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的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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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的失乐-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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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我已经成了被虐待狂吗?
    过了不久,坠落感已经与陷入睡眠的情况无从分辨,影山再次坠入深沉的晦暗中,只不过,在那一瞬间,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事件的结构。
    如果因为自己处在事件之中而无法看见真相的话……
    接下来,是真正的睡眠了。
    常常听说“一觉醒来之后世界已经改变”的譬喻,影山他们现在也是如此;只是,影山的情况应该改为“被叫醒之后”。
      总而言之,打扰他们睡眠的是敲门声。包括影山在内,大家揉着惺忪睡眼起床时,曳间最快踢开毛毯,跳过布濑的身子冲向房门。那是叫他接听电话的声音。
    其他人忍住呵欠,处于茫然等待意识恢复觉醒的状态。根户和雏子似乎恢复得最慢,仍躺在那儿,眼睛都未完全睁开,但影山用力跳起,开始扭动瘦小的身子,做起类似体操的运动。
    “才七点啊?影山,你真有精神呀!”羽仁卷起与影山合盖的毛毯,似乎打算独占。“怎么了?想当个标准好青年吗?这么美妙的早晨,何不多睡一会儿?”
    “美妙?根本就是忧郁!”奈尔兹也爬行似地从隔壁房间出来,“是曳间的电话?”
    “恩,好像是。”布濑回答。
    “谁打来的?”
    “呃……可能是精神病院的姊姊打来的吧!”
    “真是那样可就有意思了,看来我小说中的虚构情节也开始在现实中发生作用了……”话题转移到侦探小说上,奈尔兹仿彿突然完全清醒了。
    影山佩服说道:“恩,不愧是侦探小说的……”
    说话突然中断,因为脚步声回来了,而且急迫的声响完全不似平日的曳间。然后,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巨响被用力推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曳间脸上,只见曳间血色全无的表情:心情不禁也随之僵硬。剎那之间,他们醒悟到凶恶的阴影又展开翅膀了。
    “是谁……”终于准备起身的根户半开玩笑道。
    “仓野他……”
    “仓野?”根户鹦鹉学语似地惊呼,就这样僵住不动。
    “遭杀害吗?”奈尔兹问。
    曳间点头,“是的,详细情形还不清楚,但警方大概马上就会过来吧!”
    “怎么会……”羽仁喃喃自语,但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怀疑神情,后来却逐渐转为悲痛。
    不知何时,雏子也从隔壁房间现身,弯着腰,怯生生地打量曳间的表情。但曳间的表情如石般僵硬,反而是雏子好像要哭出来了。
    “各位要知道,在警方正式介入的现在,最好不要有什么隐瞒的。尽管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相当不愉快的事,但真沼的事应该也要坦白说出来……我觉得必须这么做。”
    “是啊,无论愿不愿意,似乎也只有这样了。以我的立场,甚至恨不得马上就去警察局,间清楚整个详细的经过。”
    “应该也没必要这么急吧!”站在窗边的根户自言自语似地应道。
    不久,雨声中传来汽车停止的声音,接若是打开车门的声响。
    “果然很快!”影山再度佩服似地说着.
    小小的风铃响起.抬头一看,霍南德正用手指逗弄着挂在窗户内侧的风铃,一面用食指碰触铃铛和底下垂挂的纸片,一面凝视窗外。他那僵硬的表情,不知何故让影山感到坐立不安,不由得将视线移到房间里面。
    排满小说和心理相关书籍的书橱,大小总共有四座,桌上还堆放摆不下的书,书堆后可以看到老旧的十字架和黄金色烛台。桌旁是四片扇叶的黑色电扇,旁边墙上则挂着那个八角形时钟。
    那个古色盎然的时钟,指针停在二点廿分的位置。
    影山的视线冻结在钟盘上!
    如果有人从曳间这个屠间溜出……影山终于领略到一步步逼近的恐怖滋味。若非如此,为什么时间会回溯?虽然一时之间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但其中必定含有某种意义!
    但影山的念头也只停在那一瞬间。曳间开门迎进的警官,没让影山有深入思考这项疑点的多余时间,便立刻催促他们到警局去。
    侦讯期间,获知真沼消失的事件时,警方也大惊失色,深感困惑。毕竟是从密室中消失的非现实事件,所以最初仍怀疑不信,但因为他们的证词连细微部份都过于一致,于是渐渐地,尽管还带着困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因为出现意料之外的证词,因此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整个侦讯过程才告结束。其间,警方根据证词的说明,果然不出所料,认为这次的事件也与密室有关。事件发生在日本桥横山町甲斐的住处,第一个发现仓野尸体的人也是甲斐。
    这天黄昏,警方前往命案现场的甲斐住处。
    甲斐脸色惨白、神情憔悴,丑陋的脸上挤了一堆皱纹,彷彿在公开隐密的事件般压低了嗓子说道:“简直就是颠倒!”
    出现了有尸体的杀人。
    在听取甲斐说明之前,影山不由得想到,这个案子本身就很矛盾。

    6.死亡的触感
    在街灯映照下的柏油路上,有好几层的波纹扩展开来,只见永无止境的光影与黑暗之舞相互重叠干扰,在碎裂的波纹上随即又出现新的纹圈,没有尽头地反覆持续,这样的情景,已让甲斐彷彿被纹圈迷惑而无法移开视线。
    “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仓野在背后说。
    “啊,是呀!”甲斐倚在窗框上,低声回答。
    波纹和波纹之间,插入了无限的波纹,使得雨之舞看起来会以为是连续不断的,但是,从空中降下的雨滴数量也有限,所以其实应该是不连续的吧!甲斐似乎努力想观察其中的构造,持续注视着被雨丝敲打的柏油路。或者,以结果论,他应该是为其美丽着迷也说不定!
    “现在刚好十点整吗?你不去……”
    “去什么?”
    “当然是洗澡呀!洗澡!”
    “我无所谓。”甲斐这样回答,终于回头望向仓野。
    仓野湿濡的头发冒出热气,正要点燃洗过澡后的第一根烟。
    “啊,这根烟是最快乐的享受。”仓野上半身赤裸的肩膀上披着毛巾,边吐出白色烟雾边喃喃说道。
    “我看最好也开一瓶葡萄酒!Chateau de Rayne…Vigneau雷奈酒庄的应该不错。上次我回乡下的时候,向老爸硬要来的……”
    “现在开这么名贵的酒,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酒是为了被人喝才存在的。”
    “呵呵,这句话最合我意!既然你答应,我马上帮你开酒。应该有开瓶器吧?”说着,仓野走向橱柜。
    甲斐也站起身来,从冰箱取出酒瓶。“但没有下酒菜。”
    “无所谓。”
    “你比较会拔瓶栓,交给你囉!”
    “没问题!来了。”仓野灵巧地用指尖旋转着开瓶器接过酒瓶,“见到这样的金黄色,我就忍不住想去波尔多。”
    “波尔多?如果要去,我宁可去佛罗伦斯。”很难得,甲斐也颇高兴地回应。
    “那么,奈尔兹和霍南德一定会想去古巴比伦了。”仓野说着,拔出瓶栓。
    虽然仓野平常不太出现醉态,这回可能因为身体状况之故,才喝第二杯,眼角附近就已微泛酡红。“对了,甲斐,刚才听说有关曳间的推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没错,如果我不是这起事件的关系人,也不是真沼消失时,在那个房间徘徊的人之一,那么我会认同曳间的推理内容,而且绝对会力表同意,甚至说:‘恩,没错,一定就是这样!’毕竟,曳间的论点太具说服力了。但很遗憾,我比谁都清楚我并未参加那起犯罪行动……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难道是成为‘黑色房间’没有发生杀人事件的反证吗?而且,那真的只是虚构的事件吗?或者,真沼在其他地方遇害,只因为某种理由必须让人以为是在那个房间遇害,所以演出了这场闹剧?若是这样,那就是布濑和雏子合谋了。”
    “应该有任何的可能性吧……谁知道!不过,趁心情好的时候,我打算开放那个平常不对外公开的房间。”甲斐很意外地提出这个话题。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有这么稀罕的事发生!”仓野故意让握住酒杯那只手的肩膀抖了一下。
    “没什么、没什么!”甲斐像是上紧发条起身,走向房门.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房门从不开启的房间全貌?”
    并不大,铺了木质地板,是个八席榻榻米,连窗户也没有的昏暗的房间,摆放着大小合计约三十幅的画作,房间中央画架上,有一幅似是最新的作品。
    “咦?这不是杏子吗?”
    “没错,你觉得如何?当然,我还想加画一些东西。”甲斐问后露出微笑。
    “不,这实在太厉害了!我对绘画虽然懂得不多,但即使看在外行人眼里,这幅画也必定是杰作,竟然能画得如此精致……对了,在奈尔兹的小说中,虽然也写到我谈论你的作品如何如何之类的,但实际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真正的作品。坦白说,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功力,完全符合我喜欢的类型,尤其是……这个像迷宫的画面构图。至于杏子成了被绳索勒死的尸体,这有什么样的隐喻吗?”
    “这个嘛……”甲斐满足似地拱手,“大概是有受虐倾向吧! ”
    “呵呵,从你口中说出这种话,更令我意外了。实在是太怪了!”仓野嘴里喃喃唸着危险、危险,视线仍盯在油画上。这幅画作不发表吗?也可以开个个人宾展……我看其他作品也都是杰作呀!现今的油画作品,多半都以不鲜明而且带着蒙胧者居多,要不然就是被称为超现实主义的作品,都是一些庸俗鄙陋之作,完全令人感受不到想像力。我一直感觉你这类的作品太少!怎么样?何不试着展出作品,让其他家伙也吃惊一下?”仓野热心地劝进。
    甲斐也颇愉快地摇晃着身体,“我看你干脆去当美术评论家算了!”他未正面回答,然后以机器玩偶般的步伐,走出工作室。
    仓野告知睡意来袭时,已是深夜十二点过后。
    “可以借我一条毛毯吗?我想睡了……其实我昨晚也睡不好。”
    “你好像一向都这样。与喝酒无关,反正到了一定时间就想睡。这种习惯也真难得!”
    “别再说了!”虽然嘴里笑着说,但靠在椅背上的他,眼睛已像是贴了一层薄膜般混浊了。
    甲斐从壁橱里取出毛巾毯子,丢给仓野。
    “谢啦!”仓野用抓住毯子的手比出敬礼姿势后,走向窗边躺下,自书自语道:“晚安。”
    几乎同时,立刻听到他的打鼾声。
    甲斐变成暗红色的脸,苦笑般堆满皱纹,挥动空瓶,颓坐在木椅上,就这样茫然环视房间。六蓆榻榻米的房间里,直到刚才的酪酊气氛慢慢褪去,甲斐现在只是听着更渗入耳中的雨声。通往工作室的房门上还插着钥匙,反射出银色亮光。甲斐心想,或许再也不需要那钥匙了。
    “甲斐,甲斐!”
    回过神来,发现有人敲门。甲斐踉跄地走向门去。
    “甲斐,有你的电话。”
    来叫甲斐的是住在隔壁房间,比甲斐约大五岁的年轻人。
    “这时候会是谁打电话过来?”
    甲斐匆忙离开房间。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喂、喂!”
    应答的是陌生男子的声音,“是甲斐良惟先生吧!”低沉、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
    “请问是哪一位?”甲斐略带不耐烦地反问。
    但对方丝毫不以为意,“府上附近有一家叫‘久姆’的廿四小时营业的小酒馆吧?请你现在就到那儿,我会尽快赶过去,但最晚也请你等到五点左右。”
    说完话,在甲斐还来不及问话前,对方就已经挂断电话了。
    “搞什么嘛!”甲斐很不高兴地咋舌,狠狠地放回话筒。
    就这样,道了一声谢,快步走回自己房间,斜眼望着熟睡中的仓野,静静想着心事。结果他似乎决心走向雨中,急忙开始准备。
    一旦下了决定,一颗心就像被莫名的焦躁驱使,步伐自然加快了。雨丝呈链型笼罩四周,彷如穿透霓红色的银灰色光膜映入眼中。
    五分钟后,他从住处抵达小酒馆,时间是十二点半。顾客稀少,柜台前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桌边有位暍醉的中年男子,此外,不见任何人影。甲斐选择坐在柜台角落,瑟缩着瘦小的身躯。
    “万宝路?”
    “是的。不,不是香菸,是糕点名称,佐贺的名产丸芳露(编按:二者日语音同).”
    约莫不到廿岁的年轻男女对话,混杂在音量刻意调低的乐曲中,空洞地回荡着。
    甲斐点了掺水威士忌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报纸浏览,但注意力却集中在镶嵌着玻璃的桃花心木门上。
    挂在油漆剥露的墙上时钟指针显示一点之前,还进来了四位客人,但他们好像都不是约甲斐出来的人。穿黑色皮夹克喧闹声特别大的两个年轻人、蓄络腮胡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肥眫状似劳工的男子,都在推开门进入时瞄了甲斐一眼,却就这样视若无睹地经过。
    时间缓慢流逝,接下来虽然又有几位客人出入,但他们都不打算拯救陷入焦躁的甲斐。到了接近凌晨两点,占据甲斐脑海中的思维,已认为这只是纯粹的恶作剧电话,自己却完全受骗上当了。不过,尽管这样想:心中却又不死心,并未就这样离开,只是不停地抽菸。
    随着心情的松弛,醉意也上来了,揉眼皮的次数不断增加,甲斐告诫自己不可睡着的力量也消失了,不知不觉间,他已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
    感觉上有人在叫他,他猛然惊醒,还以为那个人终于到了,慌忙回头。但眼前是个年轻的服务生。甲斐抬头望着对方指示的时钟,发现已经快过五点半了。他慌忙将睡梦中紧握的报纸推向一旁,用冰冷的湿巾擦拭惺忪睡眼后,再次环视店内。
    已经只剩下两位客人,是年轻工人模样的男子和满头白发五卜岁左右的穷酸老人。确定这两个人不可能是打电话的人之后,甲斐用蹒跚的脚支撑重心站起身来。
    ——真愚蠢!到底是哪儿来的家伙这样恶作剧?
    甲斐决心不再去想这件事。走出睡起来很舒服的小酒馆厚重大门,甲斐进入斜斜飘下的晨雨中。低垂浓厚的雨云笼罩下的天空,丝毫没有一点亮光。街道包覆在稠密的黑暗里,或许因为大雨的缘故,看起来都歪斜扭曲的。
    人行道旁的水沟,浊绿灰色的光影发出轰隆巨响漩卷掠过,汇集倾盆大雨所形成的水流,因无法宣泄而溢出沟外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甲斐往回走的路上,一直望着混浊的奔流,脑子里只想尽快回家睡觉。
    当时的雨势,撑伞几乎毫无作用。绞着湿漉漉的上衣冲进公寓时,甲斐朝后方吐口水。
    ──仓野那家伙,早睡真是赚到了。
    甲斐本想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却想起出门时并未锁上房门,便又立刻缩手。
    走廊上亮着旧日光灯昏黄的光线,空荡荡的一片死寂,除了自己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声响。他想,活像是深夜的病房!
    停住蹒跚的脚步,站在自己房门前。
    没锁上房门就出去的记忆非常明确,扭转门把,毫无阻碍地开启了。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也注意到与记忆不同之处。
    ——奇怪了,我应该是没关灯就出门的。
    房间里一片漆黑。背对来自走廊的昏黄灯光,甲斐伫立原地,无法说明这种状况。接着,他忽然想到,也许是仓野睡到一半醒来,关掉电灯吧!他轻啧出声脱掉鞋子。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避开桌子和橱柜,完全凭藉摸索走向电灯开关。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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