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衍说道，“娶妻生子，乃是卫某私事，与诸位何干？无需自责。”
卫家人闻言仍旧是不肯放弃，继续道：”可，庄主无子，日后该由谁来继承卫家百年家业？“
“不还有阿朗吗？”卫衍语气不甚在意说道，“即便是我不在了，还有阿朗。”
说到这里，卫衍却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兴致勃勃说道：“等阿朗再年长几岁，是时候给他相看各家女子，娶妻生子了。等娶了妻，阿朗也该懂事，性格也活泼几分，不整天抱着他的刀坐在那不说话。”
这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挑个贤惠能生的，给阿朗生个大胖小子，阿朗做了父亲，有妻有子，便不会老惦记着出去打打杀杀。这样，我也能放心了。”卫衍说着，俊美如玉方端公子的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
卫家一干人等闻言，纷纷给他们家庄主给跪了。
看着如美玉般的谦谦君子，端方优雅，世家之子。怎么说起来话来，这么的……这么……这么妇人？
毫无预兆的就拉起了家常，庄主你是媒婆吗？
卫家的一干人也是没话说了，虽然知道自家庄主是个爱弟狂魔，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能到如此地步。真是不想去吐槽他们家庄主那守旧传统的思想了，听听，听听，还要能生的！
这卫家的一群人也是内心吐槽的停不下来，就他们二少爷那冷沉寡言，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的木头性子，哪家大姑娘愿意嫁给他，那都是上辈子积了德的！
↑然而这些话，并不敢在卫衍的面前说。
真说了，分分钟这个爱弟狂魔就要抽死他们了。
卫家一干人等也是心力交瘁，他们家主什么都好，年幼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卫家。当时，因为老庄主的骤然离世，整个卫家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岌岌可危。四处，明里暗地，都是一群财狼虎豹，眼睛放着绿光，贪婪的垂涎着卫家。稍有不慎，卫家就会一拥而上的豺狼饿虎而瓜分干净。
正是这般处境，年少的卫衍扛起了整个卫家，不到弱冠之龄，还只是个十几岁少年的卫衍，愣是顶着四方压力，生生守住了卫家的百年家业。
故而，卫家上下，一干人等，对他心服口服。
总之，一句话，他们家家主什么都好，就是爱弟太痴狂，简直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不过众人念着他们家主年少坎坷，父母双亡，唯有一幼弟陪伴在身侧，也表示能理解，这么多年对着他们家主对着二少爷干的那些蠢事，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当做没看到了。
但是，现在是闹哪样！
自己不娶妻生子，要幼弟娶妻生子，继承卫家。
家主，你是养弟弟，不是养儿子啊！
此举，简直是无法忍。
卫家一干人，遂齐齐劝说他道，“家主，即便是你不想娶妻，也要为二少爷着想啊！”
“一个完整的家庭，怎么能没有女人，没有妻子呢？”卫家的这群人也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他们还是很机智的，没有直接指着卫衍的鼻子大骂，你是不是傻啊，自己不娶妻生子继承家业，要弟弟去！
而是曲线救国，以卫朗为名义，说道：“二少爷多可怜啊！年少没有父母，幸得有一兄长，百般爱护，抚养成人。”
卫衍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眉头蹙起，心下不悦，心道，我弟弟哪里可怜了？听到后半句，又顿感满心舒畅，熨帖。心道，没错就是这样，我弟弟啊，有我这样的兄长，可是再幸福不过了。如此想着的卫衍，俊美端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卫家的一群人跟了卫衍这么多年，也是很懂揣测上意，这话完全是昧着良心捧卫衍的。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瞅着卫衍的脸色，见他神情愉悦，顿时知道这是夸到他心坎里去了。
于是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但是，二少他从小就没感受到母爱啊！”
“是啊，是啊！”
一群人顿时附议，然后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说了，“二少自幼丧父丧母，感受不到来自母亲的温柔、关怀和体贴，身边的人全是硬邦邦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男人。”
“……”只会打打杀杀硬邦邦的男人卫衍，顿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没一个温柔善良的女性长辈在身边，连一丝来自女人的独特温柔都没有享受过，简直是太可怜了啊！”
“就是，就是，所以二少才会性格这么孤僻的吧！”
“……”一直操心自己弟弟性格太孤僻的卫衍觉得膝盖又中了一箭。
众人看见卫衍的表情，有戏！
于是，更加卖力的对卫衍七嘴八舌的说道没有母爱，没享受过女人的温柔体贴包容的孩子，会造成多么大的心理阴影，性格扭曲，黑暗，报社……
最后，一锤定音，说道：“正所谓，长嫂如母，庄主啊——！“
这最后一个啊——，简直是让卫衍虎躯一震，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目光看着开口的人。
这人是卫家一个辈分极大的长辈，年迈老矣，花白的头发，满脸神色激动，手中的拐杖敲着地板哐哐响，热泪盈眶，苦口婆心说道：”家主，你要为二少爷着想啊！你看，现在二少已经这么孤僻，像根木头一样。上回老朽遇见二少，与他说话，他竟是一句话都不与老朽我说啊！直接抱着刀掉头就走啊！“
“庄主啊——！”
又是一声啊——，卫衍感觉自己都快被这长老叫的给泄了。
“你可一定要给二少找个母亲啊！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孩子……以后怎么得了！”
熊孩子，迟早药丸！
“庄主啊——！”
卫衍被他这一声声的庄主给喊得心都颤了颤，连忙说道：“叔祖，您老别叫了！我知道了。”
“但是……”卫衍目光看着他，嘴角抽了抽，无语说道：“我只是阿朗的兄长啊，我……我又如何能替他找一位母亲呢？”
臣妾做不到啊！
那辈分极高的卫家叔祖闻言，目光斜睨了他一眼，眼中意思不言而喻，你也知道你是他兄长啊，那你还想着让弟弟给你继承家业！传宗接代，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卫衍。
好吧，你老，你有理！
总之，被一群下属哭着喊着，逼着娶妻的卫衍第二天跑去找了卫朗。
起先，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坐在那里，目光看着卫朗，唉声叹气了一个早上。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开口。
最终还是卫朗实在受不了他哥这个样子，抬起头，冷沉的脸上面无表情，对着他说道：“你有什么事情？“
没从，卫朗这个打小孤僻的孩子，对任何人都是一张“我不care你”的面瘫脸，对他哥也是。
卫朗听见弟弟这样问了，目光看着他，一脸为难纠结的表情，最终，抬起头，下定决心说道：“阿朗啊，你是不是缺爱？”
“……”卫朗。
当场，卫朗就一种看傻逼的目光看着他。
这目光顿时让卫衍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他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道，“不，我的意思是，阿朗，你需不需要一个母亲？”
“……”卫朗。
卫朗黑沉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卫衍一眼，然后站起身，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但是……我今年已经十八了，不是八岁。”
“我并不需要来自任何人的关爱。”
“……”卫衍。
弟弟……弟弟，他长大了！
头一次意识到弟弟长大，被拒绝了的卫衍，感觉有点受到伤害。
倍受打击。
然而，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
卫朗皱着眉，目光看了一眼他那俊美端方如玉公子的兄长，顿了下，说道：“兄长你已经为我做的太多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力的孩童，你无需在为我妥协牺牲。”
卫衍闻言，顿时满心感动，心口烫烫的，弟弟长大了……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太久……
“我不知道是谁对你说了这些话，但是……“卫朗说道，”一个男人是无法变成女人的，你还是放弃掉这种可怕的想法。”
“如果你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而放弃男人的自尊，恕我无法赞同。”说罢，卫朗便不再继续下去，转身就走了。
“……”卫衍。
他整个都是懵逼的。
随后，反应过来，意识到卫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的卫衍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等……
弟弟，你刚才都在说些什么可怕的话啊！
弟弟，你别走啊！
你误会了啊！
↑这误会，真是大发了……
第22章 手足情深（）
1
枯荣大师的命理一说，让卫衍皱起了眉头，神色沉思。
他素来是疼卫朗这个弟弟，兄弟两年少时候双亲俱亡，一直相依为命。卫衍比卫朗大了足足一轮，当初卫家老庄主夫妇去世的时候，卫衍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卫朗也只得三四岁，还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孩子。
卫朗可谓说是卫衍一手带大的，正所谓是长兄如父，那卫衍真真是卫朗的半个父亲。
卫衍将这个幼弟当成是儿子来养，卫朗也视他如父，兄弟两关系一直很和睦。
↑虽然卫衍总是抱怨，弟弟对他太不亲近，太沉默寡言……
卫朗出身的时刻不好，命格犯了七杀，注定以后一生杀戮不断，业火缠身，众叛亲离，孤家寡人。这样的命格的人，又有几个人能够善终的？为此，卫衍真是替他操碎了心。
他也不是没找过人来给卫朗改命，然而那些人事先说的好好的，收了重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这世上没我xx山xx派传人改不了的命，卫庄主你放心！
然而，等这些吹得天花乱坠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师们一看见卫朗那张冷沉寡淡的脸，顿时就给跪了，妈呀！这小伙，头顶煞气冲天，这辈子都药丸啊！
卫朗再掀了掀眼皮，一个黑沉幽深的目光扫了过去，那大师基本上就要给吓得晕过去了。
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了。
那速度之快，站在他身边的卫衍想拉都拉不住。
事后，大师对卫衍说道：“二公子命格太硬，恕在下无能为力。”
卫衍听了当时就不高兴了，冷着脸说道：”不是你说，这天下没你改不了的命？“
大师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卫衍，说道：“那你也没说二公子是七杀命格，这等命格都生来背负着天命的，我能改了这人命，却不能违抗天意啊！“
我能改得了人命，却不能违抗天意啊！
这一句话深深的让卫衍记住了，也是从这之后，他下定决心，忍痛将唯一的年幼的弟弟送往了遥远的临安灵隐寺。
卫朗离开卫家的那一天，卫衍俊美端方的脸上失去了一贯的温和从容，面沉如水，心事重重。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卫朗的头，叹息说道：“此去路途遥远，你我兄弟也不知何时能再见。”
说着，顿住了，面上不禁染上几分哀色，复又说道：”日后，没有为兄在身边，你独自一个人，莫要惹是生非，和师兄弟相处和睦。饿了，渴了，就告诉卫五。难受了……难受了，就给哥哥写信。“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颊，已经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似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心里也是沉甸甸，压抑的难受。
卫朗依旧是一贯的冷沉寡言，一双黑沉的眼睛盯着他兄长，许久，冷漠而稚嫩的声音响起，“哥哥，你是要哭吗？”
“别哭……”
“不。”卫衍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声音沙哑，说道：“哥哥没哭，哥哥只是……”
只是舍不得你。
你还这样小，就要离开我的身边，远去另一个无亲无故的地方。
佛门虽清静，我却依旧担心你受了委屈，吃了苦。
担心你，在我没看见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饿了，渴了，难过，哭了……
这样的兄弟分离的命运，我却无法阻挡。
“哥哥觉得自己好没用。”许久，卫衍沙哑着声音说道。
“无法，保护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卫衍的肩膀颤了两下，似乎在哭泣一样。
这一幕，深深的落在了年幼的卫朗眼中。
他想，或许他真的如那些所说，是他哥哥的负累。
是他拖累了他的哥哥。
当卫朗坐上马车离开的时候，卫衍站在门前许久，目光一直遥遥的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我年幼的弟弟，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我。
我无能为力，无法抱住我仅剩的兄弟，当初在濒死的双亲面前许下的诺言，如今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这一切，让卫衍这个铁骨铮铮、杀伐果断的男子忍不住的红了眼眶，他几乎是泣不成声道：“阿朗如此，这让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爹娘。”
他身旁的卫家老人，见状神情不忍，心中暗叹，上苍对卫家太残忍，对这对兄弟太残忍。
满心无奈，只得出言劝说道：“大少已经尽力了，老庄主和老夫人不会怪您的。”
卫衍的目光远远的看着那架已经远去的马车，心中默道，吾弟，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愿佛门之力，能化解你一身凶煞，平安一世。倘若佛祖真有灵，卫某愿以万金塑佛祖金身，只求吾弟平安。
↑然后第二天，卫衍就成为了岭南最大的封建迷信者。
整个岭南从此大建寺庙，香火不断，封建迷信盛行。
正所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23章 天下为石（）
1
为了化解卫朗的七杀命格，卫衍忍痛割爱，将年纪尚幼的卫朗送去了灵隐寺，希望能够压制住他的命格。
然而似乎正是应了当初那名大师的话一般，人命可改，天意难违。在卫朗呆在佛门的第三年，红叶惨案发生。血罗刹围攻灵隐寺，卫朗牵涉其中，开了杀戒。
卫朗法号戒杀，乃灵隐寺主持枯荣大师亲自替他所取，希望能够以佛法镇压他一身杀戮之气。而今，他既已开杀戒，便没有在灵隐寺继续留下去的必要。那一年，卫衍亲赴灵隐寺将卫朗接回了岭南卫家庄。
经此一事，卫衍更加有感于天命难违这句话，对于其弟卫朗，更加严加管教。然而令他心塞的是，弟弟根本不需要他管！卫朗自幼就性子冷沉寡言，能抱刀枯坐一天，一个字都不说。基本也不出门，整天就抱着他的刀在后山里练着刀法，练累了就躺在草地上，闭着眼，一躺就是一天。
这实在是令卫衍操碎了心，弟弟太闹腾不好，但是弟弟这么冷僻也是令人担心啊！有时候，卫衍甚至觉得，还不如性子闹腾顽劣些好，哪怕是惹是生非，闯了祸，他也能替他担下来。整个岭南，卫家说一，没人敢说二。
做兄长难啊！难，难，难！
近些年，卫衍的人生目标从养弟弟变成了给弟弟娶个媳妇生个娃，有媳妇有娃了，弟弟感受到爱情的美好，家庭的幸福，说不定性子就会活泼起来，不那么冷沉少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念头被卫衍深深藏在心底深处，不敢想起，不敢说。他潜意识里觉得，卫朗这样的命格或许是活不了多久的，也许在哪一天，，某个时刻，猝不及防的就离他远去了。所以他才这样迫不及待的給卫朗娶妻生子，即便……即便，那一天真的来了，命格无法改变，至少也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