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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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赖-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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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潜的眸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小丝惆怅,喃喃道:“总算她还记得有我这个小弟。”

花灵瑶一怔道:“她是你的姐姐?”蓦地心有所觉,又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裴潜赶快躺倒,不一会儿就听到流云沙在院门外道:“段老弟,是我!”

裴潜面颊上的肌肉跳了两下,低低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去开门把他请进来。一旦风色不对,就全力出手把这家伙拿下,好歹也算个人质。”

花灵瑶点点头走出正屋,开了院门将流云沙请了进来。

流云沙是一个人走进屋里的,他的两个贴身长随都留在了院门外。裴潜装腔作势从床上撑起身子,叫道:“大人,您怎么来了?我的伤不碍事。”

流云沙抢上两步,将裴潜扶靠在枕垫上,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段老弟不必多礼,今天又让你受惊了。”

裴潜苦笑声道:“受不受惊倒是小事,可我杀了裘翔桐,把裘大人得罪到家了。”

流云沙在床榻前落座,接过花灵瑶送上的香茶顺手放回几案上,说道:“裘翔桐是裘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儿,在他身边随侍了十来年,多少有点儿感情。裘大人心疼侄儿之死,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顿住话头,回头看了眼花灵瑶。

花灵瑶垂首退出正屋,守在了门外。流云沙接着道:“方才我们对裘大人的房间还有裘翔桐的尸体进行了细致勘验,再比照你的口供,已经可以基本断定:裘翔桐确是我们苦苦找寻的奸细。上次资料失窃的事,也必定是他所为!”

裴潜暗自一喜,却不敢排除流云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讷讷道:“真是他?”

流云沙颔首道:“或许段老弟你要笑我是马后炮,其实老夫早已怀疑上裘翔桐。只因他是裘院主的子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便强行拘押刑讯。这次也是多亏段老弟智勇双全,帮我们挖出了天阳洞中的内奸!”

裴潜赶忙谦逊道:“大人过奖,那时我是被吓呆了,只晓得拼命反抗好保住小命,也没往其他地方多想。”

流云沙含笑道:“现在你也不用往其他地方多想,先静心把伤养好。你配置的那三种毒粉,明天我们就会让人提炼试制。一旦云中雷改良成功,功劳薄上也绝对少不了段老弟你的名字。”

裴潜叹了口气道:“功劳卑职是不敢想了,只求裘大人不会记仇。”

流云沙抚慰道:“裘院主脾气是火爆了些,为人也极重感情。不过他素来深明大义,发现裘翔桐确是内奸后,对你的气已消了大半。等再过几天,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我再替你说几句好话赔个不是,也就没事了。”

裴潜喜道:“多谢大人!”又故作关心道:“丁大人那边恐怕又忙得焦头烂额吧?”

“谁说不是呢?”流云沙笑道:“他正在找那些和裘翔桐平日过往密切的人一一谈话,希望能趁此机会将这干潜伏在云中兵院里的逆贼一网打尽。”

“太好了!”裴潜闻听此言,晓得丁昭雄一时半刻是没工夫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话音未落,他察觉流云沙神色有异,急忙掩饰道:“卑职是怕还有裘翔桐的同党会伺机报复,往后我在云中兵院不免永无宁日。”

流云沙哈哈一笑道:“段老弟,你以为自己还能在云中兵院待很久么?”

裴潜一凛,装傻看着流云沙。流云沙拍拍他肩膀道:“云中雷研制成功后,你在云中兵院的任务也就顺利完成了。接下来自该叙功升职,提调泰阳府。假如不出老夫所料,一个从四品的绣衣使副主办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出老弟手心的。”

我的妈呀!裴潜头皮发麻,想想泰阳府的绣衣使主办就是丁昭雄,不由更加深了他逃之夭夭的决心,勉强笑道:“那都是大人的栽培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两人又闲谈了会儿,因流云沙要回头招待京中来人,便起身告辞离去。

裴潜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直至此刻才稍稍平缓些许,看着走进来的花灵瑶道:“没事了,咱们今晚就走!”

花灵瑶迟疑了下,说道:“能不能冒险多留两天,毕竟图纸和配方还没到手。”

“要留你留!”裴潜冒火道:“先不说今天这档子事,丁昭雄随时都可能把老子给卖了。他也不需亲自动手,只要把我的底细跟流云沙一说,老子的脑袋就得搬家!”

花灵瑶道:“你知道么,流云沙一走,院子外的守卫也撤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四个人在附近看守。这说明至少眼下,他们对你还算放心。”

“废话,他们不放心也会装成放心的样子!”裴潜不假思索道:“暂时我当然是安全的。不管有鬼没鬼,丁昭雄现下都不会轻易让我完蛋。流云沙和裘火晟也想利用我替他们办事,哪怕起疑都会按兵不动以观后效。所以呢,老子在他们的眼里并非一块砧板上的肥肉,而是一只热气腾腾的香饽饽,谁都想咬上一口,可又害怕烫伤了嘴巴被人家笑话。”

花灵瑶对裴潜匪夷所思的推断分析能力不由骇然,这些事情她隐约也猜想到了。问题是,自己昨晚就得到了有关情报。而裴潜这家伙居然能在内忧外患的险恶情势下,思路清晰地理顺所有厉害关系。其厉害程度,在花灵瑶的印象里惟有一个人能够和他相提并论。

她沉吟须臾,道:“既然你都明白,那么现在就轻易放弃,岂不太可惜?”

裴潜把眼睛一瞪道:“少来,你们给我多大的好处,要老子把性命豁出去?”

花灵瑶平心静气道:“的确,我们给不了你高官厚禄,也给不了你美女醇酒。但我们可以给你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给你一个做回好人的机会。”

听到花灵瑶在说“美女醇酒”,裴潜心头一动,狠狠瞥了她一眼。但仅只心头一动而已,说到底美女醇酒也是要有命来享用的。他叹了口气道:“你错了,老子压根就没打算改过自新,更不想做什么狗屁好人。我只想舒舒服服过回原先的日子,没人追杀没人算计,喝喝酒上上床,平生之愿足矣。”

花灵瑶眸中逸出一缕失望之色,淡淡道:“不管怎样,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我不能强迫你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只是我希望你能多想一下别人,而不总是顾念自己的利益安危。”说完不再搭理裴潜,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裴潜满不在乎,反正花灵瑶这块放在嘴边半个多月的肥肉,自己愣是没咬到一口,在往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既然如此,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只要别拿着短刀逼着自己从偷变抢就成。

裴潜闭眼在床上假寐,听着院外巡夜人一声声敲着竹梆,夜渐渐深了。屋外下起了大雨,花灵瑶回到厢房后,再也没有过来。她肯定是失望了,生气了,可这怪不得自己。裴潜想,就算他答应了老鬼,就算把水灵月变成了自己的女人,但也不代表他得用一条小命去报答山中贼和古剑潭。

忽然他依稀听见房顶上有极为轻微的动静,像是有谁在偷偷揭开房瓦。

他的眼睛迅速睁开,手里扣住一把逍遥神针,盯着头顶上方一动不动地等待。

屋里的烛火早已燃尽,幽暗的光线下房顶被悄然揭开一个洞口,往里渗入缕缕轻烟。是迷药,裴潜很不齿地在心底哼了声。这群笨蛋即使不晓得他万毒不侵,但也该先打听打听费德兴是怎么死的?

可上房揭瓦的笨蛋到底是什么人?裴潜有点儿好奇。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屋顶上的洞口渐渐变大,一条、两条、三条……足足有五条黑影跃落屋内。

这些人全身黑衣面蒙纱巾,一看就知是藏头露尾之辈。裴潜闭着眼,寻思着这时花灵瑶怎么都该有所觉察了。可隔壁厢房里毫无动静,显然是打算看自己陷落在虎狼堆里不管了。他的心里发恼道:“臭丫头,真当老子非得靠着你才能保命?”

心念电闪间,身材最高的黑衣刺客从背后撤下一柄巨斧,阔步走向床榻。

裴潜愠怒道:“丢你娘的,居然想把老子的脑袋给砍了。没了吃饭的家伙,我还怎么混?”藏在被褥里的左手悄无声息地向外挪动,只等那人再走近些,就用逍遥神针将他放倒在地。

突然“喀喇喇”厢房里传来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那几个黑衣刺客一惊,其中两人便往门边蹩去。

裴潜恍然大悟道:“那丫头是摸不准这伙儿人的来路,不愿轻易显露身手,想把他们引到隔壁屋里一个个解决。”

就在这时候又听“砰”地一声,六道黑影掠过篱笆墙闯入院中。当先一人飞起一脚踹开窗户径直冲进里屋,挥动手中的一柄钢刀不由分说剁向巨斧汉。

紧跟着其他五名头戴斗笠的神秘人物亦分别从门窗和房顶进到里屋,在狭小的空间里和先一批黑衣客激战起来。

裴潜见状大奇,一时搞不明白这两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乐得让他们斗个热火朝天。他索性假装身中迷药昏迷不醒,竖起耳朵在床上听动静,心里给双方鼓劲道:“再加把劲儿,最好你杀了我,我砍了你,最后一个都不剩。”

黑衣刺客只有五个人,在人数上稍显劣势。但其中一个赤手空拳的家伙特别厉害,以一敌三竟不落下风。那巨斧汉腾出手来,再次冲向床榻。

“别杀他!”一个斗笠人低哑的嗓音喝斥道,扬手射出一束精光刺向巨斧汉背心。

巨斧汉回身招架,“叮”地磕飞射来的暗器,却是颗跟绿豆差不多大小的铁菩提。

裴潜大乐,寻思道:“敢情这伙儿斗笠人是来保护老子的,我要不要暗中帮忙,一块儿把那些黑衣人给灭了?”

念头未已,赤手空拳的黑衣刺客头领低咦道:“你们是报国寺的和尚?!”

裴潜大吃一惊,赶忙将原本打算偷偷射向巨斧汉的逍遥神针又捏回手里。

就听那射出铁菩提的斗笠人低哼声道:“我们要带这个人离开,想活命就快滚!”

刺客头领冷冷道:“做梦!”手起掌落,将一名斗笠人打飞出屋。

几乎与此同时,也有一名黑衣刺客被斗笠人的钢刀劈中倒在血泊里,顿时毙命。

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双方都红了眼,裴潜总觉得那个黑衣刺客头领的声音有点儿熟悉,但又无法确定。但这两方对自己显然均都不怀好意,他也就巴不得这些人全都自相残杀而死。

或许发觉身份暴露,剩下的五个斗笠人不再有所顾忌,除了那个弹射铁菩提的首领外,其他四人陡地退身散至房间死角,摘下斗笠运劲掷出。

“哧哧”斗笠破空锐啸,卷挟着慑人的寒风在屋中纵横交错地来回飞舞。

四个人高接抵收,不停抓住被黑衣刺客震飞的斗笠继续猛攻。而他们的头领则双手连发铁菩提,紧盯着修为最弱的一个瘦小黑衣刺客攒射。

转眼之间,黑衣刺客又倒下两名。而斗笠人中亦有一人丧命。

刺客头领一声怒吼,从袖口里亮出一对铜环,“砰砰”连碎三顶斗笠。

斗笠人的首领眼睛一亮道:“醉打连环!你是璇玑门的何尝醉!”

刺客头领目露杀机一声不吭,飞出左手铜环将一个斗笠人打得万朵桃花开。

可那个斗笠人首领也趁机挥刀斩下巨斧汉的一条左臂,掩袭向何尝醉。

千钧一发之际屋外亮起一束乌芒,花灵瑶手挥软鞭掠过窗户杀入屋中。

斗笠人首领凛然闪身招架道:“你是……”话没说完,手中钢刀已被花灵瑶的软鞭缠住,“咄”地脱手飞出钉在房梁上。

何尝醉趁势欺近,运起右手铜环砸中斗笠人首领的后脑勺,将他打翻在地。

硕果仅存的斗笠人见势不妙,拔身就向从屋顶逃走。花灵瑶左手迸指如刀,劈出一道青色光飙,“噗”地斩入斗笠人背心。那斗笠人去势不止,直向上飞起三丈多高,又重重摔落到房顶上。

何尝醉收住双环,眸中戒备之意不减,徐徐道:“瑶花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灵瑶的软鞭一闪而没,收入袖中不见。她看着何尝醉,朱唇微动施展传音入密的神功说了几句话。裴潜功聚双耳想偷听,却什么也听不着。

何尝醉的面色渐渐起了变化,似是震惊似是怀疑,摇摇头也用传音入密说了句。

花灵瑶嫣然一笑,从袖口里取出了一件物事,背对裴潜出示给了何尝醉。

何尝醉身躯竟是一颤,眼中露出无比恭敬之色,欠身一礼道:“得罪!”

花灵瑶将手中信物收起,望着满地的尸首道:“是我该向老爷子您谢罪才对。”

何尝醉面露戚然,摇头道:“适才敌友未明,也怪不得小姐。老朽告退了。”招呼那个巨斧汉,两人携起同伴的尸体,齐齐从屋顶穿出消逝在雨夜里。

花灵瑶立即动手,将余下的六具斗笠人尸首清理出屋。此刻院外的那些负责监视的兵院护卫都已被杀,雨夜里再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

第七章 赔罪酒

待将屋子基本恢复原状,已是后半夜。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裴潜从床上坐起,瞧着还在擦拭血迹的花灵瑶道:“其实你根本不必白费劲儿,我这就走了。”

花灵瑶手上不停,说道:“就算要走,也该将这里收拾干净。”

裴潜眉宇一挑,突然“砰”的一脚踹翻了刚刚被花灵瑶摆好的椅子,怒道:“你还不死心?报国寺的贼秃已经来抓老子了。今晚要不是红盟的人也想来杀老子,两帮人马莫名其妙地斗了起来,这会儿我的脑袋在不在脖子上还不定呢!”

花灵瑶平心静气地抬起身,将椅子重新摆好道:“你要走就走,何必冲我发火?”

裴潜哼了声道:“硬的不行来软的,你休想!老子生来就是软硬不吃!”腾身探臂搭住横梁,双腿往梁上一骑,左掌按住圆木缓缓上提。就见一片三尺长的木块被他的手掌吸了上来,露出中空的内腹。

裴潜从里头取出了穿云弩、珠宝盒等等见不得光的宝贝玩意儿,一一收拾妥当把横梁还原,飘落在地道:“你走不走?”

花灵瑶淡然道:“既然你主动退出任务,我就没有义务再跟着你。祝你一路顺风。”

裴潜木无表情,跨步走出里屋,推开了房门,一股凉爽的夜风吹拂着豆大的雨点砸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不自禁地顿了顿足,心道:“老子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奇怪的是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开心,反而隐隐感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留在了这里,从此只会越行越远。

“再试一次好不好?”忽然,身后响起了花灵瑶的话音。“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不甘。因为你生来就不是个愿意承认失败的人,所以你也不愿就这样灰溜溜地逃走,丢下一个烂摊子让人笑话,对么?”

裴潜伫立不动,嘿然道:“不错,我是不愿失败。可老子更不愿把命丢在这里!”

花灵瑶缓缓道:“那就请你留下帮助我们。我向你保证,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的安全。假如你我都会死,那我一定会死在你的前面!”

裴潜的背影不经意地颤了颤,恍惚之中想起了许多年前,有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语。那时候的他还小,惊惶失措地趴在她的背上,在刀光剑影中挣扎求生,看着鲜血从她的身上每个地方汩汩地流淌出来,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他的眼睛被雨水打湿,摇摇头苦笑道:“花姑娘,我没你想得那么能干。何况你想要的东西,十有八九被裘火晟藏在了身上。除非抓住他或者杀了他,否则根本没有可能拿到手。”

花灵瑶的眼睛里有异彩闪动,轻轻道:“我们可以设法把他骗到洞外来下手。”

裴潜想了想,说道:“三个条件,谈得拢就谈,谈不拢拉倒。”

花灵瑶按捺欣喜道:“说吧,哪三个条件?我尽量满足你。”

裴潜低哼道:“别跟老子玩字眼儿,什么叫‘尽量’,还带打折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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