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头,不知是迷药的效力还未完全退散过去,还是夜已深,沐月夕觉得有些困倦,裹紧了杯子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昏昏睡去。
第九十八章 被掳离京
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室内一片昏暗,沐月夕分不清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走床头找着掳来时披着的银貂裘,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盯着那道木门发呆。
吱的一声,门打开了,借着门缝里透过来的微弱光线,沐月夕看清来人是宁瑶。
“沐大小姐,早上好。”宁瑶笑吟吟地问候道。
“阶下囚,有什么好不好的。”沐月夕紧紧攥着银貂裘,荥扬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沐月夕一向呆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这会子只觉得这地下室冷得象冰窖。
“阶下囚,哼,沐大小姐只怕从来就没见过真正的阶下囚,才会有此一说,若真的见到了,就该知道公子对大小姐有多么的仁慈。”宁瑶递上漱口水。
沐月夕不赞同地撇撇嘴,且别说他把她掳来的目的,就是昨夜把她关在这冷冰冰的地下室,差点没把她冻死这一点,他就算不上仁慈。
这些话沐月夕只敢腹讲,没敢说出口,人在屋檐下,要低头的道理她懂。接过瓷杯,嚼了嚼代替牙刷的柳枝木条。宁瑶伺候人的动作很熟练,沐月夕不由猜测,她不会是程子悦的贴身婢女吧?
洗漱完毕,宁瑶端来了早膳,服侍着沐月夕用完,“走吧,沐大小姐,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沐月夕坐在椅子上没动,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荥扬成找出一个人,是件很困难的事,为了让他们找到她,必须拖延时间。
可是,怎么才能拖延时间?
宁瑶眸光一闪,唇边露出一丝鄙夷的笑,伸手扶起沐月夕,强行将她带离了那间地上室,两人走过一道长长的地道,又上了数层台阶,推开一扇木门。
阳光透过半开的木窗照射进来,屋里的光线充足,沐月夕看到程子悦,负手站在窗边,身形未动,发带随风微扬。
空荡荡的房间内除了一口棺材,再无其他摆设。沐月夕嘴角抽搐,指着棺材问道:“程子悦,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用这个东西把我抬出城去?”
程子悦侧身看着她,薄唇勾勒起好看的弧线,笑道:“小夕儿真是很聪明。”
沐月夕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活着躺进棺材里,“我绝不在活的时候躺进棺材里,你换别的方法带我出城。”
“小夕儿,不用徒劳拖延时间,你没有选择。”程子悦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笑的邪魅。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没有选择。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沐月夕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淡淡的失望,既然拖延不了时间,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人总会死,躺棺材就躲棺材,就当提前体验。
心念一转,沐月夕勾起唇角,笑得格外妖娆,“程子悦,你会以什么身份送我出殡?”
“你认为我会以什么身份送你出殡?”程子悦微笑着用手摸摸下巴,“以我的儿子身份送葬,一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沐月夕揶揄地笑道。
程子悦轻笑出声,“小夕儿,以你的年龄,还是当我儿子的娘比较合适。”
沐月夕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我没兴趣帮走狗生儿子。”
程子悦敛去脸上的笑容,脚步沉缓地朝沐月夕走过来,那双眼眸如深渊般的森冷。沐月夕被他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双脚下意识就想后退,可又不甘在这种时候示弱,咬紧牙关,竭力站定。
最终,程子悦在离沐月夕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来了,凑到她的耳边,邪气地道:“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生下儿子。”
闻言,沐月夕一阵恶寒,向后退开,哂道:“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两年后,你就知道了。”程子悦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沐月夕缓步走到棺材边,棺材内铺厚厚的白色棉布,看起来很素净,“程子悦,你准备了几口棺材?”
“四口。”程子悦道。
“这里刚好四个人,一人一口。”
“棺材是为你和你的弟妹准备的,只可惜,现在只有一口派上了用场。”程子悦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为什么不等把我弟妹全抓住再走?”
“小夕儿,这绝对不是拖延时间的好方法。”程子悦说。
沐月夕暗叹,又被他发现了,看来拖延时间是不可能了,“你是要点晕我,还是用迷药?”
“你希望是哪种?”程子悦很大度地让沐月夕自选。
沐月夕认真地想了想,道:“用迷药吧,穴道点久了,我怕经络不通,弄得半身瘫痪就麻烦了。”
程子悦抬了抬手,宁瑶从怀里掏出装着迷药的瓷瓶,沐月夕爬进棺材,很配合地闻了闻,两眼一翻,成功地晕过去。
等沐月夕再醒来时,她已身处一辆马车之内,程子悦坐在她的身旁,手中端着青瓷茶杯,热气腾腾的,升起袅袅的白雾,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沐月夕伸手撩开车帘,没有意外,她出城了。正月里抬棺材出城,是很惹人忌讳的,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程子悦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用这种方法送她出城的。
“是你爹亲自送你出城的。”程子悦笑得异常的得意,能瞒过沐晚谦的搜查,将沐月夕顺利的带出荥扬城,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沐月夕颦着眉尖,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色,没有接话。
“荥扬城现在兵荒马乱,大街小巷都是找你的人。”程子悦接着道。
沐月夕继续保持沉默,看了看天色,快到午时了,只要停车投店,她就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小夕儿想不想欣赏一下自己的容貌?”程子悦轻笑道。
沐月夕回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镜子。镜中的人相貌丑陋,满脸病容。沐月夕皱了皱眉,那镜中之人也跟着皱了皱眉。
易容术。沐月夕笑了起来,在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里,对易容术有着详细地描写,想不到她也有机会尝试一把。
沐月夕的反应出乎程子悦意料之外,皱眉问道:“你的容貌改变了,你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易容术。”沐月夕不屑地撇嘴。
“这可不是普通的易容术,这是最高明的一件易容术,没有特制的药水,脸上的易容物是洗不掉的。”程子悦得意的解释着。
逃走才是最重要的,易容物洗不洗的掉,沐月夕暂时没空考虑,“我饿了,什么时候停车用膳?”
“要赶路,不下车用膳了,这里有干粮,你可以吃了充饥。”程子悦不知从何处翻出几块硬邦邦的饼子,递给沐月夕。
沐月夕挥手将饼子打落,“这样的粗劣的东西,我吃不下。”
“那就饿着。”程子悦捡起饼子,重新塞回原处。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沐月夕。
沐月夕恨恨地瞪着程子悦,决定就依他的话饿着,她就不信,他费尽心机把她抓来,就是为了饿死她。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沐月夕饿得有些难受,不行,这法子行不通,眸光一转,推了推程子悦,“放我下车。”
“不行。”程子悦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拒绝了。
“我内急啊。”沐月夕顾不得什么羞耻了。
程子悦睁开眼,盯着沐月夕,“真的?”
“废话。”沐月夕翻了个白眼。
“宁瑶。”程子悦撩开车帘,冲外面喊道。
骑在马上,一身男装的宁瑶出现在沐月夕面前,“公子。”
“带她去小解。”程子悦道。
沐月夕窃喜,总算能下车了,快步向路边跑去。“小姐,不用走得太远。”宁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沐月夕回头一看,宁瑶就跟在她身后,冲她摆手,“你远点,你看着我,我解不出来。”
宁瑶向后退了一步。
“再远点。”
宁瑶皱眉,又向后退了一小步,不等沐月夕再开口,朗声告诉她,“小姐,这已是极限。”
沐月夕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一边偷偷地解下挂在腰间的小布老鼠,一边瞄着宁瑶,趁她不注意,将布老鼠丢在路边的树下。
“走吧。”沐月夕亲昵地挽起宁瑶的胳膊,扯着她往回走。
“解完了?”程子悦靠在软垫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是啊,现在一身轻松。”沐月夕笑眯眯地坐回原处。
程子悦的右手里忽然多出一物,在她眼前摇了摇。
沐月夕定睛一看,是她刚刚丢在树下的小布老鼠。
“小夕儿,怎么这样丢三落四的?”程子悦俯身帮沐月夕把老鼠又系回腰间,挺直身子,“不要再丢了。”
沐月夕咬着唇,垂睑不语,借小解留下线索的计划,失败了,现在唯有继续绝食了,客栈人多,方便留下线索。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前,一路上,除了沐月夕要小解时,他才会让她下车,其他时间,沐月夕的脚就没沾过地。
沿路他们的车队遇上了几拨上京赶考的书生,行色匆匆地从马车边经过,沐月夕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却不敢开口求救。
好不容易挨到黄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沐月夕以为会停车投栈,谁知道,程子悦根本没这打算,居然驱车连夜上路。
“我饿,我要吃饭。”沐月夕不满的道。
程子悦把饼子递到她的面前,“吃不吃?”
沐月夕抿紧嘴唇,用行动表明她的态度。
“那你就继续饿着。”程子悦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沐月夕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努力想要睡过去,可是饥肠辘辘,哪里睡得着。
这时车外突然传来了异响,沐月夕正要撩开车帘查看,程子悦忽地伸指点了她的穴道,晕晕乎乎的,沐月夕头一歪睡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物伤其类
程子悦撩开车帘,扬声道,“宁瑶,去查看一下是什么事?别耽误了赶路。”
宁瑶应声而去,片刻转了回来,“公子,是个小乞丐昏倒在路中间。”
“小乞丐?”程子悦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是的,公子,是一个小乞丐,他们已经把他丢到路边,可以继续赶路了。”宁瑶道。
“把他抱过来。”程子悦沉声道。
宁瑶一怔,不解地看着程子悦。
“还不快去。”
“是。”宁瑶低头应道。
不一会宁瑶就让人将那个昏迷的小乞丐抱了过来,小乞丐大约六七岁的模样,满脸污垢,裹着件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破烂布条。
程子悦跳下车来,也不嫌小乞丐脏,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是饿晕了,低声吩咐:“宁瑶,喂些东西给他吃,带他同行。”
“公子,这只怕不妥吧?”宁瑶小声地道。
“没有什么不妥的,带他同行。”程子悦跳上车,“继续赶路。”
宁瑶只得听命行事。
坐回车中的程子悦并没有为沐月夕解穴,静静地看着掩去真容的沐月夕,良久,深邃的双眼里涌出的复杂的神色。
马车沿着官道全速向前行进,黑暗中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一个时辰后,沐月夕的穴道自动解开了。车内油灯如豆,昏暗的烛光,摇摆不定,明明灭灭。
“醒了?”程子悦明知故问。
沐月夕抿嘴不语,一天没吃东西,她实在没什么力气搭理他,而且她不想搭理他。
“你准备饿到什么时候?”程子悦斜靠在车厢上,好整以暇地问道。
“饿到你给饭给我吃为止。”沐月夕声音细细的,不过很坚决。她不能坐以待毙,哪怕有一线希望,她都留下线索。
“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是不会半路停车让你用膳的,你不吃饼子,你就得再饿三天,才会有饭吃。”程子悦懒懒地提醒她道。
“三天后就到目的地了?”沐月夕眸光一闪,盘算着,就算日夜不停地赶路,仅用四天时间就能赶到的地方,离荥扬应该不会太远才对,只要她能留下线索,她就有救。
“三天后,我们上船。”程子悦薄唇微扬,浮起一丝浅笑。
沐月夕皱眉,上了船,左右不靠岸,怎么留线索?难道要她往河里丢漂流瓶?“我不坐船,我晕船。”
“沐月夕,我说过的话,你最好记清楚,你没有选择。”程子悦敛了笑容,冷冷地指出这一点。
沐月夕垂下眼睛,睫毛颤了一下,在他抓住她之后,她生死已由他掌控,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小夕儿,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无效的反抗,只会伤害到你自己,丝毫改变不了你的处境。”程子悦把饼子递到沐月夕面前,“我有的是办法将它塞进你嘴里,逼你吃下去。”
沐月夕瞪着程子悦,她很想无视他的威胁,可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向她发出抗议的声音。
“要我动手?”程子悦挑眉道。
沐月夕不语,盯着程子悦手中的饼子,吃,还是不吃?犹豫了片刻,她接过饼子,又有些不甘心,抬头瞪面前的男人一眼,才用力地咬了起来。
“饼子很干,慢慢吃,别噎着。”程子悦倒了杯茶递给她,“喝口水。”
饼子又干又硬,沐月夕嚼得很吃力,程子悦递来的这杯水,真是及时雨,接过杯子,就着温热的水,努力地将那口饼子囫囵吞了下去,拧着眉,低声抱怨道:“这东西真难吃。”
“我六岁那年吃了一年这种难吃的东西。”程子悦眼眸沉沉,声音有些压抑。
沐月夕微愕,抬眸看着他。
“为了保住小命,不被饿死,我别无选择,只能啃这种硬邦邦还带着馊味的饼子,就着冰冷的水往肚子里吞。”程子悦平静地诉说着往事。
沐月夕停止咀嚼,微蹙眉尖,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陈年旧事?
“小夕儿,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这样的好福气,生下来就是千金之躯,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过的日子连猪狗都不如。”程子悦的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修长的手指抵在眉间,掩饰他眼中的伤痛。
沐月夕眸光微闪,“是他收留了你?”
“是的,在我饿了三天,差点死在街头时,他收留了我,并且让我接受严格到残酷的训练,”程子悦忆起往事,神色恍惚。
沐月夕咬了咬嘴唇,不抱希望地问道,“他是谁?”
“过些天你就会见到他的。”
“他跟沐家有什么样的仇恨?”
“你见到他的面,就会知道沐家和他有着怎样的仇恨。”
沐月夕垂下眼睛,“他会怎么对付我?”
“不知道。”
“他会杀我吗?”
“他本来是打算杀掉沐晚谦所有的孩子,不过现在他改变初衷了。”
沐月夕抬眸,“他改变初衷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
“你……”沐月夕皱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程子悦盯了沐月夕一眼,闭上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程子悦,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沐月夕追问道。
程子悦没说话,保持沉默。
沐月夕冷笑道:“你是想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本意,你是为了报恩,才不得已而为之?”
程子悦还是没有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沐月夕瞪着程子悦,狠狠地咬了口饼子,用尽全身力气地嚼着,就象在吃程子悦的肉。
月斜星移,一夜便在赶路中过去了。
清晨醒来,程子悦不在车内,沐月夕心喜地撩开窗帘往外看,车停在了路边,不远处,一个鹑衣鹄面的小乞丐正在给程子悦瞌头,程子悦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
“那是怎么回事?”沐月夕问骑马跟在车边的宁瑶。
“昨夜的路边捡到的一个小乞丐。”宁瑶淡淡地道。
沐月夕…更多精彩全本小说到:(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是这个原因,让他昨夜那样反常。
程子悦扶起小乞丐,和颜悦色地和小乞丐说话,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沐月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那个小乞丐听完话后,又跪下去冲着程子悦磕头。
沐月夕鄙夷地扁嘴,不需要用脑子想,用脚想都知道,程子悦这是在效仿他的主子,挟恩让人卖命,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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