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几名无所事事的宫廷女官，顿时如看见花朵的蜜蜂般，向那位法利斯的至尊走去。她们在能清楚看见莫山达三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恭敬的问候了有些不悦的王。
“日安，陛下。”
“女士们，请往后退一些。”莫山达三世一边捏着一团鱼食，一边对那些好奇的宫廷女官的问道，“你们认为，这些鱼怎么样？”
宫廷女官们面面相觑的看着同伴。尽管是在温度不低的白天，可她们依旧能觉察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在莫山达三世脸上的，不止是讥讽的笑容。
还有那，像冬天般令人颤抖的严寒。
“它们……很讨人喜欢。”
一名宫廷女官，有些（炫）畏（书）惧（网）的说道。她刚说完，莫山达三世便将手中的鱼食，朝池塘扔去。
“哗啦。”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个赤红的身影，突然跃出了水面，一口吞下了鱼食。它溅起的水滴，令莫山达三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看来，今天就你了。”
他抚摸着脸上的白色十字伤疤，单手抓住了肩上的斗篷，用力的往前挥去。斗篷边沿的金色鬃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那条注定倒霉的红鱼，被抽上了岸边。不需要莫山达三世的吩咐，静候在旁的近侍们便手忙脚乱的抓住了那条鱼。
“陛下，真是精彩。”
“是啊是啊。”
宫廷女官们纷纷说着献媚的话语，她们丝毫没有觉察到。将那条红鱼抽飞上岸的，并不是莫山达三世手中的披风。
“很不错的掌控力，如果我没有将手臂收回，您是不是会连我的手臂，也一起砍了呢？”
白色的披风上，有着一条明显的裂口。不过莫山达三世没有心痛这条喜爱的披风，他看着漂浮于半空的两个人，丢掉了手中的破布。
“您多虑了，陛下。”
即使是初次见面，狄恩还是认出了这位统御整个法利斯的王。他不动神色的驱散了围绕在体外的火苗，牵着艾米娅的手掌，缓缓的降落地面。
“什么人？”
几名忠心耿耿的护卫，直到此时才发现狄恩和艾米娅的存在。他们惊恐的挡在了莫山达三世的身前，抽出了护身的长剑。
“收起你们的武器，他们是我的客人。”
莫山达三世推开了拦在身前的护卫，身为一位王，他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挡自身的视线。
“是的，陛下。”
护卫们虽然迫于莫山达三世的命令，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可他们依旧用不善的眼神，紧盯着狄恩和艾米娅。
“你们，去通知莫罗斯。告诉他我要他等待的客人，已经到了。”莫山达三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坐在了近侍们搬来的椅子上。
“很抱歉，没有想到给陛下造成了那么多麻烦。”
狄恩责怪的瞪了一眼艾米娅，他心知即使初次见面的莫山达三世，因客套而表现出了超乎传闻的气度。但那些宫廷女官与近侍们，大概对自己已经有了个非常差劲的印象。
“不，艾米娅大师有这个权利使用那套传送体系。令我意外的是，狄恩？科尔爵士，没想到身为巫师的您，竟然没有遭到这套体系的排斥。”
莫山达三世好整以暇的看着狄恩。他的这番话让少年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
“难道，这是由于血脉的力量吗？”
“您猜得没错，陛下。”
面对莫山达三世指责似的猜测，艾米娅干净利落的做出了回答。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惭愧和内疚，那就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般的淡漠神情。在很多宫廷女官的眼里，是那么的高贵与典雅。
“艾米娅大师，约瑟夫最近身体还好吗？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谢谢陛下的关心，洛卡大人的身体很好，他正忙于处理积压的各种课题，所以没有时间前来向陛下问安。”
莫山达三世抿起了嘴角，他非常喜欢艾米娅这种毫不留情的性格。可正当这位至尊陛下，想要再说些什么时，走廊内的轻微嘈杂声，干扰了他的思路。
“陛下，是总管大人。”
“喔？让他过来吧。”
一名近侍察觉了莫山达三世的不悦，他拿捏的恰当好处的轻声提醒。只让听力优于常人的狄恩，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遵命，陛下。”
那名近侍，倒退着向走廊走去。他如石膏般，恭敬而又谦卑的僵硬表情，令狄恩微微翘起了嘴角。
“那么，我们刚谈到哪里了？”莫山达三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这对“姐弟”的身上。他摸着光洁的下巴，看着艾米娅和狄恩，眼中划过一丝戏谑的目光。
“陛下，谈论到我的导师。”
在狄恩督促的眼神中，艾米娅极为不情愿的回答了莫山达三世的问题。这让那位至尊陛下非常的满意，他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刚毁坏了自己披风的少年。
处于“识时务者为俊杰”状态的狄恩，可不想在初次见面时，便与莫山达三世之间形成一种水深火热的关系。对于这位至尊，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好感。但身为名义上的“人臣”，少年还是对君主报以了因有的尊敬。
至于这份尊敬，能持续多久。那就要看莫山达三世是否会替狄恩，竖立一堵名为“信任”的危墙。
“人一上年纪，记忆力就开始衰退了。”
莫山达三世将狄恩所表露出的一切，都视为了一种含蓄的谦卑。这种自大的主观判断，令他忘记了狄恩拥有的实力。
“不，请千万别这么说，陛下您还很年轻。”嗅到了一丝阴谋味道的狄恩，急忙诚惶诚恐的对莫山达三世献媚道，“法利斯还需要您的领导，请您务必对自己抱有信心。”
这种露骨的讨好，令艾米娅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她的这一举动。
“你们年轻人一代都已经成长起来了，我还能不老吗？看看我年轻时的那些法利斯之星，安东尼、约瑟夫、霍茨海姆、弗伯，小休格力特，还有……莫罗斯，来这里。”
莫山达三世突然对一名头发灰白，瞎了一只左眼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那个男人低声对侍从们吩咐了几句后，便快步来到了莫山达三世的身侧。
“听从您的吩咐，陛下。”
“狄恩，这位是我的宫廷总管，莫罗斯？海恩里希。别看他瞎了一只眼，在年轻时，他可是拥有狂怒剑圣名号的男人。”
莫山达三世亲热的向狄恩介绍道。他所说出的某个名词，令少年的思绪一跳。
“您好，爵士。”
莫罗斯不苟言笑的看向了狄恩。他仅剩的灰白瞳孔中，透露着冰冷而无情的寒光。
“您好。”
狄恩最头疼的，大概就是这种类型的男人。这种比大理石还要坚硬，比刺猬还难下嘴的类型，可是最难沟通的类型。
“当年，就是靠着他们，让我和整个帝国，在那样的动乱下挺了过来。”莫山达三世望着清澈的天空，那没有一丝云烟的蔚蓝色的天幕，是那么的纯净。
“可是现在，又有人趁我们都老去时，想要重复当年的动乱。”
狄恩顺着渐渐转变为严肃的话题和语调，变换了他的表情。而艾米娅，却依然淡漠的，无比冷静的看着莫山达三世。
“菲斯特的儿女啊！愿不愿意帮助我，将法利斯建设的更美好呢？”
这种赤裸的，不加以修饰的招揽。令在场的宫廷夫人们和近侍们，都惊讶的张大着嘴巴。无论狄恩和艾米娅是否答应莫山达三世的，他们都注定将被一些人所忌恨。
“这个男人……”
直到此刻，狄恩才明白自己和艾米娅，从一开始便落入了莫山达三世所布置的圈套中。那个男人一步，又一步的引领着话题。他带着这对兄妹在语言的森林内散步，然后，一把将他们推到了遍布鳄鱼的河中。
答应了，那么就要站在莫山达三世的力场上，与那些比鳄鱼还要凶残的贵族们做斗争。不答应，那么就等着慢慢被鳄鱼们分食，或者被莫山达三世当场杀掉。
无论哪一个选项，等待着他们的都是一场激烈的搏杀。可是，狄恩和艾米娅，不是普通的贵族后裔。他们体内所流淌的血，他们胸口所跃动的心脏，都是比火一般还要滚烫，还要旺盛的东西。
“怎么样？愿不愿意帮助我呢？狄恩，艾米娅！”
莫山达三世的人格魅力，并没有大到足以让狄恩和艾米娅信服的程度。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位法利斯至尊的威严与名声，是与云朵一样，飘渺而虚无的存在。
“帮助？”狄恩不怕站错队，坐错位，他也不会（炫）畏（书）惧（网）风险和阻碍。只是，在合作伙伴的选择上，未来利益与主观印象，都是他所要考虑的东西。
“那么，我的陛下。这就是您今天请我与艾米娅来此的原因吗？”
狄恩承认莫山达三世有资格成为合作伙伴，他环视一眼那些宫廷夫人和近侍们，发现中间的好多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这里。
“这是原因之一，我还想看看被誉为玛瑟顿英雄的老友之子。狄恩，你救了一座城市。”莫山达三世没有喝退那些无关人员的意思，显然，他是极为放心这些人的。
“陛下，请您回答我，如果我与您合作，您想要我做什么？而我又能得到什么？”
狄恩虽然不清楚，莫山达三世这种极度膨胀到极点的自信是来自哪里的。不过他必须承认，那种对待下属时的宽宏气度，正是自身所匮乏的东西。
“爵士，您无理了。”
莫罗斯往前走了一步，他空着的双手虚握，像条忠犬般紧紧的盯着狄恩。
“无妨，莫罗斯，难得礼仪官不在这里。”莫山达三世拉紧了栓在中年人身上的无形绳索，他在莫罗斯回到刚才的位置后，继续对狄恩说道。
“我可以给予你的父亲，你的家族，曾经所想要的一切。我可以把巫师协会，龙眼和阴影之手都交给你，但你必须，替我‘统一’全国。”
“您所说的统一，是将土地与各种权利，从贵族们的手中收回，全部由国家所掌控吗？”一瞬间，狄恩便想到了一个古老的名词。无数的王朝因此繁荣，也有无数的王朝因此崩溃。
“君主集权，陛下，这就是您所希望获得的东西？”
“没错，法利斯的一切都将是我的，而我的一切，也将会是法利斯的。狄恩，你不认为，这才是让国家和人民变得更美好的前提吗？”
莫山达三世欣慰的看着狄恩，他在内心中，大概已经将少年认定为了拥有共同理想的“同志”了。
“光有空想可不行啊，我的陛下。”不过，狄恩可不是会被几句口号所哄骗的傻瓜，他伸出了手掌，对莫山达三世讨要道。
“计划，我的陛下。我需要先看见您的计划，再决定是否要帮助您，还是应该检举您。”
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浮现在了狄恩的脸上。与之相对的，是莫山达三世错愕的表情，和莫罗斯的铁青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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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疯狂（上）
雕刻着狮子与盾牌的白色大门，在低沉的钟声响起时，准时隔绝了内廷与外廷的联系。
“看来，我被讨厌了呢。”
狄恩耸了耸肩，莫山达三世并没有拿出他所希望看见的计划书。那位法利斯的君王，十分娴熟的扯开了话题，将谈论的焦点，转移到了美食与美酒上。
“狄恩，你太鲁莽了。”
艾米娅淡淡的责怪着这位名义上的弟弟，尽管她并没有想要缓解，狄恩与莫山达三世之间的僵硬关系。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艾米娅觉得她还是应该显露出姐姐应有的风范。
“鲁莽吗？我已经很谨慎的来对待这次会面了，没想到那位陛下对于时机的掌握，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很多。”
狄恩毫无风度的坐在了洁白的台阶上，他的举动引起了那些王庭卫兵的注意。不过，这次没有人不识趣的上前，来提醒少年注意自身的形象了。
“算了，反正他所能真正掌控的，也不过是整个内廷。”艾米娅看着大门上的雕刻，那无数先辈用鲜血所铸就的纹章，如今已成为了无能和懦弱的代名词。
“我还是喜欢自然的气息，这里，有太多人类所遗留的戾气了。”曾经正面接触过七宗罪的狄恩，对于那些能滋生魔物的东西，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
“因为我们的陛下，缺乏应有的信仰啊。”
由整块白石所制成的大门上，有着一块极为显眼的长方形空缺。从四周的装饰与野兽来看，这里原本应该站着一位神祗的牧者。
“不，他其实有信仰的。”狄恩否决了艾米娅的答案，在刚才的交流中，少年已经发觉了莫山达三世所信仰的东西。
“他比任何人，都相信着自己。”那称的上病态的狂妄自信，也是狄恩选择不与其合作的原因。
“这种人，往往是天才，同时，也是疯子。”
“狄恩。”艾米娅看着捏紧双拳，恶狠狠的盯着地面的狄恩，突然抿起了嘴角。她带着笑意说道，“走吧，回家吧。”
“回家……”
许久未曾听见过“家”这个词的狄恩，顿时有了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他强忍着酸楚的滋味，快速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嗯！艾米娅。”
不言而喻的兴奋，就这要跃动在狄恩的脸上。这大概，便是他所期望的幸福了。
相对于快乐的狄恩和艾米娅，莫山达三世自回到书房后，便脸色不善的紧盯着墙上的一副巨大壁画。
那是，囊括了整个世界的地图。一个圆形的圈，包容了布里吉，法利斯和维德克三国的全境。
在法利斯的部分，除了皇室控制的大卫河流域地区，其他的地区都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各自的所属。
“艾辛特兰。”
不过，莫山达三世的怨恨目光，却停留在狭小的艾辛特兰地区。他互握的双手手背上，弹出了一根根狰狞的青色筋络。
“陛下，要不要……”
莫罗斯在莫山达三世的背后，给出了一个暗示。这个中年人嗜血的舔了舔干涸的灰色嘴唇，他似乎很喜欢那种工作。
“不，莫罗斯。我们还有机会，元老院、大骑士议会和纹章院，都不会放过他们的。”莫山达三世一拳砸在了壁画上，他一边品尝着刺骨的疼痛，一边咧开了嘴角。
“菲斯特？科尔，法利斯？南希。我是不会就这么放任由你们所培育的奥秘种子，在那片土地自由生长的。”
这位君王，再次将心中的怒气，用拳头宣泄在了墙壁后，恢复了平日里温和而又威严的神情。
“莫罗斯，告诉弗伯，监察院又有活要干了。”
“是的，陛下。”
只听从于莫山达三世一人的中年人，谦卑的倒退着离开了房间。因为视角的关系，他没有发现莫山达三世的拳头，正流着猩红的血液。
随着房门被紧紧的关上，莫山达三世拉上了窗帘。这个重归于寂静与昏暗的房间，唯一的光源，顿时只留下了他的那双眼睛。
那金黄色，像是野兽般的瞳孔。有的，只是无尽的疯狂。
潜伏在暗处，名为阴谋的黑色飓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中，已经不知不觉席卷了整座城市。
“命运的轮回，改革的步伐。哼！又一次要重蹈覆辙了吗？愚蠢的人类。”
有资格参与到这场较量中的男人，呓语着迈入了阳光之中。那从天空中直射而下的炫目光华，令他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好古怪的人。”
“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周围的市民和小贩，窃窃私语的看着站在道路中间的男人。几个好事者甚至指着他的鼻子，放肆的大声笑骂着污言秽语。
“哈哈，又是一个来讨饭吃的乡巴佬？布朗可不适合你这样的流浪狗，滚回你的土窝，贱畜。”
“喂喂，别这么说，狗也有狗的尊严。”一个大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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