;也在迟了半个月后抵达。

这些德国军官将分别到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中任教。按照实现约定;在华期间;他们的食宿,薪水均由华夏负责。除此之外;还将为他们每人安排一名华夏翻译。这些翻译主要是军校文职人员和军中参谋;熟悉德语和英语,有留学背景。

充当翻译的参谋都很年轻;在分批到大帅府见楼少帅时;李谨言都混了个脸熟;他们之中,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八岁,或许在这个年代的人来看,三十而立,二十八已经算不得年轻,而在李谨言眼中,这些军人各个都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当然,楼少帅那样外在条件甩别人一截,本身“材质”又太过逆天的,不在比对范围内。

除了担任德军教官的翻译,这些参谋另负重任,要想办法的探一探德国人的“底细“,虽然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楚,但欧战正打得激烈,德国人会不会真把一流的人才派来华夏,还很难说。

如果他们的水平够不上李谨言给出的筹码,李三少会很生气。李三少一旦生气,后果可是会相当的严重。

德军教官团的事情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从海上运到大连,又从大连装车送往关北的古董文物。

在东西运到前,几位老先生就从李谨言口中得知消息,高兴之余,差点直接坐上火车跑去大连。李谨言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左思右想,他一个人恐怕Hold不住,请楼少帅帮忙,没承想楼少帅头也不抬,直接甩出一句“公务繁忙。”

至于真繁忙,还是楼少帅也对那些老爷子没辙,只有老天知道。

此情此景,让李谨言产生了某种错觉,他们不是在谈几位老先生的“问题”,而是正面临“X年之痒”。

摇摇头,李谨言只能安慰自己,楼少帅正计划去库页岛收拾日本矬子和老毛子,他的确很忙……理解的后果是,连续两天,大帅府都开了苦瓜全宴。

几位日夜盼着古董到来的老先生根本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有楼少帅,每次拿起筷子都要沉默半晌。然后沉默的扒饭。

十月十七日,大连方向开来的火车终于抵达关北火车站。

五只加了锁的木箱被兵哥们从火车站直接运到大帅府。几位老先生全都坐在客厅,李谨言在一旁陪着,本该在京城的白宝琦也开了小差,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终于成功给自己放了一回假。

李谨言本预期这批古董运回,让几位老先生一偿夙愿,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可他万万想不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从欧洲运回的古董一批接着一批,越来越多,这老几位非但没有打道回府,反而在关北安营扎寨,呼朋唤友,像是磁石似的,引来了更多的“老先生”和“小先生”。

其中几位好于教学的老先生见北六省的办学氛围极浓,也技痒难耐,欲…开设私塾,中途又改变主意,跑到关北的几所学校中去做了教书先生。他们出马,谁敢拦?

大学和中学尚且罢了,可一个国学大师,跑去教蒙学里的孩子写毛笔字,还是草书!学堂里的先生脸色发绿。如若不是出于尊敬,恐怕都要指着鼻子斥责这位国学大师“误人子弟”。

教刚识字的小孩子学草书,不是误人子弟还能是什么?笔刚能拿稳,横平竖直尚且不会,却学出一手“钟馗体”,能看吗?!

若是被教育部部长陶德佑知道,恐怕陶部长会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他三顾茅庐都请不来的人,却跑去关北教幼童习字,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教书习字之类暂且不论,此时,白老等人的注意力,已然全部集中于抬到客厅中的五只箱子上。

箱子上的锁被一一打开,三箱古籍,一箱是小件瓷器和金银器,还有一只箱子只装了一件青铜器。

白老等人没有去看瓷器和金银器,连青铜器也是一掠而过,他们的目光主要落在那三箱古书上。七位老先生围在箱子旁,看得专注,拿起书册的手都隐隐发颤,

“永乐大典,这是永乐大典!不是嘉靖年间抄录,是永乐本!”

“观书页污损,且有内页缺失,必曾遭火…焚。”

“德翁,你来看,这可是……”

几位老先生看得认真,谈着谈着,仿佛已忘记周遭一切,连白老也席地而坐,就这样围着三只箱子,你一册我一册的翻看着。他们翻书的动作无比小心,哪怕书面已经污损,哪怕只剩下半册,他们都像是捧着无价之宝,说到激动愤慨处,不需要看他们的表情,只是听他们的声音,都能感到那股无法言喻的沉痛。

华夏的瑰宝,千百年来的文化传承,耗费数代人的心血编撰成书,却毁于战火,失于强盗,甚至被偷盗出去卖给外国人!

可惜,可叹,可恨!

送到关北的不只有五箱古董文物,还有许二姐的一封信。许多在电报中无法言明的事情,她都写在这封信中,交给情报人员一同带了回来。

除了欧洲的部分情况,信中还写到这批文物的收回过程,其中有洋人拿到尼德商行换取食物药品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也有偶然得到的。

让李谨言觉得难受的,是被白老等人珍而重之的几册永乐大典,竟然是许二姐从一个法军军官的马厩里找到的!四册华夏古书,却被这个法国人用来垫了马槽!

还有两册是在一家古董店里发现的,一册书面被烧毁,很难辨识,另一册染了污渍,很像是墨汁滴落,或是鲜血喷溅在纸面上留下的。在许二姐询问时,店主告诉她,这两册书是1900年她的丈夫从华夏带回来的。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几件瓷器,都卖掉了,另有一些金器银也被她融掉了。

“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卖给你,不要现钞只换实物。”那个古董店主知道许二姐是谁,或者说,凡是知道尼德商行的,就没人不知道尼德夫人,“这对我来说毫无用处,但你想要,我知道。”

最终,这两册古书,换了三盒肉罐头。

1900年,庚子年。

这一年在华夏的京城发生了什么,华夏人都该知道!

一行行的看下去,李谨言捏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嘴唇咬得死紧,口中溢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双眼,粗糙的枪茧划疼了他的眼角。

李谨言靠向身后,覆上那只手的手背,将信纸揉成一团,捏在掌心,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少帅,强盗该杀,对不对?”

“对。”

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很长时间,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首批古书和文物运回国后;白老等人接连发出多封电报;邀请老友;召集弟子前来关北;对破损的古书进行抄录和修复;同时对瓷器和青铜器等进行年代鉴别;编写目录。见几位老先生如此上心,李谨言实在担心他们会累到;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收回的文物不只这些。”李谨言隐去尼德和许二姐在欧洲的身份;只说了他们在欧洲的部分活动,“我在那边开了一家商行;请人帮忙管理。这些都是通过那家商行收回来的。”

“耗费可巨?”

“还好。”李谨言摆摆手;他可不敢说出用两盒罐头就换了三本书的事;谁知道这些老先生会是什么反应?

得知收回这些古董文物的耗费,对李谨言来说算不上负担,老先生们便不再继续追问,只说若有需要,他们手中不乏资产,可略尽绵力。就算他们没有,只要登高一呼,电报一发,捧着钱来的后辈弟子也多得是。

李谨言点头答应,却压根没想和几位老先生要“赞助”。

“我想在关北建一座图书馆,专门用于保管收回的古籍和孤本。”李谨言计划收回流落在外的华夏文物时,就曾想过该如何安排,“也会安排专人抄录刻印,外祖父和诸位长辈只需修损,不需要急着抄录。其他的瓷器,青铜器和金银器皿我打算送去京城,在京建一座博物馆。”

这番话一出,几老都愣了一下。

“可是效仿大不列颠及法兰西之举?”

“算是吧。”李谨言点头,端了顿,嘴角一咧,“到时,馆中展出的或许不只有华夏的宝贝。“

“不只华夏之宝?”

几位老先生再次一愣,还是白老和章老最先领会李谨言话中的意思,同时摇头失笑,又不免感慨。

“山翁,章某服了。”章老笑着一拱手。

白老也不说话,只捻须颔首。其余四老也言道:“山翁,吾等均心悦诚服。”

“外祖父,你们在说什么?”

李谨言奇怪的问了一句,白老却笑而不语,弄得李三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顶,是他太笨,还是这些老先生太过高深?

望天,无解。

隔日,尼德和许二姐的电报再度发来,第二批古董文物已经装船。这次运送的数量更多,足有二十只大木箱,只是古书并不多,大部分是瓷器和金银器皿,还有十几副画作。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尼德在电报中写到,“还有两只巨大的瓶子和其他瓷器都将在近期装船。。”

电报中提到的两件瓷瓶是一个法国人带到洋行的,据他说,这是他父亲从华夏皇帝的一座宫殿中得到的。

“那座宫殿美轮美奂,连凡尔赛宫都无法相比。”

从这个法国人的描述中不难猜出,那座他父亲口中的皇家宫殿,就是曾被英法联军洗劫又付之一炬的圆明园。皇家园林中的瓷器自然不是凡品,强盗将其掠走带回国,如今他的子孙,却只用来换取六盒罐头和两包香烟。

这样的“价格”在李谨言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尼德在电报中特别指出,他对这笔生意并不满意,原本只需要三盒罐头和一包香烟就足够了。毕竟现在欧洲人需要的是食物和生活必需品,而不是他们祖先从别国抢来的战利品。

瓷器和宝石固然精美,但饿着肚子,再美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也毫无疑义。

十月二十二日,经过几天休整之后,抵达关北的德军教官分别到三所军官学校报道,开始了他们的教学生涯。

从参谋反馈的信息来看,这些德意志军人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

五十名陆军军官都曾在欧洲西线战场上浴血厮杀,每人都被授予过铁十字勋章。小胡子元首也曾在一战中获得过铁十字勋章,他当时还只是一名战场通讯兵。二十五名海军军官均参加过包括日德兰海战,其中五人还曾驾驶潜艇击沉过不下十五艘协约国商船和至少三艘军舰。

空军军官的数量虽然不多,李谨言却意外得知,其中一人竟然和未来的红男爵里希特霍芬是朋友,他们都曾在枪骑兵部队中服役,又同时参加了空军,驾驶飞机翱翔于蓝天。这名德国飞行员十分惊讶,里希特霍芬虽然优秀,但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并非那么出众,至今也只击落了一架法国飞机,这个战绩在德国空军中实在是太普通了。

三所军校中,德国军官的授课,都从检查军校学员们的仪表和纪律开始。指甲是否干净,头发是否整洁,扣子是否扣好,武装带是否系牢,他们一丝不苟,任何人哪怕溜号一点,都会被严厉斥责。

从二十三日开始,硬邦邦的德语,德国军装,以及带着个尖头的德国军帽,成了三所军官学校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北六省并未对外隐瞒聘请德军教官一事,当英法等国领事看到在休息日走出军校,出现在关北城大街上的德国军官时,都感到十分不妙。

华夏是否和德国走得太近了?

华夏政府再三言明对欧战的中立立场,聘请德军教官的也只是北六省,各国公使和领事又没有太好的理由找上门,只能尽可能的紧盯这些德国人的一举一动。可惜的是,他们始终呆在军校里,偶尔走出校门也只会去饭馆和商店。根本寻觅不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

德国人提前预支了薪水,拿到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翻译带路,直接冲向关北的商业街,购买了大量的饼干,罐头和其他耐于保存的食物,然后寄回国内。

“上帝,这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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