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敛撇撇嘴：“不知道……”
过了大概半小时，床上的人终于渐渐转醒。
顾年在一旁的大沙发上睡着了，盖着苏敛的长外套。
苏敛一直静静地盯着顾念白的脸。
突然，睫毛颤了颤，她心下一紧。
接着，床上的人渐渐睁开双眼。
“……这里是……？”
“你醒了？！”苏敛一把握住她的手。
顾念白看着她，苍白着脸色，微微笑了笑：“这里是……”
“是医院……你刚才……怎么这么傻……我那样子你还来帮我挡……”说着说着，她没了声
音，紧咬着下唇。
顾念白虚弱地抬起被苏敛握住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
“怎么忍心让你受伤呢……”
苏敛彻底红了眼，又握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
吸吸鼻子，她说道：“医生说伤口有点深，但没伤到筋骨所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可能会
留下疤痕……”
“没事的，你还在就好。”她微微一笑。
本来以为自己能忍住的苏敛，此时已经从红眼眶变成决堤的水库。
眼泪一滴滴滴到白色的床单上。
顾念白又伸出食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躲着你了……也不会离开你了……”
顾念白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苏敛哭了两分钟，便镇定下来，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然后坐在床边，老实地看着顾念
白。
后者见她一副小狗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敛一愣。
笑什么？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顾念白柔声开口：“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副乖巧的模样。”
……
苏敛愕然。
“敛敛，我有些渴了。”
她一愣，然后赶忙起身给她倒水。
刚想扶她坐起身来喝水，却想起背上的刀伤。
坐起来的话背上的伤会被扯到的吧……
于是她拿了之前涟韵带来的餐具中的勺子，一勺勺喂给顾念白喝。
喝完一杯水后她表示够了，苏敛才放下杯子和勺子，又傻愣愣地看着她。
顾念白一脸微笑。
……
“你笑什么？伤口还疼么？要不要我去叫医生？”说着便要起身去按不远处的按钮。
顾念白拉住她的手：“不，不用急着叫医生，我还好。”
“好吧。”苏敛又坐回位置上。
“敛敛想知道我在笑什么？”
苏敛点点头。
“一次受伤，换来某人的一辈子，在我看来，可是很值得……”
苏敛一愣，眸色暗下来。
“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是我的决定。”
苏敛抬眼看她，还是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
面上一红。
二人这边气氛温馨极了，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沙发上的小孩动了动，然后悄悄地翻了个身，
朝着沙发内侧。
妈妈终于和妈妈和好了……
顾年这样想着，又继续沉沉睡去。
……
……
涟韵从病房中出来准备打车离开，却看见了不远处，马路对面的秦申。
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内衬深蓝色衬衣和领带，一脸柔和地为她拉开车的副驾驶车门
。
秦申下意识皱了皱眉，却还是准备坐进去，抬眼的一瞬间看见了对面正看着她的涟韵。
她又看向身边的男子，心下一紧，缩回踏入车内的一条腿，想要跑到她那里去。
看出对面人的意图，涟韵连忙招停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然后绝尘而去。
看着出租车排出的尾气，秦申木然地愣在原地。
“怎么了吗？”男子又靠了过来，温柔地询问着。
秦申定了定神，摇摇头。
“走吧。”坐上车，关上车门。
男子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驾驶座，开车朝着反方向迅速离开了医院。
秦申看着窗外迅速变化着的景色，心中感觉五味陈杂。
两个人，多年后再相遇，却又是背道而驰……
七
顾念白的伤已经好得七八八，但苏敛就是不让她出院。
记得当时顾念白以公司刚起步，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为由表明自己想要出院的内心，被苏敛双目一横。
“伤没好完出什么院？！公司那边一切有褚溪担着，不会有事的。”
于是顾念白无奈地继续着这个“不见天日”的日子。
顾年早被涟韵带回了A市，孩子虽小，但毕竟是要去上幼儿园的，早教可免不了。
于是苏敛就成天待在医院里陪顾念白。
二人的相处方式很简单，就像她还是Nico的时候一样。虽然是在医院，但她们各自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拿着电脑啪啪地打键盘审文件，偶尔休息的时候停下来，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然后相视一笑。
就是这么简单的生活方式。
但有一点不同的是，顾念白在这段时间里，是第一次看见苏敛画画。
苏敛坐在面对着病床的桌前，左手撑着脸，右手拿着画笔，眼睛看着正专注于电脑的顾念白，抬起手来就在数位板上勾勒出一个人形，画着画着越来越起劲，丝毫没注意已经抬起头看了她好几眼的顾念白。
对她这个状态，顾念白有一点差异。
她以为苏敛是一个很淡然的人，对什么都很平淡，不会有太多执念。生活中总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就连在小巷里遇见地痞流氓都能这么淡定地解决他们。还淡定到，她对她穷追不舍的时候，也能暂时持着一份逃避的心。
这是她第一次除了在苏敛做什么事的时候在她脸上看见“愉悦”的表情。
弯弯的眉眼和微勾起的嘴角无一不表示出她内心的喜悦。
看来她选择服装这一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念白垂眸，继续手中的工作。
一小时后，突然收到一封邮件，她打开来看。
是一封带附件的邮件，发件人是对面坐着正埋头苦干的人。
她抬起头看她一眼，发现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中流光溢彩，抱着不少期待。
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打开那个附件图片。
图上画着一个穿着白色条纹病服的女子披散着头发，一脸认真地将双手放在键盘上处理文件。
心下一暖。
原来她是在画自己……
苏敛走到她身边，连语气也变得得意起来：“怎么样？！画得不错吧～”
“嗯。勉强吧。”顾念白笑着点点头。
听到这为数不高的评价，苏敛一下子沉了脸。心里的不开心全写在了脸上。
顾念白见她这孩子气的行为，噗嗤笑了出来，然后伸出手捏了捏她鼓起的包子脸。
“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听她这么一说，苏敛的脸色又转为天晴。
顾念白下意识勾起嘴角，看着电脑上的图片，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签字题Su。
“敛敛学过画画吧。”
苏敛拉过一根椅子，坐到她身边：“小时候学过，大概学前班的时候，一开始画什么不记得了，就记得到后来是蜡笔画然后是国画……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学了以后画着画着就变成了漫画……”边说还一副惋惜的样子。
“漫画也很好……”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问：“梦想是什么？画画？所以开了服装公司自己画设计图吗？”
苏敛愣了愣，眉头微蹙。
“梦想这种东西啊……我还真没有……一直以来都没有吧，算是……”
“没有？”
“对啊……可能小时候凭着会画画就想当一个漫画家，但上课学习把自己学烦了，漫画家也不想当了，就想着走一天是一天，顺其自然吧。后来高中上课无聊就随便画了一个标志，然后变成设计图，所以就开了个服装公司。”
……顾念白颔首。
说着，苏敛又抬起头看着顾念白：“不过现在，梦想算是有了一个。”
“哦？是什么？”顾念白好奇地看着她。
苏敛只是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她不想说，顾念白也不再问。
无论怎样，总会等到她想告诉自己的一天。
苏敛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你在这边这么多天，你爸妈……知道吗？”
“他们以为我在这出差，不知道我在医院。”
话音刚落，就看见苏敛一脸愧疚的表情。无奈地又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
“别想太多，我现在不是完全没事了吗。”
苏敛沉着脸，点点头。
“对了……你知道……涟韵姐和我姐两个人认不认识吗？”
顾念白一愣：“涟韵？和你姐？秦申？……秦……申？！”
脑海中陈旧的记忆被唤醒。
怪不得那天第一次去苏敛家里的时候听见这名字觉得耳熟……没想到啊……
见她这反应，苏敛心下了然：“知道的吧？”
顾念白点点头。考虑再三，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她。
“她们……在一起过。”
……
现在震惊的换成了苏敛。
上个月秦榭才给秦申找了个男朋友，说是幕家的独生子幕连，二人不是看对眼了在一起了吗？怎么秦申……也难怪上次见面两个人神色都不正常了……
由于是私事，苏敛也没好再问细节，又与顾念白闲聊了几句，便回到桌前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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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比起正在病房里闲着画设计图画美人的苏敛，秦申就忙了许多。
特地起了个大早赶去分公司处理问题，中午回到办公室以后又看见桌子上一堆报表，无奈地扶额靠在门框上。
咬牙：“苏敛……！！！”
她关上门走进办公室，挽起袖子准备扫荡眼前的各种文件，突然看见一旁茶几上的一大束红玫瑰。
红得刺眼……
她看着那束花，双眸微眯，走上前去翻开上面的卡片。
“下午好～”文字后方画了一个红色桃心，落款写着幕连。
她无奈地叹口气，把卡片放进抽屉里，花□□一旁花瓶中顺便取下旧的花扔掉。
幕连啊……
她仔细回想着这个男朋友。
对方真的是完美男友。
聪明，帅气，多金，温柔，体贴。
身上完全没有富二代身上的那种横上天的骄纵，反而是谦虚恭敬的一个人。而且丝毫不在意她不是秦榭的直接继承人。
都说一个人的素质可以在生活中看出来。
比如说，在吃饭的时候，他会微笑着跟服务员说谢谢，买了东西也会说。
以及，在尊敬所有女性的同时又跟她们划出一道分界线表示距离。
如果不是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秦申都要怀疑那家伙是个Gay了……
可惜……
她垂眸，看着自己桌上的相框。
相框中是家里五个人的合照，爷爷奶奶，秦榭，苏敛，还有她。
相框的右上角，有一个戒指形的图案。
其实那是真的戒指，相框中间是空的，她把戒指放在那个位置，看起来就像是相框本身的图案。
那也不过是个很普通的戒指，纯银制作，因为年岁久远甚至还有一点点黑。
她想到了那天在医院的场景。
又看见了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无论是穿着，打扮，外貌，还是气质。
她想到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秦申在高中读的是关系班。而这个关系班并不是考不上高中的学生交钱读的那种，是一个班家庭条件都不错或者学校内部有人，进这个班，然后学校选全校最好的老师来教。
秦申的语文老师是涟韵的班主任，涟韵长她一级，班主任也是跨级来教她们班。
第一次见面是她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
早上遇上堵车迟到没来得及交作业，只好暗搓搓地跑到办公室里去。
当时她敲了敲门，听见一个好听的陌生声音：“请进。”
然后她进去了，看见一个女孩，扎着马尾，穿着白色衬衣外套着黑白色的校服，一条黑色牛仔裤，黑白色的运动鞋。
很普通的打扮。
但精致的面颊几乎让她移不开眼。
女孩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她回过神来，“抱歉抱歉，我早上来晚了没赶得上交作业，所以……”拿出手中的作业本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点点头，接过她手上的作业本，眼神瞟过封面上的清秀字体“秦申”，放在一堆本子上，然后点点头：“我是她们班的语文课代，作业我帮你放你们班那一堆里面了。”
秦申道谢以后就出了办公室。
忘记问名字了……唉真是可惜……
接下来高中两年里，她也只是知道了那个漂亮学姐的名字，以及她去的学校。
最后，很巧地，秦申也去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继续当涟韵的学妹。
在军训的时候彻底和涟韵熟识起来。
秦申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把涟韵追到手，二人秘密地在一起了。
就这样平淡地过了一整年。
在秦申过生日的时候，涟韵买了一对对戒，送给她其中一个，用项链串起来给她戴在脖子上。
戒指只是普通的银制的，秦申却很喜欢。
她知道涟韵条件很一般。
父母在她初中的时候去世了，留下她一个人，和一套房子，以及为数不多的够她上学的钱。
秦申的母亲在她高中的时候也去世了，虽然她是被爷爷奶奶和秦榭带大的，但自己从此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伤害。
看着涟韵，就是感同身受，虽然她的遭遇会比涟韵好一点。
每每想到此处，秦申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把她过去缺的那份爱补回来！用自己的爱去补！
一年过去了，涟韵毕业，秦申大三。
二人本还是一如既往地腻着。
秦申开始渐渐接触秦榭的事业，涟韵也忙着到处找工作。
之前秦申也有跟她提过，可以去秦家的产业，但涟韵却不愿意。她也不想勉强她，便由着她性子来。
刚开始的时候二人每天都会打电话腻歪几个小时，晚上一起出去吃顿饭，到后来越来越忙，甚至有时候电话都打不上一个。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年，直到某一天，涟韵给她打了个电话。
正准备睡觉的秦申一看是她的电话，一身的疲惫似乎全部消去，高兴地接通了电话。
那边却传来一个熟悉而冷漠的声音。
“结束了吧……”
她当时愣在原地，一时间说不上话，只发出了一个“啊……”的声音。
又听那边继续说道：“那就先这样吧。”
然后电话挂断。
接着她才回过神来，拼命打回去，却怎么也打不通。
她颓然地靠在墙上，突然拿起手机买了机票飞去A市，一路上都是愣着神的样子。空乘还问过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只是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两个多小时后到了A市，她站在出站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她只知道涟韵在A市，却不知道她在哪。
没办法，在机场徘徊了几个小时后又买机票飞回了学校。
二人就这样结束了。
温暖的开始，突然地结束。
再次见面时，眉宇之间透露的慌乱却让她乱了心神。
唉……
秦申叹口气，摇摇头，开始处理手边的文件。
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呢……
八
顾念白千熬万熬，终于等到了出院的这一天。
苏敛特地把自己的保镖叫上来搬东西。顾念白住院半个月，她也跟着在这住，什么东西都往这搬，就快成了半个家。
保镖一件件把东西往下提，就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