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回转了几圈，摔在地上，五体投地。
他跳了起来，一脚踹爆那个碍事的树干，摸了摸几乎摔变形的脸。克里斯昂起头，平举双臂，喉里发出声声长啸。他的身后，一双灰白的蝠翼猛然展开，看起来就像子夜收割灵魂的夜魇。他慢慢升起，恐怖的黑暗气息搅动着夜空的暗云。
他低下头，灰白中透着漆黑的瞳孔俯视着御名方。御名方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慢慢举起手。一株大树撑破了合金地板，挡在御名方面前。比克里斯的腰还要粗的枝干猛地冲向克里斯，那模样就像身经百战的拳击高手击出的直拳。
克里斯举起右手，五指成爪，迎向恐怖的“直拳”。灰白的发丝被带起的狂风吹得四散，露出克里斯脸上的冷笑。枝干定住，他硬生生的把五根手指插入其中。然后，单手发力，整株苍绿的大树瑟瑟发抖，无数的叶子“簌簌”飘落，就像被大人欺负的孩子在无助的落泪。
一阵让人牙酸的怪声过后，合金天台出现了一个大洞。克里斯高举着那棵大树，树根上缠着“失踪”的天花板。“你会后悔的……”御名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情绪，一丝闪现的愤怒。无数的荆棘从破开的洞里钻了出来，对着天空的家伙张牙舞爪。
“那走着瞧。”克里斯把手中的大树抡了两圈，径直地甩向御名方！假如被压个正着的话，恐怕半边工厂就彻底报废，天台上的两人免不了化为肉泥。脆弱的荆棘根本无法组成有力的防御墙！眼看树影愈来愈大，御名方举起左手……
“结束了……”克里斯有点遗憾，因为他刚感觉到体内那股潜伏的力量蠢蠢欲动，“还是太弱了吗？”整棵大树插在了御名方和山本龙一原本的位置上，一部分的枝干在合金天台上犁出深深的伤痕。数条荆棘从根须的缝隙间露出，分外凄凉。
他刚想转身，忽然双腿一疼，长着细短硬刺的棘藤牢牢缠在其上。它们咬开了他的皮肤，舔食着他的血液，细小的血线从点状的伤口蜿蜒。血族强大的恢复力似乎失去作用，伤口冒出的血线没有一丝止住的趋势。
“御名方啊，一分钟到了。”山本龙一的声音从树根后响起。
“对不起，接下来是认真的了……”
克里斯锋利的指尖划过可恶的荆棘，灰褐的颜色断成数节，落到地上。更多的荆棘疯狂地从地面涌出，争先恐后的扑向他。克里斯张开蝠翼，挡开荆棘的围攻，飞到半空，流血的伤口在夜幕上画出一道道美丽的红线。
“真是个麻烦的人……”克里斯感到头上一暗，回头只见御名方飘在他的身后。四片碧绿通透的植物叶子，宽大得像翅膀一样；四周飘飞着妖异的花，散发点点荧光；处于其中的御名方，一双碧眸散发着让人心颤的美丽，看起来就像月夜起舞的妖精……
“实在太美了！”山本龙一痴迷的看着夜空上美丽的景象，可他也深深明白到在这美丽下的恐怖。这种美丽就像雨林中五彩斑斓的毒蛇，随时给目睹的人以致命一击。可他还是不由得沉浸入这种美丽之中……
飞翔中的克里斯就像一颗陨石一样坠向天台，强大的冲力印出了一个人形。他慢慢从变形的合金中挣扎起来，口中的鲜血触目惊心。强有力的四肢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就连自身的体重也无法撑起。
他再次倒在合金上，冰冷慢慢地腐蚀着他的血液，贪婪地吮吸这里面的温度。他拼命地把手伸向落在他面前的御名方，可是连脚边都够不着。“你到底……”他奋力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对我干了什么……”
“植物真是很了不起……”御名方的眼里出现了意外的柔和，仿佛在诉说着自己老朋友的事，“就算多么痛苦都只会默默的忍受……只要有一颗种子，就会发芽……”
克里斯的手背裂开了一个孔，翠嫩的绿色探出脑袋。“不用怕……”御名方蹲在他的面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背，“你会成为最好的肥料，培育出美丽的生命……可能会有一点痛……”
一点痛？撕裂神经的痛楚让克里斯冷汗连连，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无数的根须在他体内伸延。他就是一个巨大的温床，培育着这些可恶的植物的温床。它们吞食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壮大自己。吞食、壮大、吞食……死亡在循环里渐行渐近。
克里斯居然涌出了一丝笑意，可惜脸部神经早已不听使唤了。他扭转眼睛，看着手背蜿蜒至手臂，并一往无前的突起。那突起下是纠结的根须，扎进肌肉，深入血脉，缠绕骨头，扯断神经……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生存的野性行为。
而自己就这样给这群连神经都没有家伙给干掉，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那也太扯淡了吧！老头子知道了，会不会生生气到吐血？克里斯甚至嗅到了死亡的腐烂的气息，可是这一刻，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目睹过多少次死亡，能留下一堆黑色的灰已经是血族最大的奢望。与教廷的争斗中，有多少同伴只在世上留下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化成最渺茫的飞烟。自己的性命，说得不好听一点，其实一早就不是自己的。
那个混蛋应该把主人救回来了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很强。假如不是秦主人，那晚自己大概和其他两个人的下场没什么分别吧。不过那个平凡的混蛋，究竟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这么看，都是自己比较优秀一点。
克里斯开始出现窒息的感觉，根须已经缠绕上了他的肺部，慢慢勒紧。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脑子却越发的清醒。肺部无力的抗争化成锥心的痛，一点一点冲刷他的神经。可是他只能如废弃的塑像一般，接受被人打碎的命运。
过往的瞬息飞快地从自己的眼前流过，就像走马灯一样。自己曾经是家族的骄傲，可是，偏偏因为在决斗中杀死了亲王那不知好歹的后裔，被剥夺了族名。自己只能像一条被遗弃的野狗，对着别人摇尾乞怜。
这是因为什么？究竟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力量，因为那个无知的亲王拥有比老头子更强大的力量，拥有让家族不能反抗的力量！假如自己也拥有力量，那么老头子就不用屈服于别人，就可以保护秦主人！
你需要力量吗？还是想就这样死去？他眼前跳动着细小的黑色火焰，摇摆着质问他。“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克里斯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又那么坚定，“因为还有人等着我去保护……我一定要保护她……”保护那个赐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结束了……”山本龙一还真有点不过瘾，因为他还真是好久没有见过御名方这个模样。御名方站了起来，又回复到木无表情的样子。身后的叶子垂了下来，妖异的花变成点点荧光，随风飘散，组成一首送葬的悼念之诗。
御名方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从心底涌出，战抖的身体不自觉地远离地上半死不活的克里斯。克里斯的伤口冒出了淡淡的黑气，他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灰白的眼睛似乎没有一个焦点。
黑色的火焰卷动着他身后的翅膀，一点一点化成细细的盐末。克里斯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灰白的瞳孔中间，黑色在扩散；灰白的头发，渐渐变成漆黑；漆黑的火焰之翼渐渐成型……他的喉里发出一声呼声，让人畏惧，让人绝望，充满毁灭！
吞噬一切光明的眸子扫过御名方，定在了山本龙一身上。黑色的火焰流向他的掌心，凝结成漆黑的小球。他慢慢举起手，黑色的小球化成一道黑线，穿过了植物构成的防御线……
ūмＤтхт炫书сοм网
第十五节 孤叶飘零
更新时间：2007…11…18 9：27：00 字数：3332
我的人生是从一个岩洞开始，干枯的十指托起的视线俯视底下的人。他们的眼里只有得救的狂喜，为什么？只有在角落的一双眼睛，里面只有赤裸裸的恨。那个人给我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很温暖，却又很哀伤……
他们慢慢地跪下，我能看到放在石台上，是一个女人。她很美丽，可是脸上的惊惶彻底的破坏了这种美丽，甚至有点狰狞。腹部血肉模糊，结满了暗红色血块。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吗？同样的血肉相连的感觉让我痛得号啕，他们在说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坐在树荫下，听着远处奔跑的欢笑声。不能接近，接近，他们便会充满恐惧，然后被那些叫做“爸爸妈妈”的人给拉回叫“家”的地方。我蜷缩在树梢间洒落的阳光，享受难得的温暖。草叶儿唱起了轻柔的歌，我贴着地面聆听。
我轻轻地抚过他们瘦弱的身躯，他们明明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其他人只是用“树”、“草”什么来统一的命名他们。尽管他们有时候会显得有点吵杂，但是这种热闹才是“家”吧？可是这么多名字还真有点烦人，我慢慢摊开身体，任由阳光灼烧自己。
忽然，传来一阵折腰的呻吟，无数的绿色在鞋底下卧倒，然后坚强的挣扎起来。他又来了。我的嘴角莫名奇妙的牵动一下，这就是笑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快乐？只在嘴角尝到深深的苦涩。苦得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他的身影从树间的阴影里穿了出来，眼里的恨意没有消减半分，甚至更加的强烈。他俯下身子，双手慢慢地摸过我的衣领，吊饰，直到……脖子。十根粗糙的手指深深地勒进我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拽到与之对视。
空张的嘴吸不进半分气体，我想我的脸已经变的通红了吧，眼前的他渐渐变的模糊，只剩下一双狂热的眼睛散发着快意的光芒……
这就是死亡吗？记得曾经也在那个无名的朋友身上接触过，他的生命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毕竟，生存的法则是残酷得让人吃惊。死亡的过程的痛苦而漫长的煎熬，但是它的结果却是永远的安宁，一切的眷恋烟消云散。
我真的可以享受这一份属于自己的安宁吗？我的眼前出现了黑色的斑点，就像黄昏后渐近的黑夜……他突然放开了手，我就这样摔倒地上，反射的大口吸入空气。他的目光渐渐暗了下去，转过身，深深的叹息，走出了树林……
当我双手双脚被绑起来，供放在祭台的时候，我真正的明白他们眼里的狂喜的含义。所谓的“自然之女”，也不过是祭神的供品罢了。很快，帮我放血的刽子手就会到来。这次我可以尝到那永恒的安宁了吧？
柔和的夜风带着淡淡的血腥，或许有很多人也曾经躺在这个祭台。忽然，熟悉的脚步声从台阶的底层响起。我侧过眼睛，他提着刀子，明亮的反射着月光。长长的额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大概是兴奋与解恨。
“是你……”我闭上眼睛，累了，孤独的旅程到这里要告终，只是有点舍不得他们。“是我……”刀子的冰冷贴上了我的肌肤，钻进骨子里。“你没有罪……”他低声呢喃道，却又那么清晰的传进我的耳中。
身上的绳子被割开，绑得过久的手脚有点发麻。他抱起我，慢慢地走下祭台。祭台下的人们在沸腾，纷纷握紧手中的利器。他挥刀，带起一片血腥。滚烫的赤红似乎要把我的皮肤灼伤，他就这样抱着我，向前走着……
我跑进了森林，身上沾满了猩红——全是别人的，也包括他。周围陌生的朋友们给我指示方向，我玩命的跑着，跑着……直到倒下，眼前闪动着他最后露出的微笑，像和旭的太阳一样闪光，“快逃吧……”滚烫的水滴落到嘴角，咸咸的……
“龙一少爷，她醒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模模糊糊。张开眼睛，只见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家伙站在一边，脸上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微笑。“想不到你恢复得还挺快的。”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着腿，“你的记忆挺有趣的，你叫什么？”
“御名方……”这是被称为“父亲”的他的姓氏，这是她唯一知道关于他的事。“御名方……名字呢？”他晓有兴趣的追问，换来的是我的摇头。“不是吧……”他一脸被打败的样子，“有空给你起个名字，免得丢人……以后你就是我，山本龙一的手下，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坚定的摇头。“反正就是我叫你干嘛就干嘛……”山本龙一一脸理所当然的说，脸上仍旧挂着让人不舒服的笑，“我先给你报仇……”
“这就是杀人吗？”我看着周围倒在血泊里的人，粗长的竹子穿过他们的身体。鲜血染红地面，我慢慢低下头。山本龙一的脚步声走过我的身边，子弹上膛，射击声响起。枪管发出打空弹的声音，上弹夹，继续射击。
他提着还在冒烟的手枪，走到我的跟前。左手把我的头压到他的肩膀，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他的声音格外温柔，手指滑过我的头发，“所以，不要流泪好吗？”不知不觉，脸上已经留下了长长的泪痕。
“我想到你应该叫什么了……”他低低地说，“……”“谢谢你……”她的唇轻轻地在他的脸上点了一下，然后满脸通红的跑开。身后展开四片巨大的叶子，轻轻地在空中飞舞，脸上带着夜精灵般的微笑。山本龙一痴痴地看着，直到她走远了，才急忙的追上去，“等等我……”
无数次端详的脸，模糊而清晰的映入眼帘。对于这个赐予自己名字的人，是值得付出所有去守护的。御名方挡在了山本龙一面前，四片美丽的翅膀被黑色的火球焚化成灰。夜风拂起她轻柔的长发，只留下背部的一个被黑火灼烧的伤痕。贯彻心肺的痛楚，无法改变她脸上的微笑。
她慢慢地抬起颤抖的手，抚摸着山本龙一的鬓角。“你没有事就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慰安，周围的植物垂下头，似乎不忍看这充满悲伤的一幕。山本龙一紧紧抱着她，喉咙像被塞住一样，抖不出半个音节。
山本龙一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体温在快速的流走，不自觉的，眼前出现一片模糊，“御名方……”“叫我的名字好吗？”御名方无力的声音是那么苍白，“你给我起的那个名字……”“叶……”他低低地说，“你的眼眸就像叶子一样充满生命的翠绿……你就是月夜下舞动的精灵……”
“对不起……”叶擦去他的泪水，“我不能……”冰冷的手滑过曾经吻过的脸颊，滑过曾经倚过的肩膀，滑过曾经枕过的胸膛……原本翠绿褪成了空洞的黑白，留下的只是永恒的回忆。山本龙一紧紧的抱着冰冷的躯壳，任由它吸食自己的体温，只希望能比上一丝生的幻象。
“到你了……”克里斯觉得很疲惫，刚产生的力量还来不及适应，但是也能干掉山本龙一，他缓缓地走前。“不要过来。”山本龙一抱起叶，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你不想你的主人爆体而亡的话……”克里斯停下了脚步。
山本龙一站在栏杆上，似乎摇摇欲坠。“叶，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他定定的看着叶的脸，月光之下，她是那么的安宁地恬睡，“那就兑现承诺吧……”他缓缓地向后倒去，悲伤的风洗去眼里的光芒，脸上带着如水的温柔，“永远在一起……”
“吼——”撕天裂地的叫声，山本龙一身后的地面忽然四向迸裂，凹陷成吞噬一切光明的洞。他手中的盒子金光一灭，爆碎成粉末，一颗漆黑的毒牙直飞进黑洞之中。山本龙一就这样，直直地坠进无底的深渊，被黑色所吞没……
深洞里的吼声忽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