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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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入松-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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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里忙着,门外则不时可见正拾掇柴火的白羡,各自无言,也井井有条。就在此时,突然冷不丁一句话冒出来,掷地有声——
  “林公子,您不觉得,让白将军过这样的日子……埋没了他?”
  林晚风手一顿。
  也难怪有人要忍不住了,想来他和白羡私下里商量的,却还未曾透露给这旁人,睿王做什么打算尚不知道,此人却看出白羡对他的在意,便来游说了。
  那人还想再说,被身前的睿王转头一睇,不敢再造次。
  林晚风暗暗叹息,要说其它也便罢了,这一句却恰戳在痛处,正是无法可解,他努力忍了忍,才忍住没去搭腔。此时白羡刚好进门,不知是否听闻方才的言语,竟站在门口盯着那随从看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客气,那人生生退了一步,赶紧低下头去。前者也不说话,转而去将怀里的柴火放下垒好,利落地在灶边理出整齐的一摞。
  白羡做这一切时,林晚风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一惊,接下来的事都浑浑噩噩,只记得吃饭的时候,又不知怎么弄了一下,白羡说了一句,睿王竟叫自己的随从站起来自己到一边去吃了,往后也不能再和他们同桌。那人一脸憋屈愤恨,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林晚风看得可清楚。再接下来的席间,睿王不以为意,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吃点什么,说点什么,好歹是把饭吃完了。最后起来收拾的时候,睿王瞥了白羡一眼,又转而望了他一眼,他才突然又醒了一般。
  庖房里,对着水槽中的碗筷,林晚风当然没有心情去洗,把旁边的白羡抓过来,道:“你……此人不似睿王,你就不怕他编排?”
  白羡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唇边一动道:“编排才好,好叫上头晓得,我白羡虽然傻,也不是全无脾气,能任由宰割的。”顿了顿,咬唇道,“晚风,我都晓得的。我也绝不会……叫他随意欺负了你。”
  林晚风看着对面松柏一般挺拔俊秀的少年,眉间隐含凛凛神色,映着那一缕朝霞,顿时有种镶了金边的错觉,一时间怔愣了
  ——这一句“晓得”,看来的确是真晓得。
  他慢慢松口气,笑了笑,退开一步去安心洗碗了。
  只是他们俩的世界,真的越来越遥远,不复从前。不过,终于能完全放心了,真好。
  之后,睿王又打发自己的‘随从’去买荤菜——明明还有条鱼没烧的——那人也不笨,未必心里没数,左右看了看,晓得自己惹着某人了,不情不愿地去了。由此,睿王便有了能和他二人单独交谈的机会。
  林晚风不想听,让这两人独自去说,自己则转身……去了邬梅的药铺。
  这邬梅一改平日的懒散,这会儿居然已经穿戴整齐,在小院里头的天井里晒药材了。乍见到他,仿佛也不惊讶,睇了一眼,继续整理铺晒。林晚风自觉地过去帮忙,不久便都弄好了,两人便回前头铺子里去。
  “稀客呀。”懒懒哂了哂,倒一杯茶到他手边,“这回又要什么呀?”
  过一会儿见他不说话,话唠的个性便显露出来,自个儿说将起来:“吭,难不成上次刚拿的两盒……这么快就用完了?我说林小子,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节制啊……”
  林晚风斜眼瞧着这人,连尴尬都提不起劲,也不去打断,听一会儿拿起杯子啜一口。反正恰好不知怎么起话头,听听这人唠叨,也蛮有趣。
  邬梅叽叽咕咕说了一坨,好不容易停下来,趁喝水润嗓的功夫瞧他脸色:“林小子,没睡好觉,不像是‘过度操劳’,反倒神思倦怠,气郁于胸啊,怎么回事?”
  林晚风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瞧对方,只是说话生气缓缓,没有平时锐利:“哦……什么事儿,你不知道?”
  “你小子的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你——”说都一半,突然一顿,正色起来,“是你家的——”
  “哦,原来他是谁,你果然一早就知道的。”
  邬梅被他打断,怔了怔,恼火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顺便问问是不是跟你有点干系。”
  林晚风并不咄咄逼人,反倒有些惫懒萧瑟的语气让邬梅没办法再生气,于是冷笑一声道:“我是罪臣之后没错,但那是我爷爷那辈的事了,跟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难不成因为这样,我在你眼里就永远是那什么的眼线……那什么的卖命狗了?”
  林晚风瞧着对方,最终笑了笑:“算了,没什么,反正也是迟早。”又道,“你不用生气,我今天来,只是来配点给他调理的药丸,你最是清楚知道他哪里不好的。”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邬梅也说不出什么来,转身便去拿药去了,过一会儿回来塞了一大包给他:“呐,这些,一年半载总是够了吧,还有这两服,镇定安眠,算我送你的。”
  林晚风付了钱,道了句“多谢”,再没多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等到门扉关上,脚步声也彻底远去,柜台后面的人才松下那一直挺地死直的背脊,手掌握拢成拳敲了记桌面,随后慢慢趴了上去,喃喃道:“死林子……你这死林子……”
  你我认识几载,那小子才住得几天,竟然为他跟我这样说话……连句信我都吝啬说!死小子,你怎么就……怎么就不肯懂我!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约肉炖不成了,否则估计jj就要炖了我了……嗯,拔过我会想办法处理一下的orz、虽然我本来也不会炖肉orz
  Ps,有人对邬梅有感觉的吗?^__^有嘛有点意外啊?其实……其实他是写着写着自己冒出来的人物呢~生态多样化一点,可以不腻口嘛……
  

  ☆、廿九,依依

  “晚风!”
  挎着篮子还未踏进家门,就见白羡坐等在门边,一个凳子只挨上半个边儿,也不怕摔了,一见到他,即刻站起迎上来,只是被他目光一扫,有些期期艾艾,甚至不敢来拉他的手。
  “他们……殿下说,觉得很打扰此处安宁,很对不住,决定不住了,留了点钱,已经走了。”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还有话没有说全。
  难怪不是呼他表哥。少了两个外人,也着实令人心头松泛了一些。那位睿王,不管怎样,都是个温柔贴心,让人很舒服的人。
  林晚风淡淡地笑一笑,也不去刨根问底,只尽量用比较柔软的语气说话:“……好吧。呐,你来。”
  掩了大门,两人到房里。他一一把采买来的东西拿出,一边说:“西北边疆的气候与此处迥异,衣服什么的,除了一些亵衣亵裤,里衣里裤,其他大约也用不上多少,要做显然是来不及了,你一路赶去,军情延误不得,也没有时间在意这些,我便估摸着买了些成衣,几件日常穿戴而已,还有些厚袜,不重,也不占地方,都包好了在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愣愣的白羡,“你要看一眼吗?”
  不见回答,他也不在意,又把药丸拿出来:“其它也没什么重要,身体比较要紧。这包是邬大夫给你配的一些调补药丸,服用很方便,一小瓶便是半月的量,瓶子小,单个也不重,就是数量多一点,拿还是拿的下的。”大概笔画给对方看了看,没有详细打开。
  “还有一些散方和食补的条目,你处在军营,又逢打仗的紧要时期,不能处处顾及,但若是有机会能凑出些方子,就吃一吃,一服也是好的。西北边口味重盐重辣,到那边虽不能独你异数,总还是能尽量清淡点的。还有的那些平日饮食穿戴上要注意的,就不必我再多说了吧。一年里季节转变的那几日,添减衣物要斟酌些,护好心肺。
  “对了,这是对面桐花儿娘做的熏肉干和腌肉干,你尝过的,说是很喜欢,我也觉得风味甚好,特地给你装一些。这一路怕是要辛苦,路途这样远,总有几顿吃不好,有这些顶着,容易饱,也管力气。”
  他大致絮叨完,又捡些想得起来的一一嘱咐。白羡从一开始的怔愣,到后来渐渐成静静聆听,他说一句,便认真点一点头,碰一碰那些包好的包裹,只是眼神一直挂在他身上,表情不自觉有点凄楚。
  直到说不出来了,他又将邬梅曾经开过的医嘱复述了一遍,终于……言尽于此。
  其实他还有很多意思想表达,不过心头白白的,每一句话像从心里的那口深井里提上来一样费力:“你……你,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把小命保住!”其实最想说的是这句话吧,无论如何都不想,不敢想对方会死去,不管是多大的军功或者荣耀,这些对他林晚风来说都是空谈,只有这个人活着才最重要,只是战争这样残酷多变,这危险要怎么衡量,“你要活下来,才不枉费我千辛万苦把你养到如今这么好……”
  “晚风,我这是去做三军统帅,不是去送死。”对面的白羡带着悲伤的哭笑不得地说道,伸了伸手臂,终于下定决心把他揽过去,抱紧,“我晓得。我都晓得了,我定不叫你的心血白费。”
  笨蛋!
  ……这到底是笨还是聪明啊,怎么就揪着他这种话不放呢。
  他想说的是……他其实想说的是,他爱他呀。
  他知道那没说出来的话,无外乎就是明日一早就该出发上路的意思。他不想问,不想知道,却怎么也没笨到不知道。他实在是舍不得,舍不得他的白子慕呀。
  他那起初不愿意收留,如今陪着伴着如心肝宝贝一样疼着的白子慕,他那当时惶惶如丧家犬般凄惨却还挺着笔直腰杆似松柏,今时今日又要刀山血海赴汤蹈火挑扛起家国之重的白子慕,他的,惜字如金,眼神清澈如鹿,答应要跟他就这样过下去的白子慕,他舍不得啊……
  想着想着要抬手敲打对方的背心,最终只是用力地抱住紧了紧。算了,这种时刻,满打满算也不满一天了,白羡若能成为调情高手,那桌椅板凳上的木头早就通通会开花了。
  林表哥还是个比较实际的人,情绪垒满了一下子,又倾泻了一下子,然后就去照常烧午饭了。这种渐渐热起来的天气,活鱼养不持久,索性不客气地杀了那条被留下来的大鲫鱼,只加上特意蓄着的今春雨水和去腥的姜片,清清冽冽煮出了一大碗奶白色的鲜鱼汤,出锅后缀了点葱花,加了点粗盐调味,便端到了白羡面前。
  后者有些吃惊,到林晚风笑一笑,道:“吃啊。”这才乖乖拿起筷子和汤匙,喝了口汤又停下了,“那,你呢?”
  他其实不想吃的,但被这么问了,只好也去装模作样盛了点早上多下来的饭食,泡了点热茶,挑了点咸菜搁上头,仍旧坐到白羡对面。
  后者看了他一会儿,也不说话,垂下眼去认真吃鱼。所喝的每一勺汤都似是全心全意品味,所吃的每一筷子鱼肉都像是仔仔细细品尝,连吐每一根鱼刺和鱼骨头都给人感觉是异常认真仔细的。吃得非常干净利落。
  林晚风觉得自己真是越发喜欢这个人了,不管是不是充分体会到了他的心意,至少做得这么足,让他很满意,心头爽利。
  说起来,这些吃鱼的小窍门还是他一点点教的,北边内陆又不靠近江河湖泊的人,平日本不怎么吃鱼,白羡又长年在干旱地打仗驻守,自然更不会,但南边这个靠水的小乡镇食的最多的荤腥便是水产鱼虾,易养易得,从补养来说也是比禽畜的肉好许多,哪能不学会吃鱼?便是几岁小孩也会吐鱼刺。然而白羡却是不会的,常常卡到,蹙着眉头忍,或是被他逼着灌下醋或米粒。这个过程如今想想,着实充满了令人忍俊和怀念的部分。
  他随意扒拉着自己碗中的咸菜和饭粒,就着这份略带忧愁的心满意足,匆匆尽数咽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了点状况完全没有任何写东西的心情,非常抱歉。
  至于今天这章orz……阿呀,顺手就写下了,也没怎么修改,貌似长度超出了点预计,原本应该连着这天晚上的情节在一起的。
  大伙儿先凑合着吧。
  其实按照大纲,这一段情节应该要炖肉的……最然这一对的路线是走心。且让我想想怎么炖法【仰天流泪……

  ☆、三十,难离

  一个下午匆匆,还没怎么相对,回神太阳就已偏西。林晚风觉得自己只是烧水替对方从头到脚干净细致地打理了一遍而已。
  白羡还如初见时那般踩在木脚桶里,不同在于赤着身子也不会再尴尬他的目光流转,灿金阳光照着,原本就偏白的肤色像抹了一层蜜。这时见他停下动作,也侧了侧头看他,刚用洗米水和木槿叶汁液洗过的发搭在肩侧,看上去十分柔顺乌黑,因着转头的动作滑动了一下,又沥下一丝没有沁干的水泽。
  好一个少年!
  林晚风站在那想了想,回屋拿了套干净衣裳放旁边。他自己的。
  “晚风……”白羡想必看到了,轻轻唤了一声,白净的耳廓突然泛起一丝嫣红。
  他莞尔一笑,弯腰开始解衣裳。有些东西,总要在离别前再慰藉一番,这个时候又比半夜要方便很多,至少洗弄不用再摆开排场,只是时间上略微有点不合规矩……一边想着,突然自己笑出来,心道难为自己这种时候还不由自主考虑这些,竟是做老妈子的命吗。
  头发扯散,最后一件衣裳也落地,林晚风瞧见白羡的目光,不知怎么也泛起一层羞赧,把舀水的葫芦瓢递过去道:“喏,轮到你帮我洗弄一番了。”
  后者稍一迟疑,抬脚跨出盆子,踩着青石板地面走两步过来。
  “有青苔子,别滑了。”
  “嗯。”
  走过来之后,抬手捋了捋他的发,随后舀水开始洗起来……有时候手脚重了点,扯到他,不过抬眼看看对方认真的神色,还是觉得颇乐在其中。
  洗了头发,再洗身子。身上早就浇湿,只消直接涂点皂角。林晚风透过眼帘觑了白羡一眼,对方接到他目光,迟疑地眨了下眼,他轻轻一笑,把住对方手放到自己胸膛上,而后慢慢闭上眼,教对方的手在身上各处滑动……
  白羡抖了一下,不过很快明白,他便也放开手,任对方不紧不慢地带着一股力道推抹,或者说抚摸也无妨,因为手心带上了能够被察觉的潮热,只是仍坚持着那种仔细。涂抹到后腰处时,林晚风又伸手将其捉住,径直往下滑了一点,到某处停住,踮脚凑到对方耳边说:“要特别洗干净些。”
  话音未落,只听“呛啷”一声,敲在人心口上,倒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看,原是拿在白羡手上的葫芦瓢掉到了地上,倒是没有水,只是一直干拿着,听到他的话一时没拿稳。再看人表情,也是红了半张脸又受了一惊的样子。
  林晚风摇摇头,弯腰捡起来,这时心头一动,舀了半瓢水出其不意忽的兜头浇上去,同时口里笑骂:“臭小子!”
  白羡被浇个正着,只反应快下意识转过脸,没被泼到眼睛里,听完他笑骂转过脸来,还可怜兮兮从下巴一路斜刺滴水下去。他刚想笑,没察觉自己手腕被把住一动,一道水从自己握着的水瓢里果断兜向了自己的脸面,即刻呛了一口水进去!
  等林晚风哼两声回神,捕捉到对方咬唇低头看他那神态里,仍不自觉残留的一点得逞之意,顿时恶相胆边生,抡起来又一瓢水浇下去,接着又被白羡反握住,无可奈何一瓢又浇回来……这么来往了几次,连他身上的皂角都冲了个干净,两个人都像湿淋淋的落汤鸡,一边看着对方,一边大笑了起来。
  林晚风从没有想过,居然可以有两个人站在同一桶水旁边拿着同一个水瓢打水仗。原本想放肆一回,却半路走向了这弯路么?……其实也挺有趣。这么想着,趁对方还在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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