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子无方- 第58部分

　“你的男朋友呢？他还好吧？光顾着徐辉那事了，都没问问他的近况。印刷厂那边怎么说的？如果有能帮忙的你就告诉我。”

夏小满的背僵了一下，顾历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她如常回答：“我知道了。”

开了红酒，点了蜡烛，关了顶灯。一臂之隔的夏小满在烛光之下有种悲戚的温婉，明明是浪漫温馨的氛围，她的眼睛却好像在哭泣一样。

她很想好好看着顾历，眼光却不住飘忽。她害怕自己藏不住情绪，被他看出端倪。想要忘记这是最后一次，偏偏越是想要忘记就越在意，恶性循环起来。夏小满要求自己摆出笑容，不仅仅是为了这顿晚宴，为了一个美好的分别，也为了顾历记得她快乐的模样。这样，或许在痛苦的回忆里，还有一味甜蜜。

顾历给她面前的高脚杯倒了酒，“早就听唐秒说你酒量不凡，今天也领教一下。来吧，为了我们美好的昨天，美好的今天和美好的明天干一杯！”

美好的明天，听上去多么令人心旌荡漾啊！而没有他的明天，又怎配称得上“美好”呢？

　“干杯。”

夏小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不知道顾历是不是看得出来。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淌进四肢百骸，她压根不记得什么优雅端庄的品酒姿态，只想要和着这杯酒，把眼泪也统统咽下去。

低头时看见对面的男人笑盈盈的脸和他手中的半杯红酒，霎时就红了脸。自己刚才不拘小节地喝了一大杯，豪放到了外蒙古。

　“说干一杯，就真的干一杯，你还真是实在。”顾历笑着摇头，将菜夹到夏小满的盘子里，“快吃吧，你准备了一下午，肯定饿坏了。”

夏小满窘得说不出话来，慌忙抓了筷子埋头苦吃。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积极主动的人，明明是自己宴请客人，却被顾历拿了主导权。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话，自己只能笨拙地随口附和；任由他给自己夹菜倒酒，本能地按照他的话吃菜举杯。

不过在和顾历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也的确是他一直站在她面前，引导她的方向，解开重重路障。夏小满习惯了从他的肩膀后张望，以后没有了他，她会不会觉得雨太大风太凉？

　“……孙二……”

　“咦？什么？”模糊间听到孙二名字，夏小满张口道。话问出口她才知道自己刚才很失礼地放飞了思绪，根本没听顾历说了些什么。

顾历却没在意，又重复一遍，“过两天孙二出院，你要去接他吗？”

　“去啊，东西那么多唐秒一个人也拿不过来吧！”

　“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

　“啊不用了！”夏小满几乎喊起来，慌乱中还碰掉了筷子。

筷子掉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令她更加尴尬，不知所措地缩回了手。顾历捡起筷子，“换一双吧。”

　“我……我那天有事……就，不去了……”夏小满埋下头，声音细弱蚊蚋。她和顾历已经有了太多交集，共同的朋友，共同的生活圈子，要一一斩断实在太过艰难。夏小满耳边又回响起师孟然的话：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结婚，好好生活！

那是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师孟然之后他说的，那时他热切地握着她的手，暗淡的眼里绽放出光芒令夏小满无法直视。她从没有想过要离开D市，这里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充满回忆。这里有她的工作，她的朋友，还有顾历。原本夏小满觉得，即使不能再和顾历见面，能与他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也是一种安慰。但现在，她不得不开始考虑师孟然的提议。顾历像是一块磁石，要彻底离开他，只有走得远远的。

她背叛过师孟然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尴尬的安静中，顾历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咦？”顾历站了起来，声音中透出惊讶和喜悦，“真的？不骗人？没有，实在是太吃惊了。明天几点到？嗯好，我知道了。不行不行，我去接你，你老老实实不要乱跑，知道吗？”

夏小满从没有听过顾历如此温柔的叮嘱，他看起来很高兴，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电话的那边，是谁呢？是谁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是谁让他笑得毫无戒备？心口刺痛，只因为明白知道，那个人不是自己。顾历的心里，有一个特别的位置，那里一直空着，等待一个人的回归。

她想笑一笑，因为她猜得出，并且能够肯定问题的答案。她命令自己笑一笑，为了顾历而高兴。他等待的那个人，守候的那个人，终于要回来了。所以自己无需再担心，原本顾历就懂得生活，自己在他身边非但没有照顾到他，反而是在受他的照顾。

　对，师孟然说得对，只有走，只有离开。如果她还在这里，一定会每时每刻都想着有个女子在顾历身边，独占他的笑容和温柔。她会嫉妒，不能自己。

天造地设，天作之合，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夏小满能够想出成百上千个词来形容，她应该要对他们说出祝福的话吧？可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用力的话，好像连吸进的空气都带着刺。

　“你在发什么呆？”

顾历的脸近在咫尺，夏小满的心跳差点儿停止。

　“今天晚上你总是在发呆，为什么？”他直视夏小满的眼睛。

夏小满别开眼，不能看他，那双眼睛太过锐利，似乎很轻易地就能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没，没有啊！”

她抓起酒杯灌了个干净。还在想着找什么借口的时候，顾历已经坐回到椅子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给她夹菜倒酒，讲一些夏小满根本无心去听的话题。

夏小满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她的酒量很好，鲜少有醉的时候。她只记得，她喝，顾历就陪着她喝，最后反倒是顾历先显出了醉态，双颊酡红，平日里锐利狭长的眼睛蒸腾出妩媚的酒气。

　“你，没事吧？”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支住下巴微醺的男人，“去客厅休息一下吧？”说着就要来扶。

顾历推开她的手，边说“我没事”边有些晃荡着自己走到客厅沙发旁坐下，随后响起了电视的声音。

夏小满松了口气，收拾一桌子的狼藉，心里思索着要怎么把顾历送回去。刚才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喝完红酒两个人又开始喝起白酒来？她捂着额头看着三个空酒瓶叹气，实在说不出这顿离别晚宴是成功还是失败。

在洗碗槽里倒了清洁剂，她慢慢清洗碗碟，琢磨要不要给唐秒打电话。

一双手环上她的腰，夏小满怔住，手里的碗掉进满是泡沫的水里。

她想要回身，却被抱得更紧。顾历的下巴支在她的肩膀，脖颈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还带着酒香。

　“顾，顾历……你喝醉了……”她结结巴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身后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游移。

夏小满几乎要站不住，应该要推开他的，但是她没有力气。顾历的嘴唇已经挪到了她的耳朵，那里一定红得厉害。

迷惑中，身体被转过来，就这样迅速被吻了。身体被压得微微后仰，顾历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力气很大，即使夏小满真的挣扎，也毫无办法。

舌头轻轻扫过齿列，带走了夏小满所有的力气，她软在顾历怀里任他愈吻愈深。喝酒的时候都不醉，现在竟被他呼出的酒气熏醉了。

她的意识在逐渐模糊，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好似在另一个空间。

迷糊里她的手正要反扣上男人的后背时，突然被腾空抱起。夏小满惊慌地搂住顾历的脖子，她知道他要带自己进卧室，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大脑一片混沌，尽管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在警告，可那声音太小了，实在不足以唤醒她。

顾历喝醉了，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这样，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唯一一次，最后一次向他表露感情？

她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美好的夜晚，也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夜晚不是么？

　防线在崩溃，实际上夏小满觉得面对顾历，自己原本就是没有任何防线的。他从未向她要求过什么，那么这一次，就由她来给予吧！就算他忘了也无所谓，不，应该说，他忘了最好。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里，衬衫的扣子被一粒一粒解开了。夏小满闭上眼，脸上仿佛要烧起火来。

　“这是什么？”顾历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腹部，夏小满慌忙拉过衣服遮掩。那是一道伤疤，她生小贝的时候无法顺产，医生一刀下去，就留下了剖腹产的伤疤。

　“别看……”她蜷缩着身体，自己身上丑陋的部分，她不想让顾历看到。

男人却不如她的意，温柔而执着地拉开她的手。温暖的手指缓缓描摹那伤疤的形状，手指过后是他的嘴唇，夏小满捂住脸哭出来。因为有他在，她就想不起任何疼痛的回忆。

顾历抱着她，口齿不清地哄着：“别哭别哭，已经不疼了，对吧？”

夏小满抚摸着男人的脸颊，“不是疼，是舍不得。顾历，抱我吧……”

顾历歪着头，像是不明白她的话。夏小满摘去他的眼镜，那双深黑的眼眸中一片温柔的水波，但深处有着浓浓的欲望。她深吸一口气，主动吻上了男人的唇。

衣服被一件一件褪去，夏小满模模糊糊想起电视还开着，但马上又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身体向他敞开，从窗帘缝隙中投进的月光让她看见男人专注的眼神。

　“今晚就好，一次就好，不要想别人，你是我的。”

男人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胸前，头两侧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低声重复她的话：“你是我的……”


　　　



第104章　陌生外来客
　早上醒来，先看到的是柔和的米色窗帘。

夏小满闭上眼，再睁开，重复好几次，总算是清醒了些。想起昨晚的事，她羞耻地将脸埋进枕头，忽然想到顾历，转头一看，果然，那里空荡荡一片。

即便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光景，亲眼证实，仍旧令夏小满感到失落。她不禁烦恼起来，昨天她是想要在顾历喝醉的情况下满足自己一个心愿，可是他醒来之后看到两个人这样赤裸着躺在一张床上会怎么想呢？大概，顾历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动声响先一步离开吧。

这样也好，省了解释的时间。等一下就去给孟然打电话吧，尽快离开这里。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卖掉房子，给小贝找学校，堆积如山的麻烦。但是她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一切，她承认，她是要逃。

强迫自己坐起身，夏小满忽然发现枕头边放了一张纸条，上面是顾历坚毅信然的字体：我去机场接人，等我回来，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他写了两次“等我回来”，夏小满用指尖顺着他的笔迹划，仿佛能够感觉到他的体温。

可是她不能等他回来了，她要离开这里，走到一个永远也不会和他再次相遇的地方。对不起，顾历，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话。

夏小满躺在顾历睡过的地方，将脸深深埋在被子里。如果能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好了，可她毕竟已经不是爱做梦的任性孩子。人总要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她首先要相信，自己是不会被困难打倒的。

得给师孟然打个电话，顾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去唐秒那里接小贝，然后暂时住到外面去。其它的事想办法慢慢解决吧，至少现在她不能见顾历，否则功亏一篑。只要看见他夏小满就会动摇犹豫，根本用不着他开口。

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赤身裹上睡衣，走出卧室看见餐厅桌上放了燕麦粥煎鸡蛋还有她爱吃的奶黄包。夏小满将额头抵在墙上，捂住嘴，破碎的哭泣声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这可怎么办呢顾历？即使看不见你，我的决心也开始瓦解了。

煎鸡蛋是七分熟的，燕麦粥里加了牛奶，每一样都是夏小满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她从未对顾历说过自己的喜好习惯，但他全部知道。他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呢？夏小满咀嚼着奶黄包却食不知味，昨晚她的那些心思顾历都知道了吗？

她烦恼地揉乱了头发，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夏小满看看表，七点钟刚过，难道是唐秒把小贝送回来了？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女人的气质十分好，银灰色套装外面罩着长大衣，头发高高盘在头顶，妆容精致自然，甚至让人看不出化妆的痕迹。这样一个仿佛从电视中走出的女人让夏小满无从判断她的年龄。从女人内容丰富的眼睛能看出她经历了许多，但是她却有着一种可以称之为“纯真”的笑容。

此时她就用这种笑容面对夏小满，丝毫没有客套生疏做作的感觉，在她身上沧桑感和天真感巧妙地融为一体。

这种人和夏小满明显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所以夏小满问出的第一句话是：“您找错地方了吧？”

女人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得体似的，用细白的手指掩住了嘴，但弯起的眼睛中却漏出一缕顽皮。夏小满觉得那双眼睛很亲切，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你是夏小姐，对吧？”

夏小满搔搔头，“我是姓夏，但是大概并不是你要找的‘夏小姐’。”

女人矜持地摇摇头，像是背书一样说道：“夏小满，生于五月二十日，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体重……”她上下打量夏小满，微微歪着头，“你好像瘦了点？四十八公斤？算了，这个不是重点。有一个七岁刚过的儿子，叫做夏小贝，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青梅竹马的许聪聪……”

夏小满瞠目结舌，不由警惕起来，这个女人难不成是侦探吗？

女人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抱歉地笑着说：“你不要把我当坏人啊，这些可不是我调查的。你就是我要找的夏小姐，这总没错吧？”

　“是……我是夏小满……”

女人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跟我走吧！”说着就要拉夏小满的手腕。

　“哎哎，你这人好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你到底是谁啊？”夏小满一着急很不雅地扒住门框不撒手，女人看起来柔弱，力气可不小。

女人向屋内张望，看到了餐桌上的残羹剩饭，顿时高兴地两眼放光，“你在吃饭？太好了！我都快要饿死了！”也不管夏小满一脸的诧异，自顾自走进屋优雅地坐在桌边，将剩下的小半碗燕麦粥和两只奶黄包吃了个干净。

眼前的情景着实令夏小满摸不着头脑，但是对这个陌生而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女人她却没办法生气。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甚至让夏小满有一种依赖和眷恋的感觉。

吃完饭的女人用纸巾轻轻揩嘴，动作带着古典的美感，眼神中竟然是委屈和不满，“没吃饱，还有吗？”

　“咦？”夏小满赶紧翻厨房，锅里空空如也，冰箱空空如也，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在家做饭了。想来想去，夏小满从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中掏出两只棒棒糖，那还是她去金招旅馆看师孟然的时候买的，一直装着，忘了拿出来。

　“只有这个了……”她觉得很对不起这个端庄美丽的女人。

没想到女人居然很开心地拍了一下手，“牛奶口味的？太好了！”

夏小满很无力，她本就迟钝的大脑更加混沌了，总而言之，应该先搞清楚女人的身份。

　“那个……请问……”

　“啊！这张照片拍的就是小贝吧？真可爱啊！”女人嘬着棒棒糖，对着夏小贝的照片啧啧赞叹，“眼神很有男人味呢！是个小大人了！”

　“我说……您……”

　“对了？现在几点了？”女人忽然转过头问。

　“诶？”夏小满看看表，“七点半……”

　“糟了！”女人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丝毫着急慌张，盈盈走到夏小满面前，一脸恶作剧的表情，“吃了你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