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戈麦斯只好咬咬牙，闭口不言。
“你们每个人都得负一定责任！谁都别想找借口！”席尔瓦顿了顿，说：“包括我！”
席尔瓦又望向一边的方济舟。观看了大半场球，他总算察觉了方济舟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俩人语言不通，席尔瓦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小潘：“潘！这小子交给你了，我跟他说不上话。”
“。”
小潘把方济舟拉到一边，问：“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呃，还好吧。”方济舟有些言不由衷。
吴天长起身走了过来，嬉皮笑脸道：“舟哥，你这处子秀可真不咋地啊”
“你”方济舟瞪了他一眼，“算了，没空跟你斗嘴！”
或许是真不关心场上结果，吴天长看起来很轻松，说：“没想到你也会紧张啊？”
“谁说我紧张了？”方济舟刚刚度过一个噩梦般的上半场，压根儿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别烦我！”他只甩下这句话，便往替补席走去。
陈瑾吾见他上前，就递了一瓶水给他，说：“别灰心，丢球也不是你的错。”
“嗯。”方济舟敷衍地应道，然后一把坐下。
他为自己的忧虑感到羞耻。由于有心理包袱，每次跑动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绕到对方左侧，这样就可以避免右手发生碰撞。事实上，对于足球运动员来说，手掌骨折只是一件低概率的事情。更何况他又不是守门员，手掌遭踩踏的风险也很小。但是，尽管他明白这个道理，却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害怕。
“方济舟，你跟人打过架没？”陈剑豪幽幽地问道。
说完，他斜过身，朝方济舟挥了挥拳头，然后朝椅背用力一锤。椅子内里是铁皮制的，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前方的队友们都不禁回过了头。
“就像这样。”陈剑豪攥着拳头，问：“敢不敢试试？”
席尔瓦正说到气头上，被这声响震得吓一大跳，不禁探出头，怒道：“你们在干嘛？！”
陈剑豪已经能听懂大部分日常用语，无需借助翻译，便挥手道：“没事教练！”
方济舟看了他一眼，说：“无聊。”
“是嘛？”陈剑豪似乎话里有话，“我料你没打过架。”
“那又怎么样？”
“以前我经常跟人打架。”说完，陈剑豪掀起上衣，左右肋部有几处隐约的凸痕。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骨折过。”
方济舟和陈瑾吾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对自己的身体指指点点。吴天长和小潘见他做出这等奇怪的举动，便也走了过来。
“我草，露点啊？”
“关你屁事？”
陈剑豪说着便放下衣服，又抬起右手，指着肘部外侧衔接手臂处，冲方济舟说：“看见没？这里也骨折过。”
“骨折又算个鸟啊？”陈剑豪把手收了回来，又攥紧拳头，朝椅背猛地一击，说：“像我们这种从小就到处瞎混的，要是真打起来还管他三七二十一，断手断脚也照样干啊！”
队友们又被这震天响引得瞧了过来，席尔瓦气汹汹上前道：“陈剑豪！你搞什么？”
小潘微笑着挡住了他，凑到他耳边说：“没事，我把方济舟交给他了。”
席尔瓦狐疑地看了看，见小潘点头暗示他不要管，便往回走去。
方济舟已经看出陈剑豪的意图所在，却不以为然，说：“少来这套。我可是在职业球队待过几年的，没你想的那么软弱。”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那么回事？”
“你行你上啊！”方济舟无缘无故发火道，“别以为你们几个能上一线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还你行你上？这得多的人才会说这句话”
吴天长无故躺枪，就说：“我说舟哥，你不是在嫉妒我们吧？”
“有什么好嫉妒的？要不是我伤了那么久，还用得着在这里听你们说风凉话？”
陈剑豪冷冷地说：“就你现在这德性，还不配我说风凉话！”
小潘见几个人说着说着忽然火气就上来了，赶紧叫停道：“收敛点！都他妈老大不小了，丢人不？”
几个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小潘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训导，只好找最熟悉的陈剑豪下嘴：“豪仔，又轮不到你上场，你他妈急个什么劲？真是吃饱了撑的！”
“要是我能上场，早他妈让他们回家去！”陈剑豪本是局外人，这会儿反倒被责难，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朝着椅背又是一记重拳。所幸这椅子质量好，否则接连挨这三下，早就得陷进一大块了。
“呵？吹牛皮倒是不打草稿。”方济舟讥讽道。
吴天长内心是站在陈剑豪一边的，却不敢表现出来，嘴微张着，瞬时又合了上去。此时，沉默许久的陈瑾吾终于出声道：“别吵了。”
他顿了顿，一脸严肃地说：“之前都说了，我们几个得团结起来，一致向外。我花了那么多功夫帮你们学葡语，只为了大家都能留下来。你们可倒好？没事就吵架，还吵得挺欢乐呢？漂亮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下半场很快就开始了。
中场休息时，席尔瓦只顾着把球员们逐个骂上一通，并没有作出更进一步的调整。事实上，赛前该讲的也都讲了，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如今扳平无望，接下去只能寄希望于球员们抛去未赛先输的念头，尽可能地燃起他们的斗志。
“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现在开始，我只要求你们必须打出平时训练的东西，丢球并不要紧，至少在态度上不能服软！”
席尔瓦最后只撂下这句话，就把球员们推上了赛场。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把陈剑豪换上去，之前的几场比赛中，他都动了这样的念头。虽然陈剑豪不是防守球员，但以他强大的个人攻击力，至少也能与对手形成互相牵制之势。可是一旦让他上场了，又不能单独落下陈瑾吾和吴天长二人，这样显得不公平。他也曾想让吴天长上场，毕竟后卫线十分吃紧，但是和上述理由一样，总不能因为几场比赛就出尔反尔，否则有失自己的威望。
方济舟的比赛态度有所改变，他的跑位开始明确起来，专心寻求空档，而不是回避式的乱跑。陈剑豪前面的游说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是吵架过后，方济舟认为自己被人看扁了，暗自下定决心，必须在下半场找回颜面。不过，他对手掌骨折的忧虑也已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即便他起先还是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他想起陈剑豪刚才猛力捶打椅背的景象，忽然发觉，像他那样乱来都没见出事，自己又何必过虑呢？
不过另一方面，陈剑豪坐在替补席上，紧咬着牙，看起来还气劲未消。尽管他并不在意比赛结果，但是受方济舟这么一激，心里难免忿忿不平。
你行你上啊？
陈剑豪又想起这句话，不禁暗自哼了一声。
其他人都在专心地看比赛，只有他如坐针毡，时不时东张西望。对他而言，有些挑衅是可以忍住的，但如果是足球赛场，他可受不了被小瞧。方济舟确实是一名不错的球员，陈剑豪认为他至少能在葡乙站稳脚跟，而且未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越是这样，陈剑豪就越想征服他。可是，又该用什么方法回应呢？
陈剑豪忽然站起身来，迎着淅沥的雨水，朝席尔瓦走了过去。他再也忍不住了，这场比赛必须上场！
陈瑾吾见他冷不丁就走了，就问：“你干嘛去？”
吴天长也讶异地看着他。
陈剑豪往场上一指，头也不回地说：“我要上场！”
小潘正站在席尔瓦身后不远处，见陈剑豪走上前，就问：“干什么？”
“我要上场。”
陈剑豪的头发已然垂到眼前，小潘只看到一片红色，看不清他的双眼。
“你说什么？”
“我要上场。”陈剑豪又重复了一遍。
小潘伸出手，雨水在他手上四溅开来。他忽然笑道：“怎么？想让教练领教一下你的独门绝技吗？”
陈剑豪也笑了，说：“未尝不可！”
小潘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倒挺能装逼！”
席尔瓦听得身后传来笑声，便回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小潘向陈剑豪指了指，说：“马里奥，他想上场！”
这是陈剑豪第一次主动要求上场。席尔瓦倒是没有直接拒绝，想了想，说：“给我个理由！”
陈剑豪走上前，抬脚亮出自己的鞋底，说：“教练，我可是时刻准备着。”
席尔瓦低头打量了一下，见他竟穿着长钉鞋，不由得笑道：“那他们俩呢？”
陈瑾吾和吴天长见教练忽然朝自己望来，于是互相看了看，就都走了过去。
“给我看看你们的鞋底！”席尔瓦并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两人互相扶着，抬起腿，竟也都穿着长钉鞋。
“好样的！”席尔瓦又朝场上望去，问：“身体状况怎么样？”
几个人异口同声道：“没问题！”
“很好，热身五分钟，待会一起上场！”席尔瓦满意地点头道，“小心点，千万别受伤！”
第四十二章 我行我上（）
下半场刚进行不到10分钟，席尔瓦就把三个替补名额悉数用尽。
第一个名额是陈剑豪替下中场里卡多巴西利奥。
由于已经丢了4球，席尔瓦认为被动防守也没有太大意义，索性摆上三前锋，只留下安德烈戈麦斯一名中场。此时的锋线由左至右分别是瑞罗雷罗、陈剑豪、方济舟。以陈剑豪为中轴，其余二人稍微后撤，为他提供支援。
瑞罗雷罗对这个安排非常不满，陈剑豪是他在中锋位置的直接竞争对手，教练第一次让他们同时登场，居然让他给对方打下手，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但他也不好意思表态否决，毕竟人家已经表现出了非凡的实力，最近几场球却也安心在板凳待着，总不能因为一点个人成见，就去挑战教练的权威。
余下的两个名额是同位置互换：左路中场即左前卫迭戈维埃拉，替换陈瑾吾。再由吴天长替下表现极其糟糕的万多莫拉。陈瑾吾原本是踢左边锋，但由于锋线已经有3个人，便后撤至左前卫的位置。
阵型被调整为433，四名中国球员首次在青年赛事中同时登场。
看台上的肖龙涛非常意外，起初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前来，没想到真来对了！对方球员也对这个阵仗感到不解，因为青年联赛并没有电视转播，也很少有录像或新闻之类报道，因此，席尔瓦一下子派上几名生面孔，还是亚裔球员，他们难免觉得奇怪。此前他们也有一小部分人听说过，博阿维斯塔出现了一个天才红发少年。莫非就是眼前这位？但是，这也只限于坊间流传罢了，大家都没见过他踢球。真实性还有待考察。
而己方球员其实也挺意外的。毕竟这几个人已经很久没有登场过，今天忽然齐刷刷都上了，也不知教练是什么意思。其中最惊讶的当属方济舟，因为他听陈剑豪一行人亲口说过，席尔瓦在接下去的比赛中不会让他们上场，除非有人受伤，或出现人员短缺的情况。眼下还有多名替补球员在下面候着，怎么就派他们上场了？
“马里奥，这还剩那么多时间，你就把换人名额都用光了？”小潘对此表示疑问道。
“无所谓了，反正这球也赢不了。时间多一点，可以让他们更好地进入状态。”
上场的时候，陈剑豪知道瑞罗雷罗并不待见他，就只跟其他人打了招呼。丹尼费尔南德斯兴冲冲地跑了上来，伸出手道：“伙计，欢迎回到球场！”
“嘿！”陈剑豪默契地反手一挥，双方相互击掌。
“好久没有合作过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放心吧，队长！”陈剑豪的神情中充满自信。
说罢，他又朝守门员佩德罗费雷拉挥了挥手，便往前场跑去。
说来奇怪，陈剑豪一向跟守门员很处得来，比如踢业余联赛时的杨旭鑫。
出国生活了两个多月，小伙子们和新队友已经逐渐变得熟络，也发展出几个颇有默契的组合，比如陈剑豪和丹尼费尔南德斯、佩德罗费雷拉两个，陈瑾吾和安德烈戈麦斯等等。
吴天长和全队的关系都还可以，天生的话匣子，交友总是更内行些。而方济舟就比较独来独往，平常除了跟他们几个，很少有人会跟别人交谈。不过，瑞罗雷罗倒是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虽然踢的也是前锋，却不太会挤占中路。说到底，瑞罗雷罗只担心别人是否威胁到他的地位。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成见也就消失了。
“我行我上了。”
陈剑豪刻意从方济舟身边经过，只为了说出这句话。
“那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没有人不把你放在眼里。”陈剑豪冷冷地说，“教练让我主攻，你的任务是后撤拉边，给我做球，听明白了没？”
“可以。”方济舟并没有把个人恩怨带到赛场，说：“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哼，我还想跟你斗斗嘴呢！”
说完，陈剑豪便朝中路移去。
暴雨依旧，场上大片大片的积水，已经把多数人的鞋底淹没。传球也变得十分吃力，几乎无法通过地面传递，每次起脚，都必须打出一定的高度，非常考验球员的脚下功夫。
雨水肆意地拍打着，头稍微抬起，双眼瞬间就被浸透。因此，争顶头球也变得十分勉强。当然最受折磨的是双方守门员，场地和皮球都湿滑无比，且射门时会呈不规则飞行路线，一旦命中门框范围，扑救起来就比较困难了。所以，最好的方式当然是靠中后场防守，尽量减少对方的射门数。而这又非常考验整体的战术素养，技术层面反倒不是太重要。
总而言之，暴雨天气踢球，越依赖技术的球队，受到的影响就越明显陈剑豪却恰恰相反，他的脚下技术，在恶劣天气中越能体现出优势。
就在上场后不久，他就在距离球门约35米处，贡献了一脚精彩的射门。尽管皮球高高越过了横梁，但势大力沉，飞出了一个夸张的从右下斜拐至左上的弧线。
对方守门员虚惊一场，却瞧瞧记住了这个身披27号球衣的亚裔球员。
“这力量也太大了吧？”
“他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么？”
“估计是日本球员吧？你们看那头发”
对方的替补席议论纷纷。与此同时，席尔瓦和小潘也聊了起来。
“要是多让他上几场，这赛季也不至于垫底了。”
“但是对青年队没有好处，是吧？”
“其实对他也没有好处。这种比赛踢多了，会让他以为光靠射门就能解决一切。贝克汉姆的脚法够一流吧？但他也是以团队为主，还有兢兢业业的职业态度。”
“是吗？但他的突破能力应该比贝克汉姆更出色。”
“你要知道，个人技术更多是用在危难时刻，需要他挺身而出的时候。而他的踢法好像也不能说自私，可总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职业足球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子，尤其是顶级联赛。”
“就让他自己去领悟吧。反正再过几个月，他就能体会到了。”
“嗯，不过我们也只是乙级。”席尔瓦顿了顿，又强调道：“第三级联赛。”
“那也总比丙级强，不是么？”
席尔瓦笑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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