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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会再哭泣，不会再流泪，因为他答应过她，往后再也不哭了。
他想清楚了，明悟了，不过却并不代表他忘记，不代表他不痛了，他始终如此伤痛，她的一言一行，在他脑中依旧如此清晰，每每回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他的心便像有无数柄飞剑来回割剜，那种痛楚，刻骨铭心。只是他明白不该再如此下去，他需要做点什么，否则便辜负了她，亲者痛，仇者快。
一年，时过境迁，一切皆已改变，不变的，是那一段刻骨铭心以及，那一只花哨的仙乐盒。
凌玄又是轻轻一叹，他伸手摸摸怀中，那只小巧的仙乐盒，安静的躺在怀中，此是她最爱之物，她将之视若珍宝，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好好代她保管。
‘如果，如果有朝一日你再见着叶师兄……’
她虽然只将话说了一半，但凌玄却十分清楚她想说的另一半是什么，他一定会去替她完成，哪怕他再次伤得体无完肤。
紫儿眨眨大眼睛，主动跳上来挽住凌玄的胳膊，搀扶着他向屋内走去，同时撅嘴道：“哥哥，别唉声叹气啦，师父说不开心的人容易老去，你看紫儿，成天开开心心，便像花儿一样美丽，年轻得师父总是说我没长大，其实紫儿已经很大很大了，嗯，我算算，一千，两千，三千……哇，紫儿已经五千多岁啦，真的很大了。”
凌玄一滞，哑然失笑，道：“紫儿，我，我自己走。”
紫儿瞪眼道：“不行，师父说了，哥哥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人照顾，紫儿扶着哥哥，哥哥便不会摔倒啦。”
竹屋并不大，且简陋异常，不过却十分清雅，是清修之人理想的隐居场所。屋内装饰，多是紫竹编制而成，便像是一幅拥有深紫色背景的画中场景，美伦美幻。
上清真人半躺在竹质摇椅上，微闭双目，轻轻摇晃着，悠闲惬意，凌玄端坐在一旁，战战兢兢，紫儿则站在一旁，不时逗弄着红羽，片刻不得安静。
曾念钰使用‘生命燃烧’，宛若同时燃烧了凌玄的三魂七魄，他顷刻之间陷入另一个苍白的世界，因而他并不知如何来到了此地，沉默片刻之后，他轻轻问出心中困惑。上清真人缓缓祭出一柄飞剑，此剑宽两指，长两尺左右，通体火红，隐隐火光吞吐，灵动无比，正是夺日剑。他将剑递给凌玄，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过去之事终究已成为过去，何需理会？此剑与你有不解之缘，你需妥善保管才是。”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凌玄神色间又惊起浓浓的忧伤之色，他伸手接过夺日剑，但觉触手温暖，凌玄伸出两指轻轻在剑身上划过，仿佛轻抚深爱之人的面容，如此温柔，如此小心翼翼。夺日剑似有灵性，能感受到他的忧伤一般，轻轻颤动一下。
他虽不能使用飞剑，但此剑包含太多他所熟悉的东西，是他借物思人的精神寄托，他视之为宝。他将剑收回，小心翼翼的放在双腿上，道：“前辈之情，晚辈感激不尽。”
上清真人坐起身，道：“无妨，但不知今后你有何打算。”
凌玄思索片刻，道：“晚辈想再去一趟天剑宗，了却心中遗憾，生死已是无所谓了。”
闻听此言，紫儿一惊，瞪大眼睛望着他，上清真人则依旧轻闭双眼，微笑着，未表现出丝毫诧异之色，他轻声问道：“你未曾想过报仇雪恨？”
凌玄道：“说来惭愧，晚辈并非未曾想过，只是晚辈幼时曾受过重伤，早已丧失修仙之能，那傲剑天修为了得，神通广大，晚辈区区凡夫俗子，有何能耐报仇雪恨？”
第八十八章 半妖之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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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清真人笑道：“修道成仙一事，自古便是有缘人为之，并非人人都有那莫大机缘。有所失，必有所得，你虽失去正统修仙之能，却另辟蹊径，修为丝毫不亚于普通修仙之人。”
凌玄微微一惊，道：“不知前辈所指是……”
上清真人道：“乌仙决，极品修妖之法，乃是万年前，虎灵七件先天灵宝汇集而成虎灵时所创的无上法门，放眼方今天下，无任何修仙之法所能企及，你能得之，实是三生之缘。”
凌玄当真吃了一惊，他自觉乌仙决非同一般，但不想来头却是如此的大，而且，他，他居然修妖修了四年而不自知，实在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师父。他一脸自责与懊悔，忙起身行礼道：“晚辈并不知此是妖法，因而才苦心修炼四年，希望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晚辈无知，万望前辈恕罪。”
他满心以为上清真人责怪他不该修炼妖法，岂料他仍旧面带和蔼微笑，一旁紫儿却是大眼睛一瞪，道：“哼，哥哥有偏见，妖又如何？紫儿便是妖。”
说罢，她轻轻旋身，但见紫芒闪过，她便化身成为一株三尺高左右的竹笋，正在凌玄大吃一惊之时，又是紫芒闪过，她便又恢复人形，她瞪着凌玄，怒道：“紫儿是妖，哥哥，妖有何不好？”
凌玄同样瞪大眼睛，难隐心中的吃惊之色，他万万未曾想到，声名显赫的上清真人之徒，竟然是一只千年竹妖，莫非，上清真人也是……
上清真人看着他，暗暗笑道：“紫儿是一株千年紫竹化身而成，但贫道却并非如你所想那般。世人之见，多是偏见，妖也有好坏之分，比如紫儿，便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妖，比那些心怀鬼胎的修仙之人好个千百倍。”
紫儿开心一笑，道：“紫儿不仅是善良的妖，还是最美丽的妖。”
凌玄却是万万无法理解的，自古以来，妖便是妖，人便是人，焉能同日而语？况且，他从未听说过妖也有好坏之分，妖只会害人，比如颜若忆，比如四隅妖王，他们都是妖，只会害人的妖。
“前辈，这……”
一时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上清真人道：“你所修炼的乌仙决，实乃难得的上等修仙法门，若全心修炼之，茫茫修仙路，便可少走许多弯路，修行一日千里，比之普通修仙之人，快了岂止一两倍？但却因为是虎灵所创，修行脉络偏向妖体，所得之法力，自然也是妖元，故而归为妖法，不能被天下之人所接受，实在遗憾。”
他望向凌玄，道：“以你之体，修炼乌仙决最多不过六年时日，却已是到达了‘结元’的境界，乌仙决之难能可贵，由此可见一斑。而一旦跨过‘神清’境界，到达‘结元’境界，便是半妖之体。”
闻言，紫儿挽过凌玄的胳膊，笑道：“哥哥，我们一样都是妖咯。”
凌玄脑中却是轰然作响，当下便失去了主见，不知如何是好。倒也不是他对妖有何极端偏见，只是二极宗众人对他如此好，他师父曾念钰对他期望如此高，他却辜负了他们，修了妖法，成了半妖？他如何对得起他们，他日若在九泉相见，如何向他们交代？
自古仙与妖便是极端而立，不死不休，若是他师父得知他修了妖，恐立即将他逐出师门，陌路与之，甚至至此成为终身死敌。
此等沉重的打击，已经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忽地跪了下去，满脸急切，道：“前辈，晚辈不能修妖，恳请前辈相救。”
上清真人道：“以你的悟性，若长期修炼下去，得道成仙指日可待，此等无上法门，别人求之不得，你却为何要半途而废？”
凌玄急道：“晚辈深受师门大恩，师父对我寄于厚望，如今师门被毁，师父又……晚辈肩负重建师门的重任，若修了妖道成了妖，岂非辜负师门，成了千古罪人 ？＇…99down＇前辈修为高深莫测，一身仙法博大精深，且德高望重，一定有办法救晚辈于水深火热之中，晚辈斗胆，恳请前辈相助。”
紫儿闻言，又是一脸怒色，她狠狠瞪了凌玄一眼，抱着红羽向屋外紫竹林走去，干脆眼不见为净。
上清真人微微一叹，道：“若是一年前，在你未到达‘结元’境界之前，贫道或许还有办法将你体内妖元打散，还你本体清明，但此时，你已结成妖胎，形成半妖之体，恕贫道无能为力了。”
‘嗡！’
凌玄脑中一声嗡鸣，全身一震，如遭雷击。
凌玄足足用了一个月时间，方才接受了这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终于想清楚了，诚如紫儿所言，妖又如何，只要他保持一颗心始终在正道之上，照样可以去实现他的梦想。
修仙也好，修妖也罢，最终目的皆是得道成仙，只是所走的路不同，最终目的却是相同的。
今日，他再次找到上清真人，一番礼数后，开门见山，道：“前辈，晚辈已经想清楚了，妖也好，仙也罢，只要能得道成仙，重建师门，晚辈已不在乎是修仙还是修妖，恳请前辈不计俗见，指点晚辈一二。”
上清真人依旧半躺在摇椅上，轻松惬意，闻言，他不禁露出和蔼的笑容，道：“你能想通此间关系，可喜可贺，乌仙决之事，因时日已久，且无人修炼过，因而任何古籍中皆无半星关于它的记述，贫道也只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而已罢了。贫道所知实在是肤浅得很，不想误了你的前程。”
凌玄道：“前辈谦虚了，晚辈偶然间得此乌仙决，对之没有丝毫了解，得上天眷顾，茫然间结成妖胎，已是天大缘分，但若再盲目修炼，恐再难寸进，因而晚辈斗胆，恳请前辈不计师门之见，对晚辈指点一二，晚辈不甚感激。”
上清真人道：“如此，贫道便斗胆将所闻所知尽数告知与你，成功与否，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凌玄忙行礼，道：“多谢前辈。”
上清真人坐正身体，神色严肃，道：“据贫道所知，任何妖兽灵兽，无论灵性如何，因兽体与人体截然不同，故而以兽体修仙，限制颇多，因而但凡妖怪都喜欢幻化出人形进行修炼，可事半功倍。但兽想要幻化出人形，若无五百年以上的道行便是天方夜谭。五百年道行，岂是等闲，一般兽类，生命不过短短数十载，便是妖兽灵兽，想修炼五百年幻化出人形，也是难如登天。”
“虎灵何等灵性，何等智慧？它深知兽类逆天修仙，难在本体限制，因而自创此乌仙决，另辟蹊径，弃命修性，弃本体不修而另修妖胎，假以时日，胎成破体，再以妖胎修炼，便可跳出兽体限制，修行一日千里。”
“因而，此乌仙决，‘结元’是一个分水岭，‘结元’后，胎元，便是妖胎，经‘混沌’与‘大乘’后，胎元便可破体而出，形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体。只是，先前修为将付之东流，从零开始修炼，不过，因为是胎元之体修炼，修行日行千里，比之任何修仙功法都要快个数十倍，得道成仙，指日可待。”
凌玄认真思索他的话，问道：“前辈言下之意是，晚辈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皆是徒劳，他日胎元破体而出，便是一个无任何修为的凡人 ？＇…99down＇”
上清真人点头道：“虽然如此，但因胎元乃是由纯净的法力凝聚而成，且因弃命修性之故，胎元破体而出后，便算只是凡人，身体的强度也是常人的数十倍。”
第八十九章 胎元破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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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神识之庞大，便是合体期修为者，也无法匹敌，若得上等仙法修炼，最多一年时间，便可达到出窍期，御剑飞行，遨游天地，凡人也许努力个数十年也未必能如此。”
凌玄自然知道，修道成仙，乃是逆天之事，凡人修仙，难如登天，从练气期到出窍期，资质上佳者，用个四五十载也许可达成，若是资质欠佳者，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达成，像曾念钰那等天之骄女，不仅资质奇佳，且有无数灵丹妙药相助，也用了十数年方才达到出窍期，修仙之难可想而知。
而一旦胎元破体而出，全心修炼，最多一年便可达到出窍期，此等神速修仙，何等恐怖？
不过，此等功法，若妖兽修炼自然是理想之极，求之不得，便算耗费百年将乌仙决修炼至大乘，胎元破体成人形，总比苦修五百年方才幻化出人形好，但凌玄修炼起来，却觉不甚理想，他修炼乌仙决，从‘虚无’到‘结元’，用了已快六年时间，往后修炼，只会难上加难，修炼至‘大乘’境界，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百年，辛苦修炼数十载，胎元破体之日，一切努力却是付之东流，岂不是得不偿失？
简单的说，乌仙决并非修仙法门，而是重塑另一具身体的无上法门，人类的身体修仙，本就得天独厚，若再去修炼乌仙决，重塑另一具身体，岂不是多此一举？
常人决计不会选择修炼乌仙决，但凌玄却是毫无办法，不得不去修炼，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已是残破不堪，根本无能修仙，只得期望乌仙决帮助他重塑出另一具身体，再以二极宗功法修炼，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返璞归真，真正意义上成为二极宗弟子。
只是，将乌仙决修炼至大乘，胎元破体，所需时日会是多久？
既然有了目标，凌玄便有了动力，当下，他便在上清真人的指引下，全心修炼起乌仙决，很快便入定，当他醒来之时，便与上清真人探讨心得，抑或者陪紫儿及红羽在那片紫竹林中玩耍片刻，而后又再次入定，他将精力全部投入到修炼之中，暂时忘记了过往，忘记了悲伤，或者说，他努力将过往及悲伤暂时放在了脑后，偶尔回想起来，偶尔望着夺日剑，则是长长叹息一声，便又一心扑到修炼中。
傲剑天的无情，佳人的陨落，善良的他已经清楚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不想做个恶人，但他需要实力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不被他人欺负。
而这一切，需要的是无穷无尽的实力，凌玄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他的生活十分单调，每天除了修炼，便是与上清真人探讨修炼心得，或者陪紫儿玩耍片刻，旋即又修炼，有时一旦入定，便是数月之久，修炼之路虽然枯燥，但看着实力一天天增长，凌玄也是暗暗欣喜。
那一年，他二十岁。
名师出高徒，在上清真人的指点下，凌玄的修行可谓一日千里，于两年前将乌仙决修炼到‘混沌’境界，冲击大乘境界，一年前的那一天，他便入定，直至今日方才醒来，整整一年。
今日，阳光明媚的午后，紫儿正在与红羽玩耍，忽地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大喝，兀自将一人一鸟惊得不轻。
“何为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是道。吾心，便吾道。”
“何谓之形？”
“无欲，无求，无形、无色，万物皆有形，万物皆无形，道本无形，法有形，万法皆自然。”
“喝！！！”
上清真人忽地一声爆喝，屋内陡然光华大盛，无数霞光溢满竹屋，冲上头顶，形成一道冲天光柱，宛若另一颗白炙的太阳。
见此情况，紫儿面色大喜，她抛开红羽，欢快的向屋内跑去，道：“太好了，哥哥终于胎元破体了。”
凌玄端坐在屋内，脸色惨白，不时皱起眉头，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上清真人站在他身后，双手抵住他后背，无穷无尽般的法力通过他的双手，灌注进凌玄体内，汹涌澎湃，无数光华将他二人包裹住，填满整间竹屋。
上清真人神情严肃，大喝道：“集中精力，抛开过往，全力抵抗心魔，否则你将形神俱灭。”
但凌玄，已是听不到了，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之中，宛若陷入泥泞沼泽之中，无法自拔，他脑中，全是那冰清玉洁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