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录- 第77部分

“只是体验？”

理查德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莫山达三世的真实想法，他那双闪耀着繁复法术构造的瞳孔，又一次亮起缤纷的七彩色泽。

“是的，只是体验。”

莫山达三世强调了某个关键的词汇，他的强调让理查德放心的来到莫山达三世经常站立的位置，笑着看向大厅中的诸位。

“这只是一个体验？”

理查德笑着，坐在白玉雕制的宝座中。那温润的舒服感，立刻像是毒品般，侵蚀了他的整具身体。

“这真的只是一个体验？”

掩藏许久的獠牙，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潜藏在理查德心中的兽，渐渐苏醒。那种狂暴气质，如炙热的气息般席卷整个大厅。

“爱德华？莫山达？伊尔山。为何不把短暂的体验，变为长久的体验呢？”理查德对身边的莫山达三世问道，“这个国家，不应该只有一个统治者。”

“亚多士亲王。”

群臣们被理查德的话吓呆了，他们中的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参与到如此的斗争中。

“您知道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大骑士领主，罗拉？辛？冯斯洛特从阴影走出。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像王一般，端坐在宝座上年轻人，以免这位颇有潜质的青年，被一时的欲望所蒙蔽心灵。

“当然，大骑士领主阁下。”

理查德刚一说完，那些由他带来的狂怒骑士们，一起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罗拉的身上。这些骑士中的每一人，都是足以统御一支军队的人物。

“狂怒骑士团也倒戈向菲尔南敦家族了吗？”

“这只是我们个人的意愿，冯斯洛特大人。”骑士们纷纷回答了罗拉的问题，这让原本想要劝阻这些人的他在无奈地叹出口气时，也为统御狂怒骑士团的那头黄金狮子感到可惜。

“亚多士亲王，您想一意孤行吗？过于依靠您的天赋能力，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罗拉捕捉到理查德脸上闪过的阴霾，他心知前半句话，起到了因有的效果。

“无论是演员，还是异质……都无法改变剧本蹩脚，配角不投入的事实。”

然后，罗拉说出了令大厅内，顿时响起蜂鸣般议论声的后半句。他所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能让外面的人，得知内部发生不可协调矛盾的效果。

“爱德华？莫山达？伊尔山。告诉他，你愿意与我分享这一块土地，告诉他，我将掌管关于军队的一切，告诉他，我能掌控他与他背后家族的生死。”

理查德歇斯底里的对莫山达三世吼道，他的失态与愤怒，得到的不过是由门庭处，传来的一声冷哼。

……………………………………………………………………………………………



第二章葬送

“烦人的杂音。”

声音尚未散去，舞台内的所有蜡烛，却全部被幽紫的烈焰所点燃。

充足的诡异光源令很多人情不自禁的缩起脖子，他们惊恐的看着不知何时离开大厅，又不知何时回到大厅的黑发少年，向理查德虚击出一拳。

“那里不是你能坐的地方，站起来吧，小丑。”

狄恩松开五指，如同恶魔低喃的咒文从他的口中传出。存在于他体内的魔力环，开始快速地转动。

魔力的水车，被精神的河水所推动。转动的磨盘将一丝又一丝的精纯魔力挤入固化的构造中后，来自异位面的力量，像是子弹般被装填入法术构造中。

“咔哒。”

保险已经打开，准星瞄准的是高高在上的小丑。

狄恩的头发无风自动，他随时都能像扣动扳机般，念出法术生效的咒文。

“异瞳者，能猜到我完成的是什么法术吗？”不过，狄恩像是老道的猎人般，逗弄着尚未完全放弃的猎物。

他那深黑瞳孔中跃动的暗影烈焰，其中心处闪耀着碎屑般的金辉。这股微弱的光芒，使理查德不纯熟的森罗万象之瞳，无法探测到狄恩所准备的是什么法术。

“无理的家伙。”

这个计划外的变故，让理查德咬牙切齿的看着引发这一变故的少年。而那些效忠于他的骑士，却反常的待在原地，监视着大厅内的其他贵族。

“我的骑士们。”没有发现这一变化的理查德，对手中仅有的棋子命令道，“抓住那个忤逆者，铲除他的家族。”

“怒了？心理承受能力真是差劲。”罗拉耸了耸肩，他毫无紧张感的姿态，令很多贵族有了种莫名的安心感。

“殿下，我无法执行您的这个意志。”

狂怒骑士中的一人，倒转手中的长剑。遵循骑士道的他，将无法执行侍奉之人的意志，视为此生最大的耻辱。

“那你就死吧。”

闪耀着繁复光泽的森罗万象之瞳，改变了其中的法术构造。

“遵命，我的殿下。”

与此同时，那名骑士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长剑，刺向他的胸口。

“不要！”

很多从未亲眼见过鲜血的贵族，想要组阻止骑士的不理智行为。就在他们叫出声时，罗拉像是一抹闪电般划过大殿，又像是微风般轻轻的从那名骑士手中夺走了长剑。

“自杀可是一件很不名誉的事情。”

罗拉像是丢垃圾般，将闪耀着寒光的上品长剑丢在地上。他不知道那名骑士从小被灌输的是什么变态教育。但那双已经洋溢着死气的呆滞眼神，已经让罗拉找到足以将理查德送上绞刑台的证据了。

“阁下……”

被救的骑士，无神的看着罗拉。他的无助与悲惨，全部被静静注视着一切的狄恩，所捕获。

“这样可不行哦！亚多士亲王。”突然觉察到，真相一直在眼前的狄恩，含笑对咬牙切齿的理查德说道，“没有这些部下，你只不过是一条丧家犬而已。”

“混蛋。”理查德激动万分的从宝座上站起，而站在他身边的莫山达三世，依旧如雕塑般，不言不语的看着正前方。

“收起你的面具吧，丧家犬亲王。”

狄恩握紧手掌，无形的波纹，立刻席卷整座大厅。

某种肉眼很难辨认的黑色气息，嚎叫着从狂怒骑士们与莫山达三世的体内离开，这些呈人形的虚体生物，痛苦的抱着头，在永明吊灯下组合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为什么，为什么排斥诅咒中能混有圣力。”

理查德无法理解狄恩，为什么能施展出那样的法术。被从身下抽去底牌的他，泄愤似的一脚将处于浑噩与清醒边缘的莫山达三世踢下台阶。那一直虚握的右手中，浮现出现一个黑色的圆形印记。

代表不贞与邪恶的黑色横线，将那个正中被镂空的圆一份为二。

“邪神的符印？阁下，你让我真失望。”

罗拉辨识出了理查德手中的印记。他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驱动这位亲王甘愿将灵魂出卖给邪神。

“那又如何？”

理查德举起右臂，他操控着半空中的那个巨大黑色身影，吞噬永明吊灯的光芒。顿时，谢特尔宫内又被黑暗所笼罩。

“没有梦的你，怎么会理解我的感受。”

“理解？真是个奇怪的词汇。”狄恩像是散步般，慢慢走向大厅的中央，他在注意到清醒过来的骑士们，把无法动弹的莫山达三世搬至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后，开始估算与巨大虚体生物的距离。

“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会理解你呢？”

代表埃辛洛斯之刃与伪神丧钟的两种光辉，同时出现在他张开的手掌。驭使的咒印不甘寂寞地闪烁着血一般的色泽，那是埃文德博温？赫拉克勒斯无法抑制自身喜悦时，所特有的表现。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如果你不开放内心……那就别妄想会有他人，会突破个体与个体之间过于牢固的防护，去了解你的内心。”

能毁灭诸世的重剑，像是流光般射向巨大的虚体生物。那闪耀的绚丽星光，令很多人想到了只在晴朗夜空，才会出现的繁星之光。

“亚多士亲王阁下……”

暗影的光辉在狄恩的眼中一闪即逝，咆哮的血色魔影，瞬间抓住了飞翔在半空中的埃辛洛斯之刃。

埃文德博温带着狂热的笑容，无比喜悦激发神剑内部的增幅器。激荡的念力在剑刃处组成加厚的剑刃，从最中间，将黑暗与资助黑暗的光明，连同那片被污染的空间，一起劈开。

虚空裂隙，显露在埃辛洛斯之刃划过的地域。那无法被抵御的震撼力，使很多贵族们露出震惊与恐惧的神色时，也使理查德无比惊讶，无比沮丧的垂下了手臂。

燃烧着森黑烈焰的魔枪，在理查德的鼻尖前停止身形。狄恩通过那双令人着迷的森罗万象之瞳，看见了理查德心中的惧怕与恐慌。

同样，理查德也通过狄恩那双燃烧着魔焰的漆黑眸子，看见了隐藏在狄恩心底的轻蔑与同情。

“阁下应该为阁下的所做与所为赎罪。做为惩罚，我将收下……阁下的双眼。“

如恶魔般的宣告，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但就在他们思索该怎样开口替理查德求情时，那位临时扮演法官大人的年少恶魔，却又擅自担任了执行者这一不光彩的角色。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

在狄恩的操控下，魔枪化为两束烈焰，轻轻舔舐了理查德的瞪大的瞳孔。那灼烧过后的剧痛，令后者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黑暗。

透露着浓浓绝望气息的嚎叫，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对面无表情，将守护灵与武器收入体内的狄恩产生了惧意。他们中的一些人，对名为“政变”的闹剧，竟然会是这一种结局，感到由衷的惋惜。

恐惧，无力与愤怒，轮流侵蚀着理查德的心灵。失去对外窗口的他，最终品尝到的，只不过是由刚才亲手所埋下的种子，所结出的苦涩果实。

“为什么，那些骑士会违背我的意志？”

跪伏于地，熟悉了疼痛与黑暗，将苦涩果实全部吞下的理查德，对狄恩这样问道。

“难道，邪恶终究不会正义的对手吗？”

“没有人是真正的邪恶，同样，也不会有人是真正的正义。阁下今天犯了很多的错误，其中一条，便是对于情报的匮乏。”狄恩在理查德的耳畔轻声道，“在今天，我拿到了迪郎达尔之剑。”

“恭喜你，爵士。”

理查德低下头颅，他承认了这一次失败。

身为豪门后裔，理查德知道那柄圣骑士佩剑所会承认的，只是受女武神祝福的神眷之民。可在普通骑士的眼里，圣骑士的名号便是他们的神，他们的唯一，他们最无法出手的敌人。

“我不会对阁下说‘谢谢’，因为……阁下所使用御下的手段，与黑暗时代的巫王可没什么区别。”狄恩向苏醒的莫山达三世鞠躬致敬，同时对那些在关键时刻，没有执行理查德意志的狂怒骑士表示感谢。

“无论是奥法，还是秘术，都不是应该用来做这种事情。阁下还欠缺，施法者所必须坚守的信念，还有……每个人类应有的道德准则。”

狄恩自嘲的摸了摸鼻子，他承认这些说教内容，全部都是自身暂时所无法做到的。可他并不会因此而沮丧。

现在，可永远不会等于将来。

“看，烟花。”

庆典日，并没有因为谢特尔宫内不和谐的插曲，而发生任何的改变。宫廷花园内欢闹与庆祝的人群，在午夜到来之时，点燃了特制的烟花。

伴随着长长的尾音，灿烂的火球腾飞至半空。在万众瞩目与期待中，变为了一个个美丽的图案。

助兴的乐队，演奏出欢乐的乐曲。无论平日里怎样矜持的家伙，都向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举起手中的杯子。

这才是庆典日该有的景象，这才是民众想要的生活。无论统治者是谁，只要他能给人民带来和平与安康的生活，只要他能让这片国度充满欢声与笑语。

那，便是最好最棒的君王了。

瑞恩？洛塞，在以前所追求的，就是这样的王。

“大人。”

他与狄恩的谈判，毫不意外的以失败告终。当然，为了避免破坏今后数年的好心情，狄恩没有对瑞恩出手。

“瑞恩，好｛炫&书&网｝久不见。”

不是所有受莫山达三世所器重与依赖的大臣，都会去参加位于谢特尔宫内的宴会。像是苍天大树枝叶般的社交关系，将这些人组成一个奇怪的团体。

“自摩尔玛死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瑞恩看着依旧如反目成仇时英俊的男人，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

身为凡人的他，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依然追不上那些天生便受神恩眷顾的神选之民。

“可惜，当年站在这里的有三个人。”

浑身散发着谜样气息的中年人，摸着墙壁上的刻痕。他们所身处的是一座破旧的修道院，灰色的墙壁上遍布各种痕迹，几幅看上去像是三流画架的临摹之作，被挂在唯一完好无损的一段墙面上。

“没错，是三个人。”在整个布朗城灯火通明的这个夜晚，这座破旧修道院是为数不多被阴影和黑暗所占据的地方。

休玛从阴影中走出，他像瑞恩笑道，“好｛炫&书&网｝久不见了，哥哥。”

“是来报仇的吗？可惜，我还不想把这条命交给你。”

瑞恩戴上洁白的手套，他的手指之间，出现了一根根透明的丝线。游走在丝线间的念力，让那些丝线充满金属才有的亮泽。

兄弟阋墙的美妙一幕，令神秘的中年人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十分高兴，在事隔那么多年后，这对本该大有所为的青年，还是像以往那般，被仇恨与愤怒冲昏头脑。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奉劝两位不要在这里动手。”

只是，身为名义上两兄弟共同的好友，中年人还是向剑拔弩张的休玛与瑞恩劝道，“三年前的今天，我们在此为摩尔玛举行了葬礼。我不想在这个日子，看见她最爱的弟弟们互相争斗与流血。”

“闭嘴。如果没有你……”

不同于喜欢将一切都埋藏在心中的瑞恩，平日悠闲与从容并存的休玛，一旦受到刺激，都会像是一头公牛般瞪大他的双眼。

这其中有狄恩与埃文德博温的关系。但更多的，是躲藏在休玛的心中，那个旁人无法理解的过去。

“没有我，你们就能像你们父亲那样吗？那么我很高兴帮助摩尔玛逃离这个纷乱的命运轴线，将她与你们，永远变为无法交错的平行线。”

谜样的中年单手遮住右眼，傲慢的看着平静的瑞恩，与愤怒的休玛。他像是认可这对兄弟拥有的实力般，大声说道。

“那么就让我亲手，埋葬你们。”单侧开锋的匕首，从青年的袖管中弹入他的手中，烫金的文字在匕首上组成了奇特铭文。

“这可是你自找的，伯爵。”

“等等。”

瑞恩用丝线所组成的蛛网，暂时拦住处于暴走边缘的两个人。

“我来这里，可不是想要参加这样的战斗。”瑞恩冷漠的看着曾经的兄弟，单手从口袋中取出一份信笺。

“诺维？”

一个模仿难度极高的印记，使得伯爵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切断阻拦在身前的丝线，将匕首收回袖管后，对瑞恩问道。

“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我的雇主想要问他索要一些资料。”瑞恩淡漠的透露出他能透露的消息。他含糊其辞的回答，使伯爵不悦的皱起眉头。

“很遗憾。”不过，伯爵还是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尽管这个答案，不是瑞恩所期望的答案。

“他死了，就在今天的上午。”

说完这句话后，失去兴致的伯爵，便将错愕的瑞恩，与对此只有一个模糊概念的休玛，留在原地，独自朝大门外走去。

从窗外投入的月光，将这个男人的孤独背影，拉的很长很长。那凄凉的沧桑，使休玛与瑞恩同时想到了他们的姐姐。

当然，彼此交恶的兄弟，谁都没有说出“如果她还在就好了”这句话。心中的思念，被夺走最爱之人的仇恨，都已经成为他们灵魂的一部分。

这是连神，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