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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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都夜话-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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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却让他微微噫了一声,无他,只因像片的主角还是那女子,但装束和背景却完全变了。
  象是在三十年代的舞会上,那女子头发烫着当时流行的波浪小卷,穿一身摩登的旗袍,足蹬细跟高跟鞋,白玉般的手上执一把掐金檀香扇掩住半个下颔,似笑非笑,风情万种。
  张传玺眉尖微微一跳,又去拿第三个。第三张象是在一个机场,那女子手捧一束鲜花站在飞机舷梯前,打扮越发时髦,身上穿着洋装,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
  第四张她的装扮变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港澳台顶顶流行的小上衣配紧身马裤,一架蛤蟆大墨镜架在头顶,看着佻皮得紧,背景竟象是在香港跑马场。
  张传玺吸了口气,缓缓道:“你们看出来了没有?这几张照片至少跨了五十年,但她却一直都没有老。”
  张传莹迟疑了下,提出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几代人,只是长得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可能,基因遗传不可能象到这种地步。你看,这眉间的痣在同一位置,还有这三庭五眼,尺寸几乎完全一样。这绝对是一个人,而且就是赵萱萱!”
  他这么一说张传莹就没话说了,他把第五张拿给他,这第五张却是一张婚纱照。
  之前的照片都是单人照,而这张婚纱照终于出现了赵萱萱之外的第二个人,一个男人。
 
    ☆、第 34 章

  照片看来是在很正规很高档的影楼拍摄,一对新人女的坐着,男的站着,男的高大,女的美貌,若单看外表只觉十分般配。但这张照片给人的感觉又有点怪怪的,张传玺端详了很久才猛然一下悟出怪在何处——这对新人,没有幸福感!
  之前的几张照片赵萱萱都是笑靥如花,看得出当时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开心,然而这一张,虽然也应景地微勾唇角,但眼底流露出的却始终有种忧伤的味道。
  忧伤……难道是因为这个男人?!
  张传玺定睛细看,只见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很正式的三件套西装,身高腿长,不苟言笑,站在赵萱萱身旁握着她一只手,身材笔直得犹如一杆护卫她的标枪。
  张传莹紧盯着这男人,点评说:“她老公的腿也很长啊。”
  张传玺嗯一声,若有所思。
  她的老公,她的儿子,以及凶手,都有腿长这个特点,凶手和赵萱萱有关系是无疑的了。可倒底是儿子继承了父亲的身高优势,还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儿子这个人?赵萱萱之前能一直不老,这男人会不会也跟她一样?
  张传玺越想越觉纳罕,不由得又细细多看了那男人几眼,这一看不知怎的就有点心惊起来,只觉这男的越看越眼熟,竟象是在何处见过。
  “奇怪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张传莹一听来了精神:“你见过?!在哪里?!”
  “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觉好面善……”说着忽然想起王锦来,忙转头问道:“嗳,你有没有印象?”他一边问一边很自然地去看他,却猛然发现王锦盯着那照片,脸色十分可怕。
  他这反应让张传玺顿时愣了,不知所措地同张传莹交换了个眼神才分外小心地问道:“怎么,你认识……?”
  王锦长长地吸了口气,有些困难地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满眼都是认知被颠覆的震惊与茫然。
  “是……长老……”
  张传玺一怔,反应过来一句话脱口而出。
  “卧槽!你是不是认错了!”
  王锦喝醉了似的,微微晃着头:“我,我也希望……”但这么熟悉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张传玺大惊之下连忙将照片拿近了点仔细辨认。他对长老并不熟,总共加起来也只见过那么两三次,但印象中对方是个成熟又风趣的管家型人才,绝不是象照片里这样冷峻沉默,更想象不到他会是做下这等伤天害理大案的凶手,一时间思绪竟如一团乱麻一般。
  张传莹见他俩反应都这么大顿时狐疑起来,视线轮番在他俩脸上扫视,咄咄问道:“长老是谁?”
  王锦不答,忽然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转身便走。张传莹厉声道:“去哪儿!”他疑他要去通风报信,正待上前阻拦却被张传玺先一把拦了,沉声道:“让他去……没事的。”
  王锦这一去便直至深夜,回来时张氏两兄弟还在客厅里低低地说话,见到他便都住了口齐齐看来。张传莹到底年轻,一时按捺不住,站起来便想兴师问罪,倒是张传玺敏锐地发觉王锦的情绪非常差,忙适时地将他一拉,摇了摇头。
  “哥!”张传莹明显感觉到他哥对这妖怪的偏袒,恼火地抗议,但奈何张传玺坚持,只得恨恨地一跺足,甩手去了。
  走出门口他有些恨气不过,也是多留了个心眼,顿了顿便悄悄回头看去,这一看却看得他眉毛一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只见张传玺站在王锦面前神情有些担忧的样子,而坐在沙发上的王锦呢,竟然抱着他的腰把脸深深地埋在他怀里,一副想从他这儿寻求安慰的模样。一直以来怀疑的事情得到了证实,这两人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张传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皮肤,他虽然怒极却并未失去理智,数秒之间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险恶的念头。最后他心中不知作了什么决定,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只神情冰冷地往里面瞥了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屋内二人自然不知道这小插曲,此刻张传玺的注意力都放在王锦身上,他很能理解这事对王锦造成的冲击,因此也难得温柔地问出一句:“……怎么了?”
  王锦的声音有些发闷:“长老,不见了……小妖说他根本没回去……”
  张传玺心中咯噔一下,沉默不语。
  这时节失踪可不是什么好事,会让人很容易就和畏罪潜逃联系起来。张传玺想了想,问道:“那他会去哪里呢?除了这里和你们山里的洞府,他还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王锦抬起头,神情有点儿绝望。“我不知道……”
  一直以来他只管闭关修行潜心问道,府中万事均交由长老,长老于他亦师亦友,有什么事唤一声,对方就会忠实地出现。
  太习惯这样的存在了,所以直到出了这件事他才突然一下发现,原来他对他竟然一无所知。
  ——在他不履行长老职责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
  ——他对人间事务如此熟悉,在人间待过多少年?落脚在何处?漫漫时光,如何度过?他遇到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有没有与哪一个人发生过感情,结局又是如何?
  他竟然全不知道。
  张传玺咬了咬下唇,揣测说:“会不会……那个人并不是长老,只是人有相似?”
  王锦闷了一会儿,沉重地叹出一口气。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其中实有几个巧合之处。”
  “哦?”
  “你还记得赵萱萱鞋上绣的那两条小青蛇吗?”
  “自然。”
  “我后来想起来,长老的原身,就是一条竹叶青。”
  “……”
  “还有赵家那些古董。”
  蛇族跟他们的近亲龙族一样,特别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再加上他们长年出没在深山地下,那些金矿啊银矿啊古墓啊,进去就跟玩似的,很容易就能搬出些值钱的东西来。
  张传玺心中的疑云也有些重了,可嘴里还是在替长老说话:“那,你们少说也认识几百年了,你觉得他是不是那种人呢。”
  王锦沉默许久,好一阵才缓缓道:“我自然不愿相信,只是这种种疑点,却让我有点不确定起来……”
  闻言张传玺也沉默了,良久才点头叹道:“好吧,无论如何,先想法子把他俩找出来再说。”
  “嗯。”
  接下来几天便是铺天盖地的搜寻,白道黑道,人间妖族,能发动的渠道都发动了,终于这一天,事情出现了转折。                     
    
 
    ☆、第 35 章

  那天张传玺和王锦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感觉有点不对。前几天张传莹搬去了酒店,但两个小孩呢?平时放学回来家里闹得几乎要翻天,在一楼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今天怎么却这么安静?
  而越往楼上走这种感觉就越明显,两人不由交换了个视线,提高了警觉。站在门口王锦想了想,先把张传玺拉到身后才慎重地慢慢推开门,一开门便看见长老不知何时来了,正束手站在客厅,冲他们温和地一笑。
  “……大王,回来啦。”
  这和以往一样的招呼让王锦一瞬间百感交集,但同时他也知道,眼前这个长老恐怕已不是他所认知所熟悉的那个长老。
  “……两个小孩儿呢?”
  长老微微笑道:“在里头睡着呢,有些事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不是么?”
  这答案让张王二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还好,长老至少没准备拿两个小孩作文章。但他后面那句话又似隐隐承认了一些什么,一瞬间王锦心头莫名地复杂,双眉一轩有些恼怒地质问道:“犯下连环案的,倒底是不是你?!”
  长老安安静静地,居然还轻轻笑了笑。
  “是。”
  “……”虽然早就有所怀疑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王锦还是觉得受到了巨大冲击,见他脸上霍然变色,长老不由注视住他,缓缓笑道:“我自觉掩饰得并不算天衣无缝,也露过几次马脚,但大王却从没对我生过疑吗?”
  王锦看着他,有点儿茫然,长老笑着提醒道:“比如法院那次,你能进,我却不敢进……还有传璧给小年的护身符,我一碰就烧了手……”
  那些当时忽略了的细节一经提醒王锦就都想起来了,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只觉惊心动魄。
  “我,我以为,那是你不专心修行,以至修为低下……”
  长老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摇头叹气:“哎,大王你还真是这么信任我……我哪是不想修行,我那是习了邪术,所以不能再修正道了。”
  王锦既生气又痛心,握着拳头道:“为什么?你之前修正道修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学那种伤天害理的邪术!是不是因为赵萱萱那妖女?!”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长老露出愕然的表情,就连张传玺都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偷偷转过脸去。王锦这话说得活脱脱似旧时那些护短的家长,家中有人犯了错,必定是受外面奸人勾引。再说了,你自己都是妖,凭什么骂人家是妖女。
  长老估计也觉得好笑,笑了几声脸上渐渐露出丝温柔神气,沉吟着道:“萱萱不是妖女,我和她……唉,或许就是冤家,只是不知上辈子究竟是她欠了我多一点,还是我欠了她多一点,以至今生纠缠不清……其中瓜葛,真个是说来话长。”
  王锦不假思索道:“别管多长,你说便是!”说完猛一下想起来,这可不是以前听长老讲故事时的开场白?
  长老估计也是想起了旧事,微微一愕后脸上便露出隐约笑意。但那笑意稍纵即逝,沉吟良久才追忆着说道:“赵萱萱……她本是我的封正人。”
  他忽然提到一个十分偏僻的词,张王二人不由一怔,然后猛然一下才反应过来。
  封正,在有些地方也称为封阵、封赠,虽然字不同,但大概意思差不多,最简单最通俗的理解就是:人,为妖怪册封正名。
  修行之路非常漫长,往往需要潜心修炼几百年才能略有小成。而不管是什么妖,修行首先要修成人身,能变成人了才能进行下一步。但变成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必须要得到人类的认可才行,这种认可,就叫封正。
  妖怪讨封正的传说各地都有,内容也大同小异,最常见的就是说某地某人早起下地干活,田埂间遇到一个小孩子(这是只黄鼠狼精,因为个头大小,所以只能变成孩子)。天色朦朦亮农夫也看不清那小孩的模样,但那小孩会问他:“大爷大爷,你看我象什么呀?”倘若这农夫莫名其妙地问一句‘象什么?就是个人啊!’好,那就成了!妖怪欢天喜地而去,事后必有报答。但倘若那农夫心情不好,怒气冲冲地回一句‘象你妈个棒槌!’那这妖怪可就要哇一声,当场泪奔了。前功尽弃,回去再重新修炼几百年吧。
  ——为什么人类会有这种封正妖怪的能力呢?
  这个年代久远已经不可考了,如果一定要找个说法那只能说是人为万物之灵,所以人类的语言带有一种神奇的灵力,这种灵力如今在某些领域被称之为‘言灵’,如果你觉得言灵这种说法太过虚无飘渺,那你可以想一想,‘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种俗语是怎么流传下来的,还有为什么当人们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后总要呸呸呸几声,然后马上加一句:“坏的不灵好的灵。”
  总的说来,这就是人类语言的神奇之处。
  好了,了解了什么是封正我们再来看看长老的故事。
  不得不说,长老真的很悲催,他悲催就悲催在讨封正讨了两次还都失败了。
  第一次时他高高兴兴地打扮成一个书生模样,守在山口翘首以盼——由于他修行的那座山实在太过偏僻,只有一个樵夫会每隔几天上山来砍柴,所以他决定就向这个樵夫讨封正。
  等啊等,等啊等,不知为什么那樵夫却一直都没有出现。维持人身也是很累的,长老等累了就变回原型休息,休息了一会儿担心那樵夫会突然出现又赶紧变回人型。就这样变来变去地等了好几天,终于那樵夫上山了!
  当时长老自是欣喜若狂,赶忙整了整衣冠学着人的样子文绉绉地一拱手:“这位兄台……”孰料他话未说完那樵夫看见他就象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妖怪啊——!”落荒而逃。
  “……”
  好吧,他一时太激动只变了上半身,下半身的蛇尾露馅了……
  难过地回到洞穴,长老伤心了几天后抹干眼泪决定继续修炼!他天资颇高又勤奋,如此这般苦苦又修了个几百年,终于又能变成人了。
  这次他不敢再轻意尝试,决定要慎重点,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那日天气甚好,长老盘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眯着眼睛思考他的封正大计。春日暖阳晒得他有些昏昏欲睡,脑子里也渐渐成了一团浆糊,正打盹间忽然隐隐听到有人语笑声渐近,顿时心中一凛,猛然一下惊醒过来。
  正待要避开却见一行人已从山弯处转了过来,看服饰应是一群出城踏青的学子。长老心知不妙然而却是来不及了,果然,对方一晃眼瞅见它顿时失声惊叫:
  “好大一条蛇!”
  长老:“……”
  两次封正都失败,长老简直要泪奔。好在他是条坚强又励志的蛇,所以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悲伤,决定再次从头来过。
  倏忽又过去了几百年,他第三次可以向人类讨封正了。
  这一次长老是真的怕了,是以迟迟不敢行动。他一边怕一边又很期待,发誓这次如果有人封正了他那他一定会尽他最大的能力报答对方。大概是他坚持修行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在不久之后,他终于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赵萱萱。
  长老记得很清楚,那也是一个晴朗春日,满城杨柳绿如烟,画出清明三月天。这样的好天气,城中百姓都纷纷放下平日的生计,出城踏青来了。
  人类频繁出游,动物们自然要躲着点,长老便远远地避在一处破庙地底下休息。原本这角落颇为偏僻没什么人来的,但偏偏今日却不同,过得一刻竟有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却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女提着裙子一路欢笑着奔了过来。
  这些女孩子平日都在家中拘着,难得今日被允许出来,是以十分开心,一边叽叽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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