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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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华琅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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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帐的李生向阴狠毒辣的目光朝这边投来,幽幽的散发着诡异的杀气,除了对她,更重要的是给荆轲以示警告。
  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李生,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却被荆轲稳稳定定地接在怀里。他一条猿臂般手腕又压在了她的肩上,结结实实地揽住,低头附在她耳畔轻声说:“莫怕,有大哥在。”
  以往何曾看到过这样的李生,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激情澎湃、唾沫横飞,眼前的他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难道因为难以启齿的爱与恨,真的会给他造成如此大的打击吗?还是因为他,有双重性格。
  左转出了大门,荆轲的手臂依旧照例搭在她的肩上,不会显得矫揉造作,亦不会觉得男女有别,不知为何与他一起,反而是更像是称兄道弟般自然。大概因为是他是渐离最尊敬的大哥,而她又是渐离的红颜知己,不知不觉间,彼此都因与渐离无形的情谊,将她与荆大哥之间的关系拉得亲近。
  耳畔却传来荆轲压低声音警告的话语:“小心李生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血的味道。”
  就在这时,不知为何,她竟忆起了袭击凤府的黑衣头子,他掳制她威胁弘凤兮不成,怒得差点将她开膛破肚,若不是那黑衣决策者——蔚染相救,估计是没命活到今日。而方才那根木棍落于她头上之时,接下来的竟也是蔚染。
  她有一种错觉,那日的黑衣头子,根本就是李生,今日袭击与保护她的人,定是与那日相同,不同的仅仅只是换了时间和空间而已。李生明明知道是她,竟然可以对她这么狠毒,想想连日来还与他谈笑风生,不免失魂落魄、惊心肉跳。
  荆轲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凛然一笑:“你这女人,怎么样,我提及过的事,你考虑好了没?”她痴呆半天,愣是想不起所谓何事,只见他凑过来,眯起眼微笑,故作神秘地道:“如何,是否要做渐离的女人?”
  她吞了吞口水,敢情这厮想让她被李生那断袖活活劈死:“荆大哥,你就别说笑了,渐离不是已然有了相好了?”八卦的兴致,死灰复燃,那夜荆轲口口生生道的小妖女,是为何人,倒是勾起了她不小的欲望。
  “那妖女?你这女人以后别跟我提她,渐离只要一成亲就不关那妖女什么事了,我这个做大哥定是不会让那妖女有可趁之机。”眼瞧着那荆轲是打定主意不肯说那妖女是谁,她摆摆手,也懒得再问。
  转眼到了市集,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饰品,香玉珠囊,绫罗羽扇,绸缎美衣,她挑了根普通的木质发簪佩于发髻上,拿着店家的并不太清晰的铜镜左右瞅了瞅,虽无魏皇宫带出来的名贵华美,倒是有一番说不尽朴实无华的滋味在其间。在店家的夸赞下,掏了钱买下了。
  那边厢荆大哥执着一盒香粉胭脂,朝她走了过来,大方地递过来说是给她的,她踟蹰片刻,若是不收似乎不太给情面,收了又是以何种理由接下的。默默地想了几时,伸出手接下了,并道了谢。
  结果荆轲却在一旁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肩膀,道:“你这女人啊,给大哥挣点气,好好打扮一番,把那小妖女给比下去。”她的脸立刻就□来,原来这荆轲是觉得她比不上那妖女,郁闷。
  街上行人忽然纷纷退开,在拥挤的市集上足足让出了一条可令两人同时通过的间隙。转头方想着是谁有如此之大的排场,却远远望见一位冷美人抿着唇,轻缓移着莲步,一步一步,步步生花。她穿着一袭白色拽地轻纱,开敞的胸口隐约地勾勒出肩胛骨的柔美线条,透明的衣料衬着均匀白皙的肤色,白璧般无暇完美得令人浮想联翩。
  她的脸容上覆着一张白玉面具,却更显得神秘多姿,她淡定地走着,纤尘不染,清高傲物,无视周围任何的存在,半张面具下仅露出的红唇轻勾,便已然令不少男人倾倒在她石榴裙下。而那面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她,是太宸宫的人。
  荆轲停下脚步,忘记了还紧攥着她的手,指骨用力,痛得她浑身打颤。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位冷美人,幽亮犀利的黑色眼睛毫不留情地扫视着她的绝色容貌。她在他眼前挥一挥手,“荆大哥不会是被那美人儿勾去了魂魄吧。”他依旧是没有理她,只喃喃自语:“她怎么会来此地。”
  “是荆大哥认识的人吗?”话音刚落,便见那美人缓缓地往这走来,在经过他们身前的一瞬间,她那双冰冷若雪的眼底,似有若无瞥向了荆轲,莞尔一笑,倾国倾城,然而却让他身侧的她起了一身哆嗦。那个眼神,太过于冰冷了。
  “祢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妖女是谁吗?”荆轲冷冷地指了指她道:“就是她。太宸宫的二龙女椒图。”
  她很美,美得令人心醉,那时的她,沉浸在她清冷脱俗的风姿里,唯有一种感觉,大抵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渐离的风华绝代、柔情似水。
  渐离的别院名为椒离院,那一刻起,她才清楚地明白,此生此际渐离的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别人,他对椒图的思念不是简单地写在面上,说在口里,而是深深地一道一道地刻在心底,剐得血肉模糊,此情永不变,不论用什么法子,也磨灭不掉他对她的爱恋。
  从而她又想到了蝶画,注定她的一生对渐离的仅仅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思念,更重要的是椒图与渐离的那份情,已然是无人可以撼动得了。
  一摸衣袖,蝶画让她给予渐离的情信,竟然不翼而飞,她倏然皱起眉,难道天意若此么?
  荆轲在见到椒图后,便转身告辞而去,她问他要去何方,他道浪迹天涯,泛舟湖上。她佩服荆轲的豪爽与潇洒,这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弘凤兮。同样的潇洒飘逸、同样仗剑天下,弘凤兮的身上更多是优雅淡定的儒雅气质,而她在荆轲身上看到的却是豪放狂纵,孑然一身的英雄壮气。
  浪迹四海,泛舟湖上。曾几何起,她也有了那样的夙愿,只盼她获得自由之身后,会出现那么一名钟情男子,带她游荡四海、青葱小菜足矣。
  夜幕彻底黯淡下来,她恍惚地想了很多事,缓过神才发现已走至了椒离院门口。两名清秀的侍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见是她便跪下来揪着她的衣襟哭泣起来:“祢祯姐姐,公子他……公子他出事了……”
  渐离一向待两位侍婢向来不薄,且两位侍女年龄尚小,亦都把他当作亲生哥哥看待,此情此景若不是渐离危乎性命,也不会若此焦急不安。
  她即刻跑至内屋,渐离正仰面平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他意识到是她来了,发白的唇依然轻轻地微笑。炕里的火烧得极旺,然而他却仍是脸容惨白,手脚冰冷。
  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在他的颈部掖了掖,手指触碰到他的身子都是不似常人体温的冰冷。他斯文秀丽的面容此刻紧紧地皱在了一起,长长的睫毛低垂,湿漉晶莹,自然不是泪水,而是强制着体内滚滚寒流噬体的剧痛,而浸满全身的汗。
  她将手探进了被子里,摸到了他湿透的单衣,仿佛是刚自水里捞出一般,仿佛还能挤下水来。赶忙将他的身子扶起,靠在自己肩上,缓缓地褪下他上身的衣物,交给身后的侍女。他虚弱而白皙的脸容,骇人得透明,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为一缕青烟,消散而去。
  这与她初次遇上他时的病情一模一样,本以为是那荒原之上,冰天雪地,才致他突发疾病,然而以此看来,这病根本就是常年在身上落下的顽疾。
  让侍女取来了烧酒,强行给他灌了下去,却没有多大用处。烧了大量的热水,一遍一遍地擦拭着他的身子,亦是不顶用。她紧握着他冻得僵硬的手,感觉着他体内的血液像是在一点一点的迟缓下来,而后慢慢凝固,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你们都出去罢……”淡定而飘渺的女音自身后响起,回头一望,只见冰美人儿椒图拖着及地的白纱裙,缓缓地立于苍凉的夜色之下,纯洁的白纱与污浊的黑夜交相辉映,衬得她更加冰冷若霜,却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悲凉无比。
  她的唇始终是紧抿着,瘦尖的下巴削瘦宛若能将人的心刺出血来,出尘而冰冷的气质,冰清玉洁,衣袂飞舞,宛若仙子驾临。
  椒图立在门外,与她静静地对望,却又似在看着她怀中的渐离,冰雪飘渺的美眸,竟流出了泪来。良久之后,她淡淡地开口,只对她说了四个字,“我有办法……”
  她小心翼翼地将渐离放回榻上躺好,对椒图施了一个礼,便令那两位侍女一并退了出来。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无意中望向屋内,椒图竟面对着渐离,顷刻间脱光了衣裳,那光洁□的后背如白雪般逞亮,亮得令她的眼瞬间失了明。
  对于椒图而言,渐离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她不得而知;然而对于渐离,椒图这两个字即意味着新生,屋内渐离淡而低沉的呻吟和喘息化作了风中的绝响,一遍一遍地回荡在夜空之下。油灯的火光被夜风吹得飘忽不定,亦将芙蓉吟溢的内屋衬得一室温暖。
  
  方退了出来,一转身便望见白衣胜雪的四龙子,优雅从容地立于一棵树下,对她敛眸沉吟一笑,算是招呼。连日以来,她已甚久未见过他,究其原因也不好说,既然他不是吟风,对她而言,在这里众多人中,与他的感情算是最浅薄的。
  椒图从未来过晓晴楼,自然不可能晓得渐离住在哪儿,大抵就是四龙子给她指引的路。至于四龙子为何知晓椒图会来此地,也只能用心机颇深、操盘大局来解释了。
  她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四龙子的脸容亦是苍白若雪,他几乎无法凭自己的双腿站立,而是孱弱的扶着那棵树干,勉强站着低声喘息,鼻翼上渗着涔涔汗珠,凌乱的湿发粘在脸颊上,将脸容的线条衬得是秀丽妩媚。
  她扶他在草地上坐下,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暗叹这太宸宫的龙子怎么个个都是病秧子,这回还搞得同时发病不成?他那一副飘飘摇摇的模样,却强撑着淡淡的微笑,她几欲怀疑下一刻他就会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不过她不是自恋之人,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微笑改变什么,不会相信一个曾经对你薄情寡义的男人,更不会因他病弱不堪,便同情心泛滥。与温柔体贴的渐离不同,对她见死不救的他,根本勿需她一视同仁看待。说她小人也罢,说她自私也罢,她相信谁也不会那么伟大,会对曾经置自己生命而不顾的人关怀备至,若不是蔚染,她早就死了。
  那么,就当作她早就死了罢,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鬼,所以帮不了你。
  他依然云淡风轻地笑着,苍凉的夜色将他白皙的脸容映得更加苍白无力,将他幽深的黑眸衬得更加深邃无光,而他却似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子般,安静沉容地深望着她,那温情的眼眸里仿佛在静静地述说着一个哀伤的故事,一个她已经遗忘的故事,那一片清澈透明的眸子里,似有若无地映着淡淡的忧伤。
  她不言,他亦不语。
  夜风微凉,单薄白衣下他孱弱的身子微微发抖,唇角却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弧度,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优雅从容,平静镇定,仿若无论什么都是事不关己,无论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的心境,亦不可能令他方寸大乱,这也包括他极度衰弱的身体。
  无论对谁,他都是残忍的,对他人是,对自己也是。
  一个连自己的都可以残忍对待的人,是何等可怕,她心有余悸地望着面前的他,心竟然软了下来。这样的人,如若连别人都唾弃了他,该是多么悲哀。十恶不赦之人,即便对人残忍,却依然关心着自己;而他,像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甚至连自己都可以不屑一顾地对待自己的生命,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为何。她看见他漆黑的眼眸里,是对人生的一片空白。
  她慢慢握起他微凉的手,轻轻地笑着,是的,她决定原谅他,她会交给他何谓是爱人,何谓是爱己。
  他先是一愣,而后依着她的样子也笑了,对了,就是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真挚的感情,多么美好,多么纯净,这才是上天赋予他们微笑的真谛。为何他只会那样淡而无情的微笑,是谁教会了他那样落寞却自以为从容的笑意。那样的他,让她感到心疼。
  手心的温暖,悄悄在紧握着的两只手里蔓延,静谧而细腻的情感在此刻升华,却浑然不知。
  他缓缓抬眸,眸中萤光闪闪,黑白分明,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薄唇轻扬,深情款款地轻声念道: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采葛》是描写一位男子与情人才分别一日,便感到无比的思念之情,度日如年,情思殷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初听清他出口的诗词时,她的脸倏地蹿红,如此三更半夜,对一个姑娘念出如此直白的情诗,怎会不让人胡思乱想,浮想联翩。
  月夜下,他子夜色的黑眸,闪烁着淡定的光芒,忽明忽暗,手指优雅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苍白的脸容依然在风中安静地微笑。他暧昧不明的话语,深不可测的眼神,令她突然迷失在了此间,无法揣测深层的含义。
  他,这是在表白,还是其他……
  容不得她多想,他的身子已像一面破损的风筝,轻轻地坠落到了地面。她连忙过去扶起他,将他的头稍稍抬起枕在膝上。他紧闭着眼眸,唇角溢出了点点血光,却始终不忘镇定自若的微笑着。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动了动,她赶忙握紧了,他的唇一张一翕仿佛碎语般静静地说着什么,她努力地听着,却没有听清。他的黑眸闭得很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汗水涔涔地自耳际渗了下来,湿漉了黑亮的秀发。他指了指腰间的药粉,她会意点头,赶紧喂给他吃下去。
  等了片刻,他已然没有了动静,疼痛已止住了,大约是睡去了,然而她却无法搬动他的身子,又无法将他只身弃在草地上而不顾,亦只好慢慢等待着他醒来。夜风愈来愈凉,她紧了紧衣裳,实在受不了冻,便起身进椒离院内取了些柴火,点燃,红彤彤的火光映着他平静的睡容,不知为何,竟让她感到分外安详。
  就这样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望着天空渐渐显出了些微亮,竟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已醒了过来,脱下外裳罩在她的身上,她正欲推辞,他却微微一笑:“在下的身子已无大碍,倒是姑娘身子薄弱,小心着凉。”
  她将信将疑,只见他轻缓地勾着唇角,重重地朝自己胸口一击,闷声一想,那样大的力度,没事人都有可能被打吐血,然而她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做完这些动作,他谈笑风生地说:“姑娘可是看清了,在下的身子确实已好。”
  她忙点头道是,他的医术与用药她还是很放心的下,伸出手握住他的双手,一来为取暖,二来以防他又做出什么残害自己身体的事。
  他道:“姑娘,不如与在下一道吃下早点再走吧。”她还在惊奇早点在何方时,他已步入椒离院取来了锅与碗,搭了简易的炤台,借着生了一夜的篝火,煮着一些青菜小粥,热气腾腾,说实话,味道比她煮的要好上许多。
  又连续添了三碗,吃完后又想着继续添时,四龙子接过碗帮她加饭,道了声:“祢祯,再吃下去,你可就嫁不出去了。”她撇了撇嘴,舔了口唇道:“要你管。”其实在心里念道,若是嫁不出去,就要你负责,谁让你煮的东西那么好吃来者。
  吃到实在撑得不行了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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