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连连点头:“对,一会儿再说,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你别急,要喝水吗?”
李从善舒了口气:“好了,醒过来就好。我去吩咐厨房弄些稀粥,舀了粥浆喂给杜小姐。”他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发现他们的目光在空中胶着在一起,终于只能黯然地离开。
杜弱纤平静了下来,她的眸,认真地看着风林。那些被狠狠伤害的感情,让她的心如刀割般的疼痛。最终却没有从唇畔挤出一个字,只是泪眼迷蒙。
风林伸出手,想要把她沁出眼角的一滴泪珠拭去。结果,那泪珠,忽然似瓢泼的大雨,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流流利利地落下。
他一时慌了手脚,甚至没有想到用帕子去拭,只是笨拙地用手掌,一遍遍地在她的面颊上摩挲。可是泪却越涌越多,没有尽头似的奔涌而出。
她的委屈,她的绝望,仿佛都随了这泪水,都一齐涌了出来。
“别哭,别哭……”风林笨拙地安慰,猛然间伏下了头,贴在了她的颊上,“弱纤,别哭,你哭得,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杜弱纤的泪,因这样的话忽然止住,怔怔地看着他的鬓边。
“别哭,弱纤……”风林喃喃地低语。
终于转开了眼眸,杜弱纤被泪水彻底冲洗过的眸子,分明得像雨后的晴空,清澈见底。
然而,风林却看不懂她的情绪。他小心地执着她的手,因为她侧头的动作,而心里略略一空。
“弱纤,你责怪我吧!”风林在她的耳边低喃。
“我……”杜弱纤终于发出了声音,虽然嘶哑,却让风林好一阵欣喜。
“你要说什么?你说!”他的小心有些过了份,以至于让初醒的杜弱纤,又一阵的迷茫。
“弱纤?”风林温柔地问了一句。
垂下了眼眸,杜弱纤的脸上,有被绝望辗过的痕迹。
“放了……宗睿哥哥,好吗?”她的声带还残留着嘶哑,可是语气却说不出的淡然。仿佛是经过了绝望的挣扎,而终于放弃了似的,让风林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正文 第68章香销被冷残灯灭(1)
第8章 香销被冷残灯灭(1)
萧宗睿离开的时候,风林允许他踏进了房门。*
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杜弱纤,萧宗睿再也顾不及风林就在身侧,一下子扑到了她的床前,半跪在她的身畔。
“弱纤……”他握住她从被中伸出的手,感觉一阵凉意,直冲心肺。
他的大手,立刻合上。想用自己的体温,一遍遍温暖了她,却终于只是徒劳。
她的声音还很虚弱,因而有些微低:“宗睿哥哥,你要保重。”
萧宗睿哽咽着无法说出一个字,只是把头埋在她的床畔。/
“你快走吧,宗睿哥哥,不要等他改变主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杜弱纤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要闭上了眼睛喘息。
“弱纤!”风林和萧宗睿的声音,几乎同时发了出来,带着惊惶和恐惧。这个孱弱的生命,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似的,从他们的掌心和眼皮底下。
“她才初醒,还不能太用心。别让她心情太激动,萧先生,你……你走罢。”李从善叹了口气,在萧宗睿的耳边低低的说。
可是,他怎么能够放心离开?
萧宗睿贪看着那闭着眼睛轻喘的熟悉容颜,那脸上不时会飘起的红霞,似乎只能填在他的记忆深处。
“走吧……”李从善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干燥而稳定,“她会没事的,已经苏醒过来,我会好好替她调理。”
萧宗睿站了起来,脚却似生了根般无法移动哪怕一分一毫。他的心如波涛般汹涌翻滚,多看一眼,在他,都是好的。
“走……”杜弱纤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似的。仅仅是从嘴型,萧宗睿才能辨别出她的意思。
“别让她担心了!”李从善看着她,心里痛得只能勉强平稳地说出几个字。
“好。”萧宗睿短促地回答,“弱纤,我走了,你等着我回来接你!”
这句话,让风林的眼睛,顿时转深。李从善叹了口气:“你快走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最后一句,是低到了只有萧宗睿才能听见。咬着唇,萧宗睿终于转身,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以后,没有再犹豫,大踏步地离开。
一口气走出了院子,再也站不稳似的,几乎攀着栅栏上的青萝,跌坐下去。回头看着下午阳光下的砖房,心里一阵恍惚。再回头的时候,一滴泪轻轻地落在手背,很快就被风干。
他咬着牙,终于大步地走出了营房。甚至没有回家,就在碧水河畔上了渡船。
看着两岸芳草萋萋,河里浮萍聚散,心里的酸涩,让他连说出一个字都感到困难。
正文 第69章香销被冷残灯灭(2)
第9章 香销被冷残灯灭(2)
他的人,也许会在北平沉浮。可是他的心,却被留在了碧水那个柔弱的女子身上。那些爱恨悲喜,无法像浮尘一样在头顶淡然地飘过,一道道的伤痕,在心上刻着杜弱纤的名字。
双手握了拳,在心里发狠地喊:“弱纤,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房间里的杜弱纤,在同一时间,缓缓落下两痕细泪。
风林费了无数的努力,才能维持面部的平静。他呆呆地看着,迈到了她的床畔,低着头,为她轻轻拭去颊上的泪。
她轻轻震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来。
李从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风林哑着声音:“弱纤,萧宗睿已经走了。”
杜弱纤闭着眼,神色不动。唇角忽然微微地勾起,那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让风林忽然心痛如铰。他知道,她对他已经伤透了心。
“弱纤,我知道,我……”风林想要道歉,却不知道怎么措词。
杜弱纤仍然一语不发,原来痛到了极处,连那些断肠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无边的忧郁,放逐在了眼梢眉间。
“我有孩子了,你知道的,是么?”她忽然睁开眼睛,语气淡定,如八月十五中秋节时候的月光,明澈深邃。可是眸底深刻的痛与恨,让风林吓了一跳,竟然不敢回答。
杜弱纤仿佛又昏睡了过去似的,没有一点声音。满室的萧索,让风林心酸。
午后阳光的足音,从窗边爬了进来,漫过了初夏的窗棂。
“如果可以补救,我……”风林冲动地开了口。这一刻,他愿意付出最大的代价,让时光倒回。那个孩子,如果她知道,心痛的不仅仅是她……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可是当他坐定的时候,仍然会觉得异样的悲伤。
直到坐成了灰色的剪影,他仍然没有挪过一根小指头。杜弱纤浑身乏力,眼皮渐渐地沉重,不管不顾的,就沉入了梦乡。
“不要!”她忽然惊喊了起来。
“弱纤,弱纤!你做恶梦了,醒一醒!”这个声音,似乎来自风林,又似乎不是。
杜弱纤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轻吁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又做了恶梦,那个孩子张牙舞爪地用手抓自己的心和肺,也只是一个梦罢了。
可是,那又分明是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完全成形,就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被她扼杀了。
眼泪止不住地又涌了出来,却没有发出呜咽。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风林一脸的紧张。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光影里的他,一半脸是明的,一半脸是暗的。
正文 第70章香销被冷残灯灭(3)
第70章 香销被冷残灯灭(3)
原来这一觉睡下去,又过了半天。*窗外还有一些倦怠的暮色,静静着拖延着最后的光明。
“别哭,弱纤。”风林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颊。原来,她的泪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幽幽地滑落了下来。
他想要问,她的梦里,是不是有他。可是刚刚启了唇,便又咽了下去。
他明白,在她的梦里,想必他是以反面角色存在的。她惊喊着“不要”醒来,那么,在梦里,自己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吧?
“吃点东西吧,这是熬得很烂的粥,放了花生和红枣,还有……核桃仁什么的。从善说,你多吃一点这些东西,很补的。”
杜弱纤似乎有些诧异,却只是一瞟之间,便垂下了睫。
“我扶你坐起来,好吗?”风林说着,没有看到她摇头,就把手插到了她的后背,这才发现她的背心,都被冷汗濡湿了。
“怎么不说一声……”想要责备两句,可是终于也不过化作了清浅的叹息。放下粥碗站起了身,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块干毛巾。走到杜弱纤的面前,却忽然微有尴尬。
“我帮你……塞在背上,这样不会感冒。”风林还是做错了事似的,垂着眸,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杜弱纤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在可与不可的模棱之间。
风林把干毛巾塞进了她的衣服里面,怕她躺着硌得难受,还细心地展平。杜弱纤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
“我扶你起来一点。”风林低低地说着,把她抱着坐了起来,后面塞上了大枕头。
这样的细心,让杜弱纤有几分茫然的失措。他的温柔,并不是没有,但这样的小心翼翼,几乎把他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她只是被他掳获而来的……她的地位始终是尴尬的,太太自然是谈不上。就算是小星侧室,似乎也没有获得承认。
充其量,不过是他发泄兽-欲的工具。高兴的时候,温言软语两句,算作是闺房乐趣。不高兴的时候,只不过拿她当那些妓-女,完了事就往边上一扔。
风林舀着粥,放在唇边轻吹了才送进她的嘴里。杜弱纤伸出手,想来接过勺子,风林却把勺子搁在了碗里,一手握住了她。
眼睛里有着太复杂的情愫,杜弱纤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看懂,因而垂了双目,轻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风林在心里叹了口气,仍旧喂了她喝粥。
杜弱纤的心思忽然飘到了很远,梦里的那个孩子,连脸都清晰如刻。有着风林的眼睛,风林的鼻子,风林的嘴……心里痛得一阵痉挛,脸上的眉,就皱了起来。
正文 第71章香销被冷残灯灭(4)
“哪里痛?”风林一阵子的紧张,手已经掀起了被子要看。/
杜弱纤顿时脸红耳赤,直坐起来想要拦住,却一阵头晕眼花,重又跌落到了枕上。
“不痛,不是的……”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刚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风林已经扶了她依旧靠在枕头上。
她因为又羞又恼,粥又是热的,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别急,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好吗?”风林替她拭去了汗,“再吃一点吧。”
杜弱纤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什么,忽然地改变了。:她却说不上欢喜,还是伤心。如果用一条小小的生命,换来他温柔相待,让她觉得情何以堪?
虽然从来不知道那个胎儿的存在,可是一旦知道它因为自己而失去,心里的伤痕,竟是深入骨头缝里。
“我已经饱了……”因为正想着那个孩子的眉眼,杜弱纤的回答,带着几分哽咽。她急急地收住了话音,微微偏头,不再看他。
风林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手里的粥碗,并不觉得沉重。只是杜弱纤的那声哽咽,却像是在他的心上狠狠地砸上了一锤。
他知道,她怨他。
在冰冷的河主上,他遍寻不着她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她在他的心里,早已经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他却一直固执地以为,他并不需要这些儿女情长。
他几乎失去了她!
每一想起,便觉得有一条蛇,在婉转地啃噬着心脏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他不知道,杜弱纤心里的伤痕,是否能够抵敌得了时间的风卷残云。
月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升了起来,柔和地洒在杜弱纤的侧脸上,竟觉得从所未有的苍白。心里就那样的一颤,猛然发现她眼角闪过一抹晶莹。
“那……睡吧!”明明有千言万语,可是到最后,却只是挣出了那样一句话。
杜弱纤阖上了目,脸上的表情,是哀痛过后的绝望。风林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她的颊发呆。
他脸上的神情,柔和得如月光一般,带着痛悔和怜惜。然而,杜弱纤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直到呼吸渐渐平滑轻浅,睡了过去。
他转了首看向窗棂,格子窗户上糊着的棉纸,一半还留着,一半却已换上了玻璃,月亮透进来,也明晃晃得觉得眩目。
即使是睡梦之中,杜弱纤的眉也始终是蹙着的。风林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地把眉间那个浅浅的“川”字,抹得平了。
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仿佛在睡梦里,也感觉到疼痛似的,却让风林的心脏,重重地被揪了一下。
正文 第72章香销被冷残灯灭(5)
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仿佛在睡梦里,也感觉到疼痛似的,却让风林的心脏,重重地被揪了一下。:
风林待要掀了被子上床去,却又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合衣睡在了长椅上。
杜弱纤睡得并不好,总是时睡时醒。偶一睁眼,看到一灯如豆,风林合身躺着,恍惚了一阵,才又继续浅浅地睡去。
梦,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崎岖的小路蜿蜒向前伸展。隐隐有一个人影,永远隔着那样长的距离,手伸得再长,都没有办法捞到他的一片衣角。
茫然之间,有个人拉住了她。杜弱纤睁开眼睛,发现风林正细细地为她拭着冷汗。四目相对,竟觉得时光都苍茫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断肠的箭……
杜弱纤突然绝望了起来,那梦里的背影分明是风林的。她与他,终究是隔着千山万水,纵然近在咫尺,心也隔得太遥远。
风林的手微微一颤,也许他看懂了她眼睛里死灰般的绝望。
“你好好休息,我让沁蓝给你喂粥……”忽然地狼狈了起来,纵然想赎罪,却不敢面对杜弱纤的眼睛。原来,他也会害怕,怕她的眼睛里没有温度,让他痛彻了心肺。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
沁蓝双眼红肿,杜弱纤微微勾起了唇:“没有什么的,即使生下来……我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形相……”
说着,却又滴下泪来。沁蓝再也忍不住,趴在她的床畔,号淘大哭。明明是想要安慰一个自己的小姐,可是心里如撕裂般的疼痛,却非要扯了嗓子哭出来,才能好过一些。
如果曾经没有一点希望,也许这绝望,便不会如此让人如此疼痛,仿佛心脏被一片片地削下来般,几乎阻挡不住。
风林并不是没有温柔的时候,那样温和的对待,总让杜弱纤觉得如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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