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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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残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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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轩已经没有余力再管它了,突如其来的水滴之后,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危险分子,竟然将方子瑜撞下山崖,临轩转身纵身一跳,紧追着跌下山崖的人而去。
  怪物在山顶不住翻滚着,红白的粘稠物体在地面淌露,像沙子一般迅速散去,渐渐地,它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躯体,还有一具人类白森森的骸骨。
  “可怜的孩子。”
  一个白衣人就这么出现在痛苦哭嚎着的它身边,悲悯地看着已经不成样子的它,在那具骸骨本该是眼睛的眼眶部分,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像人的眼睛一般,不住地转动。
  “到了现在,还是不愿意放弃吗?可怜的孩子啊……”
  白衣人摇摇头,缓缓抬起左手,那只好看的纤白手掌,按压在它的头颅顶端上,瞬间,它从脚尖开始,全身一点一点化作沙尘,被山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尘归尘,土归土,我留下你最后的意识,送你去地府。”
  白衣人一扬手,青天白日的山头上,空间撕裂开了一道口子,随着他将左手一摊,飞出了一点微弱地青光,飞向那黑暗之中,白衣人再一扬手,一切恢复了平静。
  白衣人转身走到山边,低头看着山下开始喧哗的某处,俊秀的脸上笑容满满。
  “来了位尊贵的访客呢……”
  山崖之下,满身狼狈的粉青锦衣青年哎呀哎呀着,双手小心地抱着方子瑜,慢慢扶起他来,才让人坐在地上,紧跟着临轩一脚踩在他头顶,将人狠狠踩趴在地。
  “我#¥%!”
  趴在地面的青年用手狠狠捶打地面,一抬头,临轩剑尖直指他额心,神情冷然,却在见着青年面容之后,一愣。
  “是你?”
  “呃……是我……”
  青年一骨碌爬起来,拿袖子擦擦自己脸上的泥土,再从袖中摸出一把扇子,边扇边摸着自己的刘海,然后腆着脸小心翼翼凑近临轩道:”那个……别说出去啊……”
  临轩不睬他,转身去扶方子瑜,看到对方没什么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这才转身看着青年。
  “不知——”
  “嘘!嘘!”
  临轩才一拱手,青年已经拿扇子挡在自己嘴前,示意不必,继而笑笑:”我来……是个意外!不过确实有件事要与你说。”
  临轩分心去看方子瑜,方子瑜冲他点点头,表示没事,同时也忍不住好奇打量着从天而降撞到自己,却极力护着自己的青年。
  青年神情温和,气派非常,冲着方子瑜点点头,目光忍不住在其腹部多停留了一阵,引得方子瑜面色有些发青,临轩直接黑了脸。
  “您有何事请直言吧!”
  “呃……就是……这件事嘛……和……”
  青年眼珠转啊转的,最终咳嗽两声,侧头在临轩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继而一收扇子转身逃之夭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看着青年在山间蚱蜢一样跳来窜去,临轩再大的怨气都跑掉了,而且,怎么说起来,刚才听到的,也是一个好消息不是么?
  一个对于自己和子瑜来说,都是非常的好消息。
  彷佛两个人在崎岖黑暗的道路上缓慢前行,茫然不知去向何处,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盏明灯,指明了今后的方向和路途。
  “他是……”
  “一个笨蛋,不要管他。”
  临轩反手将剑背在身后,转身伸手向方子瑜,脸上眉间的清愁已经散去,淡淡的笑容像三月里的暖阳。
  方子瑜看了他一会,伸出手去,一如从开始相见时,握住对方的手不松开。
  “把玉佩交给夏楚之后,我们去极北之地吧!”
  “……听你的……”
  “我们……我们的孩儿,不用孤苦的留在人间了……”
  “……”
  方子瑜低头走着路,好一会才明白临轩这句话的意思,他转头看着临轩,嘴唇有些发抖。
  临轩伸手将他揽入怀里,用剑挑开挡路的荆棘。
  “它会在我们身边长大,直到它为了属于它自己的生活而离开我们,不会再有无奈的分离了……”
  方子瑜默然,点了点头,只是点头的时候,从脸颊落下一滴晶莹的水珠,在衣领上滚了一滚,即刻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
  两人在深山之中行走,不多时就来到了山中的小寨子里,很轻易的,就问到了夏王的所在。
  山中向正东的方向,有夏王的行宫。
  夏王的生母就是出生在此,因此夏王第一时间就是回到自己母亲的家乡,休养生息。
  在村寨中稍作休整的时候,临轩方子瑜听到了一个传闻,传闻夏王在帝都有一个深爱的人,那人死了,夏王一夜白头,夜夜上到观星台,就是为了怀念那个爱人。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与村民辞别。
  山间的夜路崎岖黑暗,但临轩看得很清楚,方子瑜依在他怀中,倒也不觉得走夜路困难。
  夜风从林间吹过,轻柔的沙沙声像人语意不明的低语,黑蓝的夜空中,茭白的弯月如钩,月亮旁边不远处,一颗闪烁着昏黄色的星星发出残破的光辉,远离月光的夜景中,无数星星闪动着星芒。
  快要上到山顶的宫殿前,方子瑜突然停下了脚步,临轩不急,他知道方子瑜需要时间。
  如何开口,如何说明,又……如何传达那一份绝望地思念?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又会如何看待那最后的嘱托?
  小小的一块玉佩,就能说清楚一切么?
  方子瑜伸手摸在自己腰间,握住那块玉佩,只觉得本该温润的玉有些烫手,分量也重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令他下定决心走出那一步的,是他肚子里的小家伙,轻微地动弹,却是一个生命微弱而坚定的存在。
  如果带着罪孽生存需要一个理由,那我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来承受自己的过错。
  方子瑜慢慢抬起头来,正了正自己的衣衫,将头发拢了一拢,放开步子,先临轩一步走向山顶的宫殿。
  夜色中呈现黑红色的大门敞开,亮起一路的白色灯笼在夜风中晃动,长廊尽头的露天观景亭里,坐着一身纯黑衣袍,满头灰发的夏王。
  小石桌上,黑白错落,一局残棋,夏王手执黑子,抬头望天,一盏酒壶,两只酒杯,无人共饮。
  “今夜天色真好!有月有星,月星相辉。”
  静默了好一会,夏王将手中棋子放下,举起自己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两位莅临此处,不知有何见教?”
  夏王放下酒杯,起身面向方子瑜,出乎方子瑜的意料,他的神情非常温和,温和得那个事实、那些传言、那满头的悲伤都与他切身无关一般。
  可在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之下,临轩看到了一从火焰,此刻,那火焰还只是微小的一点,但一旦时机得当,那火焰就会猛烈起来,将能见到的一切都燃烧在其中。
  雍容大气,沉稳自制,倒比以往见过的所谓能人志士强上不少,若他有心……
  似乎察觉到了临轩的视线,夏王将头微微一偏,绽开笑容:
  “两位夙夜来访,想必不是为了看一看我这早衰之发的吧?”
  方子瑜鼓起勇气,低头从怀中掏出被包在一块绢布中的玉佩,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慢慢递向夏王。
  “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方子瑜咽了一下,轻声道,夏王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笑着伸出手来:”礼物?”
  接过绢布,解开来,夏王双手托着玉佩,就如一个真正地赏玉人一般,将玉佩举在眼前,细细观赏着。
  “好玉,好玉,色泽清亮纯正,触感细腻柔和,只可惜……有了裂纹。”
  方子瑜低下头来,不看夏王,即使声音没有改变,即使脸上还带着笑容,那从眼中滴落的,不是痛苦么?
  “他曾和我说过,此生不能与我来此地赏月观星,是为一憾;他还说过,此生不能使天下太平,是为二憾;他最后说,此生不能与我长相厮守,是为最憾——傻瓜,我活着一日,你便在我心中时时,至死不忘,独一无二——我又怎么会难过?”
  临轩见此情景,忍不住将头转向一边,执着地看着方子瑜,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多年前那种好奇感如今自己是理解得透彻了,为了心爱之人,逆天反命,竭尽所能,求的不过是这一世携手,不离不弃。
  生离死别多痛苦?纵使假装不在意,情到深处,又怎能轻易割舍?
  方子瑜默默地长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双眼清亮,直直看着已经回复平静的夏王,然后慢慢地跪下。
  “对不起,他是为了维护我才——”
  “别道歉。”
  夏王摇摇头,临轩静静地站在方子瑜身后,没有伸手扶他。
  夏王用手摩挲着玉佩,脸上表情柔和:”我都听说了,我都知道。方子瑜,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如此歉疚。”
  “我们生在这个时候,自然要承受这个时候的命运——你被预言为破军,那只是你的一种可能,并不是你的全部。”
  “所谓的破军星,不过是一个代号,一个称呼,王朝建立了千年,腐朽和陈旧早已不堪,为了享乐而不顾及百姓民生,王朝覆灭只是早晚而已,陛下有心治国的话,戍边有名将,朝堂有贤臣,帝嗣立仁德,海晏河清,何必靠着术士的命盘水镜,卜卦推算呢?”
  夏王走近方子瑜,看着满脸泪水的他,伸出手去,扶起他来,就如当时的诚瑞王欧阳英华一般,轻轻摸摸方子瑜的头顶:”别哭,你受委屈了,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令你难过了,从此以后,放下所谓的‘命运’,做你愿意做的事情吧……”
  夏王说完转身看着辽阔的天地:”不要认为我是在刻意安慰你,这些都是我这半年来夜夜沉思,掩埋伤心的领悟,所谓命运,只注定了开始和结束,其中无限的可能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就如当年我自己也有两个选择——他是不受宠的庶出子弟,我若坚决一点执意带他离开,至少……”
  夏王呵呵笑了两声,山风扬起他灰白的发色和宽大的黑色袖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倒不如建议你们两个,好好把握,不要沉浸在悲伤之中,总有那么些事情无法自己完全掌握,那至少……”
  夏王楚转过身来,直面临轩,双眼如炬:”要把握好自己能把握的现在,才能无愧于将来!对吧……龙神大人……”
  临轩站到方子瑜身边,伪装全退,白色的长发在夜风中摆动,青蓝色的眼直视着夏王。
  “你想做什么?”
  “走上他曾经可能走上的位置而已。”夏王笑笑,”自私也好,狂妄也罢,这天下,要由我来掌管治理,我要送他一个清明盛世!我可有此资格?”
  “当然。”
  临轩爽快道,伸手握住了自己身边抬起头来的人。
  从此以后,
  夜空之中,冷月有残星相伴,纵使清冷,却也不再孤单。
  九月初九,白龙从人间菏泽鸣叫升空,夏王楚在西南深山之地举起王旗,也加入逐鹿之争,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征战时期,直到最后的统一。
  方子瑜俯趴在临轩的背上,从云端看着地面,那些恢宏的建筑小巧得如孩童在溪边用泥土堆砌的游乐之物,渺小而坚强的人们在战火中流离奔走,坚强生存。
  风渐渐刺骨起来,已经很靠近极北之地了,白色的巨大冰块反射着阳光,透着奇幻的蓝色。
  临轩变回人身,抱着瑟瑟发抖的方子瑜落在坚实冰冷的冰面上,极北之地少阳光,深蓝色的天空里总能看见漫天星光。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从睁眼开来就记得的景色,我会给你我所有的温暖,让我们在这里静静地终老。”
  临轩低头在方子瑜耳边道,方子瑜身子回暖后,正探头四处打量着,闻言,脸色有些绯红,最终,一声轻轻地回应:“好……”
  一番蹉跎,几回痴狂,到头来,追求的不也正是这么一个执手到老,安静度岁的结果。
  方子瑜偎依在临轩怀中,慢慢走向冰雪的宫殿,风雪吹过他们走过的痕迹,虽冷,亦暖。
  多年后,七十高龄的夏王在夜色中登上高楼,看着夜色沉沉中的人间万象,一抬头,黑蓝的夜空中冷月如钩,残星紧紧相伴。
  夏王在夜风的温柔抚摸中,珍惜地握着自己带了几十年的玉佩慢慢闭上眼。
  朦胧中,有人自夜色中来,身披星辉,轻驻月下,迷蒙中,有谁在轻声吟唱:
  长夜寂寥
  冷月如钩
  谁和高歌
  有残星伴
作者有话要说:  

  ☆、心莲

  极北酷寒之地,冰雪的宫殿里,一池冰水缓缓流动,碎碎地冰块从白色的荷叶茎部缓缓流过,发出细小的瑟瑟声。
  比起宫殿外的寒风凛冽,宫殿内要温暖得多,方子瑜坐在花池边,伸手去摸不久前才透水而出的青色花苞。
  冰雪化成的女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白色透着微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
  方子瑜回头看了它一眼,收回手站起身来。
  冰雪的宫殿很寂静,抬头就能看到深蓝的夜空,闪烁的群星和天边微微的月光。
  时间在这里似乎被停止,没有明显的白日黑夜,只有日复一日的星斗转移,方子瑜将手抚在自己比一般人要凸出不少的肚子上,眼中有些疑惑。
  多久了?为何一点预兆都没有?
  小家伙是在贪恋自己身体的温暖,还是……
  心里升起一丝恐慌,方子瑜觉得眼前一黑,抬起头来时,临轩已经站在他身前。
  白色的长发随意挽起在脑后,白色的宽袖长衣用银色的丝线压着边,冷峻的面容上,青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寂寞安静的冰雪之地,只有彼此。
  方子瑜拉起临轩的手,才要开口,却见临轩神色一变,扭头转身看向莲池上方的天空。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雅兴,在此种植白莲。”
  来人道,银白的身影比冰雪还要亮眼,风雪在此刻暂停。
  “天龙不在你的烟波云居里休憩,特地来到这极寒之地作甚?”
  临轩开口道,此刻面对银练,他已没了紧张的心绪,因为对方虽然淡漠,却没有杀气。
  银练落在湖面上,低头看着这些纤白娇弱,却又坚强生长于冰雪之中生长的莲花。
  “这是……心莲?”
  和紫萱草一样,远古之时的植物,美丽又遥远,是银练久远记忆力的一抹淡色。
  “是心莲,我在冰层的最深处找到的种子。”
  临轩转头看了一眼方子瑜,眉眼中掩饰不住的自豪:“却没想到,竟然由子瑜种了出来!”
  “是个好办法!”
  银练踩着水波靠近二人,直视着方子瑜,目光不加掩饰地停留在对方的腹部,然后慢慢皱起了眉头。
  临轩察觉到其中的微妙,握住方子瑜的手稍微紧了一紧,安抚的意思不言而喻。方子瑜满脸通红,只能将头扭向一边,看着远处跪拜在地的女侍们,想着待会吃点什么。
  “心莲能洗去戾气,临轩,虽然你我之间有所成见,但已是过去,你我同为远古神裔,又都是龙族,我自然也不会虚待了你。”
  银练转头看着池水中唯一一朵快要绽放的莲花,一伸手:“我想向你要这一朵莲花。”
  临轩愕然,看着水面上微微颤动的花束,沉吟着。
  方子瑜不知他心中所想,径自开了口:“银练?你不像是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人,不知道深玄最近如何?他见到这花,一定会高兴!只可惜我不会酿酒,否则他更加开心了。”
  看着神态淡然镇定的方子瑜,银练脸上最后的淡漠也消失了,就如仙神常见的那般,笑得温柔,却多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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