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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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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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贸然说:“程家,程将军他们家。”
  小护士道:“哎呀,真是这样嘛,那你一定认识程医生啦。”
  李贸然说:“认识认识,可他不是也在这家医院么,怎么我找了好久都找不见他?”
  小护士说:“你不知道么,他早不在这里啦,城里新开了一家日本医院,程医生上哪里做研究去啦。”
  李贸然几乎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日本人的医院?”
  小护士说:“是呀,他年前就跟那家院长的女儿好着呢,听说最近就要结婚了。”
  李贸然问:“那程将军呢,程将军知道这件事情么?”
  小护士说:“怎么能不知道呀,程医生还因为这个跟医院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估计是闹的父子不合了吧……”
  话没说完,诊室外面来了打针的病人,微微的把门推开一些声响,那小护士就瞬时收住了嘴,伸手来推着李贸然道:“行了,给你打完了,你赶紧的继续巡逻去吧。”
  “哎,好,好。”李贸然嘿嘿的笑,起身往诊室外走。
  诊室外面是一道雪白的走廊,这走廊一直通往住院区的病房。另一端,开着大门,是医院的入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之后,几个医生护士拥着一辆推车往里面跑进来,还有几个哭得泣不成声的妇女小孩儿跟在咕噜噜作响的车轮子后面。
  一群人跑得东倒西歪,廊上的病人和医护人员纷纷主动自觉地往两边靠。当中有个小姑娘躲不及,一歪身倒在地上,李贸然怕她受伤,冲上去把她抱了起来。当他抱着小孩儿站在墙边看那辆快速移动的推车消失在拐角时,他听见那个小姑娘软软的说:“叔叔,你是不是哪里疼啊?”
  李贸然摇摇头:“没有啊,叔叔不疼。”
  小姑娘伸出手摸摸他的脸,歪着脑袋认真的问:“那你为什么要哭呀?”
  李贸然还是摇摇头,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说:“没有啊,叔叔没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关于程白的消息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出现在报纸上——有个美利坚来的大老板专门出钱给他开了一间研究室。研究室设在那家新开的日本医院里,一起刊登在照片上的还有个面容姣好的高个女人。小护士告诉李贸然,这就是程医生的未婚妻。
  李贸然看了半天,对手里拿着报纸的小护士说:“真好看。”
  听出他语气里似有若无的遗憾,小护士咯咯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面带揶揄瞟了他一眼道:“哎呀,你们男同志就是这样,只挑着好看的说好看,好像别人不知道、不会看一样。”
  李贸然附和似的点点头,站起来往诊室外面走,这时小护士坐在白椅子上问了一声:“你又出去巡逻呀?”
  李贸然把门边的水壶提起来了:“今天水房只供到四点,我要早出去,好预备晚上要用的热水。”
  在短暂的和平时期里,天空总是蓝的好像一张无忧无虑的水彩画,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是通透明亮的。
  李贸然慢吞吞的在长廊上走,沿途的白布窗帘外,一阵阵掀来潮热的风。
  这一年的夏天特别长,长得仿佛白昼与黑夜都被人抓在手里拉了又拉,扯了又扯,最后勉强的捏出个几欲变型的黎明作为白与黑的分界线,也成了生活的另一种刻度。
  无限延伸的单调与漫无目的中,李贸然考虑到了不久之后可能降临的死亡问题。那通常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或许是一粒呼啸的子弹,或许是一场轰然降临的大爆炸,反正总有一天,战壕里的黄土和草屑会成为他生命里的最后的休止符。
  离开医院回部队之前,他带着托人买的礼物去看程将军,说是看,但正常来说多半是见不到人的。
  然而自从苏参谋死后,程将军就成了个半隐退的状态,所有事物都叫给程瑞尧来处理,他本人只负责专心的在花圃里看看花,或者站在院子外的大树下,仰面朝天的数数天上飞来的麻雀。
  这样百无聊赖的时候,李贸然来了。
  程将军很高兴,不管是镇定自若的表情,还是故作冷淡的言辞,无一不暗暗的向外传递这个信息,他说好啊白小子,你居然还能想起回来看我。
  他眼前的李贸然长高了,身体也结实了,剃个毛刺刺的寸头,面孔是健康发亮的小麦色。
  程将军很不满意,虎着脸说:“丑,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简直黑得跟煤球一样。”看见对方在自己面前露出腼腆的笑容,他又有了新的不满,“还好牙是白的,不过牙白更糟糕,越显出脸黑,怎么搞的,晒得这么黑。”
  两个人一递一句,李贸然频繁点头,不管程将军说什么他都应,嘴里除了嗯就是嗳,并没有其他句子。
  良久之后,程将军说:“白小子,你还回来么?”
  李贸然楞了一愣,回道:“将军啊,你看我这粗手粗脚的样子,回来还能干嘛,替您刷浴缸么?”
  程将军很豪气的摆摆手:“不不,不要你擦了,你太大,进了浴缸连个来回都不好打,还怎么擦?”
  李贸然笑起来:“所以您就让我安安心心的留在部队里吧。”
  程将军说:“白小子,你不怕死么?”
  李贸然很仔细的想了想说:“以前怕,后来是没空怕,现在,现在已经不怕了。”
  在见到程白之前,他是舍不得死,现在已经见到了,虽然只是新闻报纸里的只言片语,只是印刷并不清晰的黑白照片,但这也足够了。
  他甚至庆幸自己并没有在医院里真实的与他相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他会说什么,说我一直都注意着你的消息么,还是说我每天都想着你,我想你,太想你了。
  对话进行到尾声,屋里渐渐没了声音,大概是回忆让两个参与者都感到了疲倦。李贸然起身说,将军啊,我该回去了,不然晚了怕搭不上车。
  程将军说,怕什么,没车我派人送你回去。李贸然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便笑着推辞,走到门口一只脚都踏在外面了,后面程将军忽然低声的问了一句:“你见过二少爷了么?”
  李贸然穿着便服的后背僵了一瞬,扭过脸说:“报纸上不总是登他的照片么,也不用特地再见了,再说二少爷也忙……”
  程将军打断道:“你去见见他吧。”
  老人眼中期许的目光使得李贸然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迟疑片刻,他用力的点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长达半年之久的休假结束,李贸然第一个见的是程瑞尧。那阵子他住在东面的程公馆中,上面是米白的西式二层小洋楼,底下挖了地窖,改造成避难用的防空洞。与防空洞相连的是隔壁一间珠宝行的仓库,而特殊的情报机构就设置在这个仓库里。
  李贸然把所有的资料交给文书,很快就被人带到了后院那个带着大泳池子的西式花园中。
  这是个晴朗的夏日清晨,太阳还懒洋洋的把自己裹在棉白的云朵里。
  李贸然走过乳白栅栏隔出的小路,在茵绿的草坪中央看到了程太太。
  程太太笑道:“小李啊,你来了?”带有钻戒的手秀气而精致的往耳后掖了掖黑云般的头发,她弯下腰去抱起地上的女儿,“你们师长在换衣服呢,一会儿就来了,你先坐会儿?”
  李贸然点点头,在她的指示里走到旁边的一支阳伞下。接着程太太就走了,一手牵着女儿程婉於,连衣裙随着高跟鞋一摇一摆的飘向米白的大房子。
  李贸然这一辈子见过的女人有限,尤其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并且容貌姣好的富家小姐。程瑞尧的妻子傅雅珍是一个,而另一个则是把小铃铛交在他手里的日本女人——东野妙子。她是程白在医学院里认识的女学生,她的父亲当时在那所学校任教,而程白则是他的得意门生。
  站在阳伞底下看着傅雅珍和程婉於越走越远,李贸然怎么也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他也会收获一个这样小小的,却漂亮的像朵花似的小铃铛。
  小铃铛笑起来尤其好看,两支辫子垂在圆乎乎的耳朵边,用脆脆的声音叫他,爸爸,爸爸。
  见过程瑞尧之后,李贸然依旧回部队去,他的队伍此时已经开到了长沙边境。为了赶时间,他马不停蹄的坐了好几天的军用卡车,车子头也不回的在山路上颠簸狂奔,他的心也一道颠簸难平。
  程瑞尧说程白为了他的研究事业,已经跟程家断绝了亲子关系,他现在不姓程了,继承了那个日本教授的衣钵,他改姓东野,叫东野白。
  李贸然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感想,他只是沉默无声的,看着程师长把那张金红烫印的结婚请柬丢进垃圾箱。
  并不宽敞的驾驶室里,除了司机还有个十七八的勤务兵,看着李贸然脸色不太好,小勤务兵忍不住劝他,李连长,要不你先睡会儿吧,一会儿到了休息的地方我再叫醒你。
  李贸然说,不睡,睡不着。
  勤务兵说,那多累啊,你身体又刚好,还是歇歇吧,不然到了前线,可就真是一点打盹的机会都没了。
  李贸然沉默,两只血丝遍布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汽车玻璃外飞奔不止的景色,半晌才低声的回应说,我再看看,再看两眼。
  尘土沙沙的从车轮底下翻滚而过,月亮慢吞吞的升起来半颗,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掩藏在山体之间。
  李贸然想,终于到了这一天。先是离开将军府,再到离开省城,终于也到了他离开程白的这一天。
  隔着汽车玻璃,他感到有两个世界正在慢慢的交汇。
  外面的和里面的,这两个世界里都有程白。
  不同的只是里面的程少爷鲜活可爱,翻脸跟翻书一样快,会任性会撒娇,还会在打不过他的时候撒泼耍赖。而外面的程医生却成了一片僵硬的黑白,带着一板一眼的油墨香,不说不笑,只透过淡黄的报纸默默凝视。
  两个都是他的程白。
  随着悄然游动的浮云,两个人在李贸然的眼睛里汇成了一个影子。两张相似的面孔,却用着截然不同的表情。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程将军的感受,那种既复杂又痛苦,却又偏偏连血带肉,痛不欲生的感受。
  程将军托他去看二爷,他没有去,这件事成了他一生的遗憾,直到半年前老爷子因病去世。
  参加完葬礼,他在一家小酒馆里遇到了程白,是不期而遇。程白喝得酩酊大醉,多年不见,他脸上这时候已经架起了眼镜,只是因为醉酒的关系,戴得有些歪。
  李贸然从他身边过的时候,他正被一个跑堂的扶着往门口一辆黄包车上坐,偶然一眼瞥见李贸然,就哑着声音叫了一句,小李。
  夜风裹着他发红的脸颊,酒馆门口的灯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李贸然看着他眼镜上方的眉毛慢慢的皱起来,皱成一种半痛苦,半彷徨的表情,接着又听他哑着喉咙叫道,混账东西!
  这一声,声音不太清晰,被风吹散了刮远了,竟有些喃喃自语的意思。李贸然站在原地,几步的距离仿佛成了天与地的距离。
  这时候车夫问:“先生去哪儿啊?”
  跑堂也问:“东野先生,您去哪儿啊?”
  仅一句话,程白眼里的光顿时就熄灭了。一只手挡在面前扶了扶眼镜,他迅速的坐到黄包车里,然后用一种平稳而低哑的声音向车夫报出个了一个地名。
  车夫爽快道:“好嘞,您坐好!”
  黄包车的轮子格拉格拉,压着水泥地面一路作响,很快,那声音也被路灯之外的黑暗悄然湮没了。
  跑堂的见李贸然立在当地没有动,便热情的招呼他进去喝酒,他那时候已经戒酒了,条件反射似的,自然就摆手拒绝。然后走过酒馆好几步,竟又鬼使神差一般的停了下来,抬头对着那亮有灯泡的店招发了几秒钟的呆,终究还是应了跑堂的邀。
  这之后,他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总是满头冷汗,然后口干舌燥的就要找酒来喝。他始终都忘不了那一晚在小酒馆里喝过的味道。滚烫浓烈的腥辣刺激着舌根喉道,之后是阵阵涌动的燥热,好像味蕾把他身体里潜藏的痛苦都一道挖掘了,开发了,然后顺着食道汩汩的进行吞咽。
  他起来拧开灯,手忙脚乱的翻开酒柜找酒喝,酒柜里有一瓶高级洋酒,是前阵子程瑞尧叫人给他送来的,说是为了庆祝胜利。是啊,他差点忘了,他们刚刚顺利截获了一大批生化武器。消息大概来自很早之前,程瑞尧早就得到风声派人做出反应,而就在前几天,他们终于成功了。不但阻止了一场可能爆发的大面积死亡,还一举将作为据点的那家日本医院进行了捣毁。
  整间医院都空了,医生,护士,所有的人,一个不剩。
  李贸然端着酒杯和酒瓶,开始来回的在屋里走动,声音惊醒了隔壁的小铃铛,小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门口探进脑袋来:“爸爸。”
  脆软的童声刺得李贸然浑身抖了一下,酒太辣了,辣得他眼睛有些湿润,扭身l望着小铃铛,他温柔的应了一声:“嗳。”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程白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拖了这么久也真是很想死啊。新坑暂时还么激情么灵感,让我去好好休息一阵子。回头见啦姑娘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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