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轶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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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轶事(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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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佟玖终是抵不住醉意,翻了个身,睡去了。
  这边跨院里,富察沁为济兰脸上的痱子擦着药膏,道“长了这一脸的痱子,怎的还不晓得忌口呢?吃了酒也就罢了,还吃羊肉,这下看谁难受!”
  说完怒气冲冲的对跟在身边捧药的妹妹富察米斥道“站一边去,这不用你伺候,整日的让你跟着她,就光顾着自己逞嘴看乐子?本分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富察米偷偷的吐了吐舌头,跟济兰对了对眼神儿,济兰也撇了下嘴,一句不曾回。
  “二爷,奴婢虹筱求见。”这时,门外传来虹筱的声音。
  “啊,还真来了。”富察米连忙拿了桌上的假胡子,为济兰贴上,济兰整了整衣衫,边往里屋走着边低声吩咐她们两个道“你们出去,传她进来说话。”
  富察沁看着手里才抹了一半的药膏,无奈又劝不住济兰,草草的收拾东西,推门出了去。
  “哦,虹姐儿,我们二爷请你里面说话。”富察米做了个“请”的手势,等虹筱进去后,自己出了来,将门掩上。
  虹筱见外屋没人,袖子里的手攥了攥,往里屋走去。
  济兰正靠在床头,佯装着漫不经心的单手揉着头,虹筱在门口施了个礼。良久也不见济兰言语,遂开口道“二爷,我们哥儿做点买卖不容易,只要二爷肯帮扶她,让虹筱做什么虹筱都愿意。”
  “过来回话。”济兰拍了拍腿边的床。
  虹筱走了过去,坐到济兰身边,虽面上极力隐忍,却难掩身上的僵硬。
  济兰扬了扬手,从宽大的袖子中露出手,探过头到端坐在身边的虹筱面前,伸手解着她颈下领子上的盘扣。虹筱本能嫌弃的推了一把近在咫尺济兰的脸。
  这一推力度虽是不大,可恰巧推在了济兰的假胡子上。方才她脸上涂了药膏,富察米粘的又匆匆忙忙。所以,虹筱这么一推,刚巧把济兰脸上的假胡子粘到手上,代了下来。
  “二爷,您——!”虹筱看着面前面白无须的傅二爷,意外的张了张嘴,再看她脸上都是通红的痱子,忙道“您这是生了痱子了?”
  “唉,这人呐,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济兰见自己败露了,有些窘然,朝门外喊了声“小米。”
  富察米推门进了来,快步到里屋,看到眼前的情景,忍俊不禁的道“小姐,您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之后朝虹筱客气的一福身道“虹筱姐姐,我们小姐见您姿色过人,一时起了色心——。”说着说着,又是笑了出来,险些乐岔了气。
  这时富察沁走了进来,拉过虹筱的手道“好妹子,我们主子和家妹向来贪玩,今日的事,不要记在心上。”
  虹筱拧着眉毛,立在那不言不语。
  济兰清了清嗓子,道“我虽不是什么傅二爷,但我是如假包换的富察·济兰。虹姑娘蕙心兰质,想必也知道,你们家主子的买卖,离不得我。所以,回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虹姑娘应该比我清楚。”
  “主子——。”富察沁扯了扯济兰,见劝不了,又笑着对虹筱道“是了是了,主子觉得虹姑娘蕙心兰质,有意结交。方才的冒犯处,望虹姑娘就不要介怀了。”
  虹筱看也不看济兰,对眼前的富察沁沉声道“我们做下人的命如草芥,谈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相交更是高攀不起。只是一点,我们玖哥儿自幼体恤下人,听人规劝,从未仗着自家的财势一味的胡缠过。做下人的伺候这样的主子,纵是万死,脸上也光彩。”
  说完朝济兰施了个礼,转身出去了。富察沁紧跟着送了出去,留下富察米看着自家主子的脸阴晴不定,变了几变。
  虹筱才出门,就见华景赋抱着双臂倚在院门口,看她出来,转身便悠悠的走了。 
  “你去了是不是?”虹筱出了跨院,回廊口佟玖立在那,直直的看着她,正色道。
  “怎的就醒了?”虹筱走过去,朝她笑了笑,扯她往回走,若无其事的道“我才从小华那回来。”
  “你别蒙我!”佟玖甩开虹筱的手“我问你是不是去姓傅的那了,他把你怎么了?”见虹筱不回,怒气冲冲的就要往跨院去
  “没有没有,哥儿!”虹筱提了提声音,赶紧死死的拽了几把,才拽住要走的佟玖,喘了喘粗气,方道“姐的话,你不信了?”
  佟玖迟疑的上下看了又看虹筱,的确未看出不同,这才做了罢。
  随着虹筱往正房走,进了正房站定后许久才道“佟家,就剩咱俩了。除了你,我没有亲人了。”
  “又说傻话。”虹筱敲了下她的头,给她泡着茶道“我本就是个下人,承蒙你不弃,有了今日。这院子这铺子里的大伙儿,但凡你拿他们当了自家人,他们也会如我般,待你如亲人的。”
  佟玖埋头喝着茶,用杯盖遮住自己的眉目,鼻音有些重的道“以后你就在后宅经管府里的内务,前面有我,不用你操持!”
  虹筱顺了顺佟玖耳边散落的发,拿着笑眼瞅着她,宠溺的道“慢些喝,烫。”
  济兰这边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正事上一直未疏忽过。
  张家的事,她早在京城时已然上下都通好了气儿。只待不消月余结了案,随便想个法子张明和便能从狱里私放出来,跟他们家人远走高飞。包头府山高皇帝远的,牢房里没个把个人,是不会有人过问的。
  济兰此次来,自然不全是为了给佟玖办事,佟玖建了驼队她早就知道,这次亲眼看见方觉得可信。眼瞅着就要到关外收药材的季节了,她也是时候着手安排安排自己的人在关外开分档了。
  第二天一早“东家,那位傅二爷一早就不辞而别了,小的收拾房间时,看他给您留了信。”小伙计递了信来。
  佟玖展了信,上面不过几行字,大意是张家的事月底就会有结果,让他稍安勿躁。自己往兴安岭长白山处收药材去了,归期未定。
  又过了没几日,佟玖在达正昌开档时,见对面的胭脂铺典当行不知什么时候关门歇了业,连牌子都摘了下去。更奇的是,一群工匠模样的人,正砸着两家店面中间的墙。
  “呦,这是要拆房啊。”掌柜的见东家在门口看了半晌的热闹了,得了闲暇,也过来陪着瞅着,搭着话。
  佟玖手里剥着干果,道“这傅二爷去了长白山收药,按照咱们俩家儿先前签下的契约,咱得负责把他收回来的药材运回他们关内的各地分档。”
  “这事儿我知道。”掌柜的点头“东家有什么打算?”
  “先前借的银两一直没动,现在是时候到各牧场收牲畜和皮货了。你去招些壮劳力,把咱从江南带来的茶砖丝绸米面装上,我要从科尔沁北上龙江府。”佟玖嚼着核桃仁。
  “东家,从开档到现在,咱包头府的生意蒸蒸日上,除了上月给驼商们的开销和卖出去的,咱从江南带来的存货可不多了。您要再带走,包头府和绥远城的买卖怕是没货卖了。”掌柜的让伙计拿来存货簿。
  “去修书,缺什么暂时让关里的顺德府和承德府分档马上运过来补上。”佟玖翻着存货簿,往铺里走去,心里想的则是怎么把从江南到关外这条商线全盘调度好,如若包头府拿了顺德府的货,分档之间要怎么入账销账。
  佟玖苦思冥想了几日,也不得要领,没个头绪。再一抬头,看到对面之前砸墙的店铺,已然盖起了江南才特有铺面门楼,上面端端正正的挂起了养正堂的牌子。
  “嗯?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啊。”佟玖回身招呼来为调货忙的焦头烂额的掌柜。
  “东家,要我说谁家这么财大气粗呢。收了对面半条街的铺面,并成一个档,这不,养正堂。”掌柜的咕咚咕咚的喝着茶,抹着脸上的汗。
  佟玖仰头,看着被养正堂门楼遮住的日头,没再言语。
  那日早晨,济兰离开达正昌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济兰站在达正昌门口,正是此刻佟玖站得位置,饶有兴致的背手,踱步到对面的胭脂铺门口,转回身看着达正昌。
  对身边的侍从道“就在这给我建个门楼,只要他达正昌在一日,我们养正堂就挡他一天,压他一头!”说完上了马车。
  跟她身后的富察沁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主子这是较的什么劲,败的什么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佟玖这一去一回就是三个月,回来后带回大群的马匹和大量的皮毛,吩咐顺德府和承德府分档来商队,运走的马抵冲之前包头府在他们那调货的欠款,并将剩余马匹分销到关内各地。
  “东家!”佟玖走时,天气还尚热,回来时关外的天气已然渐凉。伙计们见她回来了,都热情的帮忙搬运着东西,行着礼。
  这趟去,经过克什克腾、翁牛特、喀喇沁、敖汉、科尔沁蒙古诸部,新结识不少蒙古王公贵族,添了几十家的相与,在各地先后陆续开了七个分档。
  之前虹筱一直留在包头府,是华景赋跟着佟玖去的草原。
  “前个儿啊接了信,听说你今天回来,我赶紧让小厮们杀了牛,备了好些个你爱吃的吃食。”在回廊口望了一早上的虹筱,总算把佟玖盼回来了“想你羊肉也该吃腻了。”
  揽了她有些喜极而泣的道“这一趟去,可是苦了你。”
  “苦什么?往年这个季节咱们也要到科尔沁草原的,现在的草原花香四溢,美景醉人。”佟玖笑着道“我啊倒是有点乐不思蜀了。”
  这几个月去草原,虽劳累也遇了诸多的险阻,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所到的蒙古各部,商线全部走通,各分档的运营也都很好。
  更让人欣慰的是,这大半年各档盈利赚的钱,还富察家是绰绰有余了,达正昌也从之前的亏损的局势中扭转过来。如果能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不出半年,达正昌的买卖在关外算是彻底立住脚了。
  “虹姐,我给你带了件好东西。”佟玖献宝似的从行囊里拿出个布包裹,打开后是一件貂皮大衣。
  虹筱抚着上面柔软光滑的皮毛,笑了笑推辞道“我就是个下人,穿这个怕是太惹眼了些。”
  “下人?谁敢说你是下人。”佟玖拎起大衣,抖开为虹筱披在身上,推她到镜子前“好看不好看?”
  “好看自然是好看,但这样好的东西,哥儿还是听我的,给对面送过去。”虹筱执意的将大衣脱下来,叠好裹好,塞回到佟玖手上。
  佟玖拧着眉毛道“我去这一趟,属这件是顶顶好的,这可是达尔罕王妃送给我的。富察家皇亲国戚的,什么上好的皮货没见过,咱这个巴巴的送过去,也未必就入得了人家的法眼。倒还不如咱自己留下,冬日里防防寒来的实惠。”
  “玖哥儿,她看得上看不上,那是她的事情。咱挑了最好的送去,是咱的人情和心意。况且,张家的事办妥了,咱白白得了这么大的宅子,这个人情,你忘了?”虹筱让她坐下,为她散着辫子,准备伺候她沐浴。
  “张家的事是我托傅二爷办的,跟她又没多大关系。”佟玖不满的道“你没看见他们养正堂的门楼,处处压我们一头,还不全是她的授意。”
  “哥儿你难道就看不出——。”虹筱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出来,绕到佟玖身前,为她解着马褂上的扣子。
  “看不出什么?”佟玖不明所以的瞧着虹筱,问道。
  “看不出张家的事,虽然面上是傅二爷出的力,可关系上走的还是富察·济兰的人脉。你听姐的,只要把这位二姑奶奶打点好,二爷那边儿,自然跟着就好了。”虹筱变着法的提点着佟玖。
  “而且,这会儿那二姑奶奶刚好就在包头的分档,你不是要跟他们商量运药材的事儿么,顺便就把衣裳带过去了,听话。”虹筱嘱咐着。
  “可是,傅二爷——。”佟玖不解的挠了挠头。
  虹筱苦口婆心的又道“怎么就想不通呢,就好比别人送了什么好物件来,无论是给你还是给我,咱们是不是都领人家那份好心呐?这不是一个道理么。”
  “这倒是。”佟玖点点头,将身子连头一股脑的没入浴桶里,在水里憋了会气,烫的龇牙咧嘴探出头,朝虹筱傻乐着抹着脸上的水道“我想吃面了。”
  “好,待会给你下。”虹筱舀水为她搓着头发“说到好物件,富察家的那几丫鬟近来倒是常与我走动。昨个儿,还送了许多固元膏来。我拣了几块尝尝,觉得还好,都给你留着呢。”
  佟玖摆摆手“我气血壮着呢,可不吃那劳什子,到时还要忌牛羊肉。哎,对了,待会儿给景赋送去些补补罢。说来啊,是我疏忽了。以前我想着,她一个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对吃食上应该没什么忌讳。可谁晓得,她十分不喜膻气,牛羊一概不食。”
  “草原上不吃牛羊肉,那这几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虹筱也很诧异。
  “吃草。”佟玖捋着湿湿的头发,撇嘴点头道“不过,她可真是匹凶狠的狼。”
  “人好好一个姑娘家,鞍前马后的保护着你,你这都是什么词儿啊。”虹筱被她的表情逗得一笑,拍了她肩膀一把。
  见她这般开怀“这次去看到舅舅了,他们还都好么?”虹筱试探着问道。
  “达尔罕王么?他有什么不好的。去年三月份,三表哥色布腾巴勒珠尔才与固伦和敬公主完婚。敬公主是今上的嫡出心头肉,这谁不知道?婚后又特许留在京中,这别说在全蒙,在大清史上怕是也未有过的先例。”
  虹筱叹了口气,道“哥儿也别怨王爷,当初王爷也是护不住你了。表少爷生性憨厚老实,出身又高贵,九岁时在京中当伴读时就颇得圣心,这婚事也是意料之中。”
  “他出身高贵?难道我的出身就低贱么!”听到这些,戳中了佟玖心中由来已久的那块硬伤。生母的早亡,让她在母亲的娘家变成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外姓人。
  说到这些,就不得不提一下佟玖的生身母亲博尔济吉特氏。博尔济吉特氏是顺治的养女固伦端敏公主和博尔济吉特班第的亲生女儿。
  而说到这位固伦端敏公主也就是佟玖的外祖母,那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皇族血统。其生父,是顺治的堂兄,简亲王济度。其生母,是孝惠章皇后的亲姐姐。而孝惠章皇后,也是她的养母。
  再说到佟玖的外祖父,博尔济吉特·班第的出身,说到他的祖父博尔济吉特·满珠习礼,也许大家只觉得,他不过就是个第一代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罕的蒙古亲王罢了。
  但如果提到他是孝庄文皇后的亲四哥,你就知道他的身份是有多举足轻重了。
  在佟玖八岁时,她的生母博尔济吉特氏病故了,她的父亲很快就迎娶了齐佳氏,也就是后来佟玖的养母。也在那一年,佟玖认识了表姐齐佳·木云。
  佟玖愤然的道“他的祖母是固伦端敏公主,我的外祖母不是么?还有那个什么富察·济兰,她姐姐不过就是嫁给个亲王,她算什么皇亲国戚?难道我佟佳·纳多的身上,就没流着爱新觉罗的血么!”
  “哥儿——。”虹筱后悔自己提了这些不该提的。
  最后,佟玖颓然的坐在炕边儿,任虹筱给她更着外衣,点头道“想我太1祖元妃佟佳氏后裔,固伦端敏公主的外孙,竟落个如此贩夫走卒的田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落帔的凤凰,不如鸡。”
  “哥儿又何苦这么妄自菲薄呢。”虹筱哄劝的道“哥儿方才还说,这趟去的乐不思蜀。那些个皇亲国戚的虚名,哪又抵得过你心里头实打实的开怀呢?”
  “好一个乐不思蜀,时至今日,我当真是乐不思蜀了呢。”佟玖耷拉着脑袋,说话间眼泪就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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