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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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撞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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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凌晓婉妈妈回答,季棠棠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她很怕继续对话下去,会不得不让凌晓婉的妈妈面对巨大的失望。

凌晓婉是否还安然无恙?不可能。

因为,凌晓婉是撞铃的第一道怨气。

只有死人的怨气,才能撞响她带的那串古钱风铃。

证实了陈伟的离开纯属子虚乌有,还得把背包重新换回来。

不好故技重施,一而再再而三撞翻前台摆设的伎俩未免太过拙劣,好在时间也比较晚了,再过一两个小时,旅馆关门,前台应该就没有人了,届时再换背包应该比较方便。

折腾了这么久,季棠棠多少有点累了,歪在床上本想小睡一会的,哪知一觉起来,窗外已然黑透,季棠棠赶紧掏出手机看时间,凌晨1:30分。

打开房门,静悄悄的楼道里杳无人声,季棠棠背着背包蹑手蹑脚下楼,楼下的大堂黑漆漆一片,季棠棠打开袖珍手电,确认了一下前台的位置,又将背包换了回来。

背包上楼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暗呼糟糕。

她向毛哥借包时,只字未提晚上换旅馆的事——这么说来,对毛哥他们来说,她属于是走失了?夜半未归?

想起昨天光头他们前往尕萨摩峡谷去找羽眉和晓佳,还有今天中午岳峰对她发了那么好大一通脾气,季棠棠不觉头皮发麻。

但是这么晚了,把店主喊起来开门明显不大妥当,季棠棠灵机一动,想到尕奈镇上的旅馆多半会互通有无,赶紧找到前台的电话簿,翻了一回,果然找到了毛哥旅馆的前台电话。

拨号码时,季棠棠战战兢兢,她很希望没人接:那至少说明没人在等她,大家都去睡了。

事与愿违,刚嘟了一声就有人提起了电话,是毛哥焦急的声音:“找到了么?”

季棠棠愣了一下:“啊?”

毛哥立刻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丫头!”

声音里明显有怒意:“你跑到哪去了?光头和岳峰他们出去找你,现在都没回!”

“我……”季棠棠只觉得难以启齿。

“不管你在哪,赶紧回来。我还得打电话给光头他们,让他们别在峡谷乱晃了。”毛哥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季棠棠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一意孤行是自己的事,但是影响到别人就很欠抽了,况且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岳峰和光头居然还在大峡谷里找她。

如果有地缝,她真的希望钻进去。

季棠棠硬着头皮把格桑的店主叫起来开门,店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藏族女人,心肠倒很好,睡眼惺忪地问她:“姑娘,大半夜的,你有地方去么?”

季棠棠赶紧点头:“有。”

店主不放心,打着手电送了她一程。

毛哥在大门口等她,季棠棠心慌慌的,问:“光头他们回来了么?”

“还没,联系上了,估计在回来的路上呢。”毛哥满肚子气,见她已经是一副懊恼的要死的样子了,也不好再骂她,“丫头,赶紧回房睡觉。”

“啊?”季棠棠没反应过来。

“你不睡觉,等着挨骂是么?”毛哥瞪她。

“可是……”季棠棠说的艰难,“光头他们在峡谷里白忙活一场,本来就满肚子气,回来一看,我居然大模大样就睡了,不是更……不好么?”

毛哥也没辙了。

季棠棠叹气:“算了,让他们骂我吧,我都做好准备了。”

她进屋去,挨着锅庄坐下,夜晚的尕奈比起白天温度起码低了十五度,毛哥怕她冷,拿了条毛毯来给她盖上。

季棠棠倚着椅背,把毛毯裹的紧紧,出大峡谷需要一段时间,光头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回来,毛哥关了门,在前台里理账,间或喝一两口青稞酒。

“丫头,要喝酒么?”

“不喝。”季棠棠摇头,想了想找话说,“岳峰他们,今天去高原海子,好玩么?”

“还不就那样,”毛哥头也没抬,“他们经常来这块的,什么大峡谷、高原海子,见惯不惊了,无所谓好玩不好玩。”

“他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空闲啊?”

“他们跟你不一样,丫头你是大学生吧,毕业了进大公司,规规矩矩做事,不知道外头三教九流的路数多得很,哪一行都大把钱赚,不一定要累死累活。”

他说的隐晦,季棠棠也不好再问。

渐渐的,她又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毛哥压低了声音给岳峰他们打电话,她的思维很乱,想到很多事情,想到仙女洞,想到那个洞中洞。

洞中洞里,她弯着身子,手拿登山杖在洞壁上来回敲打着,然后,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将头顶上的石盖推开。

她看见洞口有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肮脏的头发结成了一缕一缕,他奋力往外爬,腋下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陈伟。

季棠棠的心跳的厉害,她手脚并用,希望能跟上那个人,从那个人手中把陈伟截下来,她拼命地往前爬,原以为爬出了洞口就能看见阳光,谁知道不是,居然到了一个更加幽暗的洞里。

陈伟坐在一个角落里,满脸血污,他痛苦地看着季棠棠,然后开口跟她讲话。

不知为什么,他拼了命的说话,但是季棠棠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见他的口型,他说的应该是四个字,说了一遍又一遍。

季棠棠全身发抖,大声问他:“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岳峰他们进门的声响很大,季棠棠一下子就醒了,她全身发冷,凉意似乎一直渗透到骨头里,身子抖的厉害。

岳峰一眼就看见了她,将她的茫然表情尽收眼底。

他并不知道季棠棠是做了噩梦,他和光头在峡谷里起码转悠了三个小时,期间不断地跟毛哥联系,毛哥的回答一直是:“没回来。”

后来终于收到她平安的消息,岳峰的怒气简直无法控制,光头也气得不行,一路上都在抱怨:“这丫头是吃错了药还是脑袋有病,跑到格桑去睡,招呼都不打一个的么?”

这么大晚上的,在阴森森的大峡谷里吹冷风,活活冻了三个小时,搁着谁都不是一种愉快的经历。

岳峰以为,季棠棠多少会有点歉疚的,哪知一进门就看到她茫然的模样,好像大梦初醒,根本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岳峰正准备发火,季棠棠却猛地站了起来,疯了一般往楼上跑,出前厅的时候,脚下被门槛一绊,险些摔倒。

岳峰适时扶了她一把。

她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岳峰,跌跌撞撞上楼去了,岳峰和光头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我去看看。”

岳峰快步跟了上去。

一上楼,他就看到季棠棠站在十人间的门口,房间的门开着,但是季棠棠没有进去,她就站在门口,僵僵的,像一个木头人。

房间里传来金属互相叩击的声音,借着走廊里的微弱灯光,可以看到挂在床头的那串风铃,似乎是被看不见的手挥打撕扯着,激烈地互相碰撞。

季棠棠脑海中闪过四个字。

陈伟死了。

第九章

岳峰还没近前就听到风铃的撞击声:“怎么这么大声音?风大?没关窗么?”

他的声音提醒了季棠棠,季棠棠浑身一震,抢先一步跨进屋里,在岳峰过来之前把门给关上,飞快的插上插销。

岳峰从未吃过这样嚣张的闭门羹,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他上前一步,右手握拳重重叩门:“季棠棠,你是怎么回事?”

叩门声和质问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夜里传出去很远,毛哥和光头三步并作两步也赶上来了,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响打开,是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晓佳,她看到岳峰愣了一下:“岳峰?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呀?”

羽眉先是赖在床上,听到晓佳的问话,知道外头的是岳峰,也赶紧披衣出来了。

毛哥看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岳峰,又转头看看紧闭的门,有点摸不着头脑:“岳峰,怎么回事这是?”

“你问问她是什么态度?”岳峰口气很冲,“要不要这么难伺候?”

话没说完门就开了,季棠棠站在门口,脸色又是苍白又是疲倦。

“丫头,”毛哥看出两人之间有矛盾,有心想说和,“这么回事这是?”

“我知道给大家惹麻烦了,闹到你们大半夜都不能睡是我的不对。”季棠棠看着岳峰,声音很平静,“你对我有意见的话,我明天就搬走……今晚搬走也行。”

岳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就愣住了。

“哎,丫头,说什么呢,”毛哥的脸沉下来,“岳峰再不对,今晚上他也去大峡谷里找了你两三个钟头,受冻受累的,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说这么伤人的话?再说了,黑灯瞎火的,你能搬到哪去?”

季棠棠不说话了。

“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毛哥挥挥手,“都睡觉去,不准再吵了。”

毛哥的声音里有着不容驳回的力量,岳峰冷笑一声,转身就下了楼,羽眉犹豫了一下,披着衣服跟下去了,晓佳和光头看看没自己的事,各自回房睡觉。

毛哥却不挪步,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季棠棠,又是疑惑又是担心:“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有。”季棠棠答的很快。

毛哥叹了口气:“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丫头,尕奈这地头偏,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游客,能聚在这就是缘分,能谈的来更不容易,现在是淡季,这旅馆里统共才住了几个人 ?岳峰和光头算半个店主,客人也就你、羽眉和晓佳三个,拿你们当自己人看,怕你们在外头有闪失,话真说的重了,也是为你们好,别记仇,别往心里去。”

“没。”季棠棠赶紧摇头,“没记仇,真的。”

“没记仇就好,”毛哥笑笑,“丫头,还要在这住几天?”

“不定。”季棠棠答的含糊,“可能还有些日子。”

“那就好,赶紧睡吧,都折腾累了。”

毛哥宽慰了季棠棠几句就下楼来,岳峰在锅庄旁边坐着抽烟,脸色没什么缓和的意思,羽眉披着衣服坐在他身边,小声地安慰着他。

毛哥赶两人去睡觉,岳峰头也不抬,闷闷道:“坐会再睡。”

“坐什么坐,”毛哥口气不善,“赶紧睡觉去。”

顺手就揿了灯。

黑暗中,岳峰一动不动,只能看到烟头的猩红一点,有时明些,有时暗些。

羽眉也没回房的意思,身子动了动,反而往岳峰身边偎了偎。

毛哥没辙,自己先回房,他同岳峰、光头住了一个四人间,房间里空了一张床,有时鸡毛会来蹭一蹭。

光头还没睡着,听见声音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那小子呢?”

“楼下。”毛哥没好气,“又不睡,每晚就他折腾的最晚。”

“他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光头叹气,“他跟苗苗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我上哪知道去?”毛哥翻白眼,“谈的好好的,说掰就掰了,跑到尕奈来都有一段日子了,抽烟、喝闷酒、乱发脾气,今晚上跟棠棠又闹的这么僵,分明是借地儿撒火,甭理他。”

光头哦了一声,缩回被窝里,隔了一会又伸头出来:“他一个人在楼下?”

“羽眉陪着呢。”

“哇哦。”光头一下子来精神了,“孤男寡女,哎,老毛子,你说会不会……”

“睡你的觉去!”毛哥恶狠狠凶了他了一句。

季棠棠一晚上没睡着。

后半夜的时候,尕奈开始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夜空飘洒下来,算算日子,是五月份,搁着内陆沿海,恐怕都要改夏装了,这里居然在下雪。

季棠棠从床上坐起身来,把临床的窗子轻轻启了一条缝,风从破缝处灌进来,吹得人透骨的冷,季棠棠把睡袋往身上紧了紧,入神地看雪花一片片落下。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努力地回想前事,如果,如果没有那件事情,自己现在会怎么样?应该会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有很多朋友,有爱自己的人,有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和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从现实生活中一点点抹掉自己的痕迹,背着行囊,独自飘摇在这样孤独的路上,前路如何,出路在哪里,自己都说不清楚……

季棠棠的眼眶渐渐红了。

也不知这样呆呆地坐了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脚冰凉发麻,窗外早已是银白一片,看看手机,已经是早上六点钟。

今天要干什么?去找陈伟吗?大雪会把所有可疑的痕迹都掩盖掉吧?

季棠棠揉揉发胀的额头,提了洗漱袋下楼洗漱。

洗手间很简陋,外头是两个漱口池,里头是两个隔间,分男女。季棠棠恍恍惚惚地进了洗手间,将洗漱袋搁在一旁,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冰凉的水,朝脸上扑去。

才扑了几下,就听到有脚步声,季棠棠抬头一看,来的居然是岳峰。

季棠棠没说话,低下头去洗漱,倒是岳峰先开口:“这么早起?”

“嗯。”季棠棠含糊应了一声。

岳峰没再说话了,径自进了里间,不知为什么,季棠棠很怕再跟他照面,动作很快地洗漱完,逃也似的上楼去了。

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眼睛肿的厉害,季棠棠将冰袋放到窗外冻了一会,拿进来敷了会眼睛,冰袋挨着眼睛,凉凉的很舒服。季棠棠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宁谧,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昨夜的梦。

梦里,陈伟张着嘴巴,神情紧张地跟她说着什么,一遍又一遍,她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得清他的口型。

这不会是毫无意义的梦,陈伟一定有讯息要传达给她,就像第一次梦见凌晓婉,那女孩一直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一遍遍写着什么,那是一串网址。

醒来的时候,那串古钱风铃疯了一般互相碰击,而在那之前,风铃从来没有响过。

她上网搜索,凭着记忆输入那串网址,跳出来的,是凌晓婉的朋友们为了寻找她建的网页。

看了网页,她才知道那个女孩叫凌晓婉。

所以,关于陈伟的这个梦,绝不会毫无意义。

她回忆着陈伟的口型,他说了四个字,到底是哪四个字呢?

要是自己看得懂唇语就好了。

季棠棠腾腾腾地奔下楼,径直往前台找毛哥,一进前厅,就看到岳峰盖着毛毯窝在帆布躺椅上,眼睛微阖着,右手还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毛哥不在,季棠棠放轻步子,转身想走。

“有事?”

这声音起的突然,季棠棠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岳峰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在躺椅边上磕了磕,将一大截烟灰磕落地上。

“没什么……”季棠棠有点不自在,“我找毛哥。”

“毛哥起的晚,”岳峰的声音很冷淡,“要不在这等等吧,外面下那么大雪,你不会要出去吧?”

“不……不出去。”季棠棠尴尬。

岳峰嗯了一声:“隔壁餐厅估计也还没开,饿的话,吧台有面包。”

“不饿。”

岳峰也不勉强:“那不介意给我倒杯水吧?”

他看起来很是疲倦,季棠棠想起昨晚的事,多少有点歉疚,桌上没有杯子,只有一个白搪瓷缸,季棠棠用热水把搪瓷缸涮了涮,倒了一大杯水,给岳峰递了过去。

“谢谢。”

“对不起。”

对不起之后,有片刻沉默,然后是岳峰依旧冷淡的声音:“没什么。”

又是长久的沉默,季棠棠实在找不到话同他说,坐的好不自在。

“要是没话说,可以回房去,用不着在这陪我坐着。”

季棠棠让他这么一激,反而想起正事来了:“能帮个忙么?”

有一瞬间,岳峰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居然和季棠棠在这……做游戏?

当然,他觉得是游戏,季棠棠的神色却郑重的很。

“拎……网……已……伞?”他看着季棠棠的口型,皱着眉头艰难辨认。

季棠棠低下头,在便签本上将这四个字记下来:“再来。”

“林……舞……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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