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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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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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穿得光鲜,食量又大,正高兴今天的早市开得旺哩,是以满脸堆笑,尽心巴结。

萧何见他如此热情,难却情面,也就要了几个,正要低头品尝,忽然看到一条人影从一条小巷闪出,如游鱼一般,在人流中穿梭几下,又钻入另一条巷道,似有几分相识之感。

“这也怪了,莫非到了这淮阴城里还能到处碰见熟人?”萧何不以为意,刚刚咬了一口肉包,突然“哎哟……”一声,跳了起来。

“哎……”王麻子才叫出声,萧何的人早已窜出十几丈远,身形之快,犹如箭矢标前,引得路人无不驻足观望,目瞪口呆。

王麻子吓得将要喊的话一囫囵全吞了回去,明知此人吃的是霸王餐,也只有自认倒霉,他可不想为了几文钱塌了自己的鼻梁。

不过他的确是冤枉了萧何。

萧何的信义一向不错,从不耍赖,又怎会为了几文钱而自败名声呢?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突然想起刚才那条人影正是他昨日所见的两无赖之一。

可是当他追入小巷后,哪里还有人影?这小巷宽不过六七尺,过了巷子,便是一个十字路口,此时人流已多,萧何目力虽好,却再也没有看到那条熟悉的人影。

“难道是我眼花了?”萧何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去找文虎问问消息。

其实萧何的眼睛并没有花,他所见到的人的确就是纪空手。萧何跑动的速度绝对不慢,却还是让纪空手逃出了他的视线之内,这并不是说纪空手的身形快过萧何,而是他一出巷子,就拐进了一家药铺。

这还是纪空手平生第一次进药铺,若非刘邦一直昏迷不醒,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城呢。

他仗着自己腰间揣了几两银子,挺着胸膛走了进去,最后却耷拉着脑袋走出。他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没钱,就别生病,治伤养病非要花大价钱不可。

“十两纹银,老子到哪里去找?明明是想宰人嘛!”纪空手一出药铺,就生出愁来,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刘邦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让他好生为难。

纪空手低着头,悄悄溜进杏雨院,到了桃红的房间,却听里面传来一个娇慵懒散的声音:“谁呀?”

此时还是大清早,正是院里姑娘们睡觉的时辰,纪空手压低嗓门道:“我,纪少。”

门“吱呀……”一声开了,纪空手人一进去,便感到有两只热力无限、绵软酥人的大奶紧贴而来,他老实不客气地摸了一把,嘻嘻笑道:“桃红姐姐,莫非昨晚你又是孤守空闺么?怎么一见面就请小弟吃大肥鹅?”

桃红“吃吃”一笑,抛了个媚眼道:“亏你还有脸说这事儿,要不是为了你,前天晚上我也不会被鞠弓那小子弄得惨乎兮兮的。”

纪空手推开她越贴越紧的身体,微微一笑道:“是惨是爽只有你自己知道,而我纪少知道的是我们都被鞠弓那小子给骗了!”

“什么?”桃红奇道:“韩大爷不是说他亲眼看到鞠弓揣了大把的银子进来的么?难不成你们见财忘义,想吞了我那一份?”

纪空手苦笑道:“我们三姐弟做这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一共就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但是还不能先分给你。”

桃红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心眼儿小,得罪之处,纪少莫怪。”她眼现诧异地道:“你难道急着用钱吗?”

纪空手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急着用钱,只是差得太多,一时无法可想,还是请姐姐帮我一帮。”

桃红脸色一变,似乎又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儿,心有余悸地道:“纪少,不是我不想帮你,实是经了那一夜的阵仗,我这身体至今还又痛又麻,只怕承受不起。”

纪空手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鞠弓竟然这般可恶,既然如此,我们这一次的对象就是他了。”他安慰桃红道:“这一次可用不着你的身子,只须到了傍晚时分,你将他带到八方酒楼就算完事。”他凑到桃红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他的整个计划。

桃红自从与纪空手相识以来,知道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智计过人,机变无穷,少有吃亏的纪录,是以对他十分信赖,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当下也不犹豫,连连点头。

纪空手见她答应,也不久留,想到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准备,匆匆从后门溜出,行不多远,便回到了他久居多年的“纪府”。

第四章天生克星
第四章天生克星

纪府位于城西的一个小山岗上,从它残破不堪的外形来看,就知道它不仅有悠久的历史,而且香火从来不旺,导致了它今天的破落。不过它能在风雨飘摇之下历数十年而不倒,已经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踏入纪府的大门,纪空手的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一脸阴沉的私塾先生丁老夫子。

丁老夫子的私塾距纪府不过一两里地,他长相儒雅,为人和善,在乡邻之间一向有极好的口碑。但纪空手自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恶梦。因为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丁老夫子就会像阴魂一样出现,逼着他苦练一些看似毫无用处的醉步与手法,稍有不从,便是非打即骂,俨如暴君一般。

最初的时候,纪空手也想过要逃,可是每一次费尽心机地逃出,一抬头,这丁老夫子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等到他彻底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之后,又想问丁老夫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丁老夫子就会“啪……”地给了他一记耳光。从此之后,纪空手连原因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地跟着丁老夫子熬了两年的夜,害得他连走路都想打瞌睡。

“这大概就叫一物降一物吧!”每当纪空手想起,就只有苦笑。他不得不承认丁老夫子是他的克星,只要一碰上,他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和小聪明就有“有力使不上”的感觉,惟有从命。

“老夫子,怎么今天这么有空,大白天跑到我纪府来了?”纪空手走过去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丁老夫子的肩膀,极是诧异地道。他之所以敢这般没大没小地连打连喊,是因为他与丁老夫子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只要纪空手不逃跑,不问不该问的事,他们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当然就可以没大没小了。

“你这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提心吊胆,一阵好找。”丁老夫子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显得极是关切。他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倒也慢慢有了比较深厚的感情。

“谢了!”纪空手感觉到了丁老夫子的担心,嘻嘻一笑道:“我纪空手自小行走江湖,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有谁敢对我怎么样呢?”

“江湖?”丁老夫子“嗤……”地一笑,满脸不屑地道:“就你这个样子还敢闯江湖,省省吧!”

他的脸陡然一沉道:“我问你,今天是初几了?”

纪空手掐指一算,顿时吓了一跳道:“今天是十六了。”说完已是一脸的痛苦状。

丁老夫子“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从前的约定?”

纪空手哭丧着脸道:“我可不敢忘,每月逢初一、十五这两日,是我跟你学见空步的时间,可是我这几天的的确确有要事待办,所以才耽搁了,这应该情有可原吧?”

丁老夫子眼芒一寒,道:“没有规矩,哪来的方圆?既然有了规矩,又哪来的情有可原?按老规矩,你认罚吧!”

纪空手只得拱起自己的屁股,双目一闭道:“哎,我堂堂纪少遇上你,哪里是认罚,简直是认命。”

丁老夫子微微一笑,突然身形微动,已经转到纪空手的身后,也没见他抬脚,纪空手便如一只大鸟般飞向空中。

“完了,从这么高跌下去,我这屁股不摔成八瓣,也要肿得穿不上裤子。”纪空手耳听呼呼风响,整个人头晕脑胀的,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的恐惧。就在他的身体下坠的一刹那,突然感到身下窜来一道柔和的气流,如一只大手般将他的身体托了一下,顿令下坠之势减缓。

“砰……”饶是如此,纪空手的屁股一经着地,还是感到有一种强烈的痛感充斥了他体内的神经,忍不住“哎哎哟哟……”呻吟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丁老夫子扶起他来,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是呀,早知今日如此痛苦,当初何必与你相识?老夫子,我纪少今生认识你,一定是我上辈子种下的霉运。”纪空手跺着脚骂道。

丁老夫子忍着笑道:“这也未必,霉运到了极致,就会转为鸿运,说不定日后你飞黄腾达时,还会记起老夫的这些好处呢。”

他拍了拍手道:“好啦!我不管你一天到晚干些什么事情,总而言之,你必须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否则屁股摔坏了实在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话一完,人就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去了,边走边哼着一段难听的俚曲,便是忍耐力极佳的纪空手,听到这杀伤力极大的躁音,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纪空手摸着摔得生痛的臀部,一瘸一拐地来到庙里,看看四周的动静,这才从财神像的底座里取出一包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油布里放的是几张人皮面具和几瓶无色无味的药水。药水无色无味,不知其奥妙所在,倒也罢了,而这几张人皮面具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师的手笔,不仅做工精细,而且皮质坚韧,形相逼真,薄如蝉翼,正是纪空手珍藏已久的宝贝。

纪空手最初跟丁老夫子学的,便是这化装易容之术,这也是他惟一一桩纯属自愿要学的玩意。因为合乎他的性情,所以他学起来不仅快,而且精,只用了短短数月的时间,几乎可以和丁老夫子一较高下。丁老夫子心中一喜,便将这些跟随了他多年的宝物相赠。

当纪空手看到这些宝贝时,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臀部的疼痛,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之笑,悄悄将包裹重新裹上,揣入怀中。

假若丁老夫子有心灵感应之术,能够通晓纪空手此刻心中的想法的话,一定会被这个小无赖活活气死,因为他这化装易容之术,已是江湖中久已失传的一门神技——易容术。

那么纪空手利用这神技究竟想要做出什么勾当来呢?这似乎还是一个谜,至少现在是。

△△△△△△△△△

傍晚时分的淮阴,华灯渐上,车马如织,繁华的夜市吸引着不少的游客,热闹一时。

对于鞠弓来说,这几天来他的心情确实不错,不仅财运享通,生意兴隆,而且命犯桃花,深得美人青睐。自从与杏雨院的招牌姑娘桃红春宵一度之后,承蒙她还记得他这个粗人,竟然主动约他来八方酒楼品尝时令名菜——醉虾,这着实让他兴奋了好一阵子。

两人亲亲热热地上了楼来,寻了个面街的雅间坐下。楼内布置清雅,显然出自高手的设计,可鞠弓意不在此,叫来酒菜之后,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总是停留在桃红胸前的两座山峰之上。

酒过三巡,鞠弓似乎动兴,借着酒意,便要动起手脚来,桃红一面敷衍,一面暗暗叫苦:“这纪少既要我约人来此,可是他的人怎地到现在还不出现?”

这雅间属于半开式的结构,所以堂口上的一切动静也能一目了然。桃红一眼望去,楼上的每张桌子都是满座,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可她望穿秋水,就是看不到纪空手的身影。

奇怪的是,这些食客虽然也叫了酒菜,但翘首张望,抑或窃窃私语,大多都显得心不在蔫,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鞠大爷,你瞧,今天这八方楼似乎有些不对劲呀!”桃红拍开鞠弓按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企图引开鞠弓的注意力。

鞠弓听了,这才安分了些,抬头一看,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叫来跑堂的伙计一问,方知原来今天这酒楼之下的长街上,将会发生一场举城瞩目的决战。

决战的双方都是淮阴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位乃是“街战杀手”韩信,身材高大挺拔,久战市井,至今尚无败绩;而另一位乃是东城最富盛名的通源钱庄的少东家高胖,他的名气之大,全仗那不同凡响的身材,要想从上万人中寻得他那号身材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高胖不高,但很胖,满打满算不过三尺,所以他想不胖都难。谁也不知道他与韩信究竟有什么恩怨,竟然闹到要在长街决战的地步,但此刻等候在酒楼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决战。

一场毫无悬念的决战,自然不能吸引这么多人的关注,吸引他们的是有人竟然敢在这种没有悬念的决战中开盘设赌,这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怪事年年有,惟有今年多,我老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到有这样不把钱当回事的主儿,待会儿可真得长点见识。”鞠弓一听到赌,心里就痒了起来。

那伙计嘻嘻一笑道:“鞠大爷若是想开眼界,何必等呢?你瞧,那位爷就是今天的庄家。”

顺着伙计的手指望去,只见堂口中央的一张八仙桌上,堆了两封用红布紧紧包裹的东西,当中坐了一人,衣衫华美,气度逼人,折扇轻摇,显得极是从容。

“这人怎么如此面生?”鞠弓有些诧异,揉揉眼睛道:“听说现今江湖上有些人专门以骗人钱财为生,莫不成这人也属此类?”

“看你说的。”伙计笑了:“这位客官不但有钱,而且好赌,只要赌的尽兴,倒也不管输赢。这不,小的也沾了他的光,赢了这一两银子。”

伙计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在鞠弓的眼前晃了一晃道:“说来好笑,下午的时候这位客官便到了小店,人在门外,就要与我赌上一赌,说是以五博一,要我猜一猜他是想进店呢,还是不进店?”

“那你是怎么猜的?”鞠弓来了兴趣道。

“我哪猜得到?我只是取下这肩上的毛巾道:‘只要你猜得出我取这毛巾到底是想擦汗呢,还是想洗脸,我便回答你这个问题。’他听了我说的话,着实高兴,连叫‘过瘾’,便顺手给了我一两银子。”那伙计兴奋得油汗直冒,噼哩叭啦地说了一气。

鞠弓的眼睛霍然一亮,沉吟片刻,犹豫道:“要不我老鞠也出去瞧瞧。”

那伙计嘿嘿一笑道:“去不去就只得由你了,脚长在你自己的腿上,难道有人还拉住你不成?不过有言在先,若是鞠爷您发了笔小财,可别忘了给我打赏。”他眨眨眼睛,径自忙去了。

桃红抿嘴一笑道:“这可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呀,难得遇上这么一头大肥羊,我可别放过了机会。”她伸手一摸口袋,脸色一变道:“哟,这可糟了,今天只顾与你叙旧,倒忘了带银子了。”

鞠弓一拍胸口道:“我身上倒有几十两银子,可就怕这是别人设的局,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怕我不怕,要不你先借几两银子让我试试。”桃红的小手轻轻地碰到了鞠弓的下身处,似是无心,又似有意,弄得鞠弓心猿意马,搂住桃红便亲了个响嘴。

“千万别说‘借’字,你和我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谈‘借’字吗?这样吧,就由我去和他赌上一把,发了财也算你一份!”于是鞠弓领着桃红,坐到了那庄家的面前。

“这位仁兄,高姓大名如何请教?在下姓鞠名弓,这厢有礼了。”鞠弓笑嘻嘻地打量着眼前之人,见他表情木然,双眼无神,的的确确活似一头任人宰割的大肥羊。

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鞠弓?我可不认识,你找我莫痴人有什么事吗?”

“莫痴人?”鞠弓怔了一怔,心中暗道:“你倒真像个痴人。”当下脸上挂笑道:“我听人说你想开盘坐庄,我也正是此道中人,是以来问问你这个庄家怎么开盘?”

莫痴人眼睛陡然发亮,好生欢喜道:“原来你想押注,那真是太好了。我还道这楼上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喜好玩钱的,正觉得浑身没劲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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