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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沆瀣一气-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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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簇拥着从门外走来,含糊不清地对他们点点头,就径直坐到了主座上,那几个女人也软绵绵地靠在他身边,一副淫靡的模样。
他伸手在一个女人的背上摸了摸,才微笑着看向王沆:“贵客上门,倒是本王怠慢了。”顺势在女人背上拍了拍,“就让这几个歌女为两位表演些歌舞,就当是本王给两位陪个不是了。”
太子说出了这话,哪有不应之理。王沆一拱手,道:“殿下能接见我等平民百姓,本就是天大的幸事,再久都是值得的。更何况殿下赏赐的歌舞,定是人间难得几回闻,说不定小人一看就沉迷其中,再也不关心这人间乱事了!”
王沆这话说得漂亮,这一番苦等自然给足了太子的面子,后句所说的‘乱事’,也提醒着太子莫忘了正事,如此软硬兼施,自然让太子的动作变得有些缓慢。
可谁想太子的手还是挥了出去,他把身边的歌女往外一推,眼睛却看向王沆:“无妨,万一你王沆不小心痴迷于其中,本王大可将这几个歌女送给你,让你夜夜笙歌舞难停。”
“承殿下美意,那小人定好生观赏。”王沆表面答的流利,心里却暗道不好。
这次来太子府上,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赌太子还对周晔有些旧情。本以为他没任何阻拦就将自己和春姨迎进府,对周晔还是有些情意。可后面这接二连三的下马威,又仿佛是在嘲笑自己,哪还看见半分情意?
照这样下去,只能按最坏的打算往下走。王沆心里一紧,这最坏的后果他早已想过,太子和裕王联手,不仅王家会毁于一旦,自己和周、肖二人,都将成为笼中之兽,供他们消遣折磨。
但现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万万不能露怯,再怎么也得撑着一口气,将这歌舞看完。王沆忍住心里的惧意,还拍了拍手,对这几个歌女赞了几句。
幸亏旁边的春姨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察言观色,见王沆夸了几句,眉毛一挑,几十年里习惯的魅惑就使了出来,举手投足都韵味十足,不愧是混惯了风月场的老手,丝毫不逊色于王沆。
不过太子也没期望这么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就吓坏了两人,他一边悠闲地看着歌舞,一边暗中观察着他二人的反应。
不错。在心里默默给两人下了评语,随即却又觉得好笑。这王沆和春姨,都是能被称作是传奇人物,定是有些真本事,哪会被这些东西震慑住?更何况,周晔身边的人,有几个是凡夫俗子?
想到周晔,太子敛去几分笑意,只把手上的酒杯捏得更紧。
终于等到那些歌女跳完一曲,王沆止不住地挺直后背,望向台上的人:“殿下,此舞犹如仙女所做,堪比玉环的霓裳羽衣舞,叫人回味无穷,”
“哦?”太子给出个笑容,“可本王却认为,这等庸脂俗粉不及玉环万分之一,倒还折煞了本王的兴致。”
他转向大堂,朗声道:“来人,把这歌女带下去,扣半年俸银,禁闭三月。”
此话一出,犹如向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大石。那几个歌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叫着‘殿下息怒’。
但在场有谁会管她们的死活?
直到她们被拖走,大堂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虽然春姨心底里对那些女子满是同情,可她毕竟知道现在自己和王沆都受制于太子,哪能再节外生枝,惹出麻烦?
终于等到她们完全消失在门口,太子才收起他微怒的神情,右手支头,左腿一翘,懒洋洋地面向王沆:“贵客上门,必有要事。既然现在已没有了旁人,不如请王老板给本王说说是何事。”
太子都这么开了口,王沆哪还敢坐着,他立马站了起来,行了个礼,道:“此番前来,是想请殿下看在旧识的面上,从裕王府里救出小人的至交——肖齐。”
“旧识?可本王却不知是哪位旧识?!”台上那位眯起眼,显然有些不快。
这反应自然在王沆的预料之中,他一开口就请太子救出肖齐,提也不提周晔之事,难免会让太子心生不悦,可这不悦正是王沆所需要的。他需要用着不悦来证明,太子心中还是有周晔的一席之地。
更何况,周晔此时下落不明,极有可能是落入了太子之手。若他真的被太子所禁,那太子就不该有不快,反而应该了然于胸才是。这么看来,周晔竟不在太子手里?
虽然这只是猜测,可对王沆来说,周晔不在太子手里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只能证明,有第三方更大的势力正在阻止自己、太子以及裕王的行动。
一个不知是敌是友,身处暗处的第三方势力……
思绪千回百转,电光火石间,王沆竟然直接回道:“殿下可还记得周晔?”
这本不是原定的回答,春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沆。她对当年的事情了解不多,可王沆确实知情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对周晔是爱之深却也恨之切,这么直接地问,难道不会适得其反?!
果不其然,台上的太子慢慢放下撑着头的手,放出一股子慑人的压迫感。他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的笑容,反问道:“记得又如何?”
“只因周晔曾托我带句话给殿下,若是殿下早已忘了他,小人也自觉没了带话的必要。”
王沆话音一落,就感觉大堂里又冷了几分,台上那位也没回答,却突然站了起来,直直地走到了王沆面前。这么一来,那股王者所独有的压迫感更是像大山一样压在了王沆身上,压得人不敢抬头。
半响,太子才开口:“什么话?”
王沆这才终于舒了口气,心知这一把豪赌,自己勉强已经扳回一局,只要下面这句话能拨动太子心弦,那就已经是稳赢不输了。
他调匀呼吸,用了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念着:
“君看戏子如看我,真亦假时假亦真。”






第13章 第十三章
这话直敲得太子头痛欲裂,他仿佛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知觉和感受,脑海里却不断回响、闪现着周晔的音容笑貌,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瞬间,都一下子涌上头顶,盘旋着、叫嚣着要冲口而出‘周晔’二字。
他不得不退后两步,甚至还有些眩晕地闭上了眼。
幸好王沆和春姨都由于身份,不敢直视太子,只是见他退后两步,有些不明所以罢了。可他自己心内明了,是花了多大力气才能重新站定。
周晔,你留下的这句话,倒真叫本王输得不轻!
要知道,太子也不是蠢人,他早就对王沆的目的心知肚明,也打好了如意算盘,要吞掉王家大半的家产。但周晔总是挑着自己的软肋,像是探准了自己看在他的面上,不会对王沆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
太子最后只能在心里又给周晔的人情帐里记上一笔。做出让步之前的最后反击:“王老板话已经带到了,若无他事,还请回吧。”
王沆此刻心里也没底,不过看太子沉默了这么久,干脆赌上一把感情,直面太子:“想必殿下早知周晔失踪,肖齐被困之事。小人此次前来,只想让太子助小人一臂之力,找回周晔,救出肖齐。”
“好大的口气。”太子佯怒,袖子一甩又走回了台上,转身坐在椅子上,义正言辞地斥责,“你以为大哥的裕王府是街口菜场,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小人只求太子牵制住裕王的大半兵力即可,其他的事情,自然不劳烦太子动手。”
又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凭你?”
王沆指了指早就起身候在一旁的春姨:“凭美色。”
“哈哈哈哈;好计谋。”台上的人大笑起来,拍拍手,“不过,若王老板能再给我府上提供些便利,说不定这计划会事半功倍。”
“那是自然。”王沆早就想到太子会趁机敲诈,此时正好答着,“王某早就给殿下准备了厚礼,只要事成之后,定双手奉上。”
说着,他冲旁边的春姨打了个手势,那边马上心领神会地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几张合同,娇声道:“依合同所言,王家每年都要向太子府送上白银万两,锦缎百匹,茶叶百斤等上品货物。另外,王家在京城的生意,两成都归太子府所有。逢年过节,收取相应的红利——”
但台上的人好似还不满意,左手还时不时地敲击着扶手。显然这些小利并不能让他满足。王沆心里权衡再三,终究还是打断了春姨的话:“殿下并非俗人,这些蝇头小利定入不了殿下法眼,不过,小人自认还能在很多地方,帮上太子的忙。”
这话倒激起了太子的兴趣,他本来打算等那女人念完合同,就顺势松口,没想到王沆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这等好事,哪有不做之理?
于是太子理所当然地‘哦’了一声。让王沆顺利地说了下去。
“太子殿下地位尊贵,生母乃明园皇后,养母萧贵妃现下更是掌管后宫。且太子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诵诗,精通行军用兵之道,确实是真龙天子的不二之人。
可那市井流言却传殿下是个阴险狡诈,刚愎自用之人,更有传言说您根本不受圣上喜爱,这太子之位也是因‘嫡子之规’侥幸得之,若殿下您行事作风稍有差池,这东宫之位就得拱手他人。”
王沆把话停住,满意地瞥到太子的左手没了动作,继续说道:“楼里的客人千千万,少不了有些多嘴的官员在背后嚼舌根。却也让小人知道,裕王才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况且裕王的舅舅——赵兴赵将军,不仅骁勇善战,还有一枚兵符在手。相较之下,殿下地位虽高,手中却并无实权,就算养了些小兵,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用出来,生怕被人抓到把柄,惹怒了当今圣上,便连这太子之位也保不住了。”
“放肆!”太子走到王沆面前,不怒自威的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你可知你刚才所说,足以把你凌迟万遍?!”
事关身家性命,王沆一点也不敢怠慢,他和春姨齐齐跪倒在地,却还不卑不亢地说着:“只要殿下能助我一臂之力,救出挚友。那么从今往后,王家上下都会助殿下铲除异己,早登帝位。”
王沆这席话倒真让太子陷入了沉思,和王家合作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不仅能有源源不断地银两供给来打点各路人马,还能从各个方面探听消息。况且王沆手里能人之多,日后招兵买马时,说不定还能找来几个纳入麾下。
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周晔啊周晔,我就说过你是我的福星,只要你出现,我马上就会收获一些意料之外的好处。
可他并没有马上扶起王沆,而是重回台上,俯瞰着二人,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笑纳王老板的好意了。”
这当然和王沆想象中的结果有些偏差,不过能得到王爷口头的承诺,倒也总算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两人也不敢多留,告别了太子就匆匆赶回青楼。
而在两人和太子斡旋的这段时间内,张哲之就显得格外快活。他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时不时拿起笔在手边的账本上勾勾画画,偶尔又嘀咕几句,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么过了没多久,他把账本一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小默,小默。”
谁知他话音没落,一个少年就突然出现在他身旁,没人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简直像是鬼魅般毫无痕迹。那少年脸一垮,一张嘴就开始念叨:“少主你怎么当初就听信了苏方那个老混蛋的话,来这鬼地方受苦,一堆账要你来算,白晃晃的一刀也要你挨,在山里没水喝了要你去打,没东西吃了要你去找,你瞧瞧,这才几个月,你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话一说得激动,那少年差点都要说出泪来。幸好被张哲之打断,才没继续说下去。
然而张哲之也对小默十分的无奈,他知道小默是担心自己,所以也只能嬉皮笑脸地把话题带过:“小多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小默吸吸鼻子,“我这几天都跟着少主,没心思去管他。”
“……”张哲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好又耐着性子问,“小多现下知道我在这里吗?”
小默有点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应该……知道……吧,我们之前也约好一进京就会面的。”
张哲之嘴角有点抽,他反问:“可小多若不知我在此处,我们如何会面?”
“这个……”小默脚一跺,“少主你不是说小多办事最稳当,最有效率吗!他一定会找到这里的!”
“那好,要是一炷香内小多还不出现,你就去找他。”张哲之懒得和他争执,话一说完就用手指着自己的肩膀,“来来,给你可怜的少主捏个肩。”
小默不满地把脸嘟成包子样,手却顺从地伸过去,轻轻地给他捏着。张哲之倒是满意地眯起了眼,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可这对小默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他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还是没觉察到小多的气息,渐渐就开始沉不住气,手一重,就掐的张哲之叫了起来!
“哎哟,我说小默啊,你这是要杀了我吧!”
他这句话也让小默慌了神,直接跪倒在地:“少主……少主,我不是故意的……”
张哲之快半年未曾和他相处,一时竟忘记了这小子不经吓,看见他跪在自己面前,竟然有点尴尬,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幸好小多的出现,及时打破了这尴尬。
玄衣少年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二人,见张哲之不断给自己使眼色,便心领神会地拉起小默,同时也毕恭毕敬地超张哲之行了个礼,清亮的嗓音带着淡漠的情绪:“少主,一切已安排妥当。”
“我就知道小多你办事可靠,”张哲之习惯性地夸上两句,再切入正题,“周晔现下如何?”
“尚还活着。”
听到这,张哲之表情未变,眼色却暗了暗:“我当初是如何交待你的?”
小默从小服侍张哲之,一听他语调就知道不对,马上拉住小多的袖子,跨步挡在他面前:“少主,小多他……”
“我何时问你了?!”
小默只感觉一阵寒风从面门袭来,顿时把他往后推了两三步,差点又重新跪在地上。逼得他不敢再开口说话,只能委屈地看着张哲之,哼都不敢哼一声。不过就算这样,他也还牢牢拉着小多的手,妄图阻止他和张哲之的正面交锋。
从小就是这样,就算小多事情办得再好,少主也总爱鸡蛋里挑骨头,可偏偏小多又是个不知道转弯的性子,明明是认个错服个软就可以过去的事情,总要妄想和少主理论出个结果,每一次都要挨了打才闭嘴。
所以小默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希望小多千万不要再和少主起什么争执。
但总是事与愿违,小多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死活地答道:“少主只让我困住周晔,不要让太子和裕王发现他。”
“那我若只让你抓住周晔,你就只绑了他放在屋里,等我来了再看见一具尸体吗?!”张哲之声音不大,却让两人都变了脸色。
但毕竟少主的话不能不回,小多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我只是按少主的命令行事。”
“命令?!”张哲之嗤笑一声,“那好,我就再给你一个命令:三天之内,我要周晔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伤口全无不说,气色也得上好。”
这要求简直是不可能,就算是自己,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该不会和平日一样谈笑自若,更何况伤口岂是说好就好的?
思前想后,饶是小多见多识广,也沉默了许久,不知该怎么回复张哲之的话
可张哲之又一次发问:“如何?”
这两个字逼得他一咬牙,闷声道:“属下定竭力完成任务。”
“很好,那你现在就去吧。”
“属下告退。”
玄衣少年心有不甘,只干巴巴地丢下四个字,脚下一动,就风一样的跃出了窗子,转眼消失在了窗外,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小默眼巴巴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自己悄悄念着:“少主你到底怎么回事嘛,为了一个周晔竟然这样对待小多,从前就算是骂了打了,之后都会好言好语地给他解释一番,断不会像今天这样……讨厌!”
张哲之的耳朵动了动,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小默的话,不过,他倒是唤了小默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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