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昕被一言道破身份，将手中的香囊随手丢开，好奇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的湮魂香可是前段时间才配出来的。”
绿萝顿了顿，又笑道：“你居然是个女子？在下苗疆木系绿萝，对鬼医前辈敬仰已久。”
“不不不，我不是女子。”莫昕恢复了以往的声线，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苗疆练就蛊毒之人甚多，分成五个流派，金、木、水、火、土五系，以五行分列，但练得都是一样的邪术蛊毒，不分排位。只因那五位长老意见不合，早年便分了流派。
如此说来，绿萝就是木系长老姬清河的弟子了。
谁料绿萝嘴上说着景仰，但眼中却是一片嫉恨，“今日得见前辈，实在是有缘，绿萝不才，也想与前辈切磋一番，如何？”
莫昕笑了，道：“你与我切磋什么？蛊术我可不通，毒术怕是你比不过我。”
莫昕毫不客气的样子，让绿萝眼中战意更甚，取下鞭子，巧笑嫣然，“不比比，怎么知道我不如你呢？”
莫昕哑然失笑，看来此女今日是缠定他了。
那日与莫四娘交手时，莫昕便看出来的，莫四娘不通蛊毒，却借着一身以刚克刚的刀法，将绿萝轻松撂倒，绿萝连出手下蛊的机会都没有。看来不与她一比，定是不成了。
莫昕唇角含笑，宽容的说道：“好吧，那就看看你功夫练得如何了。”
绿萝美眸眼中尽是狠辣，甩了甩带着倒刺的鞭子，毫不客气的回答：“那前辈请小心了。”
☆、蚀骨第三 14
绿萝的鞭法莫昕那日在楼上也看到了，狠辣阴毒，却是算是功夫不错的。莫昕没带武器，也不打算用武器，活动下手指，便含笑道：“来吧。”
绿萝蹙紧眉头，有种被轻视的感觉，身形旋转将鞭子甩向莫昕，莫昕侧身躲过，从容不迫，又是迎面一鞭子抽来，接迥而至。鞭子可远攻，防守确实最弱的。莫昕躲过了数十鞭，便知晓绿萝的弱点在哪。
鞭子上有倒刺，好几次险些划破衣衫割入皮肤，莫昕向后空翻滚闪过脸颊上的鞭子，找到绿萝鞭法的一丝间隙，正要近身，却听门外火光冲天，一锦衣人冲了进来，手上拿着把破折扇，到处张望寻找，大喊着：“小莫！”
他一眼便看到了被绿萝逼至墙角手无寸铁的莫昕，脸上凛然，冲了过来。这边战意正酣的二人都没想到会有人来捣乱，萧泠将莫昕拦在身后，以折扇为剑，将鞭子裆下。
绿萝停顿下来，看着萧泠惊呼道：“是你！”
萧泠也认出她了，却着急的转身握着莫昕双臂，上下打量，“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莫昕一阵茫然，反应过来道：“没事啊……”
绿萝静静地看了一阵萧泠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解释道：“我与前辈在比试，你突然进来，倒是差点出事了。”
“有这样比试的吗？”萧泠气道，抓着莫昕双手紧握着，甚至有一丝发抖，“小莫手无寸铁，你却带着鞭子，却不是欺负人吗？”
绿萝一时语塞，起初她是不满同期出江湖的莫昕却比她更早出名，而自己还是籍籍无名之辈，心中嫉妒不已，想看看他的真本事而已。但是方才的比试里她也看出来了，莫昕丝毫没有落下风，就算他手无寸铁，可他一直没有出手，并不是输，而是在等时机出手，一举拿下。
莫昕闻言有些想笑，无奈道：“是我不想拿剑而已……”
“你怎的这般轻视自己？”萧泠还是不满，眼中几分忧愁，抚着莫昕的脸颊道：“你这样我很心疼的……”
绿萝怪怪的看着萧泠，总感觉知道了什么，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脸上多了一丝羞愤。
莫昕也觉得尴尬，推开萧泠，语气强硬道：“你别捣乱，我这忙着呢！”
萧泠望他几眼，委屈不已，随之转向绿萝，“我来！”
“什么？”莫昕和绿萝异口同声疑道，萧泠笑了笑，看起来潇洒不羁，唰的打开扇子摇着道：“不知道你们在比什么，但是，我替他来。”
莫昕膛目结舌，好笑地指着自己，“替我？”
绿萝也是同样的表情，此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人很多。
绿萝犹豫片刻，身边多了一道红影，拉着她往后走，“别打了，外面人太多，先走吧！”
绿萝惊呼道：“阿姐，你怎么出来了！”
红樱急道：“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那边萧泠还在缠着莫昕，绿萝咬着下唇，不甘心地再看了一眼，便跟着红樱撤离。
“别闹了！人都走了！”莫昕跟了几步，回头懊恼道：“都怪你，搅什么乱！”
萧泠抹着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行行，都怪我，你别生气了！”
莫昕闷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萧清带着人将院外余下的数十人拿下，带着人走了进来，不出意外的屋里倒了一片人。柳澄厌原本还扶着自家弟弟，看到在地上躺着疼得蜷缩成虾米状的龙啸天时，想起了被逼迫时的憋屈，忍不住上前踹了几脚，幸灾乐祸道：“活该！敢动爷的弟弟！呸！”
龙啸天被踹出几口血，话都不能说出来。
柳澄离不忍心地拉住他哥，“行了哥，一会要打死了！”
“打死了才好！”柳澄厌啐道，泄愤的又踹了一脚。
阮明玉不认同的说：“还要审问出幕后人呢，来人，将此贼寇拿下！”
士兵将龙啸天等人拖下去捆好，柳澄厌闷哼几声，不看阮明玉。
柳澄离有些尴尬，干笑道：“明玉哥，我哥他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阮明玉笑了，“不介意，我跟他又没有关系。”
柳澄厌闻言瞪向阮明玉，阮明玉没什么表情，拂了衣袖，转身走向萧清。
唐棠将莫昕左右转圈打量了好几遍，发现没有受伤没放心下来，莫昕笑道：“我不是说过了，我一定会没事的，现在放心了吧？”
唐棠点头，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下次不让你来了。”
萧泠待安全了，才反应过来莫昕今日这一身装束，大跌下巴，整个人呆呆地看着比以往更加柔美明艳的莫昕，痴痴的模样，就差流口水了。
萧清安静的看着，突然问：“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吗？”
这才想起来，萧泠合上嘴，咽了咽口水，奇怪道：“有啊，那天在如家酒馆，我救的那个姑娘你们还记得吗？”
萧清闻言回忆了一下，唐棠倒是很快想起来，“那个绿衣的姑娘，很嚣张的那个？”
“可不就是她。”听到萧泠说那天他在莫四娘手下救了绿萝，莫昕一脸不高兴。
萧泠没看出来，接着道：“我看到她也在这，对了，刚才那个绿萝，好像被一个美女带走了，我觉得她很眼熟，很像上次在柳情身边的那个红樱。”
“红樱……绿萝……”萧清念了一遍，薄唇轻飘飘地道出，“红樱早就从天牢逃出来了。”
“小弟，你知不知道……”唐棠问道，还没说完就被莫昕打断了。
莫昕耸肩，丝毫不感兴趣，“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管，就只是救了那个小孩。哎呀对了，那个小孩中了毒，我得赶紧给他解毒！”
唐棠想了想，“不知道也好。”望向萧清，萧清也没有责怪，“待回去后，好好审问贼首便是。”
唐棠放心了，这趟祸水，还有几个皇子牵扯在内，没把弟弟牵扯进来，就算万幸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唐棠深知这个道理。
萧泠二话不说，跟着莫昕走，柳澄厌的毒暂时被莫昕压了下去，倒不是很疼，莫昕把了脉，道：“没什么事，封住了心脉要穴，回去后解了毒便是，就是有些疼，尚需忍一下。”
少年皱起的脸望着莫昕虚弱一笑，道：“谢谢姐姐救我。”
莫昕一时顿住了，柳澄厌看莫昕这般，便笑着打哈哈，“澄离，这不是姐姐，是哥哥！哥哥为了救你，都穿上裙子来了，你可要好好感谢哥哥！”
柳澄离一脸惊讶地看着莫昕，莫昕脸上微微发黑，不是很想笑。
柳澄厌完全不知自己得罪了莫昕，继续笑道：“没想到莫公子真的将澄离救了出来，多谢。哈哈莫公子这招美人计，实在是妙极！莫公子大恩大德，柳澄厌没齿难忘。”
莫昕跟着微微一笑，眼神很平静，萧泠却是痴痴地望着莫昕，仿佛眼里只有他，见状，也笑道：“对对，美人计……多好看啊……”
稍稍荡漾的尾音，透露出了萧泠的心思，莫昕狠狠一瞪，转身先下山了。莫名其妙被记恨了的萧泠摸不着头脑，美色当前，他也没想太多，纠缠不休地追了上去。
一夜之间将清风寨给剿了，山贼占满了牢房，柳澄厌被放了出来，萧清道：“回去之后，你自己写个认罪折子，亲自向父皇请罪。”
柳澄厌点头，感激零涕，“多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
萧清抿着唇，道：“我不是宽宏，我以后不会再用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萧清此话证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不会再信任柳澄厌。柳澄厌没再说话，自知自己是太拖累萧清了，向萧清重重地扣了三个响头便离开萧清的屋子。
唐棠有些感慨，不知什么时候，他也会离开萧清身边，但是萧清又是怎么想的呢？从小就被当成储君培养，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与感情，唯有萧泠这个弟弟和柳澄厌让他尝试过亲友的关爱，这时候他赶走了柳澄厌，是心死了？会不会舍不得？
唐棠这时已经想离开了，他细作的身份早晚会被揭开，倒是萧清会如何看他？唐棠不敢想象。萧清处理完柳澄厌的案子，很快就会回京，再回去，就很难找到机会走了。而莫昕已经跟他偷偷的不知提醒了多少遍了。
萧清倒是没有注意到唐棠的沉默，在宫中三年，唐棠一向跟太子没什么话说，都是一味地命令与服从的关系，唯有最近这段时间，才有了些变化。即使躺在一张床上，唐棠也会主动离萧清远一点，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同床异梦吧。
“太子殿下。”一片黑暗里，唐棠侧了身子，轻声地开了口。
“怎么了？”萧清道。
“您还没睡？”唐棠欲言又止，辞别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嗯。”萧清应道。眼睛定定的望着眼前，虽然吹熄了烛火，黑夜里只能大概看到一个黑影，但就算不用看，萧清心中也能描绘出那人的轮廓。
沉默了很久，久到萧清以为身边的人只是在梦呓时，唐棠又淡淡地开口，“没事了。”
萧清感觉怪怪的，但是唐棠不再说话，萧清觉得唐棠也有自己的心事，自己还是不要去管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太着重写配角了，大概是因为我设定的配角性格比主角要讨喜，主角这一对都不是话很多的那种，性格也不是极端，回头一看几乎没有存在感……我的错，接下来会着重虐【并不是】写这一对的/（ㄒoㄒ）/~~
☆、蚀骨第三 15
很快在山寨的地窖里挖出了那被劫走的五十万两赈灾银，将其投入赈灾重建，萧清一阵忙活，已过去好几日，唐棠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龙啸天供出绿萝是与他合作幕后人的信使，他要银子，幕后人要害柳澄厌，各取所需，仅此而已。自被柳澄厌发现端倪后，某后人派了绿萝前来看管，他们就没再联系过。
如此一来，即使怀疑幕后人就是大皇子献王，证据也早被销毁了，龙啸天从未与幕后人有过接触，绿萝又逃跑了，如何能证明？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唐棠能惨和的了，原本他有心助萧清登位，但太子之位依旧稳固，而他这一世也没想待在宫里。莫昕一直在摧他，也是不希望唐棠卷进去宫廷这趟祸水，他若不走，莫昕就会一直跟着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唐棠是怕连累莫昕。
“大哥！大哥！”莫昕噘着嘴，不满的说道：“你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唐棠回神，扯出一个笑容，“有的，你方才说到哪了？”
莫昕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要跟我走吗？”走了就见不到那个讨厌的太子了。
唐棠沉默一阵，笑容渐渐释然，也罢，管他天下也罢，那本就不是自己所愿，何苦去管？唐棠喟叹道：“走吧，我想回杭州，回家看看。”
莫昕心说你一看就是舍不得啦，却没说出口，点头道：“好，我也许多年未曾回去了。”
唐棠笑了笑，抬手轻抿一口茶水，遮住嘴边的苦涩。苦吗？也不知道哪里苦。远离朝廷，就再也见不到萧澈，即使他上一世那样对自己，唐棠仍是放不下心去恨他怨他，甚至不敢去想他，想起来心便会疼痛。
他要杀我，他心中并没有我……唐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总结的萧澈对自己的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即使得不到回应，即使死在他手上，唐棠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放不下。若是萧澈待他，能如太子待他那般该多好。
“我们几时走？”唐棠听见自己平静的问话。
莫昕看着唐棠的表情，几分凄苦，有些奇怪，老实回答：“你想什么时候走？我有个朋友最近要来青州，到时候我们可以同路。”
“什么朋友？”唐棠起了兴趣，好奇追问。
莫昕想了想，嘴角扬起个大大的笑容，“嗯，就是以前学堂的苏哥哥，你还记得吗？我好像跟你说过的。”
听莫昕这称呼，唐棠倒是更加好奇了，一扫之前阴郁的心情，认真回忆了一下，“唔……是那个苏州首富的苏家吗？苏家的小少爷苏言？”
莫昕笑着点头，嘴角笑意甚甜，“就是苏哥哥，他听说青州遭逢涝灾，许多人无家可归，饥饿交加，所以特地开仓赈灾，近日里皆是苏家在支持着阮大人他们。他忙完了这一阵，不日就要过来了。”
唐棠自然是看到了莫昕说起这个苏言时的变化，似乎收起一身棱角，乖巧如小猫一般，怕是这个苏言在弟弟心中不一般。唐棠噙着笑，应和道：“如此看来，他倒是个心善之人。”
“是啊是啊！”
莫昕笑着点头，托腮继续道：“苏哥哥对所有人都特别好，他人最善良了。”
唐棠噗呲一笑，摸了摸莫昕额头，笑问：“他待你好不好？”
莫昕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唐棠为什么这么问，还是点头道：“好啊，他待我如亲弟。”
唐棠倒是不说话了，这般看来，莫昕还未开窍，也或许，那个苏言当真只是单纯将莫昕当做弟弟看待。如何都不对，不如待苏言来了之后再说吧。
看唐棠沉默不语，莫昕想了想，恍然大悟，摇着唐棠手臂乖巧地模样俏生生的。
“大哥，你才是我亲大哥嘛，苏哥哥代替不了你的啦。”
唐棠失笑摇头，真想敲开莫昕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每天都在想什么，总是一开口就要语不惊人死不休，总能将他逗笑。总不能说大哥是在担心你的亲事吧？
唐棠不想告诉萧清他要走，萧清于他，只不过是亏欠过的故人罢了。可是他对自己好，也是真心喜欢自己，唐棠却是没话说了。他本不想接受这份感情，只能再次负了萧清了。
也不知道萧清喜欢他什么，他那里好了？
唐棠就想着最后这几日就多做些萧清喜欢的事，也算是多还一些债吧？不知不觉中，便追随着他的身影，半步不离。偶尔看着萧清的侧脸发呆，唐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半生的回忆里，搜了一遍又一遍，硬是没看出来太子为何心悦他啊。
“唐棠。”
萧清轻唤一声，唐棠即刻回神，将手中折子递过去，“殿下，微臣拟好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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