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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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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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虽然也不是没有过出现过类似的事情,可是瘟疫这种事,古往今来有记载的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数百年前在南汤郡发生的瘟疫,而当时最终也只是有近十万人死于瘟疫之中,然而这一次却是在万绝盟境内几乎有近千处同时爆发疫情,事情之突然,速度之快,程度之可怕,完全打得万绝盟措手不及,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有统计的死亡人数就早已经超过百万,成为有史以来最骇人听闻的瘟疫大爆发,不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也令人很容易就想到必定乃是人为所致,否则天下之大,怎么可能这么多地方几乎同时出现疫情?尤其在瘟疫爆发的前一段时期,大周方面突然出现一系列的古怪举动,事实上,那便是师映川下令针对瘟疫的预防与控制措施,确保大周一方不会被波及到,出现大范围的瘟疫情况,当时众人都还不明白那些在大家眼中令人摸不到头脑的一系列奇怪行为究竟是在做什么,现在看来,才终于真相大白,也因此使得矛头统统指向了大周一方,尤其是师映川,而师映川对此根本无动于衷,这也就算是默认了此事乃是他一手策划,如此一来,作为始作俑者的师映川顿时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人们也由此对于这个天下第一魔道中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为一已之私而不择手段,丧心病狂地做下这等骇人听闻的恶事,天下之大,也只有此人做得出来,一时间师映川之名可谓是臭名远扬,遭人日夜唾骂,即便是大周境内,也有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师映川此举实在太过有伤天和,而对于这一切,师映川置若罔闻,完全不放在心上,与此同时,‘黑死病’一词也迅速流传开来,人人闻之色变。

    马车悠悠而行,清风吹入车厢内,带起阵阵花香,听到师映川的一番话话,晏勾辰不觉皱了皱眉头,道:“何必说这样的话,战争之道,就是要不择手段去打击对手,我不认为你有错,只不过作为你本身而言,看到这么多人死于此事,你心中不安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假惺惺之说。”师映川淡淡一笑,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任何人的想法对我而言都毫无意义。”他弹了弹手指,神情平静如常:“现在一切都基本在预料之中,而万绝盟对于这种黑死病也完全没有妥善的解决方法,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当初大周在各地实行的预防和控制之法,事实上根据密报所言,他们也的确这样做了,只可惜,这根本不会有明显的作用。”

    晏勾辰闻言,不觉微微点头,事实上的确如此,万绝盟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注定不会有多少用处,因为师映川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翻盘的余地,因为如果只是一二处,甚至数十处地区爆发瘟疫,那么万绝盟的确可以用这种办法将疫情很快控制住,甚至哪怕是爆发瘟疫的地区更多一些,万绝盟也可以及时壮士断腕,将损失控制到最低,可是偏偏师映川当初却是派出了上千名暗谍携带着瘟疫源头潜入万绝盟,而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成功地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将瘟疫散播出去,如此一来,范围之广,程度之密集,当真就是绝户计,没有给对手留下半点余地!

    且不说师映川坐镇摇光城,运筹帷幄,将瘟疫的阴影遍布万绝盟境内,另一方面,万绝盟疫情最严重的北边却是硝烟四起,千醉雪率青元教铁骑举兵压境,借着瘟疫带来的便利一路碾压,势如破竹,若在从前想要取得这样的战绩,则千醉雪所带的军队必会付出巨大的代价,然而在眼下,却是由于瘟疫的缘故,军队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便将边境线往南推移,且一路掳掠一空,以战养战,所过之处,满目疮痍,一时间万绝盟方面人心惶惶。

    ……

    雨水湿凉,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腐朽死寂气息,一辆马车驶过,一路所见,地里没有农夫劳作,野草杂生,路上几乎也不见行人,却不时可以看见双眼通红的野狗在草丛中蹿过,只看那眼睛,分明是已经吃惯了人肉,甚至还有几只正在撕扯着不知从哪里拖来的死人,大口吞吃着,一切的一切,仿佛这里不是人间,而是一片鬼蜮一般。

    一只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张俊美之极的面孔,青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精致的眉心不觉微拧,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惊扰了青年的思绪:“父亲……”青年放下车帘,回身抱住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笑着亲了一下:“丫头,怎么了?”女童打着呵欠:“香雪海想下车去玩……”旁边一双手却伸了过来,从青年怀里抱过女童,那人淡淡道:“别闹,快点睡觉。”

    那人眉心一点殷红,容颜清美,女童似乎有点怕他,便乖乖地蜷缩在他怀里,青年见状,便关切地道:“劫心,我见你这几日食欲不振,不如我们暂且寻个地方落脚,休息几日,你眼下有了身孕,还是仔细些才好。”

    这车里坐的却是季平琰,梵劫心以及纪桃一家三口,前时三人前往晋陵,一来是看望梵劫心之父梵七情,二来也是有一些重要事情与晋陵方面商议,眼下一家三口正在返回宗门的路上,梵劫心一面轻拍着怀里的纪桃,一面说道:“不必了,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娇弱,而且又不是头胎了,再说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也快要到宗门了,也不差这些天。”季平琰见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不多时,纪桃渐渐睡熟了,梵劫心便将她放到一旁的毯子上,这时就听季平琰叹道:“记得从前这条路上行人往来,车马穿梭不息,何等热闹,现在却是冷清至此……”

    梵劫心看一眼窗外,沉声道:“疫情竟是这么快就严重到这种地步了么。”季平琰面色凝重:“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到现在为止,万绝盟还没有拿出可行的方法来控制住瘟疫蔓延,只怕……”梵劫心默然,季平琰亦是沉默,半晌,方道:“父亲这一次,真的是……”这时梵劫心却突然看向季平琰,道:“把香雪海送到摇光城罢,我不希望她在眼下这种环境中生活。”

    季平琰闻言,顿时一怔,他看着爱侣,既而缓缓摇头:“这样不合适,我身为宗子,她既是我的女儿,便一生都是宗门之人。”梵劫心面色冷然,他深深看了季平琰一眼,没有再劝,季平琰心有愧疚之意,便揽他入怀,道:“劫心,我知道你……”

    话音未落,季平琰突然双目大睁,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之色,他怀中的梵劫心却是微闭了眸子,低声道:“……平琰,原谅我。”
☆、三百二、尘封旧事,暗通款曲

    梵劫心微微闭上双眸,低声道:“……平琰,原谅我。”他感受到季平琰的僵硬,轻叹一声,轻轻脱出对方的怀抱,将季平琰稳稳当当地放平了躺好,和女儿并头躺在一起,然后伸手在车厢上敲了四下,车夫会意,当下在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一转,这便离开了通往断法宗方向的大道,季平琰躺在柔软的毯子上,双眼定定地看着梵劫心,只是他现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又能如何?以他如今的修为,梵劫心自然不能将他制住,可他二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季平琰对爱侣从无防范,如此一来,梵劫心想要暗算他,又岂是什么难事了?

    马车平稳地在大道上行驶,一路驰去,泥浆四溅,雨越发下得大了,梵劫心看着躺在一起的伴侣和女儿,心中情绪复杂,他眼下虽然有了身孕,不过月份尚浅,还没有显怀,基本看不出什么,所以行动仍然自如,他眉头微蹙,说着:“平琰,不要怪我,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说到这里,重重复杂的情绪由内而外地体现在脸上,使得梵劫心的表情很是古怪,他俯身为季平琰理了理鬓发,道:“父亲当初为什么同意我们的婚事,无非就是因为要确保自己不会押错宝,否则若是孤注一掷的话,无论怎样他都会有五成的失败可能,所以我跟你成亲,后来晋陵神殿也成为万绝盟一份子,这些都在我父亲的掌握之中,这样一来,无论日后局势怎样变化,神殿都将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后来万绝盟获得最终的胜利,那么就永远不会有类似今天的事情发生,然而眼下随着瘟疫蔓延,局势突然大变,大周到如今已有近七成的胜算,这已经足够让父亲下定决心叛出万绝盟,依附青元教,毕竟如果再晚一些的话,就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要知道锦上添花这样的事,向来分量不大。”

    季平琰口不能言,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平君,面色复杂,此时此刻,他已经想到了一些原本并未引起注意的事情,比如在这次瘟疫爆发中,晋陵就是万绝盟方面少有的几处疫情较轻的地区之一……车厢内的气氛犹如凝滞了一般,粘稠而沉重,梵劫心没有过多地为自己辩解,也不屑于这样做,只是用平静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季平琰,半晌,才又说道:“……前时我们临走之际,父亲其实就已经交代了我,让我试探你,若是你被我说动,那么自然皆大欢喜,若你不肯,就将你擒下,带你和香雪海一起去大周面见青元教教主,以此表明诚意。有你,有我,还有香雪海,这样的分量已经足见诚心,我可以告诉你,其实这些年里,晋陵神殿方面就没有断过与青元教那边的暗中联系,到如今,我们一家三口前往摇光城,我想神殿宣布脱离万绝盟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在当前已经危急的局势下,这对于万绝盟将是一次极大的打击,这样一来更是此消彼长,想来万绝盟的失败或许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事已至此,季平琰只能在心中苦笑,他突然想起当年父亲师映川对他说过的话,提醒他不要真正相信任何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就连与自己生儿育女的枕边人都有这么多事瞒着自己,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信得过的?正这样想着,梵劫心已低头吻住了他的唇,男子眉间一点殷红似血,轻叹道:“阿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你我可以不顾一切,但也不得不为香雪海和我腹中这孩子考虑,况且你不要忘了,自从青元教彻底与断法宗决裂,你和倾涯在万绝盟的地位就尴尬起来,毕竟你们终究是青元教之主的亲生骨肉……”

    听着梵劫心娓娓说着,季平琰闭上眼,难以反驳,梵劫心知道他心中愤懑难平,但到了这个地步,他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梵劫心叹息一声,既而就想到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一时间不禁默默无言,车厢外风雨如晦,一如这心情辗转不休,没个着落。

    马车一路疾行,其后乘船走水路,复又乘坐马车,这一日,在距离摇光城七十里处时,马车内正打坐的梵劫心突然睁开眼睛,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十里长亭旁,上百精锐铁骑正静候于此,骑士身上绣有血莲的披风猎猎飞舞,也就是在同一天,不计其数的晋陵神殿兵马突然发动袭击,将矛头直指同属于万绝盟成员的星河剑派,一举攻入措手不及的星河剑派总部,而正在神殿做客议事的星河剑派宗主则被突然出现于此的青元教主师映川与神殿之主梵七情联手斩杀,短短数日,晋陵神殿脱离万绝盟、投靠青元教的事情便四散传开,紧随其后的,就是断法宗剑子季平琰携其平君梵劫心及女儿纪桃叛离宗门的消息,一时间天下为之大哗。

    ……

    几只洁白的纤手轻轻托住墨缎般的长发,用手里的香鼎在下方熏蒸,将一大把丰密的头发熏得暖香四溢,崭新的华服也被利索地裹在了男子高大的身体上,片刻的功夫,刚刚沐浴过的男子便已全身上下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坐在窗前喝着刚煮好的香茶。

    师映川伸出双指,夹出棋盒里面一枚白色棋子,轻轻敲打着玉石棋盘,道:“……平琰他们现在是在何处?”旁边有人答道:“回爷的话,大公子一家似乎正在二夫人那里,应该还没有接到爷回来的消息。”师映川点了点头,道:“那么,既然本座回来了,就让他们过来罢。”刚说完,就忽然又站起来:“罢了,还是本座亲自去看看他们罢。”

    当下师映川便来到皇皇碧鸟的住处,这时正是过午时分,明媚的日光洒向地面,将笼罩在淡淡金芒之中的建筑装点得越发宏丽,师映川进屋的时候,季平琰一家三口都在,皇皇碧鸟正与季平琰以及梵劫心说着什么,一旁季剪水拿着玩具在逗着纪桃玩耍,几人蓦然见到悄无声息进来的师映川,顿时面色各异,只见这个男人表情如常地掀帘进来,黑色长发垂身,肌肤胜雪,但这些都不是关键,那赤眸中无尽的平淡而悠远的神色,才是令人熟悉又陌生,季平琰脸上的肌肉顿时微微搐动了一下,表情已经转换成极其复杂而古怪的样子,最终他站起身来,然后就向着男子深深行了一礼:“……父亲大人。”

    与季平琰不同,由于过往那番经历,梵劫心此刻却是有些身心恍惚,自己这是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人了?眼下看着这一幕,面对着这个人,忽然就有种说不出的失神,当初年少之际,纵然满心不甘,但在现实的面前也终究不得不放手,将曾经的一切记忆都缓缓窖藏起来,任其被酿成一坛味道复杂的酒,而让自己去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轨迹,曾经夜深人静之时,也有不甘与痛苦时时侵扰心头,虽然多年过去,许多东西都不免渐转淡然,然而又怎能说是已经真正不在意,或许正是因为那是最初也最真的倾慕,才令人这样念念不忘,这种感觉,连已经同床共枕多年的季平琰都不能让他生出,尽管知道不该,但此刻心绪一起,不知不觉仍有绵苦轻涩滋味缭绕心中,这种感觉,如此微妙又如此艰难,若是换作平日,很快就会冷却,可如今却是此人就在眼前,若非一点清明尚在心头,只怕一声旧日的‘映川哥哥’已是脱口而出,饶是如此,梵劫心也已是气血微涌,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师映川亦是心情微微波动,他走到季平琰面前,将长子扶起,细细端详,他平生有二子,尤其是这个长子,与他相貌最像,依稀就是当年的自己,此时见其风仪姿容气度,又比当年多了几分成熟老练,只叹天意弄人,父子之间聚少离多,自己为了种种不能抛却的东西,淡了亲缘,现在父子终于相见,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一时间师映川收敛心情,轻轻一拍季平琰的肩膀,道:“好,回来就好,你我父子一向骨肉分离,现在总算是团聚了。”一转眼又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梵劫心身上,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梵劫心亦是无言,只欠身一礼,既而就唤了纪桃过来,道:“……这是你的祖父,快问好。”

    纪桃听了父亲吩咐,黑亮的眼睛又是好奇又是带着小孩子式的羞涩去看着师映川,乖巧地道:“祖父……”师映川低头望着这将粉雕玉琢的女童,想起那个桃花般的女子,心中微涩,俯下高大的身体,将女童抱起,道:“你叫香雪海是不是?这是本座给你取的乳名,你知道么。”纪桃点点头,声音稚嫩地道:“爹爹说我的名字都是祖父取的。”纵然对眼前的男人没有印象,可对方与父亲相似的容貌令她并不觉得陌生,反而不知道为什么,有隐隐的亲近之感,师映川闻言,脸色柔和地道:“好孩子……以后在祖父这里,必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一时众人分了主次坐下,师映川接过皇皇碧鸟递来的茶,目光落在如今修为被封住的季平琰身上,道:“本座知道你心里埋怨,不过此事都是为父与梵殿主一手所为,劫心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已罢了,你二人做了多年夫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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