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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沆瀣一气-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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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沆语塞,本还疑惑的心却渐渐得到了头绪:“周……晔?”
他问的不肯定,像是怕得到答案一样,但那如出一辙的神情和语气,却又叫他不得不发问。
“周晔已经死了!”书生眉毛一扬,“我现在是妙笔逍遥的弟弟,名叫柳笙。”
王沆听出了他话中之话,心里顿时舒展开来,上下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笑道:“没关系,柳笙也好,周晔也罢,只要你现在过得好,我就……”
“就什么?!放心去死了吗?!”周晔——不,现在还是叫他柳笙比较好。他狠狠地剜了王沆一眼,却又细心地给他捏好被角,话中带刺:“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等舒晋行死了,你再殉情也不迟。”
“舒晋行?”
柳笙用鼻子哼了一声,讽刺道:“做都做过了,你竟然还不知道他名字?”
“你看到了?”王沆有点难堪,从好友嘴里听到这种话,想必是不会高兴到哪去。
“换衣服时看到的,”柳笙像是感受到了王沆的情绪,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他是凌云阁的少当家,舒晋行。”
“是吗……”王沆低声了念着:“舒晋行、舒晋行……倒是个好名字。”
柳笙好不容易缓下来的情绪又被他刺激了上来,又被他“病人为上”的准则狠狠地压了回去:“你昏迷的日子,我已经派了大量人手去对付他,宝藏那儿我也派了心腹去看着,若他敢出现,定叫他有去无回!”
“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么多人手?”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柳笙,他瞬间截住了话头,犹豫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我是太子的谋士,这朝中上上下下,能调动的人自然是不少。”
“太子?!”王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到了一半却又浑身酸痛的倒了下去。柳笙忙不迭地上前扶他,就被他一把抓住。
“你竟然还要卷入他和裕王的斗争之中?!你也不要命了吗!!”
柳笙喉结动了动,强力地推开王沆的手,看向他处:“反正死过了一次,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王沆气结,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起来特别难受。
柳笙见状,挑挑眉:“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门外逛一圈,你有事再叫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溜了出去,动作之熟悉,这么几年来净是干了这种勾当,一提起太子便成了老鼠般言辞闪烁,躲躲藏藏。
于是门内门外两个人都无奈地叹着气,同样的问题困扰着他们,有些事情,或者永远只是说的轻松,做着难。
然而就在柳笙沉默地靠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时。一抹熟悉地身影让他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王沆,”来人赫然是当朝太子——宇文治,他脸上划过一抹悲伤,“毕竟是周晔的旧识,我也不希望他出事。”
“太子当真是宅心仁厚,”柳笙略一低头,掩饰了面上复杂的神色。
“宅心仁厚就算了,”宇文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嘲讽地勾起嘴角,“倘若真是如此,我又怎么会对周晔见死不救?”
他低叹一声,随即摆摆手:“罢了,我且不去打扰他了,相关事宜,还请柳先生多多照看着。”
“自然,毕竟是恩公的旧识,我柳笙定会全心待之。”
宇文治点点头,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时的关切变成了颓唐,只能欲言又止地离开了这里。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柳笙平淡的脸上也有这么一丝破裂。
不过这点破裂远远比不上王沆的问题更让他心悸。
“你没告诉太子?”
“耳力可真好啊,”柳笙深吸一口气,无力地回道:“何必让他知道?”
王沆有点不相信:“真是这个原因?”
柳笙斜他一眼:“我不满意他当初做的事,现在想一一报复回来,行了吧!”
“既是报复,为何还变成了上宾,做起了军师,帮他运筹帷幄?”
“哼,”柳笙截断这个话题,“那你为何不让我派人去追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
柳笙抿抿嘴:“好了,别说了,你安心休养一段时日吧,我心里又分寸,若是找到了舒晋行,自会将他带到你面前。”说完,他似有些惆怅地站起来,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周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王沆盯着他的背影,眼眶渐渐有点湿润,“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为自己活吧。”
柳笙脚步一顿,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是啊。”
王沆不禁带着泪笑了起来。
这真是太好了,他转眼盯着房顶,感受从眼角不受控制地划过的水珠,配合着柳笙那带着哽咽的声音,一点点地笑出了声。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可反观江南,这间屋子里的人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京城出现的舒多、舒默也都聚集在这儿,一个正担忧地和舒博不停地说着,另外一个则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只是眉头的那点焦虑怎么都抹不掉。当然,他们的视线都聚集在一处,床上那个睡了许久都还未苏醒的人,正不断地拉扯着他们的心脏。
幸好,这样的煎熬被推门而入的舒候给打断,他身后跟着表情严肃的苏方,刚进门就被团团围住。
“小鬼头都围上来做什么?”老头没好气地冲他们吼,一手推开一个,踱步走到舒晋行床前,“该给的药都给了,这么些日子了还没醒……”
说着,他拿起张哲之的手把了把脉,良久才摇头轻叹,低声道:“看天意吧。”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舒默一把甩开舒博的手,一个闪身就冲到苏方面前,五指成爪扣住他脖子,“要是少主死了,你也别想活命!”
“舒默!”角落里的舒多注意到了苏方微微变化的脸色,立马叫住了舒默,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打掉了他扣住苏方的手,而即便是这样,只不过是片刻时间,舒默的指尖就已经有些泛黑。
舒多警戒地把他护在身后,冲苏方赔礼:“请苏大夫饶他一次。”
“饶他?”苏方冷哼一声,“你还不够分量。”
“那……我够了吗?”
众人皆是一愣,只因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还沉睡的张哲之!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盯着他看了片刻,一阵座椅碰撞的声后,便将他团团围住。
“少主!你……”舒默眼眶立马红了,紫色的手指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张哲之偏头看他一眼,放缓口气:“苏方,给他解毒。”
老头这才冷哼一声给舒默解了毒,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拿起张哲之的手,感受手下的脉搏正在一点点变得有力起来,“看来阎王爷也不愿收你。”
他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喜色,嘴巴倒还是依旧很毒,“又让你继续危害人间。”
张哲之笑笑,正想回他,就看他站了起来,“你好生和他们叙叙旧,老夫先走一步。”
倒也没人拦他,眼瞧着老头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内里一个声音憋了出来:“谢……谢谢你……”
苏方脚步顿了顿,释然一笑,又摇晃着走远。
他这么一走,屋内的四人立马就跪在了地上,还没等张哲之开口,就听舒多冷清的声音响起:“少主,王沆现下寄身于太子府,联合太子府里的谋士柳笙,对我们展开了攻势。”
“钥匙呢?”
“被苏方拿去了,”舒多皱眉,“他说那上面的剧毒还没去除干净,先暂由他保管。”
张哲之没说话,像是有点神游天外。
底下四人都有些忐忑,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最后还是舒默开口:“少主,他们对我们大有赶尽杀绝之势,我们要不要……”
“不必了,”他声音没有喜怒,“等我伤势好了之后,就直接去宝藏所在之地。手下的人,叫他们小心些便可。”
“可是……”
“好了,”张哲之声音虽小,可气势还是不容忽视,“你们都先下去吧。”
舒默眉头搅在一起,刚抬起头想反驳,就被舒多按了回去。其余三个心照不宣地齐声回答,没用多久就有序地退了出去。
但其实张哲之心里都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为何不反击”之类的念头。他略有点吃力地抬起手掌,掌心里此刻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那些中毒的证据,仿佛都已经变成了粉末,飘散在空气之中。
他慢慢地手握成拳,王沆,你既然不惜性命要和我一起赴死,又何故要拦住柳笙?
没人回答他,亦没人能听到这个问题,他淡漠地笑笑,那个不可一世,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少主舒晋行又瞬间回到他身上,这是血脉,是深深烙进骨髓里的伤痕。
但在别人眼里,这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资本。
“舒晋行没死,”柳笙领着太子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谋臣的样子倒装了个十成十,“太子有话要和你说。”
“舒晋行是凌云阁的少主,我们要抓住他,让凌云阁为我们效力。”说话的是太子,他起初看了柳笙一眼,之后便面朝王沆,淡定自若地说着。
王沆下意识地看柳笙一眼,猛地想起他现在的身份,便飞快地挪回目光,掩饰般地轻咳一声:“那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倒不是说王沆想帮太子,但如果换个说法,他最后一点能为周晔做的,可能也只有这件事了。
至于张……舒晋行,王沆微微垂下目光,想着,只希望周晔卖自己个面子,事后……把他关起来,不让他作恶便是。
“其实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太子倒一点也不客气,之前的剑拔弩张都像是被他遗忘,他略微停顿,像是在斟酌语句,“你知道,现在宝藏的钥匙在舒晋行手里,若他伤好之后,定会前往宝藏所在之地,取得他想要的东西。
我想请你做的,便是在宝藏的入口,拦住他!”
王沆有些犹豫,他拿不准这是周晔的主意还是太子的,况且现在,可能藏宝图也不仅仅只有自己手中的那份了吧。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太子叹口气,“但若任由他拿到宝藏,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别说是我,就连整个朝廷,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况且……你难道不想给周晔报仇吗?”
王沆心里咯噔一声,眼一抬,就看见柳笙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在心里破口大骂的样子,拿死人当筹码,确实有点不够厚道。
“殿下……此事,能否给小人一些考虑的时间?”
算不上拒绝,‘考虑’的话,自然也是有可能同意的。
于是太子看似大方地抬手笑笑:“那便给你三日时间,好好想想也未尝不可。”
说着,他便拍拍袍子站了起来,走时还不忘冲王沆点头致意,当真是对待上宾的礼数。可王沆清楚,柳笙跟出去的那刻,这件事就不再有“考虑”一说了。
太子面色复杂地在门外叮嘱柳笙:“你知道怎么做。”
只因这一世,他不再是王家账房周晔,而是太子谋臣柳笙。
所以他眉间投下一抹暗色,恭敬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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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柳笙再次进来的时候,王沆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是知根知底的老友,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说服自己也只是三两句话的事。
“王沆……”他歪斜着靠在门上,懒洋洋地模样,“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王沆勉强坐起来,看着他,“你怎么想?”
柳笙拧过头,声音倒是平静,“我不会勉强你。”
“柳笙,”王沆像是在开玩笑,“别忘了,你现在是太子的谋臣,该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让我同意,这种话还是不要再提。”
“……”
王沆垂下眼,想了会,认真地问他:“我只想知道,你到底……”
“王沆,”柳笙转过头,侧着靠在门框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要是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王沆轻轻摇头,“不能帮你做决定。”
柳笙的眼神在这一刻回到他身上,所有的无奈都刻在他眼里,王沆仿佛都能听到陌生又疏离的三个字在耳边响起。
王沆顿时有点恍惚,他想,自己人生的前半段欠下的人情债,都要一点、一点还。
“我知道了,”王沆斩钉截铁地开口,他企图用笑容拂去柳笙眼里的悲戚,“别多想了,我肯定会帮你。”
“……多谢。”他沉默地打开门,一只脚踏出去时,才轻飘飘地道了谢。这不像他的性格,以前那个慵懒傲慢,却又善良真诚的周晔,终于被“谋臣”的枷锁紧紧套牢,背上来自太子的、沉重的信任,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变了吗?
王沆看着慢慢合上的大门,心里莫名涌上一点倦意。
变得人岂止是周晔……变得更多的,无外乎是自己罢了。
然而这个世间就是这么无奈,变化的、运动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就算有些枷锁能够禁锢自由的心,却也限制不了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感情。
就像是柳笙无声地选择了太子,把王沆置于身后一样,他同样也可以背着太子,做出不管不顾地决定。
三个月后,在太子的号令下,王沆带着一队太子的暗卫,收拾行装,没花多少时间就走上了藏宝之路,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周晔竟然也混迹在这堆人里跟了上来!
他是在离开的半个月后主动扯掉了脸上的遮面,大大咧咧地坐在王沆身边,拿起茶壶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壶茶,爽快的一声叹息之后,才看向皱着眉满脸凝重的王沆。
他顿时笑开了,翘着二郎腿,依稀又像是那个自由散漫的账房先生:“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我?”
王沆四下看了一眼,瞧见几个站得近的暗卫,压低声音:“周晔,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像是会意气用事的人吗?”他音量丝毫不减,并不在意周围这些暗卫。
“你……!”王沆瞪他,“太子怎么可能同意你跟我一起来?!”
“怎么不可能?”周晔指节翘翘桌子,一点一点的寻根论据,“我当初救你的时候,还不是带着一队人就赶去了?没什么不一样。”
王沆一听,确实有点道理,但心里还是疑惑:“可是……”
“没什么可是,”周晔眨眨眼,“我们快去快回,等把舒晋行带回去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王沆只能勉强点点头,却没注意到周晔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太子哪里肯让周晔同行?周晔的出现,单单只是因为他心里有愧,不愿看着生死之交的好友孤身一人前行。
这次护送王沆的暗卫,虽然也是玄门出身,但整体水平远远比不上周晔上次所带的人马。这件事周晔知道,太子心里有对他的愧疚,派出暗卫能够聊表心意。
但他毕竟是储君,若不是及其看重的人,怎么会把一等一的高手都调离身边?
周晔不怪他,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已死情人的好友,能够敬为上宾,对这个向来高傲的太子来说,已经是足够上心了。
而且……周晔眼神一暗,现在朝中风云动荡,如果不把高手留在他身边,自己也是在是放心不下。
所以便有了这个谎言,他先是安排了相熟的暗卫进行护送,再用一些看似正经的理由从太子面前脱身,各地奔波了一会,绕开太子在身旁布下的眼线,才策马狂奔,赶上了王沆的队伍。
而另一边,舒晋行等人也施施然踏上了旅途,他只带了自小就呆在身边的四人,连苏方那个出了名的毒医,也被他安置在了最近的一个镇上,
这有点不太对劲,舒博是最先察觉的那个。
少主聪慧,行事大胆倒不是第一次见,但大胆不比自负,往日里无论少主如何乖张行事,都会想着留下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这次……
他不愿往深处想,只悄悄拉过身旁的舒多,以手为笔,在他背上写下几个字:“若情况有变,切记保护少主。”
是的,就算质疑的种子种下又怎么样,他们自小就成了舒家的家仆,从小受着舒家的教导,对于他们来说,少主这两个字,包含的不仅仅是服从,更是一个愿意用性命去交换、根深蒂固的信念。
四个人在不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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