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憩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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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憩怡生-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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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已经把我从紫檀居第一次遇到韩龙啸到现在发生的事在头脑里过了三遍了,依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他如此恨我,不惜去伤害那些和他素未谋面的人,只因他们是我爱的人。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始终没有问他一句“为什么”。特意去找他不就是要知道答案吗,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现在我仍旧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
  他会放过弘昌吗?沁儿真的没有转机了吗?跟悦儿有关的第三份“礼物”究竟是什么?他的报复,他的伤害什么时候才会终止?原来已知的恐惧比未知的更加可怕,因为在等待它逼近的时间里,你会疯。
  “福晋,到了。”小川儿已经停了马车,走到我身边,十三皇子府的正门已在我身后。
  “我好像没看路啊,怎么还是走回来了。”我自言自语的说着。
  “福晋是用心看路的,不用眼,福晋的心在府里。”小川儿,一个我很难见到的下人,这样接我的话。
  “读过书?”
  “回福晋,当年……当年大阿哥在府上的时候,教过奴才一点儿。”他说的小心翼翼。
  “好,好啊,读书好,还想读吗?”
  他没有回答,也不敢抬头,只是用眼球很快的在我脸上闪了一下。“想……”
  “想读书好,这样吧,爷说过,要让二阿哥进学堂念书了,你跟着去吧,也好伺候二阿哥。”
  他没有激动的跪下谢恩,双手握紧了拳,脑袋像上了弦,几秒钟点了十几下。他已经激动的什么也不会了。
  进了府。
  有人在等我,我的表现能让那些等我的人满意吗?他们会在哪儿,五个人一起包饺子,好像在哪儿都不合适,总不会在后厨吧?
  “当啷”陶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书房。
  天呐。面,馅儿,水,盆,碗碎了一地。沁薇和悦薇垂着手低着头立在墙边;远儿一只脚站在面盆里,一只脚站在地上;胤祥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坐在桌子后面,背对着我,低着头。书房,这个一向冷静,沉着,严肃的书房,现在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了。
  “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怎么会这样,啊?”没有回应。
  “沁儿,怎么回事?”是她已经知道了和亲的事,正在抗议?不会,起码这个孩子不会。
  “悦儿?”第三份“礼物”的事她知道了?更不可能,韩龙啸说时只有我在场,没那么快能被悦薇知道。
  没有人回应我。
  不能问胤祥,他,已经开始不说话了。
  怎么回事,这……这到底……
  “额娘。”一个稚嫩的声音,我要指望这个四岁的小娃娃给我个答案?目前他的一只脚还在面盆里。
  “额娘,”说着要朝我走过来。“啊!呜呜……”左脚想迈出面盆的,但盆沿儿太高,又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我赶紧去扶他。
  “远儿不哭,远儿乖啊,不哭。哎?你这孩子……”我刚把他扶起来,这小东西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突然一把抹在我脸上,都是面。
  “哈……额娘像个……像个……”他皱起眉,不会往下说了,转头去看墙边儿两个“救星”。
  原来,这出书房“惨剧”,是个阴谋。
  两个“救星”已经笑的直不起身了,也不知沁薇朝远儿动了动口型是什么意思,远儿就明白了。“额娘像个曹操,是个大奸臣。哈……”
  “像个曹操”?这是什么怪说法,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曹操是干什么吃的。
  “啊!原来你们陷害我啊。三个小没正经的。”再看胤祥,还是低着头,后背不停的颤动,看来背过身不是生气,是知道自己憋不住笑,提前“潜伏”。“还有那个老不正经的!可以呀,你们,演挺像啊,挺能装啊。”说着就从面盆里抓了两把面,远儿最近,脸也小 ,一个巴掌就解决了,“看咱俩谁像奸臣。”,又去抓两个“救星”。“看你们俩平日里一个比一个贤惠,一个比一个知书达理,怎么欺负额娘一点儿不带手下留情的呢,啊?”两个崭新的“白雪公主”诞生了!
  就剩下那个了,“你个老东西,可以啊你,长本事了哈?”他果然是个没立场的,不像三个小的“宁死不屈”,没怎么着呢,威逼利诱一下就怂了。
  “别,别,孩子们都在,不雅,不雅。”
  “那你忽悠孩子们整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不雅呀。”
  “额娘偏心!”有人不满了,“额娘上来就抹了我们一脸,怎么就不抹阿妈?额娘偏心,大姐二姐,我们走,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吧,咱们不跟他们玩儿了。”
  “你个小玩意儿,老实在你俩姐身边儿站着,再絮叨,直接把你埋面盆里,信不?”远儿从小就是被我用“埋花盆里种花”,“扔池塘喂鱼”,“丢房梁上挡雨”这一套唬大的,现在我再怎么说,只会冲我吐个舌头,聊表“敬意”了。扭着小屁股,去找他的“救星”们了。沁薇悦薇忙着帮他擦脸上的面,仨人笑的那个美啊,跟红一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似的。
  胤祥笑着看着他的孩子们。我们不是不讲礼教,不分长幼尊卑的人。只是现在大家心意相通,都知道这是为了彼此而精心营造出的一个幸福的磁场,谁还会为了什么“礼教”“规矩”去破坏这一切呢?既然没有了那些烦心的东西,我们的“放肆”还叫放肆吗?当然不,因为那就是幸福本身。特别是在它即将逝去的倒计时里。
  一对外出很久的父母归家,孩子们在撒娇,父母在弥补,仅此而已。
  “你,别走神儿,”我又敲了一下胤祥的额头,“说,谁是主谋,麻溜儿的给我站出来自首。不然的话……”,我指着胤祥,“吾将拳打脚踢,冷嘲热讽之,不心疼的就把嘴闭紧啊。”我知道想让胤祥交代的可能性已经是负值了,干脆省点儿事,“策反”仨小的吧,专挑软柿子捏。
  “不说?好样的,有骨气。‘酷刑’一,吾将用墨汁在其面部作画也,不能光说我是曹操啊,咱也来个张飞多解闷儿啊。”说着就拿笔蘸墨水,当然,我挑了个最粗的。
  “额娘别画!是阿妈说要……嗯……嗯……”远儿说到关键地方被沁薇一把捂住了嘴,后面就只能理解为“嗯……”了。
  “原来主谋就是尔啊。你可是养了个孝顺儿子啊,生怕他阿妈受一丁点儿罪啊,好福气啊,为表祝贺,我决定多画两幅。”
  “娴儿!娴儿!”
  “额娘!”
  “额娘!”
  “额娘!”
  这么多制止我的声音,都被一声:“爷,福晋,霄隆王子派使者来了。”盖过了。
  三个玩兴正胜且毫不知情的孩子依然满脸笑容,互相督促对方赶紧站好,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
  “啪”,听到“霄隆”二字,手上的毛笔掉进砚台,墨汁四溅。胤祥不知从何时起握住了我的手。
  “请。”胤祥的这一声“请”仿佛刚才的玩闹都从未发生,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出戏。
  “给是十三爷请安,给福晋请安,给各位阿哥格格请安。”这个蒙古青年,我见过,在宫里,“送客”的两个人里,有他。
  “什么事啊。”
  “回十三爷,我们王子让小人把这个交给二格格。”来了,来了,躲不掉,还是来了。
  胤祥没有说话。
  那个蒙古青年转身把一个小盒子放在悦薇手里,他竟然认识悦薇。
  悦薇一向冷静,理智。但一个“从未听说”的人,送来的“礼物”,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来说不可能不好奇。
  “悦儿别打开!”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盒盖的那一瞬,我尖叫出来。悦薇吓得一颤,合上了盖子,把盒子放在身后,一脸歉疚的低下了头。沁薇也低着头,背在后面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悦薇的后背。远儿一会儿看看两个姐姐,一会儿看看我,最把目光定在那个蒙古青年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蒙古人的到来让他的额娘和姐姐不高兴了,也打破了我们刚才的快乐。
  “好了,你下去吧。钱顺儿,带他去休息。”
  “是,福晋。”
  “不必了,王子交代,东西送到了就让小人立刻回去,王子说,二格格……”
  “别说了,你走吧。”我不能再让他多说一个字了,不能。
  “是,小人告退。”
  书房又冷了下来,比我刚进来时更冷,冷到了心里。
  “看看你们祸害的,都得我收拾,快晌午了啊,光闹腾了,一个饺子还没包呢,我看你们一会儿吃什么。”我故作镇定的希望让一切都回到这个蒙古青年到来之前,但只是沉默,沉默。
  “对……对啊,包饺子啊,不包……不包吃什么,你们俩啊,玩儿起来就没够。”悦薇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在疑惑与委屈之间,她抛开二者,选择信任。她知道,我一定有我的理由,而且是出于爱她的理由;她还知道,不打开那个盒子,幸福就会延续。
  悦儿,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能给你一个解释,因为我也是一样的一无所知;我也不能求你一个原谅,尽管我也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可这一切终究因我而起。如果当年我没有心血来潮去了紫檀居;如果当年我没有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如果当年我发现自己走上绝路能尽早迷途知返;如果我不是被虚荣心冲昏头脑;那岚愁,弘昌,沁薇,悦薇,小德的姐姐,小德就不会……现在我只能让被我连累的女儿继续施舍她的善良,让一个不值得为我付出的人再一次握紧我的手。
  “对啊,对啊,悦儿说的对啊,沁儿,远儿,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光让悦儿一个人干,快帮忙,不然,饺子出来了,没你们的。”
  沁薇和远儿都笑了,开始帮悦薇收拾烂摊子。
  胤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微弱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他看着我,轻轻的闭上眼,淡淡的摇了摇头。是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什么可一蹶不振的,有那三个边收拾还边往对方脸上抹面粉的孩子,还有眼前这个人。我,不怕。
  胤祥,你又一次纵容了我,我的犯罪感与责任心总有一天会被你磨尽的。
  收拾过后,脸盆里的白面基本变成“棒子面儿”了,至少有一半是地上捡起来的,可谁也没多嘴换新的,它里面,有幸福。
  果然如胤祥所说,我一个人包,剩下四个“观摩”。胤祥还抱着臂,跟领导视察似的,欠收拾。
  “远儿帮帮额娘吧。”还算有个良心未泯的。
  “得,得,得了吧你,你帮我?后年也吃不上!”他撅着小嘴“切”了我一声。我很喜http://www。345wx。com欢远儿这一点,他很能分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换了别的孩子,听了我的话,早哭鼻子,甩脸子了,可我的远儿知道我是在逗他,所以他也会“逗”我,我常骄傲的说,这孩子有乃母之风!
  “累死我了,实在包不动了,您四位站也站累了吧。一百个,一人二十个,够了吧?”
  “那个……”领导要发言。
  “轮不上尔插言,不够吃我也不包了,吃不饱饿着。”三个孩子使劲儿憋着不笑出来。
  “成了,下锅。沁儿,你去端到厨房,让他们下了。你们俩,去拿筷子,醋什么的。今儿咱们真正体验一把,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三个人都去忙了,我与不能闲着。擦桌子,准备着一顿能彻底摧毁书房高压气氛的“疯狂饺子”。
  手突然不由自主的停了。
  悦薇收拾的时候,把盒子放在桌上。现在,那儿,空了。
  悦儿,你终是还要做你自己吗?不知情的你带着对我的忍让与妥协已经让我惴惴不安,知道真相的你,还能让我心安理得吗?
  悦儿,额娘求你,知道了一切,就别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我已经还不起你阿玛了,还要再欠着你?你怎么对我,我都会接受,哪怕比过去还遭。
  “弘昌都长大了,你还担心她?”一个从后而来的拥抱。

  思浣再点玄机语 沁薇道尽烦忧心

  “弘昌都长大了,还在担心她吗?”,是啊,在胤祥眼中,悦薇,似乎真的不用去担心。而我……
  又是安慰,又是安慰。我已经害怕了安慰,或者说,我已经厌倦了安慰。如果有人来安慰你,别只知道高兴,他安慰你,证明了他心里有你,可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有了安慰就会还有别的,更多,更多。你,换不起也换不完。在豁达的接受安慰之前,先让自己的心先被填满,最好,把心拿走。
  我不想再接受他的眼神,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原因,单纯的排斥,简单的“不想”。
  “额娘。”悦薇端着两盘饺子走进来,一个像空气一样的笑容,是那么透明,那么有生气,那么跃跃欲试。她打开了,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她,打开了。
  和我想象中的画面很相似,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个不少;五张笑脸,一个不少。只是这热气,使我们的面容显得格外朦胧,但悦薇的,绝对是真的。她,已被那个盒子,摄取了魂魄。
  韩龙啸,还是那句话,佩服。
  “笨蛋,那样馅儿就掉出来了,来,像姐姐这样夹。”“阿玛,怎么不吃了?”这跃跃欲试贯穿了吃饺子的整个过程,直到盘里了剩下第一百个。没有人不好意思,不需要故作矜持,这也不是该“尊老爱幼”的时候,可大家好像很是默契,让这第一百个躺在盘子里,很久,很久,凉了。
  胤祥转着手中的筷子,好像是一支笔,更好像是写作前的构思,至于他到底在构思什么,我很早以前就不想知道了。沁薇放了筷子,双手放在桌子下面,时不时的和远儿斗斗眼神儿,现在的气氛,她无从张口,不管心里有多好奇。远儿是实在吃不下了,这个饺子在他眼中只是个“被遗弃”的。
  “那……我吃了,剩一个多浪费啊,额娘辛苦包的。”悦薇夹走了最后一个“幸福”,吃的很开心。
  胤祥停了手中的筷子,沁薇朝我和悦薇各瞥了一眼,远儿用微睁大的眼睛看着他二姐把最后一个饺子咽下。
  安静,安静。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这群一直是这样,爱用安静去表达一切,又用安静去接受一切。不问“为什么”,不问“对不对”。这种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安静,我厌倦了,我没有力气去猜测它背后的真情假意,也没有力量去战胜它背后的阴谋,更没有能力去擦干它背后的泪水。是四年的停滞让我习惯了这安静,还是我的心已经接受了自尊心的屈服而开始麻木。我真的厌倦了,尽管这一切的起因是我,我也无心再做任何事了,我真的倦了,倦了一切。
  “额娘?”远儿叫我。
  “暾儿坐下。”胤祥改了对远儿的称呼。也许只有他知道,我还是会回来的,因为我永远是我,只是这会儿,我要离开“我”一会儿。
  管他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反正已经来到小池塘了。
  思浣在,她,又在。
  四年间,在小池塘遇见过她不少次,好像真的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她。
  四年间。如果我先来,见她来就走。如果她先来,我直接走。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想了四年,终究没有答案。有一点应该不是巧合,每一次在小池塘见到她,她都是一身的素白,无论春夏秋冬,平时她也会换衣服,虽然不勤,但只要她来小池塘,永远是一身的素白。
  我现在是满心的愁,可哪儿来的兴致竟然想上去跟她说两句话呢?我轻轻地走向她,脚步自觉就变轻了。算了,为何要走近她,我有话要对她说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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