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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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赖-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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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一间书房,已成为决定云中山命运的中枢大脑,来自各处的黑衣卫络绎不绝地向他汇报战况,等带回青照闲的最新指示,这些黑衣卫又会瞬间消逝在茫茫夜色里。

一定还有条不为人知的密道!裴潜敢用脑袋打赌,青照闲死守钓鱼阁,大半的原因就是为了守住这条连庞天硕都并不知情的密道。只要有这条密道在,青照闲就能联络上城中各处军营里忠于大魏皇室的将领和重臣。

就在庞天硕猛攻太傅府的同时,却懵然不觉他的背脊早已暴露在那些正调动集结的平叛大军刀锋之下。

察觉到这点之后,裴潜心定多了,坐在竹榻上,拿起青照闲没用过的夜宵开始狼吞虎咽。

庞观天见状后也不甘示弱,两人风卷残云之下,顷刻间将所有能吃的东西一扫而空。

青照闲听完裴潜将古剑潭方面的情势做了通报后,微微颔首道:“很好。”

裴潜满以为这残废会对自己赞不绝口,谁晓得只换来不咸不淡的一句:“很好。”大感无趣之下,正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那梦寐以求的二十万两赏银,忽听太傅府外西北方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紧跟着正南方、东南方和西南方向也先后响起大军冲锋的号角与呼喊。

裴潜侧耳倾听,惊喜交集地问道:“这是我们的人到了?”

“是我们的,跟你没关系。”庞观天很严肃地纠正道:“你的人在城外。”

青照闲望了眼桌案上即将燃尽的檀香,吩咐道:“备轮椅,我要去见庞天硕。”

裴潜困惑道:“你是怎么调来这些援军的?庞天硕不是已经控制了各处军营么?”

青照闲悠然微笑,回答道:“尽管庞天硕将大批将领软禁在了帅府里,又派出心腹到各营监军,严禁兵马调动。但失道者寡助,真正甘心附逆的红旗军将领屈指可数,大多数人都是不明真相的忠贞之士,尤其是那些中级军官,绝大部分出自古剑潭和我亲创的“舞阳兵院”,他们才是真正的中坚力量。”

庞观天抹抹嘴道:“走,咱们一块儿去见庞天硕。”

想到庞天硕的人头,裴潜表现得异常积极,争先恐后推着轮椅往书房外奔去。

战局正在迅速发生逆转,来自四面八方的平叛大军足有万余,犹如一柄柄突如其来的匕首狠狠插进庞天硕的背心,青衣卫和血衣卫也趁势反攻,将叛军压回青苑,迫使他抽调大量部属回援。

青照闲在众将士的护卫之下,缓缓行出钓鱼阁来到青苑外,扬声说道:“庞兄,认输吧。”

须臾之后,庞天硕面色冷厉,率领数百精忠营亲卫队杀了出来,却被一阵箭雨逼住。

“青照闲,我与你势不两立!”庞天硕挥舞着赤胆宝刀拨开弩箭,御风跃起扑向轮椅,身后的挽澜六卫以及几十名精忠营高手悍不畏死,随后跟进。

“铿!”

庞观天掣出闲云仙剑架住对方的赤胆宝刀,两件仙兵激撞出一串夺目火花。

庞天硕被震得气血浮动往后飘退,听到青照闲道:“庞兄,大势已去,你何忍红旗军同袍刀兵相见?下令投降,我以性命担保你的安全。”

裴潜心里立刻开念起咒语:别投降,千万别听这残废的话,士可杀不可辱……

“你做梦!”也许是咒语起了作用,庞天硕双目杀机绽动,赤胆宝刀上的灵符陡然光华大盛,释放出一道赤龙势不可挡地轰向青照闲。

庞观天不慌不忙推出左掌,掌心青芒进溅,夜空中遽然焕动出千百道青色的风刃斩击在赤龙之上,顿时将其劈得粉身碎骨。

“千刃斩!”庞天硕瞳孔凝缩,认出了庞观天的风灵术,也意识到了既然古剑潭的长老出现在此地,隋远展和马宇翔必定已凶多吉少。

他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只因一念之差,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毁于一旦,还落得个乱臣贼子的骂名,心中悲凉不甘可想而知,寒声道:“大不了玉石俱焚!”

顿时混战再起,但叛军的士气军心已跌入谷底,耳中听见平叛大军潮水般的呼喊越来越近,许多人已准备放弃抵抗。

这不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之战,而是同室操戈的内讧,支撑这些叛军信念的,除了对庞天硕个人的忠诚与敬畏之外,剩下的不过是升官发财的美梦,当这些都逐渐化为泡影之后,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们对于求生的渴望。

裴潜手持紫金匕首,护在青照闲轮椅旁,大义凛然道:“庞天硕,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现在放下兵刃向青太傅磕上十八个响头,或可饶你性命。”

这哪是劝降,分明就是逼庞天硕发飙——闻听此言,庞天硕果然怒不可遏,撇下庞观天,身刀合一扑向裴潜:“小狗,我让你猖狂!”

裴潜手疾眼快,马上往轮椅后一藏:“老青,快祭灵符。”

青照闲没好气道:“你真以为我有钱到可以在每张轮椅上都装上灵符?”

坏了,裴潜头皮一阵发麻。

庞天硕状若疯虎,连斩两名血衣卫,已冲到近前,赤胆宝刀对裴潜的脑壳当空劈下,左掌一道狂飙拍向青照闲。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白色身影横空而出,挥出软鞭抽中赤胆宝刀。

庞天硕横移数尺,就看到尧灵仙御风而至,手中软鞭顺势荡开袭向青照闲的掌风,沉静道:“庞大帅,放弃吧。”

庞天硕凝身横刀,发现他的部属只剩下不到百人,缓缓收缩在他的周围。

尧灵仙、寒中雪、马宇翔以及各路红旗军将领层层迭迭,将庞天硕围困在中央,一股穷途末路的苍凉从他心底发起:“你们想怎么处置我?”

尧灵仙心情复杂,回答道:“大帅功高盖世,灵仙亦不忍以斧钺相加,惟有暂时拘禁,等城外楚兵退去后,再向陛下请旨发落。”

庞天硕摇摇头,周围的惨叫怒吼,还有兵刃的激响,仿似一下子都隐没在这片死寂的气场里。

他满是鲜血的脸庞上微露倦意:“七尺男儿岂能苟且偷生?长公主殿下,我老了,云中山是妳的了,庞某愿赌服输!”

话音一落,他就猛然举刀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

四周的侍卫失声惊呼,纷纷冲上前去欲夺下赤胆宝刀,庞天硕早有准备,左掌在身周划出一圈弧光,掌风激荡,砰砰连声,数条人影跟着翻飞而出。

一蓬殷红的血花洒溅开来,他的身躯晃了两晃,口中发出一阵悲怆的啸声。

当啷一声,宝刀坠地,啸声戛然而止,庞天硕的尸体竟兀自笔直伫立不倒。

精忠营众侍卫大放悲声,旁边的尧灵仙等人亦为之黯然。

这时裴潜冷不防地从人群里窜出,手握紫金匕首奋不顾身地护在庞天硕遗体边,毫不理会周围投射来的惊愕眼神,一副谁敢动庞天硕脑袋老子就跟谁玩命的架式,简直比那些精忠营的侍卫还要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尘埃落定,天色破晓。尧灵仙、青照闲、寒中雪以及城中众多红旗军的高级将领和重臣,全都云集在钓鱼阁中处理善后事宜。

裴潜发现庞天硕一死,自己又变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主,坐在墙角的椅子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刚从青照闲那里勒索到的天青弩,老半天没人上来搭理。

他隐隐约约听到众人正在商讨击退城外五万楚军的对策。经过昨夜的内讧后红旗军元气大伤,人心惶惶,要完成这样的一个目标,比登天还难上三分,唯一庆幸的是,城中还有一千余颗云中雷,足以抵得上数万雄师。

这是舞阳城目前能够用来抗衡晋王与唐胤伯的惟一杀招,假如能够因此再拖上五到十天,等云中山进入寒冬季节,大雪纷飞冰封千里,楚军补给困难,很可能就会不战自退。

问题在于舞阳城是否能撑到五天以上。安置在城关上的五十门靖天神炮,真的能抵挡住城下五万楚军疯狂的猛攻吗?

马宇翔急于立功以尽快洗涮自己身上的污点,毛遂自荐道:“长公主殿下,青太傅,将南城交给末将把守吧,如果放进一个楚军,马某提头来见两位!”

其他将领闻言也纷纷请缨,甚至有人当场割破手指就要用血书立下军令状。

尧灵仙情不自禁地眼眶发热,问道:“青二伯,能不能设法放入一部分楚军,利用靖天神炮将他们聚歼在下城?”

青照闲低咳了两声,迅速把染有淤血的方帕收入怀里,缓缓道:“就怕无法切断楚军内外联系,结果适得其反。何况五十门靖天神炮也很难架设到位。”

裴潜正低头欣赏青照闲自制的三张火灵符,随口道:“那就别架了。”

庞观天倚老卖老道:“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分!”

“谁告诉你们云中雷只能用炮打?”裴潜摇晃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道:“把它埋在地底下,藏在民居里,用引信串联起来,敌人来多少炸多少!”

钓鱼阁里登时鸦雀无声,人人都怔怔凝视裴潜。

裴潜愣了下:“怎么了?”

青照闲笑了笑,很高兴自己手里拥有的大杀招其实远不止云中雷这么一件。

他和寒中雪等人互视一眼,然后非常关切地问裴潜道:“裴公子,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晋王和唐胤伯,二十万两白银可是你应得的奖赏。”

裴潜心头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正色道:“你们还是送我回黑牢里吧!”

第四章 华丽转身

中午时分,楚军主力抵达舞阳城外安营扎寨。晋王和唐胤伯的营帐相隔百余丈,彼此泾渭分明,昨夜舞阳城中激战半宿火光冲天,晋王和唐胤伯都狠清楚,但因为围城的缘故,所有卧底对外传递情报的通道都被切断,具体情况如何始终不得而知。

晚饭过后,晋王在帐中小憩时,顾霆风忽然来报:“中军参赞段悯段大人在帐外求见。”

“让他进来。”晋王接连数日在军事会议上都没看到裴潜,也很想了解一下这小子又跑到哪儿快活去了。

不一会儿,化妆成一名普通楚军士兵的裴潜,便出现在了晋王的面前。

即使在军中,晋王仍然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宽松丝袍,手里习惯性地握着那柄玉扇。

裴潜一言不发走到晋王身前,在桌案上放下一张字条。

子夜后,城北二十里小松坡,段悯。

晋王低眼看了看,笑了起来,字条上的笔迹是他的,事情发生在十三天前。

“是我,难得你能保留到今天。”他坦率承认,“这么说,高远四僧确实是你杀的?”

裴潜一屁股坐进晋王对面的椅子里,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早就该来找你了?”

“是啊,我原本以为你会去而复返,结果白等了半宿。”晋王叹了口气:“后来易先生去找你,又带回了一张五万三千四百两的账单。”

“那是老子用命换来的。”裴潜理直气壮,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之处。

晋王从袖口里取出一张银票,与字条并排摆放在桌案上,裴潜的视线飞快地一扫而过一不多不少,刚好是五万三千四百两整。

“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裴潜强忍着伸出手把银票抓进怀里的冲动,绷紧脸,瞅了瞅晋王手中的玉扇,又迅速补充道:“威武不能屈。”

裴潜心里猜想,晋王袖口里藏的银票肯定不止一张两张:“所以你别想用区区几万两银子就让我忘记那晚的事情。我来见你,并不是为了这点儿银子。”

晋王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仅仅是一笔你应得的赔偿款,没有别的意思,智藏教四位高僧的事,我很抱歉。尽管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真实修为和师门来历,但毕竟还是给段兄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你在场?”裴潜从脚底升起股寒意,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抓了银票撒腿就逃?

晋王微笑看着他,玉扇在手心里敲着。

裴潜很不自在,感觉这玩意儿就像是敲在自己的脑门上,让他头皮发麻:“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大伙儿都说晋王殿下心胸宽广虚怀若谷,是不是真的?”

晋王怔了怔,哑然失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怕,我要是真的想杀段兄,那天晚上你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小松坡。”

那倒未必……裴潜舔舔发干的嘴唇:“不得不承认,这事惹毛了我。所以当晚唐胤伯要我配制一种五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时,我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晋王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握住手里的玉扇道:“哦?”

裴潜一咬牙,竹筒倒豆子般把那晚唐胤伯密会自己的情景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最后取出那张四品绣衣使主办的委任状,放在桌案上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时一张从青照闲那里敲诈来的火灵符,悄然顺着袖口滑落进裴潜的左手,只要晋王稍有异动,他便老实不客气地吹灯拔蜡,一拍两散。

“现在是第十三天。”晋王目光低垂,盯着桌案上并排摆放的字条、银票和委任状说道:“那么我还有两天可活。”

“假如你从现在开始不吃任何别人端上来的东西,至少还有两百年可活。”为了小命,裴潜被迫违心地拍了下晋王的马屁,当然也不忘替自己脸上贴金:“即使毒发,只要在半炷香内找到我,你一样能活到两百多岁。”

晋王站起身在营帐里缓步踱了两圈,忽然道:“段兄,请你在帐中稍候片刻。”

裴潜心知肚明这小子要去干麻,也不去点破,回答道:“我等你。”

晋王言而有信,没多大工夫就回到了营帐里,他坐回自己的椅中时,惊讶的发现桌案上其他东西都在,惟独少了那张价值五万三千四百两的银票。

他摊开掌心,将一只小瓷瓶递到裴潜面前,问道:“是它吧?”

裴潜点点头,忍不住问道:“你是从哪个家伙的身上找到的?”

“张三风。”晋王的唇角往上翘了翘,露出一丝几不可察觉的冷意,“风云八骑之一,我一手提拔培养的亲信,就为了几块原石和一个女人,就把本王给卖了!”

见晋王找到唐胤伯的卧底,裴潜心头大定。

“啪!”

裴潜猛地拍案而起,满面怒容道:“老子平生最恨卖主求荣的畜生!”

晋王被裴潜闹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抬眼望着他道:“段兄,息怒。”

裴潜义愤填膺道:“老子能不怒么?我每回见你时唐胤伯都会得报,而且还会将咱们两人会面情形查探得一清二楚,敢情就是这王八蛋干的好事,老子要亲手宰了这王八蛋。”

晋王闻言释然,轻笑道:“我已将这王八蛋料理了,对外则说他另有公干,以免打草惊蛇,如今大敌当前,个人的恩怨还得暂时抛到一旁。”

裴潜慢慢伸出双手,羞愧不已道:“殿下,求你将卑职也一块料理了吧。”

晋王按住裴潜的双手,摇头道:“这从何谈起,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殿下,您大仁大义,我却恩将仇报……”裴潜羞惭之下,猛然破口大骂道:“段悯,你姥姥的真不是个玩意儿!殿下,您还是一刀宰了我吧,这样卑职心里还能好过些。”

晋王见这家伙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不由啼笑皆非,摇头道:“说起来段兄心中的怨恨也是由我而起,岂能全部怪罪到你的头上?这事咱们就此揭过……”

他拿起那张委任状撕得粉碎,取笺执笔重新写了一张,递到半推半就的裴潜手中道:“这次我是诚心相请,希望段兄不会拒绝。”

裴潜眨巴眨巴眼睛,察觉这张委任状和前一份差别不大,仅仅更换了几个字,就是把“主办”换成了“副主管”,“泰阳府”则变成了“青阳郡”。

“啊?”裴潜呆呆地抬头瞧着晋王,很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又升官了?”

晋王看他抖抖索索,诚惶诚恐的模样,明晓得有一多半是装出来的,还是禁不住笑道:“你放心,这回不会再有谁半路截杀了。”

裴潜面色阴晴不定,须臾后恭恭敬敬把委任状放回桌案上道:“还是不成。”

难道这家伙的脑袋真教驴踢过?晋王愕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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