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缘修道只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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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缘修道只缘君-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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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妹,”子瞻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又咬了咬下唇,好一会才哑声道:“你……可是喜欢了他?”

苏焱一呆,当下愣愣地望着子瞻,耳中回绕着他这句“你可是喜欢了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子瞻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可自己在他这一问之下竟是心慌意乱,眼前顿时浮现出秦观那张不笑时也带了三分笑意的脸。她一时涨得满脸通红,对着子瞻连连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我怎么会喜欢了他?他那样四处留情口轻舌薄的男人……我、我讨厌都来不及呢!而且……他、他也不知道我是女子啊!对了!”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叫起来:“你是不是看到先前在宴席上他……他抱了我才这么说?哎,那个做不得数,他那个人就是那副德行……”

子瞻看着她忽然之间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的样子,再回想起先前宴席之上秦观对苏焱的举止神态,还有先前他看到的那首词,心中似乎已明白了过来,顿时一股心酸汹涌而上,深吸了口气,却只对着苏焱无奈苦笑道:“笨蛋,你以为你瞒过他的眼睛了?”

“嗯?”苏焱先是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待到明白过来子瞻的意思,她脸色一下变了,立即想起上个月秦观在自己房中那句没说完的话“其实你是……”,当时她就已经疑心自己是不是被他看穿了,可是那之后他不再有任何异样的表现,自己还以为又侥幸逃过一劫……可……为什么子瞻会知道他看出来了?

子瞻从怀里取出他先前追苏焱之时随手揣进去的诗稿,拣出一张来,递了给她:“我确实很欣赏秦观的文采。先前在半青阁堂内,他拿给我读他填的词时,我便一眼看到了这首,正想去问问他先前匆忙之中加上那行字的缘由之时……就看到了你。不过现在看来,我也不用问他了。”

苏焱心惊胆战地接了过来,却见是一首《虞美人》,上面秦观飘逸的字迹写着“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迴,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苏焱见是这首词,反倒疑惑地抬眼看向子瞻,想不出这阙《虞美人》和她之间有什么联系。但她心下一时也有些诧异,因为她这一年来自从逼迫秦观写词后,几乎看过他目前的所有作品,却偏偏不曾见他拿给自己读过这首《虞美人》。不过这首词她倒并不陌生,算是正史中秦观词里她背得最熟的其中一首,甚至里面的小故事都知道一些,好像是他在京师做学士时去贵官府上赴宴,那贵官有位叫做碧桃的宠姬出来劝酒,秦观反劝于她,贵官说碧桃不擅饮,意不欲秦观强之,结果碧桃却说今日为了学士拼了一醉,秦观便即席作了这首词赠她……可这西宋的秦观却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写了这阙词的呢?

子瞻见她还不明白,便无奈叹了口气,道:“还没看出来?却见这第一句,已然点出主题来了,应是化用唐诗人高蟾《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中‘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语。他倒是有心,这般赞扬于你……”说到这里,子瞻顿了顿,一脸不甘心地闷声道:“我都不敢写这么直接的……而‘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这句,意即说你女扮男装,身为佳人,却无人知道欣赏,盈盈如画只是孤独自开……不过后面两句,我就猜不出他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写的了……”

苏焱眉头紧锁地反复读着它,听子瞻这么解读,似乎真的有点道理,但她还是不死心,像是解释给子瞻听却更像是安慰自己道:“不可能,他肯定不可能是写给我的!我都认识他快一年了,他……他从没有问过我是不是女子的!”除了那一次……可那次他没说完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围绕这件事啊!

“就说你是笨蛋!”子瞻轻拍她一下,没好气道:“眼睛长哪了?没看到那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吗?你再好好看看!”

苏焱一呆,再对着月光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在纸的最下面真的还有一行蝇头小字,方才正好挡在阴影处,要不是子瞻提醒她还真注意不到。这时她一看过去,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下面一行簇新的潦草墨迹写着:“戏赠少游,崇熙七年五月八日夜于滁州”。

五月八日,五月八日……可不正是在滁州那无名小客栈的露台上,她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的那天么?!自己第二天早晨在秦观房中床上醒来,可当时他也只是嘲笑自己睡相差,并没说发现她是女子啊!难道……难道他骗了她?他果然还是看到了全部???

天哪!!!

子瞻见她忽然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以为她是被秦观发现了自己是女子而受惊过度,便摸摸她额头柔声道:“没事吧?额上冷汗都出来了,他既然发现了,那也没法子,我倒是佩服你,居然过了一年也只被他一人看出你是女子,永叔兄好像也和你们一直在一起吧?他怎么就没看出?”

苏焱欲哭无泪地扁扁嘴,想到秦观一直以来对她的那些异常亲昵的举动她就浑身发热。从前以为他对自己搂搂抱抱挨挨靠靠只不过是他的个性使然,大概不怎么在意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所以自己就算被他占了点便宜也一直很想得开的。可现在看来……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知道她是女子了,可他居然还那样对待她……他肯定还在心里偷笑……可恶!坏蛋!!登徒子大淫贼!!!

于是苏焱索性抬头就对着子瞻叫道:“子瞻,你务必带了他去!他,他会听得进你的话,你把他召入苏门之下,然后说服他去考了功名,这事……我也只能求你了!”



第六十八章

子瞻听苏焱这般相求,却别过了脸去,盯着面前洒满了月光的湖面出了好一会的神,他忽然仿佛赌气般地开口道:“我不要,为什么我要做提携自己情敌的事?”

苏焱先是一呆,马上脸上也跟着泛红,急道:“什么情敌!我就跟你说他那个人……就算他知道我是女子也不会对我动什么感情,他……他反正以后相好多的是……”说到这句的时候,苏焱心中却是没来由地黯然,语气也随之低落,顿了顿,她才又看着子瞻说道:“子瞻,你信我!秦观他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你……你也一样……千万不能因为我的事影响到你们……”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子瞻回过脸来看她,见苏焱也正直直地对着他,目光中却满是急切,他不禁苦笑道:“你为他着急了。”说着,又叹了口气:“你就不曾为我着急过……”

还不等苏焱说话,他却又笑了起来:“刚才是逗你呢,我先前看了他一些文章,确实写得漂亮,不夸张地说,有屈、宋之才,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不愿意这样一位聪颖秀杰之士埋没草野……这样吧,盘桓扬州的这几日里我会好好游说于他,但是听不听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真的?”苏焱一听子瞻愿意相助,立时喜形于色。她辛苦了几乎一年,这才总算让这件头等大事按照她的计划走上正轨了,而这也全部都要归功于子瞻,若不是他这次造访扬州,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让秦观拜入苏门之下呢……她正这么高兴地兀自想着,却听子瞻在身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可我若是带了他走了,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苏焱抬眼望着他愣愣地反问。

子瞻轻叹一声,无奈地摇头对着她道:“你啊,便是觉察不出别人的心思倒也罢了,怎地连自己的心意也这般后知后觉?平日里那些聪明伶俐这时候全不知道上哪去了……”说着,他又忍不住有些好笑:“我本来还很有些嫉妒秦兄的,现在看来,大概他也快活不到哪里去……”

苏焱这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些什么,羞恼得想要立刻回嘴,却嘴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心里忽然就想到子瞻的那个问题,秦观若是走了,她怎么办?她不是整天想着要快些摆脱他的么,他若是就这么随子瞻走了,自己也算对他做了件大好事,绝对仁至义尽了!而她同时也终于能得个清净,可以安稳地、心平气和地度过在这西宋剩余的时光……可是,前些日子那十一天见不到他人影时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又算是什么呢?那个家伙当时还一口咬定自己是在乎他……啊!!难道说,自己真的如子瞻所说的……喜、喜、喜……

啊啊啊苏焱你不要胡思乱想!绝对不是那么一回事!!!在那个词要出来前她赶紧闭闭眼睛,像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赶开似的,忙不迭地转换话题道:“对了对了,我一直忘记了问你,你说子由写给你的信中提到辛弃疾和嘉砚了对吧?”

“嗯,永叔兄说你们在扬州也遇到过他们?”

“没错,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再确认一下!”苏焱瞪着他,又咽了咽口水,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子由信中说嘉砚……那叫做嘉砚的,是个少女?”

子瞻疑惑地挑了挑眉毛,像是又回忆了一遍信的内容,这才肯定地点点头道:“应该没记错,因为很少会看到有人带着女眷去赶考,子由才特别提了这么一句,给我的印象也很深刻……说来那位辛公子倒是悠哉,想必是对金榜题名胜券在握了。”

小辛他能不能金榜题名倒在其次,我关心的是嘉砚究竟为什么会换上了女装呀!!她明明那时和我约定好了从此一直扮男装扮到走为止,而且去年在扬州时小辛也分明没看出她的性别,就连她之前的来信中也一字没提啊……难道说,在他们进京赶考的途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苏焱正皱着眉头不得其解,这时子瞻的问话打断了她:“怎么,你认识那位嘉砚姑娘?”

“啊,嗯嗯,她是我从前的旧识,”苏焱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我们失散了好些日子,我本来还以为短期内再也见不到她的,没想到一年前在扬州的妓院偶遇……”她刚说出这“妓院”二字,登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同时她立刻敏锐地感觉到身旁子瞻的气息也随着她这两个字改变了。

苏焱这时就算低着头也能觉得子瞻的目光跟针扎似地戳在自己身上,她硬起头皮壮着胆子瞄了子瞻一眼,果然见他正对着自己怒目相视,见她还有胆看他,子瞻咬牙切齿地怒道:“妓院?!你、你……你居然真的去了妓院???”

“啊啊啊子瞻大哥你听我解释!!”苏焱哭丧着脸,像是自卫般一手还挡在了自己面前:“我真的不是因为好奇才去的!我是那个……你看我不是扮了男装吗?既然扮了男人我就得让大家都相信不是?但那个时候我发现周围已经有人起了疑心,我怕被发现身份后添麻烦,思前想后发现只有去逛个妓院才能证明我是真正的男人!所以我完全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踏足青楼的啊!我真的是被逼上梁山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完毕,她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状昂头看向子瞻,妄图用自己无辜的眼神使他信服。

谁知子瞻理都不理,一把按下她手,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皱着眉头狠瞪她:“什么逼上梁山?!又是哪里来的稀奇古怪的说法?你少给我装!我还不知道你?从前在临安的时候就动过这个坏心思,我那时候和你说什么来着?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往那种地方跑?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你倒好啊,离了临安就往里面奔!若早知道你逃走后要去那种地方我当初死都不该放你的!我这时候才想起来先前宴席上那位红绮姑娘也找过你,好像她还和你挺熟啊,嗯?我看你应该也不仅仅是个踏足观光而已吧?啊?给我老实说!去了几次?都去做什么了??”

苏焱欲哭无泪地扁嘴,心里直把自己抽了N个大嘴巴,居然在子瞻的面前一不小心把最不能说的事说出来了,这下好,可给他逮着机会展示做兄长的威严了!怎么一年不见他火气还是这么大……哎,自己刚才也是昏了头,这西宋的林冲估计还不存在,“逼上梁山”的成语还没出现呢自己就乱用了一把,结果不但解释失败,现在子瞻还明显认为她是在掩饰!虽然她也确实是在掩饰没错……那如今怎么办?老花招耍赖不知道还行不行得通……

“我现在可不吃你耍赖那套啊,你给我老实说!”子瞻见她眼睛乱转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一句话就断了苏焱的念想。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苏焱只得吸着鼻子,像挤牙膏般子瞻问一句她勉强地模糊答一句,吞吞吐吐避重就轻地交代了自己的青楼历史问题,当然没敢提她被红绮下了药还差点被她非礼的事,只说自己当时在腻云楼遇到了阶级纠纷,和红绮产生了利益矛盾,自己本事不够没能摆平亏得秦观相救才能全身而退……当然她也没敢说秦观是怎么把她救出来的以及之前之后城里传的那些沸沸扬扬的谣言……

“总之!!”说到最后苏焱严肃地举手对着天空中的月亮做总结性发言:“那都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我自那之后真的再也不曾接近过青楼一步!!我可以向月亮发誓我没骗你!!”

“你啊!!”子瞻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轻拍她脑袋一下:“哼,说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掺了多少水分,别以为我就这么信了!一会我自会再去询问他人,若是给我发现有假话,你可有得瞧!”他见苏焱的脸色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开始发白,又忍不住无奈地笑叹口气:“反正我的话你就是不听!好歹我也做了你一年兄长,你这般顽劣,若是让别人知道你是我们苏家的女儿,是我苏轼的妹妹,可还不让人说我们对你教导无方?”

苏焱本还在为子瞻的话愁眉苦脸,听了他最后一句,却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他,又咬了咬下唇,这才嗫嚅着小声道:“子瞻……你……你还当我是……是妹妹?”

子瞻一愣,想起自己刚才的说话,又看向她的眼睛,却见她正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情对着自己,忍不住一阵心酸,良久才长叹口气,柔声道:“怎么,离开一年,便连妹妹也不愿意做了?”

苏焱赶紧摇头,使劲地吸了吸鼻子,眼里却已经起了一层水雾:“怎么会……我从来,从来都是……你、你一直都是我……我最重要的兄长……”

子瞻微笑着看她,又伸出手去替她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然后他忽然向着身后的草地上躺去,枕着自己的手臂,对着天幕上的稀稀疏疏的星子轻声道:“我倒是不愿意做你兄长的,只是,我如今便是宁可做你一辈子大哥却也不想再见不到你了……”



第六十九章

两人从湖岸边返回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时分。在那之前苏焱又拖着子瞻串了半天的口供。其实按子瞻最初的意思不如就让她这么恢复了女装和昔日的身份算,但苏焱一听就猛摇头,说什么她要是现在换过来非把扬州城老百姓们吓个半死不可,搞不好还要上了西宋的野史比如什么留宿妓院的女人苏小妹之类,给苏洵一家抹黑,而且从此活动肯定也不方便。子瞻听了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但是两人串供了半天发现有个最严重的问题存在,那便是对其他人怎么都好说,但是对已经发觉苏焱与子瞻是旧识,并且眼睁睁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奔出去的秦观,怎么编理由都有漏洞存在。

最后两人没法,便决定根据秦观的反应再随机应变。接下来子瞻要送苏焱回月明轩去,他自己是暂时借住在张大人府上的,现在也决定搬到月明轩去了,说是要趁接下来的几天可以就近好好劝说秦观。但苏焱很神经质地认为他的本意其实是来监视并详细了解她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的,登时后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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