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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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秦- 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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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是陈平,那会是谁?

张良冥思苦想,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此际正值乱世,群雄并起,欲置纪空手于死地的人绝不会少,在无根无据的情况下,要张良从十数人间作出一个判断,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张良的沉思,抬头一看,只见萧何一脸肃然来到了自己身前,手上拿着一叠公函,眉间似有几分焦急。

“此时已至二更,萧相匆匆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张良很少看到萧何也有着急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

萧何冷冷地看了张良一眼,道:“本相此时前来,是想听先生一句实话。”

张良有些诧异地道:“萧相此言让张良有些听不懂了,难道在萧相的眼中,张某竟是满口谎言?”

“那好!”萧何断然问道:“我且问你,如今市面上有关汉王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假,又何以这七天来汉王竟然未露一面?”

张良深知以萧何之精明,真相终究隐瞒不了,当下便将骊山北峰发生的一切悉数相告,听得萧何脸色大变,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事暂时还需保密,不能有半点泄露,否则大汉王朝将倾于一夕之间,你我都将是千古罪人!”张良深深的看了萧何一眼,正色道。

萧何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震惊平复下去,颤声道:“先生一向以智计闻名,照先生所见,我们该当如何行事?”

张良没有说话,只是以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拖”字,随即缓缓而道:“当今首要事务,是要政局稳定,军心稳定,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隐瞒汉王已死的真相,然后再从长计议!”

萧何这才明白张良的苦心,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涩道:“一个‘拖’字,未尝不是我们此刻最佳的选择,但问题在于有一件事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张良惊问道。

“先生这段时间真是忙糊涂了。”萧何急道:“当日汉王与你我三人密议,约定明年三月在城父与韩信、彭越、周殷、英布四路人马会盟,共同讨伐项羽,难道先生忘了吗?”

张良心生诧异道:“此事距明年三月还有大半年时间,何以拖不下去?”

萧何将手上的公函一扬道:“但这四路人马的信使已经到了咸阳,就会盟之事作出了回应,同时他们还要就行军路线、粮草供需等问题与我们作进一步的协商。此事若无汉王主持,只怕难以取信天下,这才是本相感到头痛的地方。”

张良一怔之下,问道:“这四路人马的信使是几时到达咸阳的?”

“就在今日,而且是同时到达。”萧何苦笑道。

“来得这般齐整?这可有些奇了!”张良嘴上嘀咕了一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这四个信使莫非一并提出要见汉王?”

萧何惊奇地望了张良一眼,道:“正是,不过此乃人之常情,礼仪所需,难道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张良冷笑一声,淡淡地道:“这实在是太巧合了,有的时候,巧合一多,就现出了人为的痕迹,如果我所料不错,杀汉王者,这四人中必有其一!”

萧何浑身一震,惊道:“先生敢如此断言,莫非已经知道了真凶是谁?”

张良缓缓地道:“萧相只要静下心来,就不难从中看到对方的破绽。首先,这四个信使异口同声要见汉王,必定是事先有人怂恿,是以话语才能如此一致;其次,他们提出要见汉王,是有人知道汉王已死的真相,故意给我们难堪。只要汉王不现,关中可在顷刻之间大乱。而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韩信地处江淮,彭越地处江北,周殷地处江南,英布地处九江,这四人天各一方,相距何止千里?何以他们的信使竟在同一天到达?这些问题连在一起,就只能说明一个事实: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利用其他三路人马,企图趁机夺权!”

萧何本是一个聪明之人,听到这里,心中已一片空明:“此人难道就是韩信?!”

张良点了点头道:“惟有韩信,这一切才会变得合情合理。”

萧何不禁咬牙切齿道:“此人背信弃义,如此狠毒,当真该杀,我这就带人前往江淮,行刺于他!”

张良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道:“韩信未必人在江淮,十之八九他的人已在咸阳,但就算我们知道了他的下落,无凭无据,也难以对他兴师问罪,何况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应付这四大信使的晋见,一旦汉王不见,就必然会动摇军心民心,到那时,别说隐瞒真相,就连我们自己都难独善其身。”

萧何心里明白,张良所言的确不是危言耸听,他所担心的是一旦汉王已死的消息传出,必然有人别有用心栽赃嫁祸,说是他们谋杀了汉王,到时他们纵是有千张嘴也难以说清。

“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来,或许可以助我们度过难关。”萧何沉吟片刻,突然道。

“哦?”张良拱手道:“倒要请教!”

“先生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应该不会忘了前朝的一段往事吧?”萧何提起的前朝,所指自然是大秦王朝,张良想了一想,却不知萧何指的是哪一件事。

“始皇嬴政登基之时,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萧何说到这里,张良眼睛一亮,已然明白了萧何的语意。

萧何的构想是“子承父业”,刘邦与吕翥生有一子一女,其子已有十一二岁,长得聪明伶俐,被纪空手安置于距汉王府不远的长清宫读书。张良既知刘邦已被纪空手所替代,也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倒是萧何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张良默然不语,兀自沉思,良久方道:“此计只怕不妥。”

萧何问道:“何以见得?”

“我有三大理由。”张良一字一句地道:“一是如今正逢乱世,楚汉相争刚刚开始,以汉王之威,或许可以震慑人心,号令三军,但若是以一个孩童坐镇咸阳,只怕令行不通,也是枉然;二是奉一个孩童为主,无法安定民心,民心不安则生乱,一旦关中政局不稳,争霸天下只是一句空谈;三是韩信既然有心发难,当然是有备而来,一旦汉王的死讯传开,他正可趁乱起事,我们恰恰是授人以柄,自食其果。”

萧何细细一想,觉得张良的分析颇有道理,然而此计不通,又从何再想万全之策?萧何只感到自己头大欲裂,已是无计可施。

张良咬了咬牙,狠声道:“看来我们就只有一条路,找个人扮成汉王!不管韩信会怎样,我们都一口咬定死者只是汉王的替身,真正的汉王其实安然无恙。”

萧何吃了一惊道:“此计虽妙,但一时之间,从哪里去找与汉王相像的人呢?”

张良拿定主意,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安排,你只要通知四大信使明日午时入汉王府晋见即可。总而言之,这是一场豪赌,是输是赢,就看天意了。”

对张良来说,这的确是一场豪赌。既然是赌,就无法预料输赢,而没有把握的仗,在他这一生中几乎没有打过。

萧何去时,夜已深了,但张良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的眼睛微闭,心中想的却是明日的晋见仪式。他知道,只要出现一点纰漏或闪失,自己就将彻底前功尽弃,这种结局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

△△△△△△△△△

韩信的信使住在咸阳北城的“畅水亭”,这里是大汉王朝接待各国使节所用的官驿。建筑宏大气派,设施豪华,可以同时容纳上千宾客,四大信使进驻其中,显得宽绰有余。

此时,在专供韩信的信使居住的红楼里,烛光飘摇,几个人影正在灯下密议。除了韩信的信使之外,韩信、凤阳、凤栖山、凤不败赫然在列,韩信双手背负,站于窗前,正在倾听信使的汇报。

“小人带着侯爷的亲笔信,与其他三位信使在宁秦见面,然后才一并来到咸阳,他们并未起疑,后来见到萧何,小人遵照侯爷吩咐,向他提出要晋见汉王,他也满口答应。”

韩信的眉锋一跳,冷然道:“他真的是满口答应?没有半点迟疑?”

“是的。”信使道:“小人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心中猜想萧何未必知情,说不定连他也被人蒙在鼓里,然而刚才萧何又派人前来,说明日午时,汉王将在汉王府中接见四大信使,这岂不是活见鬼了?”

韩信的眼芒缓缓地从凤阳等人脸上划过,沉吟半晌道:“这可奇了,骊山北峰之上,本侯明明看到刘邦坠崖身亡,怎么又钻出一个活的刘邦来?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死的是真刘邦,那么明天出现的刘邦就是假的;反之,死的是刘邦的替身,那么明天出现的就是刘邦本人。三位都是武学大师,以你们的目力,能否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凤阳身为冥宗宗主,辈分远在韩信之上,但此时韩信身为数十万江淮军的统帅,又贵为淮阴侯,他倒也不敢过分托大,当下微微一笑道:“虚实真假之间,本就只隔一线,是以要想辨明还须静心。心静下来,方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识破玄机。君侯本是一个聪明之人,以君侯对刘邦的了解,应该不难作出判断。”

凤阳的声音虽轻,却自有一派宗师的威仪。韩信的心头一震,随即淡淡地笑了起来:“宗主所言极是,本侯当年栖身于问天楼时,的确对刘邦做过深入的了解,特别是他在剑道上的成就更是多方试探,从而对他的剑法并不陌生。不过,刘邦在骊山北峰出手时,似乎已经受了极重的伤,这就影响了本侯的判断。如果真要本侯来下一次定论,本侯倒觉得他更像一个人,一个突然在江湖中消失的人。”

他的话顿时让凤阳等人吃了一惊,因为他们都是宗师级人物,深知此时韩信的功力深不可测,似有超越凤阳之势,如果连韩信都不敢确定,那么死者是否就是刘邦,看来还大有商榷的余地。

“谁?如果那人不是刘邦,他会是谁?”凤阳的眉间一紧,问道。

“纪空手!”韩信的眼芒显得异常冰寒:“他更像是纪空手,因为有一刹那,本侯感觉到自己的气机似乎与他的气机有过一触的迹象,产生出一股莫名的水乳交融般的吸力。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与本侯的内力同属一脉,是以并不排斥。”

凤阳等人的脸色无不一变,虽然他们归隐江湖,但人不在江湖,心却在江湖,是以他们对这些年来江湖上出现的人物并不陌生,当然知道纪空手的大名。

纪空手无疑是当今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他功成名就于一夜之间,谁也不知他师出何门何派,谁也不晓他练过什么武艺,然而他一踏足江湖,就敢与流云斋叫板,与问天楼为敌,戏弄入世阁阀主赵高于股掌之间,直面三大豪门的挑战,风头之劲,一时无两。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像他这样瞩目的江湖名人,竟又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神仙般飘逸。

这是一个谜,是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一个悬案,非人力可以为之,正因如此,江湖上的谣传纷起,更有人说纪空手乃是武神下凡,是以才如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

凤阳当然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武神,以他的智慧和阅历来洞察这桩悬案,得出的结论是:纪空手如此做,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目的!

什么目的?凤阳无法揣测,但他相信,这个目的一旦公诸于众,必将惊天动地!

韩信的话引起了他的深思,沉吟半晌,若有所悟道:“如果此人真是纪空手,那就太可怕了。这至少说明,纪空手的归隐只是将自己隐藏起来,暗中却与刘邦联手,组成当今江湖最强大组合。”

韩信看着凤阳一脸紧张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本侯绝不相信纪空手会与刘邦联手。此人自幼孤苦,独身一人活于世间,是以对朋友情谊看得甚重。他最憎恨的事情,就是被朋友出卖,一旦此事发生,就绝不轻易放弃,必杀此人雪恨,这也是本侯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原因。”

凤阳听说过韩信与纪空手之间的恩怨,是以对韩信的话并不感到吃惊,只是默默地听着韩信继续说道:“刘邦曾经是他的朋友,也曾经将他出卖,他不杀刘邦已是让本侯觉得奇怪,又怎会再与之联手?所以,虽然本侯觉得他像纪空手,却绝对不是,也许是本侯多疑罢了。”

韩信的思路非常缜密,更相信自己对纪、刘二人的了解,如果他再往深处去想,也许就能识破纪空手“龙藏虎相,李代桃僵”之计。然而,他没有这么想,这倒不是因为他的智慧不够,实是纪空手这个计划创前人所不敢想,亘古未有,也就难怪韩信料算不到了。

“可惜的是凤孤秦已经死了,如果他在,这个问题也许会迎刃而解。”凤阳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凤孤秦卧底汉王府,是由凤阳亲手策划的,这些日子来,凤孤秦再无消息,凤阳预感到已经出事了。

韩信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决,冷然道:“其实,死在骊山北峰之上的人是不是刘邦,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明日午时,我们能够好好地把握住机会,这天下将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

他说得如此自信,引得众人无不侧目而观,韩信显得非常冷静地道:“从这几日的咸阳来看,有关刘邦已死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就连汉王朝中的大臣将军也在纷纷揣度,谣言四起,这无疑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按理说市井中谣传一起,刘邦如果真的无事,就应该站到人前,使谣言不攻自破,但汉王府中却毫无动静,这只能说明,即使刘邦未死,他的人也不在咸阳,我们正好可以借此发难!”

韩信的算计并非没有道理,此时的汉王朝,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处境,楚汉争霸已经开始,在武关、宁秦两地,已有迹象表明数十万西楚大军完成集结,正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而关中一地免赋政策才实施数月,百废待兴,正是内外交患之时,若非纪空手以个人的威望支撑着全局,只怕形势已经不堪设想。

如果在接见四大信使时,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发现坐在王座之上的汉王只是一个替身,可想而知,这种乱局绝对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只要韩信登高一呼,凤阳、凤栖山、凤不败立时诛杀假刘邦,自然就可以取到震慑人心的效果。到那时,就算韩信不登上汉王宝座,只要随便拥立一个人出来称王,他就可以权柄在手,威镇满朝。

想到这里,凤阳与凤栖山、凤不败相视一眼,兴奋之情溢于脸上。在凤阳的心中,有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让冥宗成为凌驾于五阀之上的江湖第一豪门。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襄助韩信夺得天下,是以当凤阳听了韩信的计划之后,心中的确兴奋异常。

“但是……”韩信顿了一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刘邦身边的张良、萧何等人,绝非等闲之辈,只要我们的计划稍有疏漏,就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种结局。是以,明日晋见的事情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反复斟酌,万不得已时,还要先发制人,大开杀戒。”

“这么说来,明日我们都要扮成信使的亲从,前往汉王府?”凤阳问道。

韩信的眼中寒光暴绽,杀气顿现,冷然道:“不错,本侯也将亲自前往,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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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偶尔有风吹过,天地顿现一片肃寒。

韩信、彭越、周殷、英布所派的四大信使各自带领一队亲从驾车乘马,在萧何的带领下,向汉王府驰去。

一路所过之处,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显示着今天并不是一个平静的日子。

韩信在刘邦手下呆过一段时间,为了以防有人认出,特意装扮成一名随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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