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独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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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独奏曲-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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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延胜闻言一惊,‘原来是炼气士,难怪气息如此绵绵。’
  负笈书生拱了拱手,“区区不才余延胜,扬州人,去年乡试榜上有名。前人慕求神仙方术,散尽万贯家财入山中修道,以致家道中落,至我父蹈海经商才略有起色。”
  徐振之出身耕读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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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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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多年游历,眼界开阔,没有那么多迂腐的毛病,而且近几个月以来,山魈木客也见过几次,腾云驾雾,飞沙走石,更是打破许多条条框框。
  心想:‘这位炼气士想必有降服山精水怪的手段,不可怠慢。至于这位出身海商家族的举子,前人入山修道,也必定传承非凡的技艺,万万轻视不得。’
  于是徐振之放下身段,打定主意,诚心结交。
  三人寒暄片刻,距离拉近不少,就着火堆取暖,湿水的衣衫很快升起袅袅白烟。
  温文水摇晃肩膀,发出骨节爆鸣的脆响:“你我三人一场相识,也是有缘,谈兴正浓,岂能无酒。”他伸出右手在袖袍里掏摸,片刻过后竟然掏出一个泥封酒坛。
  这袖里乾坤之术真个是惊呆了旁观的两人,便是负笈书生也莫名诧异,习武多年,耳目敏锐,他自是知道温文水身无长物,只有一把随身长剑,且悬挂在承梁柱上。
  “存货不多,待我再仔细找找。”温文水伸手掏摸,半晌过后,摇了摇头,“藏酒真个没有,只有几副碗筷。”说完又从袖子里接连摸出三个薄胎瓷杯,并三副象牙玉箸。
  “既然有酒,岂能没有佐餐的下酒菜?”温文水伸出左手在另一个袖子里摸索,竟然真的被他掏出几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有酥烂的卤鸡,盐水花生,茴香味的豆干,糖霜藕片。
  还是徐振之醒的快,他忍不住喟叹:“在下幼时读《方术列传》,至费长房传时,对悬壶济世的壶公,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其门而入。今日所见,释我心中疑惑。来,喝酒喝酒,‘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神仙方术真是高深莫测。”
  温文水含笑,摆了摆手,“障眼法罢了,鄙人不过一介寻常炼气士,会几手不入流的幻术。壶中天地,袖里乾坤,那是霞举飞升的真仙手段。”
  余延胜心里咯噔一声,对近在身边的温文水,再次改观,‘寻常炼气士!糊弄黄毛小儿的说辞,这对大袖里,真的别有乾坤,岂能瞒过我。’
  “这藕片真是好味,糖霜如初雪,色泽如美玉,不似寻常店铺、酒肆售卖的货色。”负笈书生举箸夹起一片下酒菜,丢进嘴里,咀嚼片刻就忍不住称赞。
  温文水含笑斟酒,“途经京县大兴,在城东桂香斋买的,有名的老字号。糖霜藕片确是佼佼,不过糖冬瓜条才是绝品,晶莹剔透,稍稍冻过,入口就化。怪我馋嘴,前几日都吃完了。”
  徐振之闻言,夹起茴香豆干,小口嚼食,不由吃惊:“尚有余热,温兄,这又是何解?”
  “烤火取暖,许是被蒸热了。”温文水不动声色,理直气壮地圆场。
  ‘义正辞严!脸皮比我都厚。’余延胜暗地摇头,不再继续追究。
  三人恢复说笑,谈天说地,意趣相投,酒兴渐浓。便在此时,悬挂在承梁柱上的利剑一声轻鸣,仿佛九霄龙吟。
  温文水放下酒杯,回首望着山神庙后侧的庭院,草木林荫深处,肉眼不可见的浓烈尸气席卷而过,生机尽为之夺,便长身而起,凌空摄剑在手。
  ‘闻到人味,便要开墓出棺,觅取血食,好大胆的泼怪,真个当此处为阴间鬼域。’温文水阳罡气血放出,黯淡的火堆随即炽焰翻滚,如浇热油。
  那头山中老尸,积年的厉鬼,如遇天敌,尸气退潮似的收回,不敢造次。
  ‘算你识相。’温文水将寄托‘三阳一气剑’的佩剑放回原处,又转回原位,盘腿坐下。
  在场只有负笈书生余延胜,估摸着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好威风,好煞气。只是瞧着刚才的异状,有些武道罡气的路数。不过能激起篝火复燃,确实是炼气士的手段。不过而立之年,能成就罡境,炼气士确实不凡。’
  山腰密林,一头吊睛白额虎低声咆哮,喉音如闷雷,只是能压制老对头的炼气士,让它着实忌惮,于是倒退几步,转身回到巢穴。
  
  第一百十一章 山君余荫
  
  “在下曾拜读白石散人所著绣像本剑侠传,主角严英,随身所带一把木匣,里面藏着名剑青虹,通明有灵,能遇险示警,发出铮铮轻鸣,屡次转危为安。方才剑鸣清越悠远,有如龙吟,莫非也是此理?”徐振之酒量浅,才喝了几倍,脸色就醺醺然,满是迷醉红晕,仿佛朝阳初升,云中赤霞。
  温文水这次没有打马虎眼,哈哈两声,微微点头,“山野水泽林荫浓密,终年湿热多雨,毒瘴弥漫,阴气深深,确实出了两个异物。再则此处山神不知何故去位,连安身的小庙都破败如此,少了压制,这才让它们蜕变成精怪。不过你也别担心,一山不容二虎,它们各得一半山气,成不了气候。”
  负笈书生余延胜有心试探他的底细,便笑着打趣:“振之,你尽管放宽心,温兄既是炼气士,有他在此,寻常精怪岂敢造次?”
  “我何德何能,敢和山林草木之气孕育的精怪为敌,便是有这把通灵法剑在手,也只是略作抵挡,勉强护得你们周全,若是两怪联手来攻,我便要落荒而逃。”温文水自顾自斟酒,小口啜饮,夹起一块煮地酥烂的卤鸡,细细咀嚼,方才缓缓咽下。
  “这有何难?温兄,卞庄子刺虎的故例,恰好应在此时。”徐振之嘻嘻发笑,打了个饱嗝,酒气四溢,他也混不在意。
  《史记·张仪列传》:“卞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若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卞庄子以为然,立须之。有顷,旋两虎果斗,大者伤,小者死。卞庄子从伤者而刺之,一举果有双虎之功。”
  在座三位都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不过温文水只是轻轻摇头,“不尽相同,卞庄子当时有刺杀双虎之意,而两虎则为一牛而争斗搏杀,毫无防人之心,这才一伤一死,为卞庄子所乘。眼下,两头‘大虎’都是通灵性、开心智的山林精怪,此处又无甘味牛食,岂能如我等所愿,倾力搏杀,两败俱伤。”
  “漫漫长夜,山雨未歇,若是两怪来袭,该如何是好?”余延胜有些忧心忡忡,他是江湖有名的侠客,对山精水怪之类的灵异,还是能避则避。
  “此处山神庙昔日香火鼎盛时也颇为壮观,便是破败没落,还有余荫可以庇护。也罢,只是一夜而已,耗费不会太多。再则,随身法剑通明有灵,可以威压震慑。”
  温文水双手覆地,左右摸索,仿佛水下撒网捕鱼,片刻过后,抓住什么重物似的缓缓提起。原本木料烧尽,渐渐转暗的火堆周围弥漫着无数米粒大小的火光,晦明晦暗,有如惊起草丛深处一群萤火虫,翩翩起舞弄影,盘绕着三人不肯离去。
  徐振之是在座三位中年龄最小的一人,还存有几分少年心性,目睹此情此景,忍不住伸手捉取。估料不到,这些萤火虫只是山神庙昔日过往的香火余荫,被温文水施法唤起,介乎于有形无形之间,根本没有质地,便长叹一声。
  “奇怪,竟然如此稀少,香火信力只是稍够。许是此地山神极为灵验,有求必应,取用甚多的缘故。”温文水右手戟指,夹住一颗米粒大的香火,凌空画出五行相生法阵,白金、青木、黑水、离火、厚土各据其位,以此牵引此地山神庙余荫,形成一方驱邪辟妖的神域。
  成百上千的香火信力聚成一团,随即缓缓散开,将整座山神庙都笼罩在昏黄色的光晕里。
  “这便成了?”徐振之有些不敢置信,“竟然如此轻易,就这么凌空比划两下,既没听你念咒,也没看见神兵神将隐约若现?”
  “你说的是什么醉话?”余延胜诧异地瞪眼,被他刚才一番说辞气乐了。
  “书上说,炼气士一举手,就能变白昼为黑夜,随意撒下一把豆子便成兵阵,挥剑辟地凭空成河,又能呼气成风,吐水唤雨,缓解一地旱情。”徐振之倒是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温文水摇头叹息,“变昼为夜只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法,上乘幻术而已,便是真仙也只能遮云蔽日,令天色变暗,岂能违逆日月轮替之序。至于撒豆成兵,确实可行,不过是真文赦令唤起冥府阴兵,借体现身。白昼阳气旺盛不可为,子夜时分,方能如此行事,却不可多用,用则损耗自身元气。至于挥剑成河,我还没有那么大本事,须知河道走势跟随地形起伏而定,曲折流转,敢问这世上有笔直的河道,换成挥剑成渠,还算中肯。呼风唤雨,寻常木魍魉、水罔象也无此大能,至少须蛟性龙属的灵兽,要么占据碧波深潭,要么江河湖海,出入风雨相随,才可行使支配自然之伟力。我,一介籍籍无名炼气士,差之不可以道里计。”
  “再说,此处原本就受蒙荫,只是山神隐匿不出,便渐渐沉寂下去。我方才一番施为,只是沟通灵机,唤起过往旧貌。按武道来说,便是借力用力,四两拨千斤的诀要。”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余延胜听的,负笈书生很快点头,示意已经明白,只是徐振之还在喟叹,说‘难得遇见一位炼气士,却没有好好开眼见识一番,真是可惜。’之类的牢骚话。
  温文水哪里不知道他是借醉撒欢,若是应承下来,才真是中计,便笑着摇头,手心支额,左腿屈膝,右侧躺卧,在火堆烤热的青石板上,进入龟息鹿眠。
  “且醉,且睡,明朝还要赶路,早早歇息罢。”余延胜故作呵欠,同样躺下,和衣而睡。
  “说的也是。”徐振之仰头喝完最后一点残酒,咂了咂嘴,又打了个饱嗝,上身晃了晃,终于一头栽倒在地。
  破败的山神庙陷入一片寂静,风吹不进,雨淋不湿。远处的山腰,一头吊睛白额虎蓦地睁开双眼,身边一团阴风刮起,穿过藤萝,徘徊不去,呼呼作响,仿佛一曲暗夜林籁。
  在它眼中,山神庙赤红光焰冲天而起,直似山君归来,不过片刻过后,又归复平静,渐渐内敛。随即一把松纹古剑再起,瞬间分出三道阳罡剑气,仿佛游鱼在小庙周围环绕盘旋,令它忌惮惊惧,不敢动弹。
  山君在位时,时常驾虎车下山,巡查山涧几个乡村,捉拿孤魂野鬼锁禁了送进冥土,务必保得信众周全。吊睛白额虎原是拉车的役兽,身上带有微薄的神恩,早就开了灵智,知道许多隐秘。而且自从山君离位,吊睛白额虎便认定此山该以它为新主,估料不到一头百年老尸意外醒来,与它争位,几次相斗,不分高低。
  ‘早知今日,便该提前下手。’吊睛白额虎命令两头伥鬼去老对头附近查看动静,它也想到利用额外的助力,便是那位来历不明的炼气士。
  
  第一百十二章 地祇废宅
  
  龙吟祥云出,虎啸谷风生。伥鬼既是虎仆,出行必定卷起阴风,呼啸山林。只是山君去位,吊睛白额虎恢复野性不久,扑杀守林猎户后,才收拢两头鬼物,时日尚浅,还不够火候,因而只是掀起一股微风,飘飘荡荡地往山阴古墓而去。
  年初,连日暴雨,山洪倾泻,墓室顶部茂密草木为泥石流冲走,久而久之,封土坍塌凹陷,虫蚁蛀食,竟然将一口水杉棺木啃咬地千疮百孔。此处阴气极盛,棺中墓主历经百年岁月尸身不腐,又凑巧沐浴血月光华,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蜕壳化为一头僵尸,吞吐阴气、月华,有了几分法力,会几手粗浅的尸鬼妖术,无非就是迷人心智的鬼打墙、丧人心志的鬼夜哭,还有尸气化蛇、腐毒喷吐。
  它与吊睛白额虎争斗,为的就是山君离去后,山川草木之气凝聚的位格,若是顺利得手,便能一步登天,由妖属尸鬼入灵修神道,享受人间香火信力,厚积薄发,凝成神躯。
  这等因缘极其罕有,简直是独一无二,不管谁胜谁负,败者必定被新任山主打落冥土九幽,永世不能翻身。
  先前有血气浓厚的凡人为避风雨,接二连三入庙小憩,斫木为柴,生火取暖,尸鬼闻着人味醒来,宣泄阴气,妄想一快朵颐,估料不到其中一位凡人凝练阳罡,此为天敌克星之一,便按捺下来,收敛尸气入墓穴,隐忍不发,避免与此人争斗,被对头乘机落井下石。
  两头虎伥在尸鬼墓穴不远处踯躅不前,显然曾经吃过暗亏,不敢大意冒险犯难。只是它们举止尽数落在墓主穿透土石,能视幽明的绿磷鬼眼里,原本只想发出尸气将它们赶走,随意打发了事,却因先前被阳罡如烈火的凡人吓阻,它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宁愿耗费法力,将一口横亘胸肺之间的积尸气妖化为磷火毒蛇,妄想将伥鬼咬杀。
  “哼!”墓主老尸枯瘦见骨的鼻孔喷出两道黑烟尸气,前端蜕皮似的化出七寸蛇头,两眼绿芒,毒牙尖利,咧嘴嘶鸣,吐出一条火舌信子,疾射而出,各择一头虎伥噬咬。
  原本两头时日尚浅的伥鬼逃不出这道妖术,绝死当场,可是吊睛白额虎一声山啸,强行将鬼仆唤至身前,它俩便风驰电掣离去,穿过山神庙直往山腰而去。许是大虎曾经为山君拉车,身上蒙受神恩,便是它的伥仆竟也穿行无碍。可是磷火毒蛇不同,尸气妖术所化,与山君余荫格格不入,更激起三道阳罡剑气反弹,凌空一绞,就将妖术破解,并反噬其主。
  “哈!”吐气开声,即便墓主及时切断尸气联系,三阳一气剑的威力还是将它重创。褐红色的尸血汩汩流出,它极为干脆地伸手一抹,止血不成,仰首再抹,这才痊愈伤口,可是满脸都是血迹,‘竟被卖苦力的车夫算计,实是大意。’忍不住咧嘴发笑,牵扯到痛处,皮包骨头的尸身,掉落许多烂肉,尤其是狞笑的鬼脸,越发丑态百出。
  法剑异动,温文水就从浅眠中苏醒,悄声无息地坐起,寻思片刻,就知道自己被吊睛白额虎推出幕后,与尸鬼打对台。
  ‘算了,它也算是一头天生灵兽,占据五成山川灵气,又有前任山主的神恩遗泽,有资格坐上山神之位。也罢,就助你一臂之力,以此赎还山君余荫的庇护。’他看了一眼刚刚相识的江阴士子徐振之和负笈书生余延胜,不忍看他们无辜被殃。
  ‘北斗七星护元灵,出窍!’温文水盘腿而坐,头顶冲起一道精气,笔直上升,片刻过后化为三寸高的赤子婴儿,体内穴位星力微吐,胸口一朵如意纹,双肩各有卷云蝠纹,腹部又浮现五章勾曲纹,都是黑白双色交缠,仿佛身穿裙甲,纹路首尾相连,自成威严法相。
  古书《博异志》中有一章“梯仙国”,实是一处介乎冥土与阳世之间的夹层之处,大半积蓄足够拔升而起的福地都位于此,于神道而言,确实是借路的楼梯。
  寻常修士初劫未过,阴神夜间出游,便是微风吹过,也如同刀割剑劈,久而久之残破受创,需静养调理缓缓恢复。
  温文水的元灵有七道北斗星力护持,出窍后受凛冽山风吹拂也无事。它又瞧见山神庙前的一眼古井,深不可测,几乎直通阴间冥土,便凌空虚度,一步一阶,缓缓沉入井底。
  幽冥黄泉,能洗落阴魂记忆,不过以温文水的根脚,元灵出窍却无大碍。王屋山也是冥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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